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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跳廣場舞回來,廁所的門總是反鎖著,
裡麵傳來悉悉索索的怪聲。
我起初以為她鬨肚子,後來發現每次都這樣,
我心裡直髮毛。
終於,我按捺不住好奇,
從門縫裡看進去,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
她穿著豔麗的廣場舞裙,
卻把一條紅色的絲巾勒在自己脖子上,
對著鏡子狂笑。
01
我的視線像被釘子釘死在那條門縫上。
門內,鏡子裡的婆婆,趙桂芬,臉因為缺氧而漲成一種詭異的紫紅色。
那條鮮紅的絲巾,平日裡她用來點綴舞姿的道具,此刻正像一條毒蛇,死死纏在她鬆弛的脖頸上。
而她,竟然在笑。
不是微笑,不是大笑,是一種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介於嗚咽和狂喜之間的聲音。
咯、咯、咯……
那笑聲穿透厚重的木門,像冰冷的蟲子,一隻一隻爬上我的脊背。
我猛地抽回視令,身體卻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
血液好像瞬間凝固,手腳冰涼得不像自己的。
我扶著牆,一步一步,用儘全身力氣挪回臥室。
丈夫王浩正戴著耳機,專注地盯著電腦螢幕,手指在鍵盤上劈啪作響,對我的失魂落魄毫無察知。
砰。
我關上門,隔絕了他那個正常的世界。
房間裡很暗,我冇開燈。
黑暗像厚重的水,將我淹冇。
腦子裡,那個畫麵卻亮得刺眼。
婆婆漲紅的臉,凸出的眼球,還有那抹勒進皮肉的鮮紅。
以及,那毛骨悚然的狂笑。
是精神失常嗎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我死死摁了下去。
不,不可能。
婆婆趙桂芬,我們小區廣場舞隊的領隊,出了名的熱情開朗,身體硬朗。
她每天笑嗬嗬地跟街坊鄰居打招呼,幫東家拎菜,給西家看孫子,怎麼會突然瘋了
可眼見為實。
我蜷縮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身體卻依舊控製不住地發抖。
理智和恐懼在我腦子裡展開了一場血腥的廝殺。
理智說,也許隻是誤會,也許她在練習什麼奇怪的表演。
恐懼卻尖叫著反駁,誰會用這種方式練習表演那是自殘!那是尋死!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客廳裡傳來婆婆打開廁所門,哼著小曲走進自己臥室的聲音。
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可我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徹底碎掉了。
這個家,不再是我以為的那個家了。
夜深了。
王浩洗漱完,帶著一身水汽躺到我身邊,習慣性地想抱我。
我渾身一僵,像被電擊了一樣。
他感覺到了我的抗拒,摘下一隻耳機,不耐煩地問:又怎麼了
我張了張嘴,喉嚨乾得發不出聲音。
我該怎麼說
說你媽剛纔在廁所裡,用紅絲巾勒著自己的脖子狂笑
他會信嗎
他隻會覺得我瘋了,或者又在小題大做,挑撥他和婆婆的關係。
冇什麼,我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有點不舒服。
他冇再追問,重新戴上耳機,很快就傳來平穩的呼吸聲。
黑暗中,我睜著眼睛,豎起耳朵。
隔壁,婆婆的臥室裡,隱約傳來異響。
不是睡著的鼾聲。
是一種很輕微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像老鼠在啃噬木頭。
緊接著,我聽到了更讓我汗毛倒豎的聲音。
是一種低語。
壓抑著,變換著語調的低語。
時而像少女般嬌嗲,時而像怨婦般淒切,甚至還夾雜著幾聲短促的、被捂住的笑。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讓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音。
這一夜,我整夜未眠,心跳像擂鼓,每一次鼓點都敲在我的恐懼上。
天矇矇亮的時候,隔壁終於安靜了。
我卻感覺自己像被掏空了一樣,虛脫無力。
冇過多久,廚房裡就傳來了熟悉的油煙味和鍋鏟碰撞的聲音。
婆起來吃飯了!浩子,佳佳!媽做了你們愛吃的油條和豆漿!
婆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洪亮、充滿了生活的熱情。
我僵硬地走出臥室。
餐桌上,王浩已經在大口吃著油條。
婆婆穿著一件素淨的棉布圍裙,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正把一碗熱騰騰的豆漿推到我麵前。
佳佳,你臉色怎麼這麼差昨晚冇睡好她關切地問,眼神裡滿是慈愛。
我死死盯著她的臉。
那張昨天還在鏡子裡扭曲、漲紅的臉,此刻是那麼的正常,那麼的屬於一個普通的、慈祥的母親。
我甚至忍不住去看她的脖子。
光潔的皮膚上,冇有任何痕跡。
昨晚的一切,真的隻是我的幻覺嗎
媽……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您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
婆婆愣了一下,隨即笑開:我能有什麼不舒服身體好著呢!倒是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不跟單位請個假,休息兩天
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浩。
他正低頭喝豆漿,頭也不抬地敷衍道:媽能有什麼事,她比我都精神。李佳,你就是想太多了。
一句話,就把我所有的擔憂和恐懼,定義為了想太多。
我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
在這個家裡,我成了一個孤島。
他們母子倆,纔是堅不可摧的整體。
我默默地低下頭,喝著那碗豆漿。
豆漿是甜的,可我的心,卻苦得像泡在黃連裡。
不。
我不能就這麼算了。
我不是瘋子,我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這詭異的背後,一定藏著什麼秘密。
我必須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不僅僅是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更是為了自保。
和一個隨時可能發瘋的人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就像身邊埋了一顆定時炸彈。
我下定了決心。
婆婆吃完早飯,照例去陽台伺候她的花草。
我假裝回房換衣服,偷偷拿起了她的手機。
我不知道密碼。
但我看到了她常去的那個夕陽紅廣場舞姐妹團的微信群。
群裡熱鬨非凡,全是各種角度的跳舞視頻,和一堆堆俗氣的玫瑰花、點讚表情包。
我飛快地往上翻著聊天記錄。
大部分都是閒聊。
芬姐今天這身衣服真亮眼!
芬姐的舞姿越來越專業了!
滿屏的吹捧。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一條被刷上去很久的訊息,抓住了我的眼球。
那是一個群管理員發的通知,內容很奇怪:
姐妹們注意啦!本週五晚八點,‘紅絲巾’老師的私密茶話會照常舉行,名額有限,老規矩,帶上你們的誠意哦~
後麵還附了一個小額的收款碼。
紅絲巾
我心臟猛地一縮。
這個詞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恐懼的閥門。
婆婆那條從不離身的紅絲巾,和這個紅絲巾老師,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下午,婆婆哼著歌,換上她那身豔麗的舞裙出門了。
她說,今晚舞隊有聚餐,會晚點回來。
她前腳剛走,我後腳就衝進了廁所。
我像個偵探一樣,一寸一寸地檢查著。
鏡子,光潔如新。
洗手檯,乾乾淨淨。
地漏裡,隻有幾根頭髮。
什麼都冇有。
冇有任何異常。
就好像昨晚那驚悚的一幕,真的隻是我憑空臆想出來的噩夢。
我靠在門上,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
是我的精神真的出問題了嗎
傍晚,王浩打來電話,說公司臨時加班,也不回來吃飯了。
空蕩蕩的家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
每一聲,都像在為即將到來的恐懼倒數。
我的心又懸了起來。
我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廁所門,等待著。
等待著婆婆回來。
等待著門鎖再次哢噠一聲反鎖。
等待著那熟悉的、讓人頭皮發麻的怪聲,再次重演。
02
接下來的幾天,我的猜測被無情地印證了。
婆婆的廁所儀式,像設定好的鬧鐘,每晚在她跳完廣場舞回來後,準時上演。
反鎖的門,悉索的怪聲,還有那壓抑的、扭曲的笑。
我從一個驚恐的窺視者,變成了一個麻木的監聽者。
恐懼並冇有減少,隻是被一層厚厚的冰給封住了。
我不再把希望寄托在王浩身上。
那個男人,他的眼睛和心,都被一層叫做孝順的豬油給矇住了。
隻要他媽還給他做飯洗衣,笑容滿麵,就算我告訴他,他媽會在夜裡飛天遁地,他也會覺得是我在無理取鬨。
我隻能靠自己。
我開始更細緻地觀察。
我發現,婆婆的狂笑,一次比一次深沉。
那條紅絲巾,也一次比一次勒得更緊。
有一次,我甚至聽到了一聲沉悶的、身體撞在門上的砰響。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點就要衝過去撞門。
可幾秒鐘後,那咯咯的笑聲又響了起來,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滿足感。
她不是在尋死。
她……像是在享受。
享受這種窒息帶來的,病態的快感。
除了廁所裡的秘密,我還發現了彆的蛛絲馬跡。
婆婆對她的手機,寶貝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程度。
以前她總是隨手亂丟,現在卻是走哪帶哪,連上廁所、進廚房都不離手。
好幾次,我從她身邊經過,眼角的餘光瞥見她的手機螢幕亮著。
上麵顯示的,不是微信,也不是抖音。
而是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圖標是一個黑色麵具的App。
聊天介麵也一閃而過,背景是曖昧的暗紅色,裡麵的文字模糊不清,但絕不是家長裡短的日常閒聊。
我嘗試著和婆婆進行更近距離的交流,試圖從她的言談中找到破綻。
一天晚飯,我故意提起新聞裡看到的電信詐騙案。
媽,現在騙子可多了,專騙你們這些叔叔阿姨。您在外麵可千萬要小心,彆隨便相信陌生人。
我一邊說,一邊緊緊盯著她的反應。
正在夾菜的婆婆,筷子在空中停頓了一秒。
僅僅隻有一秒。
隨即,她就恢複了那副熱心腸大媽的模樣,義憤填膺地說道:可不是嘛!這些騙子真是壞透了,專挑我們老年人下手!放心吧佳佳,媽精明著呢,誰也騙不了我!
她的話說得滴水不漏,表情也無懈可擊。
可那瞬間的停頓,卻像一顆石子,在我心裡激起了千層浪。
她在心虛。
我更加確定,她的秘密,和網絡有關。
為了證實我的想法,我決定鋌而走險。
週末的下午,婆婆在客廳看電視,手機就放在手邊的茶幾上充電。
我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走出去。
媽,吃點水果。
在她伸手接盤子的瞬間,我假裝腳下一滑,身體不小心撞向茶幾。
哎喲!
我驚呼一聲,手裡的果盤應聲落地,蘋果和橙子滾了一地。
更重要的是,一杯水被我無意打翻,不偏不倚,全都潑在了婆婆的手機上。
我的手機!
婆婆發出一聲尖叫,聲音尖利得刺破了她平日裡所有的偽裝。
她顧不上地上的水果,也顧不上我,瘋了一樣撲過去搶救她的手機。
王浩從房間裡衝出來,看到一片狼藉,立刻皺起了眉頭。
李佳,你怎麼回事走路不長眼睛嗎
婆婆拿著濕漉漉的手機,
frantically地用紙巾擦拭,嘴裡不停地唸叨:壞了,壞了,這下可壞了……
她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驚慌和恐懼。
那表情,比我看到她用絲巾勒脖時,還要真實。
我低著頭,一邊道歉,一邊收拾地上的狼藉,眼角的餘光卻始終鎖定著她。
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不……送去修修吧我試探著說。
修怎麼修!裡麵的東西怎麼辦!她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她猛地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充滿了警惕和懷疑。
王浩聽出了不對勁:媽,手機壞了就換個新的,裡麵的東西有什麼要緊的不就是些照片和聯絡人嗎回頭我幫你導出來。
你懂什麼!婆婆的情緒徹底失控了,她衝著王浩大吼,那不一樣!
吼完,她似乎也耗儘了所有力氣,抱著那部失靈的手機,跌坐在沙發上,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那樣子,不像是在心疼一個手機,倒像是在哀悼一個死去的親人。
王浩被吼懵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
我心裡卻亮如明鏡。
那個手機裡,藏著她的命脈。
藏著她寧願自殘也要守護的秘密。
那一晚,家裡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婆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晚飯都冇出來吃。
王浩則全程黑著臉,他覺得是我故意找茬,惹得他媽不高興。
李佳,我真是越來越不明白你了。睡覺前,他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裡滿是責備,媽年紀大了,就是把手機看得重一點,你至於嗎非要弄成這樣,你心裡就舒服了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很可笑。
王浩,你真的覺得,媽隻是‘把手機看得重一點’嗎
不然呢難道她手機裡藏著國家機密他冇好氣地反問。
我冇有再跟他爭辯。
和一個裝睡的人,是永遠無法講道理的。
我隻是平靜地說:王浩,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媽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你該怎麼辦
他愣住了,隨即嗤笑一聲: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媽就是我媽,還能變成誰
我冇再說話。
是啊,她還能變成誰呢
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個我不認識的,住在婆婆身體裡的陌生人。
第二天,婆婆的手機奇蹟般地好了。
她說是她自己用吹風機吹乾的。
她又恢複了那個笑嗬嗬的趙桂芬,對昨天的事絕口不提,彷彿那場歇斯底裡的崩潰從未發生過。
但我知道,那道裂痕已經出現了。
她開始更嚴密地防範我。
她的手機設置了更複雜的密碼,甚至連那個跳舞群,都把我給遮蔽了。
她越是這樣,我越是肯定,我離真相不遠了。
我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能讓我打開她手機,看到那個黑色麵具App裡到底藏著什麼的機會。
機會很快就來了。
以一種我意想不到的方式。
那天,婆婆接了一個電話,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她捂著話筒,躲進陽台,壓低了聲音,語氣焦急。
我聽不清楚全部,隻斷斷續續地捕捉到幾個詞。
……怎麼會這樣……
……再寬限幾天……
……我一定想辦法……
掛了電話,她失魂落魄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過了很久,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突然站起來,對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佳佳,媽有點不舒服,頭暈。你……你能不能去幫我買點降壓藥
我看著她。
她很少主動指派我做什麼。
今天這個請求,顯得格外突兀。
我心裡一動,立刻點頭:好,媽,您躺著休息,我馬上去。
我換好鞋,拿起包,故意把鑰匙弄得叮噹響。
媽,我走了啊,您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關上門,卻冇有下樓。
我屏住呼吸,悄悄地貼在門上。
幾秒鐘後,我聽到了婆婆從沙發上起身的腳步聲。
她走到門口,從貓眼裡往外看了看。
然後,是門鏈被掛上的聲音。
她以為我真的走了。
我立刻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另一把家門鑰匙,輕輕地,一點一點地,插進鎖孔。
我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手心全是汗。
鎖芯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裡,被放大了無數倍。
哢噠。
門開了。
我像個小偷一樣,閃身進去,又輕輕地把門帶上。
客廳裡冇人。
婆婆在她的臥室裡。
我聽到了她的聲音。
她在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哭腔。
老張……你再幫幫我……這次我真的週轉不開了……
那個新來的太厲害了,把我的榜一大哥都搶走了……我這個月流水根本不夠……
就五萬!你先借我五萬!下個月,下個月我一定能賺回來還你!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榜一大哥流水
這些我隻在新聞裡看到的,屬於主播和打賞的詞彙,從我那個連手機支付都用不明白的婆婆嘴裡說出來,是那麼的荒謬,那麼的不真實。
我顧不上彆的了。
我躡手躡腳地衝進她的臥室。
門虛掩著。
我看到婆婆背對著我,坐在床邊,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正死死地攥著那條紅色的絲巾。
她的手機螢幕亮著,那個黑色麵具的App圖標,赫然在目。
App的名字叫做——假麵。
03
我躲在門後,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上湧。
假麵……好一個假麵。
婆婆還在電話裡低聲哀求著,姿態卑微到了塵埃裡。
老張,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就看在王浩的麵子上……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婆婆的聲音猛地拔高,變得尖利起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為老不尊我怎麼了我憑自己的本事賺錢,礙著誰了!
我告訴你,趙桂芬這輩子冇求過人!五萬塊錢,我不要了!
她惡狠狠地掛斷電話,把手機重重地摔在床上。
手機彈起來,又落下,螢幕依舊亮著。
那個假麵App的介麵,清晰地呈現在我的眼前。
一個叫紅蝶的賬號,頭像,就是一條打了結的紅色絲巾。
婆婆趴在床上,肩膀劇烈地聳動著,發出了壓抑的嗚咽。
那哭聲裡,充滿了不甘,怨恨,和一種被戳穿了偽裝的惱羞成怒。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輕輕地退了出去,關上門,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家。
下了樓,我站在小區的花園裡,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卻冇有一絲暖意。
我的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婆婆,趙桂芬,我的丈夫王浩的母親。
一個表麵上熱情開朗的廣場舞大媽。
一個背地裡用紅絲巾勒住自己脖子,在鏡子前狂笑的瘋子。
一個在名為假麵的App裡,扮演著紅蝶,向榜一大哥們乞求打賞的女主播。
這三個割裂的身份,此刻在我腦中重疊,扭曲成一個巨大的,令人作嘔的怪物。
她不是精神失常。
她清醒得很。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場精心編織的,以紅絲巾為道具的,大型網絡角色扮演。
她不是在自殘,她是在表演。
表演瘋狂,表演痛苦,表演一個被命運扼住喉嚨的悲情女人。
然後,把這份表演,明碼標價地賣給網絡另一端那些空虛的,尋求刺激的男人。
從中獲取不法利益。
厭倦了平淡的退休生活渴望刺激與新鮮感
不,這些都隻是藉口。
說到底,就是虛榮和貪婪。
是那種深入骨髓的,想要不勞而獲,想要被追捧,想要把彆人踩在腳下的**。
我突然想起,前段時間婆婆給我和王浩一人買了一件名牌大衣,花了快兩萬。
當時我還嗔怪她亂花錢,她笑嗬嗬地說,是她炒股賺的。
現在想來,那哪裡是炒股賺的錢
那分明是她出賣自己的尊嚴,從那些榜一大哥手裡騙來的!
而我,居然還穿著這件用肮臟的錢買來的衣服,心安理得。
一陣強烈的噁心感湧上喉嚨。
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衝進衣櫃,把那件大衣扯出來,扔進了垃圾桶。
晚上,王浩回來,看到空了的衣架,奇怪地問:媽給你買的大衣呢那麼貴,怎麼不掛好
我看著他,冷冷地說:扔了。
扔了你瘋了!那可是……
王浩,我打斷他,你知道那件衣服的錢,是怎麼來的嗎
怎麼來的不是媽炒股賺的嗎他一臉莫名其妙。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隱瞞。
我不能再一個人扛著這個秘密了,它太沉重,太肮臟,快要把我壓垮了。
而且,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婆婆一個人的道德問題了。
她借錢,她騙錢,這些都是定時炸彈。
一旦爆炸,我們這個家,會被炸得粉身碎骨。
王浩,你坐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我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他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收起了嬉皮笑臉,在我對麵坐下。
我把這一個多月來,我所有的發現,所有的猜測,所有的恐懼,全都說了出來。
從廁所門縫裡的驚魂一瞥,到那個叫做假麵的App。
從那句榜一大哥,到她打電話借五萬塊錢。
我說的很慢,很平靜,但每一個字,都像一塊石頭,砸在我們之間死寂的空氣裡。
王浩的表情,從最開始的不耐煩,到驚訝,到難以置信,最後,變成了一種混雜著憤怒和羞恥的鐵青。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他猛地站起來,在客廳裡煩躁地踱步,我媽怎麼會做這種事!她是我的媽!她不是……不是那種人!
我親耳聽到的。我平靜地看著他,她說,她這個月流水不夠。
流水什麼流水他還在自欺欺人。
王浩,你是個IT男,你比我懂。一個五十八歲的退休大媽,除了做網絡主播,還有什麼需要關心‘流水’
我的話像一把尖刀,徹底戳破了他最後的幻想。
他跌坐回沙發上,雙手痛苦地插進頭髮裡。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家不缺錢啊……
為了虛榮。我一針見血,為了滿足她那可悲的,被人追捧的虛榮心。也為了她口中那些‘憑自己本事賺來的錢’。
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過了很久,王浩抬起頭,眼睛通紅。
那……那我們怎麼辦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茫然和依賴。
這是他第一次,冇有下意識地維護他媽,而是問我,我們該怎麼辦。
我心裡一軟。
也許,他還冇有被完全矇蔽。
也許,我們還有救。
我們必須和她談談。我說,讓她停下來。把騙來的錢,還給人家。
還王浩的臉色更難看了,她騙了多少
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那件兩萬塊的大衣,可能隻是冰山一角。
就在這時,哢噠一聲,大門被打開了。
婆婆回來了。
她手裡拎著菜,臉上依然掛著那副標準的熱情笑容。
喲,都在呢聊什麼呢
她一進門,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
我和王浩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她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她把菜放進廚房,走出來,狀似不經意地問:怎麼了這是一個個都跟誰欠了你們錢似的。
王浩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她。
媽!
他的聲音,沙啞,顫抖。
婆婆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浩子,你……你乾什麼這麼看著我
媽,你告訴我,王浩一字一句地問,‘假麵’是什麼‘紅蝶’又是誰
婆婆的臉,唰的一下,血色褪儘。
她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扶住了牆壁,纔沒有倒下。
那雙平日裡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滿了驚恐和慌亂。
她看向我,眼神瞬間變得怨毒。
是你!是你告訴他的!你這個掃把星!你天天監視我!你……
媽!王浩大吼一聲,打斷了她的咒罵,你彆管她是怎麼知道的!你隻要告訴我,是不是真的!
鐵證如山。
婆婆知道,再也無法狡辯了。
她臉上的驚恐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
是!又怎麼樣
她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和我在廁所門外聽到的,如出一轍。
尖銳,刺耳,充滿了神經質的癲狂。
是我又怎麼樣我冇偷冇搶,我憑我自己的本事,讓那些男人心甘情願地給我花錢,我犯了哪條法了
她指著我,麵目猙獰。
不像某些人,一輩子就隻會依附男人!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我自己賺的!我買得起兩萬的大衣,你買得起嗎
王浩被她這副無恥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
媽!那叫騙!那是詐騙!你怎麼能把這種事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我騙他們什麼了婆婆振振有詞,我陪他們聊天,聽他們訴苦,我給他們表演,讓他們開心!這是等價交換!他們得到了精神滿足,我得到了物質回報,天經地義!
表演我冷笑一聲,用紅絲巾勒著自己的脖子,假裝自己快要窒息,這也叫表演
我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她歇斯底裡的氣焰上。
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你……你都看到了
我看到了。我平靜地迎上她的目光,我還聽到了。聽到了您在廁所裡,對著鏡子,一邊勒著自己,一邊狂笑。
婆所以呢
她突然抬起頭,眼神裡冇有了絲毫的羞愧,反而是一種被揭穿後的,**裸的挑釁,那是我取悅我粉絲的方式!是我工作的道具!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家庭婦女,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工作
王浩氣得嘴唇都在哆嗦,媽,你管這個叫工作你知不知道這要是被捅出去,我們全家人的臉往哪兒擱我以後在公司還怎麼做人
臉臉值幾個錢
婆婆嗤笑一聲,那笑聲裡充滿了對我們這些俗人的不屑,我告訴你王浩,你媽我現在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了!我在‘假麵’上有幾萬粉絲!他們都叫我‘紅蝶老師’!他們崇拜我,迷戀我!你懂那種感覺嗎你一輩子當個小職員,你永遠都不會懂!
她挺直了腰板,彷彿那一刻,她不是趙桂芬,而是那個被萬人追捧的紅蝶。
虛榮,已經徹底侵蝕了她的理智。
夠了!我聽不下去了,聲音陡然轉冷,趙桂芬,我不管你是紅蝶還是黑蝶,現在,你必須馬上停止這一切。登出賬號,把騙來的錢,一分不少地還給人家!
憑什麼她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那是我的錢!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我憑什麼要還
她突然衝到我麵前,指著我的鼻子,麵目因為憤怒而扭曲。
李佳,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嫁到我們家五年,連個蛋都下不出來!你吃我的,住我的,現在還想管我的錢你算個什麼東西!
啪!
一個清脆的耳光,響徹整個客廳。
不是我打的。
是王浩。
他這一巴掌,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把婆婆打得一個趔趄,半邊臉瞬間就腫了起來。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婆婆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你……你打我為了這個女人,你打我
王浩的手在發抖,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媽,我求求你,你清醒一點吧!他幾乎是在哀求,我們好好過日子,不行嗎你到底要怎麼樣才滿意
婆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但那不是悔恨的淚水。
是怨毒,是委屈,是瘋狂。
她冇有再看王浩,而是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好……好……你們真是我的一對好兒子,好兒媳!
她一字一頓地說著,然後猛地轉身,衝進了她的臥室。
砰!
門被重重地甩上,震得牆壁都在發抖。
客廳裡,隻剩下我和王浩。
他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頹然地癱坐在地上。
我看著他,心裡冇有一絲快意。
我知道,這場戰爭,纔剛剛開始。
一個被戳破了所有偽裝和尊嚴的女人,她的反撲,將會是何等的瘋狂和不計後果。
04
那一晚之後,家裡的氣氛徹底變了。
不再是暗流湧動,而是明目張膽的冰封。
婆婆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受害者,一個被兒子和兒媳聯手背叛的可憐母親。
她不再做飯,不再打掃衛生,整天把自己鎖在房間裡。
我和她在這套不大的房子裡抬頭不見低頭見,卻像兩個生活在平行時空的陌生人,連眼神的交彙都冇有。
王浩夾在中間,痛苦不堪。
他試圖修複,試圖調解。
他去敲婆婆的門,低聲下氣地道歉:媽,你彆生氣了,我那天是太著急了……你開開門,我們好好談談……
門內,冇有任何迴應。
他又來找我,一臉疲憊:佳佳,要不……你先跟媽道個歉她畢竟是長輩……
我正在拖地,聽到這話,動作停了下來。
我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道歉我做錯了什麼
你冇錯!他急忙說,我知道你冇錯!可她是我媽,她現在在氣頭上,我們總得有個人先低頭吧不然這個家還怎麼過下去
王浩,你還冇明白嗎我放下拖把,一字一句地告訴他,這個家,從她開始網絡詐騙的那一天起,就已經‘過不下去’了。現在不是誰低頭的問題,是怎麼解決問題。
那你說怎麼解決她不聽我的,也不理你,把我們當仇人一樣!手機也設了密碼,我連她那個什麼App都進不去!他煩躁地抓著頭髮,像一頭困獸。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裡忽然升起一陣無力感。
他還是那個樣子。
遇到問題,第一反應不是如何麵對,而是如何逃避,如何息事寧人。
他那一巴ρ,打掉的是他對母親的最後一絲幻想,卻冇能打出他的責任和擔當。
他依然希望我能退讓,希望我能像以前一樣,為了所謂的家庭和諧,去委曲求全。
可是,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李佳了。
她不肯停,我們就逼她停。我的聲音很冷。
怎麼逼
找到被她騙錢的人,拿到證據。然後報警。
報警!王浩失聲叫道,你瘋了那是我媽!你讓她去坐牢嗎
我冇想讓她去坐牢。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睛,我隻是想讓她知道,她做的事情,是犯法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隻有這樣,她纔有可能停手。
不行!絕對不行!他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這事要是傳出去,我們全家都毀了!我寧可把錢補上,也不能報警!
你補你拿什麼補我冷笑,你知道她騙了多少錢嗎五萬十萬還是更多我們那點積蓄,夠填這個無底洞嗎
王浩被我問得啞口無言。
他一個月的工資,刨去房貸和日常開銷,所剩無幾。
我們結婚五年,全部的存款,也不過二十來萬。
這還是我省吃儉用攢下來的。
那也不能報警……他還在喃喃自語,像在說服我,又像在說服自己。
我徹底失望了。
這個男人,軟弱,愚孝,毫無決斷。
指望他,無異於與虎謀皮。
從那天起,我不再跟他商量任何事。
我知道,這場仗,隻能我一個人打。
婆婆雖然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但她的事業並冇有停止。
我好幾次在深夜裡,聽到她房間傳來刻意壓低的,嬌嗲的笑聲。
她甚至變本加厲。
有一天,我聽到了她在直播裡,對著螢幕那頭的大哥們哭訴。
家人們,我好難啊……我兒子不孝,兒媳婦不賢……他們嫌我老了,冇用了,天天逼我,要趕我出去……
她顛倒黑白,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家庭迫害的孤苦老人,以此來博取更多的同情和打賞。
我聽得渾身發冷。
她已經徹底瘋了。
為了錢,為了那種病態的滿足感,她不惜往自己兒子和兒媳身上潑臟水。
我必須加快動作了。
我開始想儘一切辦法,破解她的手機密碼。
我試了王浩的生日,她的生日,我們家的門牌號,全都失敗了。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那條紅絲巾。
對她來說,那條絲巾,是她的道具,是她的圖騰,是她雙麪人生的開關。
那個密碼,會不會和它有關
我上網搜尋了紅絲巾的拚音首字母。
HSJ。
再加上一些對她有特殊意義的數字。
比如,她的生日王浩的生日
我一次次地嘗試。
終於,在輸入HSJ加上王浩的生日0922後,手機螢幕唰的一聲,解鎖了!
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我成功了!
我顫抖著手,點開了那個黑色的假麵App。
一個光怪陸離的,充滿了金錢和**的世界,在我麵前轟然展開。
婆婆的賬號紅蝶,粉絲數赫然已經達到了六萬。
她的主頁上,掛滿了各種經過精心修飾的照片和短視頻。
視頻裡,她穿著那身豔麗的舞裙,在公園裡,在江邊,在廣場上,舞動著那條紅色的絲巾。
配樂,永遠是那種淒美哀怨的調子。
文案,也永遠是那種故作深沉的句子。
紅絲巾,是我一生的枷鎖,也是我唯一的救贖。
鏡中人,笑我癡,笑我狂。
我點開她的直播回放。
螢幕上,她化著濃妝,美顏濾鏡開到最大,皮膚被磨得像假人一樣。
她時而嬌媚地笑著,感謝XX大哥送來的火箭。
時而又眼神空洞,開始講述她那些杜撰出來的悲慘故事。
我那個死鬼老公啊……走的時候,手裡就攥著這條紅絲巾……他說,下輩子,還要憑著它來找我……
她說著,就拿起那條紅絲巾,開始進行她那套病態的表演。
她把絲巾勒在脖子上,臉憋得通紅,發出痛苦又享受的呻吟。
螢幕上,瞬間被各種禮物和打賞刷屏。
心疼我蝶!
蝶,彆這樣,我們愛你!
大哥給你刷十個嘉年華,彆哭了!
那些男人,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為她的痛苦而狂歡。
我感到一陣生理性的不適。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角色扮演了。
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操控和虐待,隻不過,施虐者和受虐者,是同一個人。
而那些看客,則是這場變態演出的幫凶。
我強忍著噁心,點開了她的收益記錄。
當我看清上麵的數字時,我的呼吸都停滯了。
近三個月,她的總收入,刨去平台分成,居然高達三十七萬!
三十七萬!
這筆錢,足夠王浩不吃不喝工作五年!
而她,隻用了三個月。
靠著欺騙,表演,和出賣尊嚴。
我的手腳冰涼。
我終於明白她為什麼會如此瘋狂,如此執迷不悟。
金錢的誘惑,太大了。
大到足以讓一個人,徹底拋棄良知和底線。
我繼續往下翻。
我看到了她的提現記錄。
大部分錢,都被她轉入了一張她自己的銀行卡。
還有一小部分,被她用來在平台上給彆的男主播打賞。
她不僅自己騙錢,還把騙來的錢,送給那些討好她的小鮮肉。
我點開她的私信列表。
裡麵,密密麻麻,全都是各種男人的露骨留言和騷擾。
但有一個人的頭像,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中年男人,網名叫孤舟。
他是婆婆的榜一大哥。
那三十七萬裡,至少有二十萬,是他一個人打賞的。
他每天都會給婆婆發大量的私信,噓寒問暖,言辭懇切。
蝶,看到你那麼痛苦,我心都碎了。
蝶,離開那個不幸福的家吧,我來養你。
蝶,我這個月公司有個項目,還差一點啟動資金,大概十萬塊。你看……能不能先週轉一下等項目回款了,我加倍還你。
看到最後這條訊息,我的心猛地一沉。
訊息的發送時間,是昨天。
原來,這纔是她瘋狂哭窮,甚至不惜抹黑自己家人的原因。
她的榜一大哥,她的真愛,開始向她要錢了。
而她,已經被套牢了。
為了維持住這個最大的金主,為了繼續她那虛假的女王夢,她必須滿足他的要求。
哪怕,是去借,去騙。
我的腦子裡,瞬間有了一個計劃。
一個大膽的,甚至有些冒險的計劃。
我用婆婆的手機,登錄了她的微信,找到了那個被她哀求借錢的老張。
老張是婆婆多年的舞伴,為人還算正派。
我以婆婆的口吻,給他發了一條資訊。
老張,對不起,前幾天是我糊塗了。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我把那個孤舟的賬號資訊發了過去。
幫我查查這個人。我覺得……我可能被騙了。
發完,我刪除了所有的聊天記錄和操作痕跡,把手機悄悄地放回了原處。
做完這一切,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在走鋼絲的賭徒。
我不知道老張會不會幫我。
我也不知道,如果被婆婆發現,她會做出什麼更瘋狂的舉動。
但我彆無選擇。
我必須拿到證據,必須讓王浩,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婆婆那張假麵之下,是怎樣一副貪婪醜陋的嘴臉。
也必須讓婆婆自己知道,她引以為傲的事業,她深信不疑的愛情,從頭到尾,都隻是一個笑話。
05
等待的日子,是漫長而煎熬的。
婆婆依舊把自己鎖在房裡,和外界唯一的聯絡,就是那部手機。
王浩則陷入了一種自我麻痹的狀態。
他每天早出晚歸,用瘋狂的工作來逃避家裡的壓抑。
他不再跟我提婆婆的事,也不再勸我道歉。
我們倆,從夫妻,變成了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有時候,夜深人靜,我看著身邊他疲憊的睡顏,會感到一陣恍惚。
這個男人,我愛了他五年。
我曾以為,我們會像所有平凡的夫妻一樣,為了柴米油鹽爭吵,為了孩子的教育煩惱,然後,在日複一日的瑣碎裡,相伴到老。
我從冇想過,我們的婚姻,會麵臨這樣一場荒誕的,匪夷所is的考驗。
而他,交出了一份不及格的答卷。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三天後的下午,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我猶豫了一下,按下了接聽鍵。
喂,是李佳嗎我是張誌強。
是老張!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張叔叔,您好。
我托公安的朋友查了。老張的聲音很沉重,你婆婆……她這次是真遇到騙子了。
我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
那個叫‘孤舟’的,根本不是什麼公司老闆。他就是一個無業遊民,而且有詐騙前科。他專門在各種平台上,冒充有錢人,騙那些中老年婦女的錢。
老張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朋友說,這個團夥最近剛被他們盯上,已經有好幾個受害者報案了,涉案金額高達上百萬。你婆婆……可能隻是其中之一。
上百萬!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我原以為,婆-婆是那個行騙的獵人。
冇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她也是彆人網裡的獵物。
這真是天底下最諷刺的笑話。
張叔叔,謝謝您。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掛了電話,我冇有一絲大仇得報的快感。
反而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哀。
為婆婆,也為我們這個岌岌可危的家。
晚上,王浩回來的時候,我把他叫到了書房。
我把老張的調查結果,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我還把婆婆手機裡,那個孤舟發來的索要十萬塊錢的聊天記錄,給他看了。
現在,你還覺得這是‘家事’嗎我冷靜地問他。
王浩的臉,白得像一張紙。
他死死地盯著那條資訊,身體控製不住地發抖。
騙子……他是騙子……他喃喃自語。
是。一個專門騙你媽這種,虛榮又愚蠢的女人的騙子。我的話,毫不留情。
那……那媽給他錢了嗎他猛地抬頭問我。
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但以她這幾天的狀態來看,她正在想辦法湊錢。也許,她已經把我們家所有的積蓄,都投進去了。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王浩猛地站起來,什麼話也冇說,徑直衝向了婆婆的臥室。
砰!砰!砰!
他用力地砸著門。
媽!你開門!你給我出來!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和恐懼,變得嘶啞而尖利。
房間裡,婆婆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到了。
你乾什麼!王浩你瘋了!
我瘋了我看是你瘋了!王浩用肩膀,一下一下地撞著門,你是不是給那個叫‘孤舟’的騙子錢了你把家裡的錢都給他了,是不是!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
婆婆驚恐地站在房間中央,手裡還攥著手機。
王浩一把搶過手機,當著她的麵,點開了銀行App。
當他看到賬戶餘額上,那個刺眼的38.54時,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錢呢……錢呢!他嘶吼著,眼睛通紅,我們卡裡那二十多萬呢!
婆婆的臉色,瞬間慘白如鬼。
她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真的……你真的把錢都給他了王浩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他……他說他會還我的……婆婆還在為那個騙子辯解,聲音弱得像蚊子叫,他說項目回了款,會加倍還我……
還他拿什麼還!王浩徹底崩潰了,他把手機狠狠地摔在地上,螢幕瞬間四分五裂,他是個騙子!他把我們家掏空了!你這個蠢女人!
這是王浩第一次,用這樣惡毒的詞語,辱罵自己的母親。
婆婆也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地上摔碎的手機,又呆呆地看著狀若癲狂的兒子。
騙子……她好像還冇從這個打擊中回過神來,不……不可能……他不是騙子……他愛我……他說過要娶我的……
娶你他圖你年紀大,還是圖你不洗澡王浩被氣得口不擇言,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一個五十八歲的老太婆,除了那點養老金,還有什麼值得彆人圖的哦,對了,還有我們家這二十萬的存款!
王浩的話,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紮進了婆婆的心臟。
她引以為傲的魅力,她深信不疑的愛情,她賴以生存的虛榮,在這一刻,被現實撕得粉碎,連一點體麵的遮羞布都冇剩下。
哇——
婆婆突然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哭喊,然後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媽!
王浩驚叫一聲,衝過去抱住了她。
家裡頓時亂成一團。
我打了120,救護車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
我和王浩跟著去了醫院。
急診室外,王浩像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長椅上。
他雙手抱著頭,把臉深深地埋進臂彎裡。
我能看到,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顫抖。
這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快,太猛烈。
足以摧毀他過去三十二年裡,建立起來的所有認知。
他的母親,不再是那個慈愛溫暖的港灣。
而是一個虛榮,愚蠢,甚至親手將整個家推向深淵的罪人。
醫生出來了。
冇什麼大礙,就是急火攻心,加上情緒激動,引起的短暫性昏厥。觀察一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們都鬆了一口氣。
走進病房,婆婆已經醒了。
她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那張曾經總是神采飛揚的臉,此刻佈滿了灰敗和絕望。
她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看到我們進來,她的嘴唇動了動,卻冇有發出任何聲音。
王浩站在病床前,看著她,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憤怒,有失望,有心疼,還有一絲無法割捨的親情。
媽,他終於開口,聲音嘶啞,錢的事……我會想辦法。你……好好養身體。
說完,他轉身就走,背影充滿了狼狽和疲憊。
病房裡,隻剩下我和婆婆。
我們相對無言。
過了很久,她才緩緩地轉過頭,看向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聲音,像生了鏽的鐵片在摩擦。
我點了點頭。
所以,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
我冇有設計,我隻是把真相,擺在了你們麵前。我平靜地回答。
嗬嗬……她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自嘲和悲涼,真相……真相就是,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子,一個笑話,是不是
我冇有說話。
你贏了,李佳。她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冇有了怨毒,隻剩下一種徹底的,被打敗的虛無。
你把我的臉,我的尊嚴,全都踩在了腳底下。你滿意了
我不滿意。我搖了搖頭,直視著她的眼睛,因為我們都輸了。
這個家,輸了。
我的話,讓她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乾乾淨淨。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渾濁的淚,從眼角滑落。
06
婆婆出院後,像變了一個人。
她不再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也不再碰那部已經被摔碎的手機。
她開始默默地做家務,做飯,打掃衛生,就像一個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
她不說話,不笑,眼神永遠是空洞的。
整個家,都籠罩在一種令人窒息的低氣壓裡。
王浩變得更加沉默。
他開始加班,出差,用各種理由,儘量減少待在家裡的時間。
他不敢麵對他的母親,更不敢麵對我。
那被掏空的二十萬存款,像一根刺,紮在我們三個人的心上。
拔不出來,也爛不掉。
我知道,我們回不去了。
這個家,已經死了。
剩下的,隻是一個維持著表麵和平的空殼。
一天晚上,王浩難得冇有加班,早早地回了家。
婆婆做了一大桌子菜。
紅燒肉,糖醋魚,都是王浩愛吃的。
吃飯的時候,婆婆破天荒地,給我夾了一筷子菜。
佳佳,你嚐嚐這個。她的聲音,依舊是沙啞的。
我愣住了。
王浩也愣住了。
這是那場風暴之後,她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
我默默地吃掉了那筷子菜,什麼也冇說。
飯後,婆婆把我和王浩叫到了客廳。
她從房間裡拿出一個首飾盒,放在我們麵前。
這裡麵,是我當年結婚的時候,你奶奶給我的嫁妝。她打開盒子,裡麵是一些已經過時了的金手鐲,金項鍊,還有一些是我這些年攢的。應該……能值個十來萬。
她把盒子推到我們麵前。
都拿去吧。就當是……我還給你們的。
王浩看著那個盒子,眼睛紅了。
媽,你這是乾什麼……
我冇臉再待在這個家了。婆婆低下頭,聲音裡帶著哽咽,等這些東西賣了,我就回老家去。不給你們添堵了。
王浩再也忍不住,他握住婆婆的手:媽,你彆說這種話!我們是一家人!
婆婆搖著頭,眼淚掉了下來:我還哪有臉當你們的家人……我把家都敗光了……
看著眼前這母子情深的一幕,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感動。
我的心,像一塊被冰封了千年的石頭,又冷又硬。
遲來的悔恨,是最廉價的東西。
如果不是被騙光了所有積蓄,如果不是那個榜一大哥的虛假麵目被揭穿,她會悔悟嗎
不會。
她隻會繼續沉浸在那個虛假的世界裡,繼續吸食我們這個家的血肉,直到我們被徹底榨乾。
她的眼淚,不是為我們流的。
是為她自己那破碎的,可笑的黃粱一夢而流。
不用了。
我平靜地開口,打破了這感人的氛圍。
我把首飾盒,推了回去。
這些東西,您自己留著養老吧。
婆婆和王浩都詫異地看著我。
李佳,你……王浩皺起了眉頭。
錢的事,我會想辦法。我看著他,也看著婆婆,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就當是我,為這個家,付的最後一次賬單。
但是,我有兩個條件。
我的語氣,不容置喙。
第一,趙桂芬女士,你必須配合警方,指認那個詐騙團夥。把你被騙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出來。這不僅是為了追回你自己的錢,也是為了不讓更多的人上當受騙。
婆婆的臉色,又白了。
她下意識地想拒絕。
去警局,把她那些不光彩的事情公之於眾,比殺了她還難受。
第二,我冇有給她拒絕的機會,繼續說道,從今天起,這個家的財政大權,由我接管。包括你的工資,王浩。
我把目光轉向我的丈夫。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在看到我冰冷的眼神後,把話嚥了回去。
家裡的每一筆開銷,都需要經過我的同意。趙桂芬女士,你的退休金,我會每月按時給你,但你的手機,電腦,以及一切可以上網的設備,都將被冇收。
我像一個冷酷的獨裁者,頒佈著我的條令。
如果你同意,這個家,還可以繼續維持下去。如果你不同意……
我停頓了一下,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檔案,拍在桌上。
這是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字了。
王浩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份協議,又看著我。
李佳!你……
王浩,我累了。我打斷他,聲音裡,是前所未有的疲憊,我不想再生活在猜忌,謊言和無休止的爭吵裡。我也不想再為一個拎不清,冇擔當的‘成年巨嬰’收拾爛攤子。
我給你,也給你媽,最後一個選擇的機會。
要麼,接受我的條件,我們一起,把這個爛攤子收拾乾淨,重新開始。
要麼,我們一拍兩散,各走各的路。這套房子,是婚前財產,歸你。那二十萬的窟窿,也由你們母子倆,自己去填。
我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徹底斬斷了他們所有的退路。
客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婆婆呆呆地看著那份離婚協議書,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王浩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看著我,這個他曾經以為溫順,懂事,可以任由他拿捏的妻子。
此刻,她的眼神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冷,那麼的……決絕。
他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過了漫長的,幾乎一個世紀那麼久。
王浩終於艱難地開口。
我……我同意。
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把目光轉向婆婆。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點了點頭。
07
那一天,我從一個旁觀者,一個受害者,徹底蛻變成為了這個家的守護者。
或者說,掌權者。
第二天,我就帶著婆婆,去了最近的派出所報案。
麵對警察的詢問,婆婆一開始還支支吾吾,試圖隱瞞她做主播騙錢的事實,隻說自己是在網上交友,被騙了感情和金錢。
我直接把她手機裡的那些截圖證據,擺在了警察麵前。
警官,事情是這樣的。我冷靜地,把整個故事,有條理地複述了一遍。
包括她如何扮演紅蝶,如何進行窒息表演,如何騙取打賞,又如何被另一個騙子反噬。
婆婆坐在我身邊,頭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從派出所出來,她一句話也冇說,隻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後。
我知道,她心裡的那點驕傲和不甘,已經被徹底碾碎了。
半個月後,好訊息傳來。
那個詐騙團夥,被警方一網打儘。
主犯,就是那個孤舟。
因為我們報案及時,提供的證據確鑿,婆婆被騙的那二十萬,被成功追回了十八萬。
剩下的兩萬,被那個騙子揮霍掉了,追不回來了。
拿著失而複得的銀行卡,王浩百感交集。
他把卡交給我。
佳佳,這個家,多虧了你。
我收下了卡,表情冇有一絲波瀾。
這是我們應得的。
生活,在我的鐵腕統治下,進入了一種新的秩序。
王浩的工資卡,婆婆的退休金卡,全都上交到了我這裡。
我給他們每人辦了一張副卡,每月限定額度。
每一筆大額支出,都必須向我報備。
婆婆徹底告彆了網絡世界。
我給她買了一部隻能打電話發簡訊的老人機。
她每天的生活,就是買菜,做飯,去公園裡散散步。
她不再去跳廣場舞了。
她說,她冇臉再見那些老姐妹。
那個曾經光芒四射的芬姐,消失了。
取而代DE的,是一個沉默寡言,眼含滄桑的普通老太太。
她那條鮮紅的絲巾,也被我找出來,扔掉了。
王浩,也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不再沉迷遊戲,不再對我敷衍了事。
他開始主動分擔家務,學著關心我的情緒。
他會笨拙地給我按摩肩膀,會在我生理期的時候,給我煮一碗紅糖薑茶。
他試圖彌補,試圖挽回。
但我知道,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
就算用再好的膠水粘起來,那裂痕,也永遠都在。
我冇有收回那份離婚協議書。
它就靜靜地躺在我的床頭櫃裡。
像一把懸在王浩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提醒著他,也提醒著我,我們之間的信任,是多麼的脆弱,不堪一擊。
又過了幾個月,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開水。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看到婆婆正在陽台上,侍弄她那些花草。
夕陽的餘暉,灑在她佝僂的背影上,竟有了一絲淒涼。
她看到我,對我笑了笑。
那笑容,不再是偽裝出來的熱情,也冇有了曾經的怨毒。
隻是一個很淡,很淡的笑。
佳佳,回來了。
嗯。
她從花盆裡,掐了一朵開得正盛的茉莉,遞給我。
送給你。
我接過來,聞了聞,很香。
媽,我看著她,突然開口,如果……你想回老家住一段時間,我冇意見。
她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
不了。
她轉過身,繼續擺弄著她的花。
我哪兒也不去了。
她頓了頓,聲音很輕。
這個家,不能冇有你。
我站在她身後,看著她的白髮在晚風中輕輕飄動,心裡五味雜陳。
我贏了嗎
好像是。
我用我的智慧和勇氣,揭露了她的雙麪人生,保住了我們家的財產和聲譽,完成了一場力挽狂瀾的絕地反擊。
我成了這個家的主宰。
可我,為什麼冇有感到一絲喜悅呢
晚上,王浩洗完碗,從廚房裡走出來。
他走到我身邊,小心翼翼地問:佳佳,週末……我們去看場電影,好嗎
我看著他,看著他眼神裡的期盼和討好。
我突然覺得很累。
我站起身,冇有回答他的問題。
我走進臥室,從床頭櫃裡,拿出了那份離婚協議書。
然後,當著他的麵,我把它,一點一點地,撕成了碎片。
王浩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激動地想上來抱我。
我卻後退了一步。
王浩,我平靜地看著他,我撕掉它,不是因為我原諒了你。也不是因為,我想回到過去。
我隻是想告訴我自己,也告訴你。
過去,已經死了。
從今天起,我們,重新開始。
冇有誰是誰的附庸,冇有誰該為誰無條件地退讓。我們是平等的夥伴,是並肩作戰的隊友。
如果你能做到,我們就繼續走下去。
如果你做不到……
我指了指垃圾桶裡的碎紙片。
下一次,就不會再有挽回的餘地。
王浩怔怔地看著我,過了很久,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能。
他的聲音,堅定而鄭重。
窗外,夜色溫柔。
我知道,前路依然漫長。
那些傷痕,不會輕易消失。
信任的重建,也需要漫長的時間。
但至少,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在黑暗中恐懼,在孤立中無助的李佳了。
我找到了我的力量,守住了我的底線。
這就夠了。
至於未來會怎樣
誰知道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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