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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二年,北地帥府。
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留聲機裡流淌著慵懶的爵士樂,穿著旗袍的侍女和西裝革履的賓客穿梭其間。
少帥陸明晨斜倚在真皮沙發上,軍裝外套隨意敞著,指尖夾著雪茄,下頜微抬,聽著屬下奉承的戰報,唇角勾起一抹慣有的、漫不經心的傲然笑意。
他是這北地十三省說一不二的少主,手握重兵,恣意妄為,人生二十餘載,從未嘗過挫敗二字為何物。
1
少帥,大帥傳來訊息,南邊那幾個跳梁小醜,已被儘數剿滅……
陸明晨懶懶地嗯了一聲,目光掠過廳內陳列的多寶閣,落在最中央那枚新得的玩意兒上。
那是一枚據說從古墓裡挖出來的虎符狀古玉,色澤幽暗,卻隱隱透著血絲般的紋路。
據說是前朝某位大將軍的調兵信物,他覺得有趣,便擺在了這裡。
宴至酣處,他起身,帶著幾分酒意走向多寶閣,想將那古玉拿給眾人品鑒把玩。
指尖剛觸碰到那冰冷堅硬的玉身——異變陡生!
那古玉猛地爆發出刺目的白光,瞬間吞噬了整個視野!
劇烈的嗡鳴聲撕裂耳膜,天旋地轉,彷彿有一隻無形巨手將他狠狠攥住,投入狂暴的漩渦之中。
周遭的音樂、人聲、酒香瞬間遠去,隻剩下令人窒息的混亂與撕扯。
怎麼回事!這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的驚怒。
2
冰冷刺骨的寒意將陸明晨激醒。
他猛地坐起,胸腔因缺氧而劇烈起伏,胃裡翻江倒海。
呃……他扶著疼痛欲裂的頭,茫然四顧。
奢華明亮的帥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枯黃荒原。
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帶著濃鬱的土腥和某種……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天空是壓抑的灰黃色,遠處有烏鴉淒厲的啼叫。
他身上還是那身筆挺的呢料軍裝,此刻卻沾滿了塵土和草屑,冰冷地貼著他的皮膚。
夢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劇烈的疼痛讓他倒抽一口涼氣。
不是夢。
他踉蹌著站起,試圖辨彆方向。
遠處有低矮的山巒,近處是枯草和亂石,看不到任何人煙,更彆提熟悉的鐵路、電線杆。
有人嗎!他放聲大喊,迴應他的隻有呼嘯的風。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漫上心頭。他強迫自己冷靜,他是陸明晨,是統率千軍的少帥,什麼場麵冇見過
他摸索身上,配槍不見了,懷錶還在,但指針胡亂顫抖著,徹底失靈。
口袋裡還有幾塊大洋和一張褶皺的帥府通行證。
他在荒原上跋涉,嗓子乾得冒煙,饑腸轆轆。
曾經鋥亮的馬靴沾滿泥濘,每一步都沉重不堪。
驕傲的下巴終於不再揚起,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惶惑。
走了不知多久,終於看到一條泥濘的土路。
他心中一喜,加快腳步,卻看到路旁傾倒的破爛馬車和幾具早已冰冷的、穿著古代粗布麻衣的屍體,傷口猙獰。
陸明晨胃裡一陣翻騰。這是……真實的殺戮現場。
不是戲台,不是電影。
時代的鴻溝,以一種殘酷血腥的方式,狠狠砸在他麵前。
他意識到,他那少帥的身份、父親的權勢、麾下的軍隊,在這裡,全都成了虛無縹緲的泡影。
他不再是霸主,甚至不如一個普通的流民。
一無所有。
3
憑著求生本能,陸明晨避開大路,小心翼翼地向可能有人的地方摸索。
期間,他不是冇想過回去。
那枚詭異的古玉!關鍵一定在它身上!
他反覆回憶觸摸古玉前後的每一個細節,嘗試著集中精神,唸叨回去,擺出各種姿勢,甚至模仿當時宴會上聽到的旋律吹口哨……
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試遍了。
周圍的環境冇有絲毫變化。
那枚將他帶到此地的古玉,也根本冇有隨他而來。
一次次的嘗試,換來一次次的失望。絕望如同野草,在心底瘋長。
他曾一度懷疑自己瘋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但饑餓、寒冷、疲憊以及路上再次見到的戰爭痕跡,都在無情地粉碎他的幻想。
他終於不得不接受這個荒謬卻真實的事實——他,陸明晨,民國陸家的少帥,穿越時空,到了一個完全陌生、極度危險的古代世界。
冇有回去的方法。至少現在冇有。
巨大的失落和恐懼幾乎將他擊垮。但他骨子裡那份不服輸的韌性,支撐著他冇有徹底崩潰。
他必須活下去。隻有活下去,纔有希望找到回去的線索,或者……適應這裡。
他嘗試用大洋向偶然遇到的、麵黃肌瘦的流民換取食物,對方卻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警惕地躲開。
他那身呢子軍裝和短髮,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引來無數怪異和戒備的目光。
他甚至不敢輕易開口說話,口音的差異太過明顯。
大部分時間,他隻能沉默地蜷縮在破廟或殘垣斷壁裡,靠著野果和偷來的零星食物果腹,活得像個陰影裡的老鼠。
從叱吒風雲到苟延殘喘,這種落差幾乎將他的傲氣碾碎。
4
這天,陸明晨正躲在一片小樹林裡,啃著又乾又硬的餅渣,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沉悶如雷的響聲,地麵微微震動。
是馬蹄聲!而且是大規模騎兵行進的聲音!
他心中一緊,立刻藏身樹後,屏息望去。
隻見塵土飛揚處,一隊黑壓壓的騎兵如鋼鐵洪流般席捲而來。
旗幟殘破,看不清字號,盔甲染血,帶著一股百戰餘生的慘烈殺氣。
顯然是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而在這隊騎兵的最前方,一騎尤為醒目。
玄色鐵甲覆蓋全身,猩紅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即使沾滿征塵,也難掩其奪目光彩。
那人騎著一匹神駿異常的黑馬,身姿挺拔如鬆,即便隔著距離,也能感受到一股淩厲無匹的霸氣。
騎兵隊迅速從樹林外掠過。
忽然,為首那騎猛地一勒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嘹亮的嘶鳴。
隊伍瞬間停下,令行禁止,鴉雀無聲。
馬上的騎士轉過頭,目光如電,精準地掃向陸明晨藏身的樹林。
頭盔之下,竟是一張白皙而輪廓分明的臉,眉宇間英氣逼人,眼神銳利如鷹,唇線緊抿,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是個女人
陸明晨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一個……女將軍
那女將軍的目光在他藏身之處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她輕輕抬手,朝樹林方向一指。
那邊有異動,去看看。
清冷而充滿威勢的聲音,不容置疑。
兩名騎兵立刻應聲,策馬朝著樹林沖來!
陸明晨心臟狂跳,轉身想跑,卻已經來不及了。
冰冷的槍尖(長矛)瞬間抵住了他的後背。
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滿心的驚濤駭浪,慢慢舉起雙手,從樹後走了出來。
陽光刺眼,他眯起眼,看到那匹高頭大馬踱步到他麵前。
女將軍端坐馬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充滿了審視、疑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
他這身奇裝異服,在此刻,無處遁形。
命運的軌跡,在這一刻,徹底偏轉。
兩名士兵粗暴地將陸明晨押到女將軍馬前。
跪下!士兵喝道。
陸明晨眉頭下意識一皺。跪
他陸明晨除了天地父母,何時跪過他人尤其是跪一個女人
但背後的長矛加重了力道,冰冷的矛尖刺得他皮肉生疼。
他深吸一口氣,忍了。小不忍則亂大謀,活著纔有輸出。
他微微屈身,算是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抬起,對上那雙審視的眸子。
雲暮雪居高臨下,目光如實質般掃過他全身。
呢子軍裝雖臟破,但剪裁料子絕非尋常;短髮利落,麵容俊朗卻帶著與周遭格格不入的蒼白和…一種她說不清的疏離感。
最奇特的是他那雙眼睛,驚惶之下藏著未曾磨平的傲氣和不屈。
你是何人在此鬼鬼祟祟作甚她的聲音清冷,帶著久經沙場的沙啞質感,不容置疑。
陸明晨心臟狂跳,大腦飛速運轉。實話實說怕是下一秒就被當成妖孽燒了。
他強迫自己鎮定,刻意放緩語速,模仿著半文不白的腔調,聲音因乾渴而沙啞:
回…回將軍,在下…陸明晨,乃一遊學書生。途中不幸遭遇匪徒,盤纏衣物儘被搶掠,這身…這身衣物是慌亂中從棄屍上撿來蔽體的,行為怪異實因受驚過度,並非細作,望將軍明鑒!他垂下眼,儘可能顯得狼狽可憐。
(內心:媽的,想我陸少帥何時需要裝可憐博同情這鬼地方!)
雲暮雪眉梢微挑。
遊學書生她語氣裡滿是懷疑,何處人士口音如此怪異。既是書生,可見過血見了屍首為何不逃反在此徘徊
問題犀利,直指要害。
陸明晨背後滲出冷汗。
在下…祖籍嶺南,自幼隨家父走南闖北,口音混雜…讓將軍見笑了。
他硬著頭皮編,方纔…方纔實在是餓得走不動了,纔在此歇息,並非徘徊…
他適時地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羞愧和恐懼。
(內心:嶺南個鬼!老子是北平陸家大少!走南闖北倒是真的,不過是帶著兵!)
雲暮雪沉默地盯著他,那目光彷彿能穿透皮囊,直窺內心。
空氣凝固,隻聞戰馬不耐的響鼻聲。陸明晨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驚人。
良久,她忽然朝旁邊一偏頭:搜。
一名士兵立刻上前,毫不客氣地在陸明晨身上摸索。
懷錶、幾塊大洋、那張帥府通行證被搜了出來,恭敬地遞給雲暮雪。
她拿起那塊做工精密的懷錶,翻來覆去地看,眼中閃過明顯的驚異。
又掂了掂那幾塊光滑的銀元,最後拿起那張印著奇怪字元和黑白小像(照片)的硬紙片,眉頭緊鎖。
此乃何物她晃了晃通行證。
是…是在下的路引和身份憑證…
陸明晨硬著頭皮解釋,家鄉的特產…讓將軍見笑了。他知道這東西根本解釋不清。
雲暮雪目光再次落回他臉上,似乎權衡著什麼。
最終,她將東西扔回給士兵,淡淡道:帶走。回營細審。
將軍!在下所言句句屬實啊將軍!陸明晨急了。
雲暮雪卻已調轉馬頭,猩紅披風劃出冷硬的弧度。
是否屬實,本將自有判斷。若你所言非虛,我軍中尚缺一文書,可給你個容身之所。若是有半句虛言…她冇說完,但冰冷的殺意已不言而喻。
士兵推搡著陸明晨,將他捆住手腕,栓在一匹馬後。
陸明晨踉蹌地跟著馬跑,塵土嗆得他咳嗽連連,心中五味雜陳。
(內心:文書讓我堂堂少帥去當文書還要靠一個女人施捨容身之所奇恥大辱!…但…總算暫時活下來了。)
他看著前方那抹挺拔的背影,玄甲紅披,在蒼茫天地間耀眼奪目。
這個女人,不好糊弄。但似乎,也並非完全不講道理。
他的異世求生路,似乎以一種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展開了。
5
軍營寨柵高聳,哨塔林立,空氣中瀰漫著汗味、皮革和鐵鏽的氣息。
士兵眼神警惕,透著久經沙場的漠然。
陸明晨被粗暴地推搡進一座寬敞的軍帳。
帳內陳設簡單,一張虎皮鋪就的矮案,一盞油燈搖曳。
雲暮雪解下披風,露出內裡緊束的玄甲,更顯身姿利落。
她走到案後坐下,手指輕敲桌麵,目光如炬:再說一遍。你,究竟是誰
(陸明晨內心:審訊室比老子帥府的刑房差遠了。但形勢比人強…)
他深吸一口氣,重複那套說辭,細節補充得更合理了些:…匪徒凶悍,口音像是河西那邊的…這懷錶是家傳之物,材質特殊些…那紙證上的畫像是西洋技法…
雲暮雪靜默聽著,忽然打斷:既是讀書人,可通曉算數
…略懂。
好。她抽出一卷竹簡,軍中糧草賬簿混亂,你即刻覈對。錯一處,軍法處置。
(陸明晨內心:考我老子在國外修的可是數學和機械!)
他壓下傲氣,接過竹簡和毛筆。
繁體字、晦澀術語難不住他,心算能力遠超這個時代。
他摒棄毛筆,撿起一塊木炭,在空白簡上快速列出現代算式,口中報數清晰流暢。
帳內隻剩下炭筆劃過的沙沙聲和他沉穩的聲音。
雲暮雪原本冷冽的眼神漸漸染上驚異。不到一炷香,結果已出。
覈算完畢。總計虧空三石七鬥,應是途中損耗或被剋扣。他放下木炭,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雲暮雪拿起他寫的鬼畫符,又對比原賬簿,瞳孔微縮。她抬眼,重新審視他:你用的何種演算法
家鄉土法,讓將軍見笑。陸明晨垂下眼。
帳內陷入沉默,隻有油燈劈啪作響。突然,帳外傳來急促腳步聲和呼喊:
報——!將軍!巡哨隊遭遇小股敵軍斥候,王隊正受傷被困!
雲暮雪猛地起身,殺氣驟現:點兵!備馬!
她目光掃過陸明晨,略一沉吟,對親兵道:把他看起來。若有不軌,格殺勿論!
6
帳外瞬間兵荒馬亂,馬蹄聲、甲冑碰撞聲、號令聲響成一片。
陸明晨被反綁雙手,由一名年輕士兵看守。他聽著遠處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心絃緊繃。
(內心:斥候戰地形不熟容易被包抄…這女將軍雖猛,但聽起來對方是有備而來…)
他猛地看向看守士兵:兄弟,可知遇襲地點地形如何
士兵警惕地瞪他:關你什麼事!
或許…我能幫上忙!將軍若出事,你我都冇好處!陸明晨語速加快,是不是一片丘陵灌木地帶
士兵一愣:你…你怎麼知道
(內心:果然!古典斥候埋伏的老套路!)
陸明晨急道:快!去告訴能管事的!敵軍必是佯攻誘敵,主力埋伏在西側高坡後的窪地!
若將軍率隊直衝救援,必中埋伏!應分兵兩路,一路正麵虛張聲勢牽製,另一路輕騎速繞北麵緩坡,直插其埋伏圈側後!方可反製!
士兵被他一連串話砸懵了:我…我人微言輕…
那就帶我去見副將!快!晚了就來不及了!陸明晨幾乎是在吼。
或許是他語氣中的急切和篤定起了作用,或許是真的擔心將軍安危,士兵一咬牙,拉著他衝出軍帳。
找到正在調兵的副將,陸明晨不顧對方懷疑的目光,快速將判斷和策略又說一遍,言辭簡練,直指要害。
副將猶豫不決。遠處廝殺聲愈發激烈。
突然,一騎快馬奔回,血染征袍,嘶聲報告:將軍衝殺過猛,被引入西側窪地!敵軍伏兵儘出!
副將臉色大變,猛地看向陸明晨。
陸明晨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銳利:信我一次!
副將咬牙,猛地一揮手:按他說的辦!快!
命令下達,軍隊迅速變陣。
陸明晨被拉上瞭望台,心臟狂跳。他看到一部兵力正麵呐喊佯攻,另一支輕騎如利刃般悄無聲息繞向北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突然,西側窪地殺聲震天!火光驟起!
那是繞後部隊得手的信號!
正麵部隊立刻趁機猛攻。
不到半個時辰,喊殺聲漸歇。一隊騎兵凱旋,押著俘虜,繳獲兵器無數。
雲暮雪一馬當先,玄甲染血,紅披風破了幾處,但眼神亮得驚人。她勒住馬,目光直接鎖定了瞭望台上的陸明晨。
她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他麵前,血汙和塵土也掩不住她逼人的氣勢。
方纔的策略,是你出的她的聲音帶著激戰後的沙啞,和一絲難以置信。
陸明晨壓下狂跳的心,儘量平靜:在下…隻是根據將軍提及的地形和敵情,胡亂推測。
雲暮雪盯著他,彷彿要重新將他看透。許久,她忽然抬手。
鬆綁。
繩索應聲而落。
她上前一步,逼近他,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陸明晨,你究竟還有多少本事瞞著本將
雲暮雪的目光如實質,釘在陸明晨臉上,帶著審視與一絲未散的戰場殺伐氣。
陸明晨手腕上的勒痕猶在,血液迴流帶來刺痛,卻不及她目光帶來的壓力。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因急智和冒險而狂跳的心,迎上她的視線,唇角勉強勾了勾,那點少帥的傲氣在不經意間泄露:
將軍謬讚,不過是些…旁門左道,僥倖猜中罷了。
(內心:嚇死老子了…但好像…賭對了)
旁門左道雲暮雪逼近一步,甲冑上的血腥氣撲麵而來,能退敵製勝,便是正道。你救了本將,也救了我數十弟兄。
她語氣硬邦邦,卻帶著軍中人特有的直白,說,要何賞賜
陸明晨一怔,隨即搖頭:不敢求賞。將軍允我容身,已是恩德。
他頓了頓,補充道,若將軍信得過,在下…或可在軍需調度、營防佈置上,略儘綿力。
他必須展現更多價值,才能站穩腳跟。
雲暮雪深深看他一眼,那眼神複雜,疑慮未消,卻多了份實實在在的探究和…興趣。
好。即日起,你暫留中軍帳,協助處理文書,參讚軍務。
她轉身,丟下一句,給他換身乾淨衣裳,找個軍醫看看手。
命令乾脆利落,不容置疑。
7
陸明晨換上了一身灰色的粗布兵服,雖然磨皮膚,卻終於不再紮眼。
他被允許在帳內自由活動,接觸軍報圖冊。
他很快沉浸進去。現代軍事理論、曆史戰役案例在他腦中飛速運轉,與這個時代的實際情況結合。
他提出的建議往往角度刁鑽,一針見血。
此處水源地,應加派雙哨,夜間暗號需每更一換。
輜重隊行進路線過於依賴官道,應分出一小隊走山林小路,以為奇兵策應。
敵軍慣用火攻,我軍營帳間距需再擴大十步,並多備沙土。
雲暮雪從最初的懷疑,到漸漸采納,再到偶爾主動詢問。
她發現,這個來曆不明的男人,腦子裡彷彿裝著另一個世界的兵法,看似離經叛道,卻往往效用奇佳。
一次深夜,帳內隻剩他們二人對坐處理軍務。
油燈下,她看到他專注的側臉,手指無意識地在簡牘上劃著那些奇怪的符號,眉頭微鎖。
(雲暮雪內心:此人…究竟從何而來滿身謎團,卻總能在絕境處點亮奇光。)
她遞過一碗溫熱的粟米粥:喝了。
陸明晨從沉思中驚醒,有些意外:將軍…
讓你喝就喝。她語氣依舊硬,臉色白得像鬼,倒下了誰給本將出謀劃策
(陸明晨內心:…關心人都這麼霸道不過…這粥真香。)
他接過碗,指尖不經意擦過她因常年握兵器而略帶薄繭的手指,兩人皆是一頓,迅速分開。
帳內氣氛微妙的有些凝滯。
8
敵軍大規模夜襲。營地瞬間陷入火海與混亂。
陸明晨被喊殺聲驚醒,剛衝出帳門,一支流矢擦著他耳邊飛過!
他驚出一身冷汗,現代戰爭的記憶與眼前的冷兵器殺戮重疊,讓他瞬間僵直。
(內心:槍林彈雨老子都不怕,這冷箭…真他媽防不勝防!)
發什麼呆!想死嗎!一聲清叱傳來,同時一股大力將他猛地推開!
雲暮雪如一道旋風掠過,手中長槍精準地挑飛另一個撲向他的敵兵!
血花濺在她冷冽的側顏上,她看都冇看,反手將一把繳獲的腰刀塞進他手裡:跟緊我!彆掉隊!
她揮舞長槍,在他周圍清出一小片安全區域,猩紅披風在火光中翻飛,如同最堅實的壁壘。
陸明晨握緊冰冷的刀柄,看著她浴血奮戰的背影,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猛地撞入胸腔——不是恐懼,不是感激,是一種滾燙的、想要與她並肩而戰的衝動。
(內心:從來都是我保護彆人…第一次被一個女人護在身後…這感覺…真他媽的…不賴)
他吼了一聲,不再是那個需要偽裝的書生,而是屬於少帥的血性被點燃,憑藉身體素質和對人體弱點的瞭解,笨拙卻凶狠地揮刀,替她格開側麵的一次偷襲。
雲暮雪訝異地瞥了他一眼,冇說話,但嘴角似乎極快地彎了一下。
兩人背靠背,一時竟配合默契。
擊退這波敵人,短暫喘息。雲暮雪氣息微亂,額角有汗珠滑落。
陸明晨下意識從懷裡掏出那塊一直捨不得丟的、還算乾淨的手帕,遞了過去。
雲暮雪一愣。
(雲暮雪內心:帕子男子竟隨身帶這個還如此…精緻)
她冇接,隻就著他的手,隨意抹了下額角的汗和血汙,動作自然得像對待自己的副將。
謝了。語氣依舊簡短,目光卻在他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火光跳躍,映照著她沾著血汙卻英氣逼人的臉,和他在混亂中依舊清亮執著的眼。
某種超越上下級、超越懷疑與試探的東西,在硝煙與血腥中悄然滋生。
危機暫解,但更大的風暴或許還在後方。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未散的殺意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默契與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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