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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那個黑瓶時,天色正沉,鉛灰色的雲層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剛結束一場堪稱災難的線上麵試,那個禿頂的麵試官傲慢又刻薄的嘴臉還在腦子裡打轉。樓下鄰居夫妻的爭吵聲穿透不怎麼隔音的地板,嗡嗡地往耳朵裡鑽,像永遠也趕不走的蒼蠅。一切都糟透了。
快遞盒子就扔在門口,冇有寄件人資訊,連張快遞單都冇貼,像是被人隨手擱在那兒。我皺著眉頭踢了一腳,盒子很輕。
誰他媽亂放東西……嘟囔著還是撿了起來,心裡盤算著是不是哪個電商平台搞的惡作劇,或者又是小區裡哪家小孩的惡作劇。
盒子裡麵,塞滿了防震的泡沫粒,扒開之後,觸手一片冰涼。那是個巴掌大的瓶子,通體漆黑,材質看不出是玻璃還是某種啞光的金屬,沉甸甸的,透著股死氣沉沉的涼意。瓶身線條古怪,扭著一個彆扭的弧度,瓶口密封得死死的。光線照上去,不像反射,倒像是被徹底吸了進去,黑得令人心頭髮毛。
什麼玩意兒……我捏著瓶子,那股不正常的寒意順著指尖往骨頭裡鑽。
正要仔細看看,扔在沙發上的手機螢幕卻猛地自己亮了起來,刺目的紅光瞬間照亮了我半張臉。
不是來電,不是任何我熟悉的APP通知。
那是一個占據了整個螢幕的彈窗,邊緣粗糙,像是凝固的血痂,猩紅的底色上,一行扭曲的黑色字體異常紮眼:
規則一:永遠彆讓瓶身離開視線
我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心臟咚咚狂跳了兩下。
病毒新型詐騙彈窗媽的現在這些流氓軟件真是無孔不入!
我咒罵著,手指狠狠戳向
Home
鍵和電源鍵,螢幕卻毫無反應,那行猩紅的字依舊固執地釘在那裡,像個惡毒的詛咒。重啟,強製關機,摳電池……所有能試的辦法都想遍了,手機燙得嚇人,那彈窗紋絲不動。
永遠彆讓瓶身離開視線
黑色的字像蠕動的蟲子,鑽進我的眼睛。
一股邪火猛地竄了上來。惡作劇跟蹤偷拍在哪個角落放了攝像頭,看我對著個破瓶子出洋相我抓著那冰涼的瓶子,幾步衝到客廳垃圾桶邊,毫不猶豫地把它扔了進去,甚至還把擦過鼻涕的紙巾團吧團吧蓋在上麵。
去你媽的規則!視線老子給你扔垃圾堆裡,看你怎麼視線!
我對著空氣比了箇中指,心裡那點因麵試和噪音積攢的煩躁找到了宣泄口。真是蠢透了,跟一個整蠱道具較勁。
肚子餓得咕咕叫,我決定煮碗泡麪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和胃袋。水燒開,麪餅下鍋,香氣飄出來。我哼著不成調的歌,刻意忘掉剛纔那點不愉快。
轉身去拿碗——
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瞬間凍結了。
冰冷的、啞光的黑色瓶身,正靜靜地、端端正正地立在木質刀架旁邊,緊挨著我那把最鋒利的切肉刀。
它怎麼可能在那裡!
我明明……我親眼看著它被扔進了客廳的垃圾桶,還被紙巾掩蓋著!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廚房的燈光白慘慘的,照得那瓶子愈發詭異。它沉默地立著,像是一直就在那裡,從未移動過。
客廳的垃圾桶……我猛地扭頭看去,桶裡,那團用來掩蓋的紙巾還好端端地躺在最上麵,下麵似乎……空空如也
心臟瘋狂地擂鼓,撞得胸腔生疼。我一步步挪回客廳,手指顫抖地撥開垃圾桶裡的雜物。
冇有。
那個黑色的瓶子,不見了。
它真的自己跑到了廚房!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著氣,試圖用科學解釋這一切。記憶偏差壓力太大出現幻覺或者……是合租的室友搞的鬼對,一定是!他們有人提前回來了,偷偷把瓶子撿出來放在廚房嚇我!
李偉張濤是你們嗎出來!一點也不好笑!我的聲音在空蕩的房子裡顯得有點尖利,甚至帶上了自己都冇察覺的哭腔。
無人迴應。隻有窗外風聲嗚咽,和樓下那對夫妻永無止境的爭吵背景音。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我跌跌撞撞地衝回廚房,眼睛死死盯住那個瓶子,不敢再移開分毫。
那個猩紅的手機彈窗,那條該死的規則……是真的
時間從未如此難熬。我不敢轉身,不敢眨眼,眼睛因為長時間瞪視而酸澀流淚。我麵對著刀子架和那個瓶子,一點點挪到泡麪鍋前,關掉已經燒乾的火。麪糊了,我也毫無胃口。
我把手機攥在手裡,那該死的彈窗依舊還在。我試著拍了張瓶子的照片,相冊裡卻隻有一片模糊的黑暗。想打電話求助,110按了好幾次,總是在撥出前瞬間自動掛斷,螢幕頑固地跳回那個血紅色的警告。
永遠彆讓瓶身離開視線
它不再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廢話,而成了一道催命符。
我不知道是怎麼捱到午夜的。窗外遠處的城市燈光逐漸熄滅,世界陷入一片死寂。我癱坐在廚房門口的地板上,背靠著門框,眼睛又乾又痛,幾乎要睜不開,全靠一股巨大的恐懼吊著精神。
牆壁上掛鐘的秒針,一格一格,走向淩晨12點。
嗒……嗒……嗒……
就在時針、分針、秒針重合的一刹那!
哢——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碎裂聲,陡然從廚房操作檯上傳來。
我猛地一個激靈,渙散的精神瞬間集中,瞳孔緊縮。
操作檯上,那個沉默了一晚上的黑色瓶子,光潔的啞光瓶身表麵,毫無征兆地崩開了一道細如髮絲的裂縫!
那裂縫極細,卻異常紮眼,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刻印在更深的漆黑之上。
幾乎就在裂縫出現的同時!
我掌心中的手機螢幕紅光瘋狂閃爍,幾乎要滴出血來!新的文字扭曲著浮現,帶著一種急迫的惡意:
規則二:立即找到看見裂縫的人——
字跡到此戛然而止。
我還冇能理解這半句話的意思,甚至冇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砰!!!
一聲劇烈的爆炸毫無征兆地響起!
根本不是玻璃破碎的聲音,那更像是一顆小型的炸彈在我麵前引爆!巨大的聲浪衝擊著耳膜,黑色的碎片如同最鋒利的彈片,呈放射狀向四周瘋狂濺射!
我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在臉前,卻還是感到一陣密集尖銳的刺痛!
無數細小的、邊緣鋒利的黑色碎片深深紮進了我擋臉的手臂、裸露的脖頸、還有額角!溫熱的液體立刻湧了出來。
但最劇烈的疼痛來自我的右眼。
一塊稍大些的、邊緣參差不齊的黑色碎片,直直地插進了我的右下眼瞼靠近眼角的位置!眼前瞬間一片血紅,劇痛幾乎讓我暈厥過去!
啊——!!!
我慘叫出聲,捂住劇痛的右眼,溫熱血腥的液體浸濕了手掌,順著指縫往下淌。左眼視線也被鮮血模糊,整個世界天旋地轉,隻剩下灼燒般的痛苦和爆炸帶來的耳鳴嗡嗡作響。
我癱倒在地,蜷縮起來,身體因為劇痛和恐懼不受控製地顫抖。
完了……我要死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也許是幾分鐘。劇痛依舊持續,但流血似乎緩慢了些。
我顫抖著,勉強用還能視物的左眼看向一片狼藉的廚房。
操作檯麵上遍佈著瓶子的黑色碎片,像是一場怪異儀式後留下的殘骸。
就在那堆碎片中央,原本放置瓶子的地方,一小片稍大的、邊緣還在微微蠕動的黑色殘骸上,像是用鮮血書寫,又像是自身滲出的暗紅色粘稠液體,組成了全新的、令人血液凍結的文字:
殺死他,或者被他殺死
字跡猩紅,粘稠,彷彿擁有生命。
巨大的恐懼像一隻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嗬……嗬……我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的抽氣聲,無法思考。
就在這時——
咚咚咚!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猛地從大門方向傳來!
在這死寂的、隻有我痛苦喘息聲的午夜,這敲門聲如同驚雷炸響!
緊接著,是一個略帶焦急和擔憂的年輕男聲,隔著門板傳來:
喂!裡麵的!冇事吧我剛纔好像聽到你這邊有什麼東西爆炸了動靜很大!需要幫忙嗎
有人來了!
是鄰居!他被爆炸聲引來了!
他聽見了聲音!他……他是不是也……看見了看見了這裡的混亂,看見了地上的我,看見了……那些碎片
立即找到看見裂縫的人——
殺死他,或者被他殺死
那粘稠猩紅的字跡在我模糊的視線前瘋狂晃動。
敲門聲還在持續,越來越急。
餵你還好嗎說句話啊!不開門我報警了!
報警
不!
不能報警!
我現在的樣子,滿身鮮血,一地碎片,還有手機裡那無法解釋的恐怖規則……我說不清!而且規則……規則說……
劇烈的疼痛和滅頂的恐懼撕扯著我的神經。
我看著紮滿黑色碎片、血流不止的手臂,感受著眼角那錐心刺骨的劇痛。
那個聲音還在門外,帶著懷疑和催促。
殺死他,或者被他殺死
冰冷的抉擇如同毒蛇,纏上了我的脖子。
我掙紮著,用沾滿鮮血的手,摸到了旁邊冰冷堅硬的物體——那把緊挨著瓶子放置的、鋒利的切肉刀。
刀柄冰冷的觸感傳來,混合著掌心的黏膩溫熱。
敲門聲停了下來。
門外的人,似乎拿出手機,螢幕的微光從門縫底下滲進來一絲。
他可能要真的報警了。
冇有時間了。
我喘著粗氣,搖搖晃晃地,握緊那把刀,站了起來。
我握著刀,手抖得厲害。冰冷的金屬硌著掌骨,黏膩的血讓握柄有些打滑。門外的聲音停了,但手機螢幕的光還從門縫底下那條極細的黑暗中滲進來,幽幽的,像窺探的眼睛。
他在看手機。可能在猶豫,可能下一秒就要按下報警電話。
不能讓他報警。
腦子裡隻剩下這一個念頭,被那血紅的規則和眼角的劇痛燒得滾燙。規則說了,殺死他,或者被他殺死。冇有第三條路。這詛咒一樣的瓶子,它帶來的規則,是真的!它自己會移動,它會爆炸,它讓我流血……它也能要我的命!
報警警察來了怎麼說說一個瓶子自己炸了還給我定了條殺人規則他們會信嗎他們隻會把我當成瘋子,或者更糟,一個手持利刃、滿身是血、剛剛製造了爆炸的危險凶徒!
到時候,是他殺死我,還是法律殺死我有區彆嗎
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刺痛了眼睛。我死死盯著那條門縫下的光,呼吸粗重,像被困住的野獸。
那光晃動了一下。
他好像蹲下來了還是在踱步
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我下意識把刀握得更緊,鋒利的刀刃朝向門口,一個完全自衛——或者說,預備攻擊的姿態。
動作間,眼角被碎片紮中的地方又是一陣鑽心的疼,讓我差點哼出聲。更多的血湧出來,視線裡的紅色更濃了。
就在這劇痛的刺激下,一種更深的、幾乎本能的恐懼猛地攥住了我——如果……如果他冇看見裂縫呢
規則二隻說了半句:立即找到看見裂縫的人——
如果他冇有看見,那我現在的行為算什麼手持利刃,準備對一個可能是來幫忙的好心鄰居做什麼
殺戮的衝動和殘存的理智瘋狂撕扯著我的神經。
門外的光又動了一下,然後,我聽到了極其輕微的、手指劃過螢幕的窸窣聲。
他在輸入!他真的要報警了!
操!
所有的猶豫瞬間被求生的本能壓垮。不能讓他打出那個電話!
幾乎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同時,我猛地撲到門邊,用冇握刀的那隻手瘋狂地擰動門鎖——哢噠一聲響在死寂的夜裡格外刺耳——然後一把拉開了門!
彆報警!我嘶啞地低吼,聲音因為恐懼和疼痛完全變了調。
門外的男人顯然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和可怖的模樣嚇得夠嗆,猛地後退了一步,手機螢幕的光向上揚起,照亮了他驚駭的臉。
很年輕,大概二十出頭,穿著居家服,頭髮亂糟糟的,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他的眼睛瞪得極大,瞳孔裡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的模樣——滿臉滿身的血,右眼瞼下紮著猙獰的黑色碎片,手裡還緊緊攥著一把明晃晃的切肉刀。
像個剛從地獄爬出來的殺人狂。
他喉嚨裡發出嗬的一聲短促氣音,手一抖,手機差點脫手。
你……你……他看著我手裡的刀,臉色煞白,又後退了半步,身體緊繃,做出了隨時要逃跑的姿勢。
我冇事!你……你看錯了!冇什麼爆炸!我急促地辯解,試圖把拿刀的手往身後藏,但這個動作顯得更加可疑。眼角的劇痛一陣陣襲來,讓我控製不住地麵部抽搐。
他的目光卻猛地定在了我的臉上,尤其是右眼傷口的位置,驚駭的表情裡摻進了一絲難以置信的疑惑。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怪異的東西,甚至暫時壓過了對我的恐懼。
你的……眼睛……他喃喃道,手指無意識地指向我的臉。
眼睛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裂縫還是看到了紮著的碎片
規則二的半句話和規則三的終極指令在我腦子裡瘋狂衝撞。
立即找到看見裂縫的人——
殺死他,或者被他殺死
血液轟的一下衝上頭頂又瞬間冰涼。他看見了!他一定看見了!他注意到了不尋常的地方!他就是那個看見裂縫的人!
殺意不受控製地湧起,握刀的手劇烈顫抖,幾乎要抬起來。
不!再確認一下!萬一……
就在這致命的僵持時刻,我身後那片狼藉的廚房裡,躺在碎片中的手機螢幕,毫無征兆地再次爆發出強烈的、血紅色的光芒!
那光芒如此之盛,甚至透過我身體的遮擋,映亮了門口的一小片區域,也照亮了鄰居更加驚疑不定的臉。
我們都下意識地朝那光源瞥去。
手機螢幕上的字句已經重新整理,猩紅的字體扭曲著,彷彿帶著嘲弄的惡意:
規則補充:他看見了‘痕跡’。抉擇有效,計時開始。
十分鐘內未完成清除,‘懲罰’將降臨你身。
血紅的數字10:00赫然出現,然後一跳。
9:59
9:58
……
倒計時!
它逼我!它用我的命逼我!
所有的僥倖和心理建設在這一刻徹底崩塌。規則坐實了,它給了我目標,還戴上了死亡的緊箍咒!
鄰居也看到了那異常的紅光和不詳的數字,他的表情從驚疑變成了徹底的驚恐和困惑,他顯然無法理解眼前超常的一切,但生物本能讓他感受到了極致的危險。
那……那是什麼!你到底……他聲音發顫,眼神在我、我身後的紅光、以及我手裡的刀之間飛快移動,終於徹底確信自己陷入了極大的不測之中。
他猛地轉身就想跑!
不能讓他跑!他跑了,十分鐘一到,死的就是我!規則說的!懲罰!
彆跑!我發出一聲非人的嚎叫,所有的猶豫和人性都被那跳動的紅色數字燒光了!求生的野獸本能徹底占據了上風!
我猛地撲了出去,不顧一切地揮動手裡的刀!
他逃得更快,但我的動作因為瘋狂和絕望而異常迅猛。刀鋒劃破空氣,帶出沉悶的嗚聲。
他冇有完全躲開。
呃啊——!
一聲痛苦的悶哼響起。
溫熱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臉上,帶著濃重的鐵鏽味。
他踉蹌了一下,捂住了手臂,指縫間立刻有紅色滲出。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力量,跌跌撞撞地衝向樓梯口。
我喘著粗氣,站在原地,臉上沾著他的血,手裡握著滴血的刀。眼角的傷口突突地跳著疼。
手機螢幕上的紅光像地獄的探照燈,映著我的側影。
倒計時還在無情跳動。
9:21
9:20
他受傷了,跑不遠。
我必須追上他。
完成規則。
清除。
我拖著沉重的步子,邁出了家門,踏入了昏暗的樓道。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裡迴盪,伴隨著我粗重的喘息,和隱約從樓下傳來的、驚慌失措的踉蹌跑動聲。
獵殺,開始了。
樓道裡的聲控燈年久失修,忽明忽滅,每一次黑暗降臨都像短暫的死亡,每一次光亮再起都照出我前方樓梯上零星滴落的新鮮血點,蜿蜒向下,指向獵物的逃亡路線。
血點越來越多,滴落在積灰的台階上,觸目驚心。
我攥緊刀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關節發白,黏膩的血和汗混在一起,讓握持變得困難。眼角的刺痛持續不斷,右眼的視線完全被血汙和腫脹遮蔽,隻能用左眼艱難地追蹤著血跡和傾聽樓下倉皇的腳步聲。
他跑得不快,受傷拖慢了他的速度。
救命……有冇有人……微弱的、帶著哭音的呼救聲從樓下傳來,絕望而無力。這棟老舊的居民樓隔音很差,但此刻,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睡,冇有任何迴應。連一直爭吵的樓下夫妻也悄無聲息。
世界彷彿隻剩下我們兩個,和這場由魔鬼製定的死亡遊戲。
7:43
7:42
倒計時在腦海裡瘋狂滴答,每減少一秒,心臟就像被無形的手攥緊一分。
轉彎,下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裡被無限放大。
我看到了他!就在下一層的樓梯拐角,他正扶著牆,艱難地試圖繼續往下跑,受傷的手臂無力地垂著,鮮血已經染紅了他大半個袖管。聽到我的腳步聲,他驚恐地回頭,臉上毫無血色。
彆過來!求你!我什麼都冇看到!我真的什麼都冇看到!他帶著哭腔哀求,身體因為恐懼和失血而劇烈顫抖。
他的哀求像針一樣刺了我一下,但立刻就被更強大的恐懼淹冇了。什麼都冇看到規則說看見了痕跡!手機判定了!倒計時在走!他說謊!他想騙我!他想讓我死!
規則…必須…我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繼續一步步逼近。刀尖上的血滴落在地,綻開小小的暗色之花。
他看我完全不為所動,眼神裡的絕望變成了瀕死的瘋狂。他突然尖叫一聲,用冇受傷的手抓起靠在牆角的一個積滿灰塵的空花盆,猛地朝我砸過來!
我下意識側身一躲,花盆砸在牆上,砰地一聲碎裂,泥土和碎瓦片四濺。
趁這個空隙,他扭頭又想跑,但傷勢讓他腳步虛浮,差點摔倒。
我撲了過去,揮刀再砍!這一次瞄準的是他的腿!
刀刃割裂了布料,帶來了阻力,然後是更深的切入感。
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人向前撲倒,從最後幾級台階上滾了下去,重重摔在下一層的樓道平台上一動不動了,隻有身體還在無意識地抽搐。
我站在台階上,大口喘著粗氣,汗水迷住了左眼。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在鼻腔,令人作嘔。
5:18
5:17
時間還在走。他還冇死。清除還冇完成。
我一步一步走下台階,走向那個躺在血泊裡、微微抽搐的身體。腳步聲在寂靜中異常清晰。
走到他身邊。他麵朝下趴著,身下的血泊在緩慢擴大。
我舉起了刀,對準他的後心。
手卻在劇烈顫抖。殺人……真的要做嗎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規則為了自己活命
呃……身下的人發出極其微弱的呻吟。
我的猶豫瞬間被恐懼擊碎。他冇死!他還能出聲!時間不多了!
就在刀尖即將刺下的瞬間——
啪嗒。
一個輕微的聲音從他鬆開的手邊響起。
他的手機從口袋裡滑了出來,螢幕摔亮了一下,顯示出一條剛剛收到的簡訊預覽。
發信人:物業群(502老陳)
【文字】:小張,剛是你喊救命嗎幾樓啊我們……
後麵的文字被預覽介麵遮擋,看不全了。
但這一行字,像一道冰水瞬間澆滅了我的瘋狂。
有人聽到了!502的老陳聽到了!他在問!他在群裡問!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炸響。不是完全無人知曉!有人聽到了他的呼救!如果他現在死了,而我滿身是血地出現在這裡……
老陳的簡訊像是一根脆弱的繩索,暫時勒住了我失控的殺戮。
但手機螢幕上的倒計時,依舊在一秒一秒地減少。
4:05
4:04
冰冷的數字提醒著我,規則的懲罰從不理會人間的麻煩。時間一到,無論是否有人察覺,死亡都會精準降臨到我頭上。
怎麼辦
殺了他,可能會立刻被鄰居發現,然後被抓住還是……賭一把,在彆人找到這裡之前清理現場
或者……不殺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眼角被碎片紮中的地方驟然傳來一陣蝕骨鑽心的劇痛,彷彿有東西在往更深處鑽,同時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灼燒感,像是被澆了濃硫酸!
啊——!我忍不住痛撥出聲,猛地捂住右眼,彎下腰去,刀也差點脫手。
懲罰!這就是懲罰的前兆!隻是因為猶豫!
劇烈的痛苦再次碾壓了剛剛升起的理智。規則不可違逆!違逆就是死!
必須先完成規則!其它的,再說!
我忍著鑽心的疼痛,重新握緊刀,目光再次投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必須動手了。
就在我蓄力的那一刻,腳下忽然踩到了一片花盆碎裂的陶片,發出一聲輕微的脆響。
這聲音……
我猛地低頭,看向地上那些濺落的黑色瓶子碎片,又看向地上流淌的鮮血,一個瘋狂而大膽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劈進我的腦海——
規則三說的是清除。
殺死他,或者被他殺死。
但規則二的補充是他看見了‘痕跡’,完成清除。
清除……一定意味著物理上的消滅嗎
如果……如果他看見的痕跡……不存在了呢
如果痕跡被清除了呢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戰栗起來。目光死死盯住紮在我眼角的那塊最大的、邊緣仍在微微蠕動般的黑色碎片。
它……它是不是就是痕跡本身或者一部分
鄰居之前驚駭地指著我的眼睛……他看到的,是不是就是這個
把它弄掉!把它清除!是不是就算……完成了規則!
倒計時還在瘋跑。
3:11
3:10
冇有時間驗證了!這是唯一可能擺脫殺戮的方法!賭一把!
巨大的風險和一線生機在腦中瘋狂交戰。眼角的劇痛還在持續加劇,像是有生命的東西在往腦子裡鑽。
賭了!
我發出一聲不知道是痛苦還是決絕的低吼,猛地伸出左手,顫抖著、咬緊牙關,用指甲摳向紮在右眼角的那個黑色碎片邊緣!
碰到的那一刻,一種難以形容的劇痛和噁心觸感傳來,那碎片彷彿真的在皮肉裡紮根,甚至微微搏動了一下!
呃啊啊啊——!我幾乎要暈過去,但求生的意誌支撐著,狠命地一摳一拔!
噗嗤。
一聲輕微的、令人牙酸的脫離聲。
帶著一絲黏連的、溫熱的血肉,那塊邊緣不規則的黑色碎片,被我硬生生從眼角拔了出來!
一瞬間,彷彿抽走了所有的痛楚神經,劇痛銳減,變成了一種麻木的、空蕩蕩的灼熱感。溫熱的血再次湧出,但感覺完全不同了。
幾乎就在碎片離開我身體的那一刻——
我掌心中的手機螢幕,血光驟然熄滅了一瞬。
然後,一行新的、稍微小一些的黑色字體,覆蓋了原本的倒計時:
‘痕跡’已清除。規則二完成。
規則三待觸發。
攜帶瓶身,離開此地。警告:勿讓‘它’長時間接觸地麵。
倒計時消失了。
00:00的死亡時刻,懸停了一秒,然後連同所有血紅色的文字,一起黯淡、消失。
螢幕恢複了正常,是我熟悉的手機桌麵背景。樓棟微信群的圖標上,顯示著99 的未讀訊息。
死裡逃生。
我虛脫般地踉蹌一步,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左眼視線模糊,幾乎站立不穩。
活下來了……暫時……
地上,鄰居小張發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呻吟,似乎因為這邊突如其來的動靜有了一絲反應。
我看向他,心情複雜到了極點。我冇有殺他。但我也差點殺了他。他因為我重傷瀕死。
手機螢幕又亮了一下,是微信群的新訊息提示,不斷刷屏。
【502老陳】:@全體成員
剛到底幾樓啊我好像聽到聲音了!
【303王姐】:是不是一樓啊我剛好像也聽到點動靜。
【101】:不是我這邊啊。
不能再待了。必須立刻離開。
規則說了,攜帶瓶身,離開此地。
瓶身……那些碎片!
我掙紮著,忍著全身的疼痛和脫力感,衝回樓上的廚房。操作檯上、地麵上,到處都是那瓶子炸裂後留下的黑色碎片,大小不一,邊緣鋒利,在燈光下泛著不祥的啞光。
勿讓‘它’長時間接觸地麵。
我扯過廚房擦手用的厚毛巾,小心翼翼地將所有能找到的碎片,連同那塊剛剛從我眼角拔下來、還沾著血肉的,一起掃進毛巾裡,包裹起來,死死攥住。
毛巾很快被碎片棱角刺破,但好歹有了一層隔絕。
做完這一切,我幾乎要虛脫。
不能從正門走。樓下可能已經有人了。
我衝向消防通道的後門,手裡緊緊攥著那包沉甸甸的、滿是詛咒的碎片,踉蹌著、連滾帶爬地衝下樓梯。
身後的樓道裡,隱約傳來了人聲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居民被驚動了。
我頭也不回地紮進淩晨冰冷的夜色裡,像一個被無形之線操縱的逃亡木偶,懷裡抱著足以讓我萬劫不複的詭異規則本身。
眼角被碎片紮出的傷口在冷風裡一蹦一蹦地疼。
新的規則:勿讓‘它’長時間接觸地麵。
它是什麼是這些碎片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我該去哪裡
冰冷的夜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眼角的傷口被風一激,又開始突突地跳著疼。我裹緊外套,懷裡緊緊抱著那個用毛巾包裹的碎片包,沉甸甸,冷硬硌人,像抱著一塊永不融化的寒冰。
不敢走大路,專挑最陰暗、最偏僻的小巷鑽。老城區的巷子錯綜複雜,路燈昏暗,有的地方乾脆一片漆黑。腳步聲在空曠的巷道裡迴盪,被無限放大,總覺得身後有另一道腳步聲如影隨形,每一次回頭,卻隻有被風捲起的廢紙和塑料袋。
是風聲還是……它
勿讓‘它’長時間接觸地麵。
這條新規則像緊箍咒,讓我哪怕停下來喘口氣,都心驚膽戰地掂量著懷裡的包裹,感覺它每一秒都在變沉,彷彿裡麵的碎片正在汲取地麵的某種東西,或者……正在試圖重新連接什麼。
必須找個地方處理傷口,弄清楚這鬼東西到底怎麼回事!
視線掃過巷子口,一家閃著24小時燈牌的便利店像茫茫黑夜裡的燈塔。玻璃窗透出溫暖卻虛假的光。
就那裡!至少能買到消毒水和繃帶,或許還能偷點電給手機充一下,看看群裡到底什麼情況了!
我壓低帽簷,用衣領遮住下半張臉,儘可能自然地推開便利店的門。
歡迎光臨。電子音乾巴巴地響起。
櫃檯後是個打著哈欠的年輕店員,眼皮耷拉著,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根本冇抬頭看我。
很好。
我快速閃到最裡麵的貨架後,藉著貨架的遮擋,先是衝到角落的插座邊,把幾乎快冇電的手機插上充電——螢幕亮起,冇有新的血紅彈窗,正常介麵,微信圖標上的紅點數字還在瘋狂增加。
暫時安全。
我鬆了口氣,這才感到全身無處不在的疼痛和虛脫。踉蹌著走到賣藥品的貨架,胡亂拿了幾瓶碘伏、雙氧水、一大包棉簽和繃帶,又抓了瓶最便宜的高度白酒和一包壓縮餅乾。
得清理傷口,尤其是眼角那塊。自己拔掉碎片的地方還在滲血,火辣辣地疼,感覺整個右半張臉都腫了起來。
抱著東西走到便利店最角落的休息區,那裡有個小桌子和一把椅子,燈光相對昏暗。我背對著櫃檯坐下,把那個要命的毛巾包裹小心翼翼放在自己併攏的腿上,確保它冇有接觸地麵。
擰開白酒,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從喉嚨燒到胃裡,帶來一絲虛假的暖意和勇氣。
然後,我深吸一口氣,藉著手機螢幕的反光,看向右眼的傷口。
倒吸一口冷氣。
傷口比想象得更可怕。下眼瞼靠近眼角的位置,一個不規則的血洞,皮肉外翻,邊緣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焦黑色,像是被強酸腐蝕過,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燒灼過。微微一動,就有暗紅色的血混著少量黃濁的組織液滲出。
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以這個傷口為中心,數條細密的、蛛網般的黑色細線正沿著皮下的血管隱隱向上蔓延,已經快擴散到太陽穴附近!它們像是有生命的活物,在皮膚下微微蠕動!
這根本不是普通玻璃碎片能造成的傷!
我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棉簽。用白酒浸濕了棉簽,咬緊牙關,朝著那個可怖的傷口按下去——
嘶——!
劇烈的刺痛讓我整個人猛地一彈,撞到了身後的貨架,幾包零食掉了下來。
喂!冇事吧櫃檯後的店員終於被驚動,睡意朦朧地喊了一聲,探出頭來看。
我立刻低下頭,用頭髮遮住臉,含糊地應了一聲:冇…冇事,不小心碰掉了東西。
店員嘀咕了一句什麼,冇再過來。
我心臟狂跳,等那邊冇動靜了,才繼續動作。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清洗傷口周圍,每一下都疼得我冷汗直冒。那些黑色的細線在消毒液刺激下,似乎蠕動得更明顯了。
包紮好眼睛,幾乎耗儘了所有力氣。我癱在椅子上,喘著氣,打開那包壓縮餅乾,味同嚼蠟地機械吞嚥。
必須看看手機。
點亮螢幕,充電提示顯示已連接。顫抖著手指點開微信。
樓棟業主群已經炸鍋了。
未讀訊息999 。
我屏住呼吸,飛快地向上滑動螢幕。
最開始是幾分鐘前:
【502老陳】:@全體成員
剛到底幾樓啊我好像聽到慘叫了!還有砸東西的聲音!嚇死人!
【303王姐】:是不是三四樓我也聽到了!好像還有人在跑!
【101】:不是我這邊。聽著像樓上。
【602】:我好像聽到誰喊救命了是不是出事了
然後,訊息開始密集:
【401張濤】(我合租的室友之一):我靠!我剛回來!誰他媽在我家門口扔了一地血!還有碎花盆!@703
小張小張你在家嗎你冇事吧你電話打不通!
【502老陳】:血!報警啊!
【303王姐】:天啊!快報警!
【401張濤】: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到!我門口好多血!一路滴到樓梯下麵去了!小張人不見了!
【物業-劉經理】:各位業主不要驚慌,我們已經派人檢視,並配合警方工作。
下麵就是各種恐慌的猜測、議論、還有現場拍的模糊照片——我家門口走廊上滴落的血跡、碎裂的花盆、以及樓梯上更大量的、觸目驚心的血泊……
照片的背景裡,還能看到我家大門敞開著,裡麵黑漆漆的。
我的手冰涼。警察已經到了。現場被髮現了。血跡……小張被我傷成那樣,流了那麼多血,他……
就在這時,一條新訊息蹦出來,是民警在群裡發的公告:
【片區民警-王】:各位居民請注意,我們已接到報警並趕到現場。XX小區X單元X樓發生一起嚴重傷害案件,一名張姓男子重傷送醫,目前正在搶救。現嫌疑人仍在逃,疑似為該樓住戶,極度危險,可能持有凶器。請各位居民關好門窗,注意安全,如有線索請立即撥打所留電話。我們正在逐層排查。
下麵瞬間又刷過幾十條天啊太可怕了抓住凶手的訊息。
我盯著螢幕,血液都快凍結了。
重傷搶救……他冇死……
但警察已經定性了是嚴重傷害案件,我是極度危險在逃的嫌疑人!
他們很快就會查到我頭上!我的合租室友知道我不對勁,警察一問就會懷疑我!監控呢老小區樓道冇監控,但路口呢我抱著這個顯眼的毛巾包裹,能躲到哪裡去
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將我淹冇。我完了。我的人生徹底完了。就算規則不殺我,警察也會抓到我,故意傷害致人重傷,等待我的是牢獄之災……
不!
是那個瓶子!是那些該死的規則逼我的!
我猛地低頭,看向腿上的毛巾包裹。
都是因為它!
強烈的怨恨和恐懼讓我幾乎想立刻把這鬼東西扔進便利店門口的垃圾桶!
但……規則說了,攜帶瓶身。
而且……勿讓‘它’長時間接觸地麵。
我剛剛僥倖撿回一條命,不敢再冒險違逆。
可是……警察……
就在我絕望得幾乎要崩潰時,手機螢幕忽然又自己亮了起來!
不是微信介麵,而是那個熟悉的、令人心臟驟停的血紅色背景!
又來了!
猩紅的彈窗強行覆蓋了所有介麵,扭曲的黑色字體浮現:
檢測到生存環境威脅:執法者追蹤。
提供臨時規避方案:
方案一:前往‘沉默之地’。座標:舊港區第三貨櫃碼頭,B7區,編號CX-17藍色貨櫃。時限:45分鐘。
警告:規避期間,請確保‘它’的完整與隔絕。違反將導致方案失效及懲罰。
血紅色的倒計時同時出現:44:5944:58……
舊港區離這裡很遠,45分鐘幾乎不可能趕到!而且那地方早就廢棄了,一個貨櫃讓我躲進一個貨櫃裡
這算什麼狗屁方案!
但……這是目前唯一的指引。
執法者……他們真的快要找到這裡了這個詭異的規則,它連這個都能檢測到
我猛地抬頭看向便利店窗外,遠處似乎有紅藍閃爍的警燈光芒隱約劃過夜空!
不是衝我來的還是……
心臟瘋狂跳動。
冇有時間猶豫了!
我猛地站起身,一把扯掉充電線,將手機和那些藥品繃帶掃進懷裡,緊緊抱住腿上的毛巾包裹,低著頭,快步朝門口走去。
喂!先生,你還冇付錢!店員終於反應過來,在後麵喊道。
我像是冇聽見,一把推開玻璃門,衝進了寒冷的夜風中。
搶劫啊!站住!店員追了出來,喊了兩聲,但看著我一身的狼狽和凶悍(或者說瘋狂)的氣質,冇敢真追,隻是在門口罵罵咧咧。
我不管不顧,沿著小巷發足狂奔。
舊港區……第三貨櫃碼頭……B7區……CX-17……
座標在我腦子裡瘋狂迴響。
必須搞到一輛車!靠跑絕對來不及!
巷子口停著幾輛共享單車,但我需要更快更隱蔽的!
運氣!這一次,運氣似乎站在了我這邊!
剛衝出下一個巷口,就看到一輛破舊的銀色麪包車停在路邊,司機正搖下車窗,把菸灰彈到外麵。車窗上貼著貨拉拉的標識。
一個拉零活的司機!
我衝過去,猛地拉開車門。
司機嚇了一跳,驚訝地看著我:你乾嘛
舊港區,第三貨櫃碼頭!立刻!馬上!我喘著粗氣,直接鑽進了副駕駛,將懷裡抱著的毛巾包裹死死按在腿上。
舊港區那麼遠而且那地方都快拆了……司機皺起眉頭,打量著我,尤其是我包紮著的右眼和身上冇完全乾透的血跡,眼神裡充滿了懷疑和警惕,你……你這怎麼回事
少廢話!多少錢都行!快開車!我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因為急切和恐懼而扭曲,左手下意識地摸向了外套口袋,那裡放著……那把沾血的切肉刀。
司機看到了我口袋裡隱約凸出的刀柄形狀,又看了看我猙獰的表情,臉色瞬間白了,哪還敢多說。
好…好……舊港區是吧……這就走,這就走……他手忙腳亂地發動車子,麪包車發出一陣呻吟,躥了出去。
車子駛入夜幕,我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瞬,但立刻又死死盯著前方路況和手機上的倒計時。
38:12
38:11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司機嚇得夠嗆,一路把車開得飛快,幾乎不敢看我。
我則死死盯著手機上的倒計時,和地圖上不斷接近的目的地。
舊港區很快出現在視野裡,大片廢棄的廠房、荒蕪的空地、以及如同鋼鐵迷宮般的集裝箱堆場。冇有燈光,隻有月光勾勒出巨大貨櫃冰冷沉重的輪廓,像一片巨大的、沉默的墓碑群。
第三貨櫃碼頭。B7區。
司機遠遠停了車,聲音發顫:就…就這裡了……B7區就在前麵……我…我就不進去了……
我扔下幾張皺巴巴的鈔票,抱著包裹,拉開車門跳了下去。
麪包車像見了鬼一樣,立刻掉頭,瘋狂逃竄,尾燈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隻剩下我一個人,站在廢棄碼頭的入口,麵對著一眼望不到頭的、層層疊疊的集裝箱叢林。
陰冷的風從海的方向吹來,帶著濃重的鐵鏽和鹹腥氣味,穿過貨櫃之間的縫隙,發出嗚咽般的怪響。
12:05
12:04
倒計時還在繼續。
CX-17藍色貨櫃……在哪裡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微弱的光柱在巨大的貨櫃牆壁上掃過。編號模糊不清,覆蓋著厚厚的鐵鏽和汙漬。
隻能一個個找過去!
我衝進貨櫃之間的狹窄通道,腳步聲在鋼鐵牆壁間碰撞迴盪,像有無數個我在奔跑。手電光晃動不安,照亮一個個斑駁的編號:AX-09、BX-24、DX-11……
冇有C區!B區後麵直接是D區!
怎麼會座標錯了
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
08:33
08:32
時間不多了!
我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迷宮裡狂奔,呼吸急促,眼角的傷口又開始劇烈疼痛,那些黑色的細線彷彿在皮下灼燒。
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就在幾乎絕望時,手電光掃過一個極其偏僻的角落,那裡堆疊的幾個貨櫃似乎格外老舊,被巨大的陰影籠罩。
光柱顫抖著挪回去,勉強照亮其中一個貨櫃側麵的編號——
CX-17。
深藍色的漆皮大麵積剝落,露出底下暗紅色的鐵鏽,像乾涸的血痂。
就是它!
我衝過去,貨櫃的門上掛著一個巨大的、鏽跡斑斑的插銷鎖。
鎖著
怎麼進去
我徒勞地用力拉扯那把鎖,它紋絲不動,隻有鐵鏽簌簌落下。
03:01
03:00
最後三分鐘!
怎麼辦!規則騙了我!還是需要鑰匙
我焦急地四處張望,想找石頭砸鎖。
就在目光掃過貨櫃底部陰影時,我猛地頓住。
插銷鎖的鎖梁……並冇有真正插進鎖孔裡!它隻是虛掛在上麵!
有人提前打開過!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但倒計時不會停止。
01:15
01:14
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扔掉手電筒(手機螢幕還亮著倒計時),用儘全身力氣,雙手抓住冰冷的插銷,猛地向外一拉!
嘎吱——!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撕裂了廢棄碼頭的死寂。
沉重的貨櫃門,被我拉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
裡麵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鐵鏽、塵埃、黴味和某種隱約甜腥的氣味撲麵而來。
00:28
00:27
我毫不猶豫,抱起那個冰冷的毛巾包裹,側身擠進了黑暗。
就在我整個人冇入貨櫃內部的同時,手機螢幕上的倒計時,跳到了——
00:00。
紅光瞬間熄滅。
一切陷入絕對的黑暗和死寂。
隻有我粗重驚恐的喘息聲,在逼仄的鋼鐵空間裡迴盪。
我……趕上了
臨時規避方案……完成了
我靠著冰冷粗糙的內壁,雙腿發軟,緩緩滑坐在地。懷裡的碎片包裹依舊冰冷硌人。
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藉著一絲從門縫透進來的微弱月光,勉強能看清這是一個空蕩蕩的貨櫃,內部空間比想象中大,角落裡似乎堆著些模糊的雜物,看不真切。
暫時……安全了
警察找不到這裡……吧
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極度的疲憊和疼痛如同潮水般襲來。
我摸索著,想拿出手機照明,看看這裡的具體情況。
指尖剛碰到手機螢幕——
啪嗒。
一聲輕微的、濕滑的落地聲,突然從貨櫃最深處的角落裡傳來。
好像……是什麼東西掉了下來
我全身一僵,呼吸驟停,猛地抬頭看向那片濃墨般的黑暗。
黑暗中,似乎有比黑暗更深的陰影,緩緩蠕動了一下。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
啪嗒…啪嗒…
像是某種濕漉漉的、粘稠的東西,正一下下地、富有規律地滴落,或者……移動
一個冰冷滑膩的東西,突然纏上了我的腳踝!
我猛地低頭——
藉著一絲微光,看到一截慘白的、像是某種軟體動物的觸鬚,正從黑暗深處延伸出來,纏繞在我的腳踝上,濕滑粘膩,正緩緩收緊!
同時,一個嘶啞、破碎、彷彿無數個聲音疊加在一起的低語,直接在我腦海深處響起:
……新……的……容……器……
我懷裡的毛巾包裹,突然劇烈地、高頻地振動起來!裡麵的碎片瘋狂躁動,彷彿要破布而出!
手機螢幕猛地再次亮起刺目的血紅!
警告:規避失敗!
‘它’已甦醒!
規則四:保持絕對靜止。呼吸、心跳、血液流動——靜止。
違者,即為食糧。
血紅色的字跡如同絕望的判決,映亮了我因極致恐懼而扭曲的臉。
腳踝上,那冰冷滑膩的觸感,正一點點向上蔓延。
那冰冷滑膩的觸感如同毒蛇,沿著腳踝向上纏繞,所過之處,皮膚瞬間起了一層冰涼的雞皮疙瘩,肌肉僵硬得如同凍土。更可怕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麻痹感正隨著那觸鬚的纏繞而迅速蔓延,小腿以下幾乎失去知覺。
規則四:保持絕對靜止。呼吸、心跳、血液流動——靜止。
違者,即為食糧。
血紅的警告像烙鐵燙在視網膜上,更直接烙印進腦海深處。恐懼像水泥一樣灌滿了我的胸腔,幾乎要炸開,但我連一絲顫抖都不敢有!
呼吸!必須控製呼吸!
我拚命壓製著喉嚨口想要尖叫、想要大口喘氣的本能,用儘全部意誌力,將急促的喘息強行壓成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微弱的細絲狀氣流,鼻腔和胸腔因為這種極致的壓抑而灼痛欲裂。
心跳聲卻在死寂中擂鼓般轟鳴,我自己聽得一清二楚,咚咚咚!快得像是要掙脫肋骨的束縛!它會不會被聽到!規則要求心跳靜止!這怎麼可能做到!
血液似乎也在耳膜裡咆哮奔流。
每一個微小的生理活動,在此刻都變成了催命的鼓點!
動一下就會死!發出聲音就會死!甚至心跳太快都可能死!
那嘶啞破碎的低語再次直接響徹腦髓,帶著一種令人瘋狂的貪婪和饑餓:
……容…器……劣等……但……暫用……
……血食……悸動……香甜……
纏繞在腿上的觸鬚又收緊了一些,冰冷的粘液浸透了褲腳,更多的觸鬚從貨櫃深處的絕對黑暗中窸窸窣窣地探出,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水蛭,緩緩地、試探性地向我蔓延過來。
它們的目標似乎不僅僅是我,還有我懷裡那個正在瘋狂震動的毛巾包裹!
包裹裡的碎片高頻震顫,發出極其輕微的嗡嗡聲,與深處那啪嗒…啪嗒…的濕滑移動聲形成詭異的和絃。它們像是在互相呼應!
這鬼東西要出來了!它們想要合體!
巨大的驚恐讓我差點失控!但我死死咬住牙關,甚至能嚐到牙齦被咬出的血腥味,硬生生遏製住一切動作,連眼球都不敢轉動,隻能用眼角餘光的極限,死死盯著那些在黑暗中蠕動的陰影。
不能動!不能動!動了就是死!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如同在地獄的油鍋裡煎熬。全身的肌肉因為極致的僵硬而開始痠痛抽搐,眼角的傷口在黑色細線的蠕動下灼痛難忍,呼吸的**和窒息感瘋狂拉扯著神經。
我要撐不住了……真的……撐不住了……
就在意誌即將崩潰的邊緣,我的目光猛地捕捉到貨櫃角落——那堆之前看不清的雜物!
藉著手機螢幕依舊散發的、不斷閃爍的血紅色警告光芒,我看清了——那根本不是雜物!
那是幾具扭曲變形的人形骸骨!
衣服破爛腐朽,粘附在灰白的骨架上,他們的姿勢極其詭異,有的蜷縮成一團,有的四肢反向扭曲,像是死前經曆了無法想象的痛苦和掙紮。他們的骨頭上,尤其是頭骨眼眶和胸腔的位置,覆蓋著一層薄薄的、乾涸發黑的、類似粘液凝固後的物質。
而在那幾具骸骨中間,散落著一些熟悉的物品——一個褪色的、印著卡通圖案的兒童水瓶,一隻螢幕碎裂的舊款智慧手機,還有……一個破舊的、看起來是手工縫製的布娃娃!
這些東西……和我之前收到的那個黑瓶一樣,都透著一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詭異感!
他們是之前的容器失敗品所以變成了食糧
那嘶啞的低語稱我為劣等、暫用……
一個冰冷徹骨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我的恐懼:這個鬼東西,它在尋找合適的容器!之前的都失敗了!而我,因為接觸了瓶子,身上留下了它的痕跡(那些黑色細線),所以被它當成了下一個候選目標
那這些規則……難道不僅僅是詛咒……而是……某種篩選或者同化的過程!
勿讓‘它’長時間接觸地麵——是不是因為地麵會乾擾某種連接或者,它需要依附
保持絕對靜止——是不是它在檢測容器的服從性或者……穩定性
這個念頭讓我毛骨悚然,但卻在絕望中撕開了一絲微光——如果規則不是純粹的惡意,而是有某種邏輯,那我或許……或許有一線生機
但眼下,最大的危機是,我快要無法保持靜止了!肺部的氧氣即將耗儘,頭暈目眩,心跳如狂奔的野馬,那麻痹感已經蔓延到了大腿!
更多的觸鬚蔓延過來,最近的一根幾乎要碰到我抱著包裹的手!懷裡的碎片震動得更加劇烈,毛巾已經被割裂出更多口子,冰冷的碎片邊緣硌著我的皮肉,彷彿隨時要破出!
怎麼辦!怎麼辦!
動是死,不動也是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的目光死死鎖定了那幾具骸骨中,一具離我稍近的、蜷縮著的骸骨。他的一隻手骨奇怪地伸向側麵,指骨深深插進了貨櫃內壁的一道裂縫裡,彷彿死前想摳挖什麼。
而那裂縫裡,似乎卡著什麼東西一個暗色的、不起眼的小小硬物
像是一塊……陳年的、凝固的……瀝青塊或者……
不!那不是瀝青!
那東西的質地……那沉黯的、吸收一切光線的黑色……
和那個黑瓶一模一樣!
是另一塊碎片!更早之前的碎片!
這個貨櫃,根本就是它的一個巢穴!或者一個篩選場!
幾乎就在我注意到那塊碎片的同時,我懷裡的包裹震動達到了頂峰!
嗡——!
一聲尖銳的震鳴,一塊邊緣最為鋒利的黑色碎片猛地割破了毛巾,彈射而出,叮噹一聲掉落在冰冷的地麵上!
警告:‘它’的部分暴露!隔絕失效!手機螢幕紅光狂閃。
貨櫃深處的存在似乎被這聲脆響和暴露的碎片瞬間刺激,所有的觸鬚猛地一滯,然後更加瘋狂地向我湧來!那嘶啞的低語變成了尖銳的、充滿渴望的嘶鳴!
……迴歸……!!
暴露的碎片!規則警告過不能長時間接觸地麵!隔絕失效!
完了!
不!等等!
那塊碎片掉落在了地上,而地麵上……覆蓋著一層不算太厚的、不知道積累了多久的灰塵。
碎片冇有直接接觸貨櫃的鋼鐵地麵!中間隔了一層灰!
這算不算……某種程度的……隔絕!
這個念頭如同救命稻草!
而幾乎同時,因為我極致的恐懼和注意力高度集中,眼角的劇痛和皮下黑色細線的蠕動似乎連接到了某種詭異的感知——我竟然能模糊地感覺到那塊掉落碎片的狀態!
它很焦躁,它渴望回到整體,或者……融入我這個暫用容器但那一層薄薄的灰塵,彷彿一道無形的屏障,極大地延緩了某種過程!
灰塵隔絕
我猛地看向貨櫃地麵那厚厚的積灰,又看向那些緩慢蠕動、似乎有些避開灰塵較厚區域的粘稠觸鬚!
它們不喜歡或者灰塵能乾擾它們
勿讓‘它’長時間接觸地麵——是不是不僅僅指地麵,而是指直接接觸任何可能構成連接或通道的表麵而灰塵……是絕緣體
這個發現讓我幾乎熄滅的希望猛地重新燃燒起來!
賭一把!必須賭一把!
保持絕對靜止的前提下,我還能做什麼
呼吸……心跳……我控製不了……
但規則要求的是靜止,並非停止!是極致地控製,而非完全消失!
我嘗試用儘全部意誌,不是去壓製心跳,而是去感受它,然後以一種近乎自我催眠的方式,試圖讓它緩慢下來,想象它變得沉重、緩慢,如同陷入泥潭。
同時,我小心翼翼地、以毫米為單位,控製著抱著包裹的那隻手,極其緩慢地、輕微地向內收縮,讓包裹更緊貼我的腹部,減少它暴露的麵積。另一隻垂落的手,手指則像癱瘓般,極其輕微地、嘗試性地勾動了一下地麵上的灰塵。
動了!雖然微不可查,但手指下的灰塵被撥動了一點點!
有戲!
貨櫃深處的存在似乎冇有察覺這微小的動作,它的注意力似乎被那塊暴露的、落在灰塵上的碎片吸引了大部分。觸鬚主要朝著那個方向蠕動,發出急躁的啪嗒聲。
我繼續嘗試,屏住幾乎要爆炸的呼吸,將所有意念集中在手指上,像操控一台精密儀器,極其緩慢地將更多的灰塵,朝我身邊,朝我身體下方,一點點地撥攏。
動作慢得令人髮指,每一秒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冷汗從額頭滑落,滴進眼睛,刺痛卻不敢眨動。
更多的觸鬚從深處湧出,如同黑色的潮水,蔓延過地麵,避開著灰塵較厚的地方,主要沿著灰塵較薄的路徑,朝著我和那塊碎片包圍過來。
它們的速度在加快!
時間不多了!
我終於勉強在身體下方,尤其是腳踝和小腿被纏繞處,聚攏了一小片稍厚些的灰塵層。
然後,我停了下來,再次進入極致的靜止,連意念都彷彿凍結。
最先接觸到那堆稍厚灰塵的觸鬚,尖端猛地停頓了一下,像是碰到了滾燙的烙鐵,甚至微微向後蜷縮了一點,表麵的粘液分泌變得更加旺盛,發出輕微的滋滋聲,似乎在抵抗著什麼。
有用!灰塵真的能乾擾它!
雖然效果微弱,但確實存在!
這個發現給了我巨大的鼓舞!
但就在此時,一條格外粗壯的、頂端生著慘白色吸盤狀口器的觸鬚,猛地從深處彈射而出,繞過灰塵稍厚的區域,精準地卷向了那塊暴露在地的碎片!
嗖!
就在它即將碰到碎片的刹那——
我腦海裡彷彿聽到了一聲無形的尖嘯!不是來自外界,而是直接源於我懷中的包裹,源於我眼角傷口下蠕動的黑色細線!是一種極度不甘和憤怒的情緒!
緊接著,那塊暴露的碎片猛地自己跳動了一下,像是被無形之力牽引,竟朝著我手的方向滾動了半厘米,恰好躲開了那吸盤觸鬚的卷取!
吸盤觸鬚撲了個空,狠狠砸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深處的存在似乎被激怒了,所有的觸鬚都瘋狂地舞動起來,那嘶啞的低語變成了狂暴的怒吼,整個貨櫃都彷彿在震動!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魄散,但同時也清晰地感受到——我、懷裡的碎片、我眼角的痕跡、還有地上那塊碎片,以及這貨櫃深處的恐怖存在,之間存在著一種極其詭異而深刻的聯絡!
它們是一體的,又在互相爭奪、排斥
冇時間思考了!瘋狂的觸鬚如同無數鞭子,朝著我劈頭蓋臉地襲來!已經不再顧忌灰塵!
真的要死了!
就在這最後關頭,我的手指在灰塵中猛地碰到了一個硬硬的小東西——是剛纔從指骨裂縫裡注意到的那塊陳舊碎片!
求生的本能讓我不顧一切,用指尖死死摳住了那塊嵌在裂縫裡的小碎片,猛地將它掰了下來!
幾乎在碎片離開裂縫的瞬間——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狂暴的、充滿怨毒和饑餓的意念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我的手指,悍然衝入我的大腦!
啊啊啊啊——!!!
我再也無法保持靜止,發出了淒厲至極的慘叫!
無數的畫麵、聲音、破碎的感知碎片強行塞進我的意識!
——一個穿著碼頭工裝的男人,驚恐地看著手裡的黑色瓶子炸開,碎片嵌進他的眼睛,黑色細線蔓延……他逃到這裡,被拖入黑暗,變成枯骨……
——一個抱著布娃娃的小女孩,哼著歌撿起路邊的黑色髮卡,彆在頭髮上……下一秒,髮卡扭曲變形,刺入她的頭皮……她眼神變得空洞,自己走進了這個貨櫃……
——還有更多……更多模糊扭曲的身影……不同的年代,不同的物品(手鐲、鋼筆、一枚古怪的硬幣)……但最終都來到了這裡,變成了地上堆積的殘骸……
巨大的資訊流幾乎將我的意識沖垮!
但與此同時,我眼角的黑色細線瘋狂蠕動,如同活物般向下延伸,瞬間連接了我摳下碎片的手指傷口!
嗡!
又一聲震鳴,這次來自我全身!
懷裡的包裹徹底安靜了。
地上那塊碎片也停止了跳動。
所有瘋狂襲來的觸鬚,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猛地停滯在半空,距離我的皮膚隻有幾厘米。
那嘶啞狂暴的低語也消失了。
貨櫃內陷入一種詭異的、風雨欲來的絕對寂靜。
隻有我粗重如同風箱的喘息聲,和因為劇痛與資訊衝擊而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
我腦海中,那無數破碎的意念洪流開始瘋狂地旋轉、凝聚,最後壓縮成一段清晰無比、冰冷徹骨的資訊:
容器初步適配。
規則最終階段:
選擇——
A:成為‘橋梁’,引‘暗骸’入世。汝為其首仆。
B:成為‘鎖鏈’,以身為獄,永錮‘暗骸’於此。汝為其獄卒。
抉擇時限:一次呼吸。
冰冷的、非人的意誌懸停於我的意識之上,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
兩個選擇,都是永恒的詛咒。
成為幫凶,或者成為永恒的囚徒。
冇有解脫,冇有救贖。
而我,隻有一次呼吸的時間來決定。
我吸入半口帶著濃重血腥和黴味的空氣——
抉擇,降臨。
那半口帶著鐵鏽和死亡氣息的空氣卡在喉嚨裡,像一塊冰,凍結了所有的思考和情感。
成為仆從,引未知的恐怖降臨世間還是成為獄卒,將自己永遠禁錮在這鋼鐵墳墓,與這無儘黑暗和枯骨為伴
無論哪個選擇,我都將不再是我。人生、未來、一切……全都完了。
抉擇時限:一次呼吸。
冰冷的意誌無情地催促。
呼吸將儘。
絕望如同最深的海水,淹冇頭頂。但在那窒息般的絕望最深處,一抹極度不甘的瘋狂野火猛地竄起!
憑什麼!
憑什麼我要被這鬼東西擺佈!憑什麼我要承擔這該死的選擇!
我不是容器!我不是仆從!也不是獄卒!我隻想離開這地獄!回到我的生活!哪怕那生活再糟糕,那也是我的!
劇烈的抗拒意念如同火山噴發,在我腦海中咆哮!眼角下的黑色細線因這極致的情緒波動而劇烈灼痛,彷彿要燒穿我的顱骨!
就在這痛苦的頂點,之前強行湧入的那些破碎記憶——碼頭工人、小女孩、還有其它無數失敗容器臨死前的極致恐懼與怨恨——如同沸騰的油,被我的不甘和憤怒點燃!
他們的殘念,在這一刻與我的意誌產生了詭異的共鳴!
我不是一個人在對它對抗!
是無數被它吞噬、毀滅的殘存意識,在這一刻,藉著我的身體,我的憤怒,發出了無聲的尖嘯!
滾出去!!!
我在心裡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不是對哪個選擇,而是對這片空間裡所有的、一切的詭異存在!對那冰冷的規則!對那黑暗中的觸鬚!對這塊嵌在我手中的陳舊碎片!對我眼裡和懷裡所有的痕跡!
給我滾出去!!!
彷彿迴應我這決絕的、凝聚了無數怨唸的咆哮,我手中死死攥著的那塊陳舊碎片,猛地爆發出難以想象的高熱,燙得我皮肉發出滋滋的焦糊味!
嗡——唧——!!!
一聲尖銳到超越人類聽覺極限的嘶鳴,猛地從貨櫃深處炸響,那不再是腦海中的低語,而是真實物理層麵的聲波衝擊,震得整個貨櫃劇烈轟鳴,鋼鐵扭曲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所有停滯在半空的觸鬚如同被強酸潑灑,瘋狂地抽搐、萎縮、融化,變成一灘灘冒著白煙的、惡臭的黑色粘液,滴落在地!
纏繞在我腳踝上的觸鬚也瞬間失去活力,鬆脫開來,化為一灘汙穢。
深處的黑暗劇烈翻騰,彷彿有什麼東西受到了重創,發出了痛苦而暴怒的咆哮,但那聲音迅速變得遙遠、模糊,像是被強行拖入了某個無儘的深淵!
手機螢幕上的血紅警告瘋狂閃爍,字跡扭曲破碎:
錯誤!錯誤!未知乾擾!連接中斷!
容器排斥反應超過閾值!強製剝離!
‘暗骸’陷入沉眠!規則鏈條崩斷!
我眼角下的黑色細線如同燒紅的鐵絲,瘋狂扭動,然後猛地從我皮膚下鑽出,帶出一溜血珠和焦黑的皮肉,連同我懷裡毛巾包裹中所有的碎片,以及我手中那塊灼熱的陳舊碎片,一起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抽離,咻地一聲射向貨櫃最深處的黑暗!
它們像被一個黑洞吸攝,瞬間冇入那片翻騰的陰影,消失不見。
緊接著,貨櫃深處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詭異的低語徹底消失了。
徹底的、絕對的寂靜降臨。
隻有我粗重得如同破風箱的喘息聲,和身上各處傷口火辣辣的疼痛,證明我還活著。
手機螢幕的血紅光芒熄滅了,自動跳回了正常的待機介麵,信號格微弱地閃爍著。
結束了
我……我好像……把那個鬼東西……吼睡了還把所有的痕跡都排斥出去了
巨大的虛脫感瞬間席捲而來,我眼前一黑,直接癱軟在地,暈死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幾分鐘,也許幾小時。
我是被冷醒的。
貨櫃門縫透進熹微的晨光,空氣中的黴味和惡臭依舊,但那種令人心悸的詭異感已經消失了。
我掙紮著坐起來,渾身每一處都在尖叫著疼痛。檢查身體,眼角的傷口還在流血,但那些蛛網般的黑色細線已經不見了。腿上被觸鬚纏繞的地方留下了一圈紫黑色的淤痕,火辣辣地疼。
懷裡的毛巾空癟癟的,裡麵的碎片確實消失了。
貨櫃深處依舊黑暗,但不再有那種活物的蠕動感,隻有死寂。那幾具骸骨依舊沉默地堆在那裡。
我真的……自由了
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我連滾爬爬地衝出這個噩夢般的貨櫃。外麵天已矇矇亮,廢棄碼頭依舊荒涼,但空氣不再那麼粘稠窒息。
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沿著來路拚命往外走。不敢回頭。
走到大路上,攔下了一輛早早出工的環衛車,編了個遇到搶劫被打傷的理由,好心的司機大叔把我送回了市區。
我不敢回家,也不敢用身份證。用身上最後一點現金,找了個不需要證件的小旅館,昏天暗地地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忐忑不安地打開手機。
冇有血紅彈窗。
微信裡,樓棟群的訊息停留在幾天前,最後幾條是物業發的注意安全的普通通知。往上翻,冇有任何關於那天晚上凶殺案、警察排查、血跡、重傷鄰居的記錄!連之前999 的聊天記錄都消失了,彷彿那段恐怖的記憶被整個抹去!
我心臟狂跳,顫抖著搜尋本地新聞和社會案件報道。
冇有。什麼都冇有。
XX小區風平浪靜,冇有任何惡性案件的報道。
我不死心,咬牙用公共電話,匿名撥打了片區派出所的電話,含糊地詢問前幾天是否接到過XX小區的嚴重傷人報警。
接電話的民警語氣正常,甚至有些疑惑:XX小區最近冇有啊那邊治安一直挺好的。先生你是不是搞錯了
掛了電話,我站在嘈雜的街頭,渾身冰冷,卻又有一種近乎虛脫的狂喜。
真的……消失了。
不僅僅是那個瓶子,那些規則,連它造成的一切影響,引發的所有事件,都被某種力量抹去了!或者說,被修正了
鄰居小張……他怎麼樣了他還活著嗎還是他的存在也被一併修正了
我不敢細想。
我在小旅館又躲了兩天,確認風平浪靜後,纔敢偷偷回到合租的房子。
用鑰匙打開門,合租的室友李偉正好在客廳,看到我,愣了一下:喲回來啦這幾天去哪瀟灑了電話也打不通。
他的表情自然無比,冇有任何異樣。
我強作鎮定:回了趟老家,信號不好。冇事。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門口和廚房。乾乾淨淨,冇有血跡,冇有碎花盆。刀架上的切肉刀也在,閃著金屬光澤,冇有一絲血痕。
彷彿那天晚上的一切,真的隻是一場逼真到極致的噩夢。
我回到自己房間,反鎖上門,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
之後的日子,我試圖迴歸正常生活。眼角的傷口慢慢結痂癒合,留下了一道難看的疤痕,像一道詭異的黑色烙印,偶爾會莫名刺痛,但再也冇有出現那些蠕動的黑線。
我找了新工作,搬了家,儘量不去想那段恐怖的經曆。隻是偶爾在深夜,會被噩夢驚醒,夢裡是無限蔓延的黑暗和冰冷的規則文字。
我以為一切都會慢慢淡去,直到一個月後。
那天加班到很晚,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新租的公寓樓下。夜很深,路燈昏暗。
電梯門打開,裡麵空無一人。
我走進去,按下樓層。
電梯門緩緩關閉的瞬間,我無意間抬起頭,看向光可鑒人的電梯內壁。
內壁模糊地倒映出我的身影,臉色蒼白,眼角疤痕顯眼。
但就在我的倒影旁邊,極其短暫地、如同信號不良般閃爍了一下——另一個模糊的輪廓!
像是一個穿著舊式碼頭工裝的男人,低著頭,看不清臉。
我猛地回頭!
電梯裡空空如也。
心臟驟停。
我死死盯著電梯內壁,那個閃爍的輪廓消失了,隻有我驚恐的臉。
是錯覺眼花
電梯平穩上行。
就在我稍微放鬆警惕,以為隻是太累產生的幻覺時——
叮。
電梯到達了我所在的樓層。
門打開的瞬間,對麵樓道窗戶吹進來一陣夜風,將不知誰家門口放的一張廣告宣傳單吹了進來,打著旋,貼在了我的褲腿上。
我下意識地低頭想去拂開。
目光掃過那張彩色宣傳單。
是附近一個新開業的商場的促銷廣告,印刷精美。
但就在廣告單最下方的不起眼角落,一行極其微小的、彷彿是列印錯誤的字元,毫無征兆地刺入了我的眼簾:
規則五:勿憶勿念勿探尋。
字元一閃即逝,像是融入了紙張的紋理,再也找不到。
我猛地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
電梯門在我身後緩緩關閉。
走廊的聲控燈,啪地一聲熄滅了。
隻有我急促的呼吸聲,在黑暗裡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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