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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假結婚的丈夫死後,沈知微因女兒撫養權問題被人告上法庭。
可她如今癌症晚期,不想再多生事端,便同意前去調解。
當她出現在調解室時,卻發現對方的代理律師,竟是分手多年的前男友周元漾。
沈知微,你這個蕩婦!不知廉恥!我兒子對你那麼好,你竟然揹著他偷人
你女兒那個小雜種,讓我兒子養了5年,現在,你得賠錢!50萬,一分不能少!
謝母情緒激動,揚起手重重扇了沈知微一巴掌。
彼時,周元漾正坐在她的對麵。
沈知微看著眼前熟悉的麵孔,死死咬牙承受著。
司法程式容不得撒野,再鬨,換個人代理。
周元漾表情毫無波瀾,六年,時間早已讓他變得穩重理性,看不到半點當初情緒失控的樣子。
誰能想到,六年前的周元漾也曾發了瘋一樣求她迴心轉意,將自己喝得爛醉,差點酒精中毒而死。
可現在,他熟稔地攤開公文包,取出檔案,將簽字的那一頭轉向沈知微。
不卑不亢,麵若冰霜。
好像,從來不認識她。
十年前,沈知微還是千金小姐時,也曾扔給周元漾一份天價資助合同,要求他和她戀愛。
六年前,她撕碎合同,用最惡毒的言語羞辱他,像要擺脫一條粘人的狗。
沈知微壓下湧上來的情緒,低著頭,不敢有任何眼神交錯。
周律師,這蕩婦早在和我兒子結婚前就懷了孩子,這是騙婚!她要是不給錢,就把她女兒留下抵債!
沈知微思緒淩亂,瘦到皮包骨頭的手掌,已然快握不住筆。
早在婚前我已經告知謝淩,隻是借名給孩子一個戶口而已。況且,我給過他一筆錢……
賤人!你是看我兒子死了,就來糟踐我這個老太太,周律師!這蕩婦就是當年京市最臭名昭著的奸商沈家女兒!
夠了!
調解員也聽不下去那些不堪入耳的話,請謝母離場,全權由周元漾代理。
空氣安靜下來,隻剩下週元漾和她對麵而坐。
她無措地扣緊掌心,半張臉紅得發燙。
六年未見的舊情人,身份對調,這一次,換他俯視她。
沈知微,用五十萬息事寧人,這對於曾經的豪門千金而言,不是什麼難事。
她始終不敢抬頭,周元漾平靜坐在麵前,就已經是對她最大的報複。
六年前分手那晚,是她親口用財富地位,斬斷了他們之間最後一絲可能。
周元漾,我沈家資助你4年,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跟你結婚吧
不過是看你尚有姿色玩玩兒罷了,怎麼可能有真心
那晚的周元漾愣愣站在京大門口,破碎得連腰也直不起來。
六年前頹氣的周元漾和眼前肅冷沉著的輪廓重疊,沈知微忍不住鼻尖發酸。
我和女兒和謝家並無血緣關係,況且,我現在並冇有能力掙錢,我快要……
話被打斷,沈知微眼角還是忍不住泛紅。
沈知微,不要妄圖用眼淚博得同情,怎樣賺錢,那是你該考慮的事情。
周元漾手指點了點簽字的地方。
沈知微流著淚,突然就笑了,周元漾,我不想調解了,開庭吧。
她不確定自己能活到那個時候。
但她,可以想辦法將女兒送走。
從業至今,我從無敗績,沈知微,敗訴的話你會人財兩空。這輩子你總會賺到五十萬,現在賭氣,對你並無好處。
沈知微淺笑著搖頭。
她哪裡還有一輩子,早在六年前沈家破產時,她就已經被癌症判了死刑。
周元漾放在桌子上的手機螢幕忽然亮起。
鬧鐘提醒他:提醒汐汐吃午飯。
背景是周元漾和另一個女人的婚紗照。
沈知微忽然有些喘不過氣。
他結婚了。
她以後連想他、夢見他,都是肮臟的。
那些支撐她活下去的回憶,好像頃刻間換成了另一個女生的臉。
遙遠的記憶像跨越時空的一把刀,正中心頭。
她疼的渾身顫栗,為掩飾慌亂,假裝在包裡翻東西。
周元漾起身,冷不丁的僵了一下。
你女兒,到底是誰的孩子
沈知微包掉在地上,裡麵的藥散了一地。
2.
她慌忙撿起藥物,藏在身後。嘴唇哆嗦的厲害。
周律師,這和本案無關。
周元漾眉心幾不可察的緊蹙,又麵無表情的抬腳離開。
沈知微出來,姑姑正抱著熟睡的女兒阮阮等在門口。
這惡婦欺負你孤兒寡母,是要斷了你的活路啊,當初要不是你可憐他兒子和你生一樣的病,又怎麼會選他兒子結婚我們也請個律師好好判判!
沈知微搖頭。
對方律師是周元漾,我必輸無疑。
姑姑一時間怔愣,好歹在一起四年,沈家也幫了他四年,怎麼就這麼狠心,和彆人一起害你
當年他為了見你一麵鬨得被警察抓走三回,怎麼看,都不像能放下你。
沈知微心裡一陣刺痛,當年沈家牆倒眾人推,一夜之間父母雙亡,企業破產,她被債主仇家刀架在脖子上威脅,又怎麼敢牽扯周元漾。
她被關了一個月受儘虐待,後僥倖逃出來。
而周元漾也不要命的找了她一個月。
要不,我們告訴周元漾真相,他知道阮阮是他親女兒,一定不會再逼你!
沈知微打斷,姑姑,他結婚了。
他恨我,又怎麼會善待我的女兒……而且,周元漾會有其他孩子,我死後,又怎麼能要求他的妻子,善待前女友的孩子
我們家阮阮,不應該帶著媽媽的罪孽活在世上。
說完,沈知微胃裡一股腥甜湧出。
她重重倒地,再睜眼,已經身處醫院。
醒醒,你女兒被人欺負了!
十幾個人圍著,看起來事情很嚴重。
沈知微如臨大敵,她艱難的坐起身,才發現胯骨已經磨出了血洞。
她不大利落的穿好衣服,衝了出去。
人群中央,阮阮被圍在中間,嚎啕大哭。
真冇教養!撞了孕婦還敢撒謊,家長在哪
沈知微撥開人群,艱難抱住女兒。
與她同時到的,還有周元漾。
孕婦哭著靠在周元漾懷裡,阿漾,我還以為孩子活不到出生了。
沈知微仰頭看向周元漾,他正眉間緊繃,小心翼翼為孕婦擦淚。
媽媽,我冇有碰到那位阿姨。
是我給你拿藥,摔了一覺。
沈知微抱緊女兒,溫聲道:媽媽相信你。
周元漾聞聲看過來,那一眼有嫌惡、有怨恨,還有幾分驚愕。
那孩子的眼睛,長得很像他。
沈知微警惕的將女兒埋進懷裡。
周律師,我女兒說冇碰到您夫人,她不會撒謊,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申請醫院調監控。
孕婦皺起眉,也有一瞬震驚。
沈知微真的是你!你竟然還活著
沈知微盯著那女人的臉好一會,纔想起,她是當年舉報沈家材料有毒的白家女兒,白汐汐。
就是那個用毒材料的奸商沈家大小姐,沈知微當年沈氏導致京市多少人直接死亡,簡直罪大惡極!
今天還敢縱女撞白汐汐,果然闔家冇一個好東西!
她不是被悄悄送出國了嗎,怎麼出現在醫院,還帶著一個女兒
圍觀的人七嘴八舌。
沈知微捂緊阮阮耳朵,生怕她聽到一點。
白汐汐淚流滿麵,整個人的嘴唇瞬間失去血色。
微微姐,你是回來報複我的對不對
3.
身邊的周元漾始終一言不發。
目光沉沉落在沈知微白色裙子側麵暈出來的血跡。
卻在聽到這句話時,嫌惡的看向她的臉,下意識將白汐汐護在身後。
就像大學那四年一樣,無論沈知微是對是錯,周元漾第一反應,永遠是保護她。
可現在,他身後護著的是白汐汐。
微微姐,當年是沈家為了牟利用毒材料做糕點,導致我爸爸和叔叔中毒而死,白家也是迫不得已,才舉報你家!
她緊緊攥住周元漾的手腕,像是氣到全身顫抖。
而且……
她委屈巴巴故意看向周元漾。
當年你假意資助阿漾上學,逼著他和你戀愛,無非擺著大小姐的架子羞辱人罷了。可現在你也已經有了老公孩子,又何必出現在他麵前,讓他傷心呢
更何況,你再縱著孩子使壞,也不能……衝著我的寶寶撒氣!
周元漾短暫的詫異,隨後又歸於冷漠。
他那麼聰明,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一場無辜遷怒。
卻仍然說道:沈知微,你還真是和以前一樣卑鄙。
就像他們的感情,本就是不對等的、卑鄙的開始。
周元漾扶著白汐汐下了電梯,人群也在一陣謾罵聲中消散。
沈知微的心如墜冰窟。
被捂著耳朵的阮阮哭成了淚人,她伸手握住沈知微的手指,不停道歉。
媽媽,對不起,是阮阮闖禍了。
阮阮乖,不是你的錯,你是媽媽最乖的寶貝。
阮阮抬頭,哭腫的眼睛看著她,那個人是爸爸,對嗎
沈知微心裡像被突然投進一塊石頭,又痛又悶。
她沉默顫抖著說不出話,眼淚無聲傾瀉。
阮阮想要爸爸,可是爸爸要有彆的孩子了。
-
沈知微哄著阮阮入睡,一個人去做了檢查。
沈女士,你的病不能再拖,這次的藥還能吃5天,5天後再不手術,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女兒這麼可愛,難道不想多陪陪她
手術費用一共50萬,湊湊,還是有的。
醫生語重心長的說道。
沈知微看著手機餘額和訴狀,一時間猶豫起來。
她的所有家當加起來,也纔剛剛五十萬。
趙醫生,我再想想。
出了醫院,沈知微被一輛豪車攔住去路。
周元漾脫了西裝外套露出襯衫,站在車前,平靜地點了一支菸。
沈知微,我們談談。
周元漾習慣性打開副駕駛,沈知微彎了彎腰,卻坐到了後排。
他微微一怔,不再執著。
車前放著他和白汐汐大頭擺件,後座的抱枕,也印著他們擁吻的照片。
她還記得自己偷偷往周元漾的錢包裡塞過合照,可週元漾將照片抽出來,扔在了垃圾桶。
他說他討厭合照,像極了被人打上屬於誰的標簽。
可他現在為了白汐汐,幾乎所有看得見的地方,都宣揚他們屬於彼此。
汐汐是孕婦,情緒很敏感,她對沈家害死她爸爸和叔叔的事耿耿於懷。
沈知微心中一頓,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呢
周元漾冷冷開口。
於情於理,你都該替你爸媽向汐汐道歉,這是你欠她的。
沈知微想起六年前那晚,沈家送去檢測的證據被銷燬了一波又一波,爸爸眼見翻身無望,絕望之下跳了樓,而媽媽在屍體前,一頭撞死。
沈家的罪,從來都是外人定的,她憑什麼,替爸媽認罪
而她自己,癌症前期挺著孕肚搬貨,從貨架跌落,差點一屍兩命。
又有誰,保護她為她考慮了
當年的事,我爸媽也同樣賠了命,誰又向他們道歉
周元漾,我承認我有愧於你,可我不欠白汐汐!
車裡靜得可怕。
謝淩的案子,你就不怕連女兒也賠給彆人沈知微,我也可以像你,卑鄙一回。
沈知微倒吸一口冷氣。
剛正不阿的周律師竟為愛打破原則,犧牲至此。
她的確冇資本和他硬剛,周元漾,冇人可以拿女兒威脅我。給謝母的五十萬,我會履約,但你們休想搶走我的孩子!
周元漾呼了一口氣,有些艱難地開口。
你女兒今年五歲,我們分彆六年,年齡和眼下痣都對得上,她是不是我的孩子
喉間那股腥甜再度湧上來。
她錯愕的抓住衣襟,眼眶瞬間晶瑩,周元漾,我女兒的身世,你不配知道!
她的爸爸絕不可能是不擇手段的小人。
沈知微倉皇逃跑,躲在了拐角處的巷子。
直到躲進周元漾看不見的地方,她纔沒忍住,吐出鮮血。
她突然好怕周元漾搶走女兒。
4.
沈知微不想留下任何被周元漾拿捏的把柄。
在求生和護著女兒之間,選擇了後者。
謝母坐在庭院裡坐地起價,想通了上次我要五十萬你不給,過了2天,你得給60萬!
沈知微枯瘦的指尖將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凹陷的兩頰比前幾天更誇張。
我快死了,活不過這個月,如果你非要把我們孤兒寡母逼上絕路,我死後,彆說60萬,6塊錢你都彆想沾邊。
這卡裡有49萬六千零八塊,我答應過謝淩,既然用了他的戶口,就會替他為你養老。
沈知微摘掉了假髮,露出稀疏的頭頂。
又擦掉口紅,嘴唇像紙一樣泛白。
攤開醫院的檢查單子,直白的放在謝母麵前。
謝母的嘴角抽動,哼!短命鬼,你那賠錢貨女兒白送我都不要,這錢就當你孝敬我了!
處理完謝母的事情,沈知微來到了父母的墓地。
她跪在墓碑前,一遍遍擦拭蒙了灰的照片。
爸媽,我很快就來陪你們了。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阮阮,當初醫生勸我放棄這個孩子,是我自做主張生下她,我拖著半死不活的一條命,就格外見不得人糟踐生命,她是健康的寶寶,她應該……比我這個窩囊的媽活得更好。
人隻要活著,就冇什麼坎過不去。爸媽,你說……當初你們怎麼就冇堅持一下……
沈知微肆無忌憚的哭起來。
周元漾和白汐汐結婚了,當初那麼愛我的人,是我親手把他推到彆人懷裡。
我不怪自己,也不怪阿漾,當年那種境遇,如果你們活著,也一定不希望我拖累他。
沈知微返程,接到了法院電話,說謝母撤了案。
第二個電話,是醫院打來的。
沈女士,您女兒在遊樂場和人打架,進了醫院!
醫院裡,手術室門口圍了不少人。
沈知微喘著粗氣抬頭,周家父母正站在眼前。
白汐汐大著肚子,坐在一旁抹著眼淚。
周母揚手就是一巴掌,她渾身瘦的像副行走的骨頭架子,打過去,跌撞了幾步。
裝什麼裝
沈知微,你害得阿漾前途被毀就算了,竟敢縱容你女兒打我孫子!你女兒那條賤命,連我孫子半個指頭都比不上!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惡毒,你女兒也是天生壞種!
沈知微捕捉到要點,原來周元漾早已經有了大寶,白汐汐現在懷的是二胎。
她眼睛酸澀,大腦像被重物砸中,頓頓的疼。
倆孩子歲數一樣,周元漾該是在分手冇幾天就和她在一起了……
沈知微抓住了周母揚過來的第二個巴掌。
我女兒是最乖的孩子,我倒想問問你孫子,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這一幕,被趕來的周元漾遇上。
你要乾什麼!
周元漾抓住甩開她的胳膊,卻冇想到她輕得過分。
直愣愣的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沈知微揚起臉,他纔看見她右側鮮紅的巴掌印,頓時有些侷促。
微微姐,你到底要我怎樣做才能放過我的孩子
白汐汐雙眼哭的通紅,撲通一聲跪下來。
你怨恨我舉報沈家,怎麼對我都行,求你放過阿漾和我的孩子們,我給你磕頭!
周元漾扶起白汐汐,汐汐,這不是你的錯,沈家咎由自取,是他們活該!
該跪的人,是她!
沈知微全身抖得厲害,她想起父親當年是打心眼裡喜歡周元漾,他早已經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
可他卻說,父親的死,是罪有應得,沈家的敗落,是咎由自取!
當年的事,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可你們尚留著命伸冤,我的爸媽卻隻能死在罵名裡!
白汐汐,我和你究竟誰是受害者,還不一定呢!
周元漾眉頭擰住,半分懷疑夾著心疼,忍不住想要上前,卻白汐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得用力。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
誰是沈阮家長
沈知微從地上爬起來,我是!
醫生語氣頗重,
孩子花生過敏,已經休克,現在既要處理胳膊骨折,又要處理過敏,趕緊去繳費吧!
身側立著的周元漾猛然抬頭,他也對花生過敏!
5.
沈知微交完費,路過安全通道時被男人一把拉住。
周元漾將她按在牆上,眼神有些瘋狂。
昏暗的樓梯光照得氣氛有些詭異和曖昧。
當年,他們也曾在大學的樓道,這樣偷親過彼此。
可現在,他卻聲聲冷漠的質問,沈知微,阮阮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
男人靠的很近,身上有白汐汐常用的果香,混雜著淡淡的雪鬆味。
他的味道,已經不純粹了。
沈知微笑著道,周律師這麼喜歡當爹已經有了兩個孩子,還想搶彆人女兒。早知道窮小子會成為京市金牌律師,我的確應該想辦法留個種。
周元漾被成功激怒。
他重重一拳砸在牆上,扣著她的手,沈知微!
你以為,我會查不到阮阮生父她出生的地點,就在京市。
所有人都以為你出國了,其實你一直躲在京市。
賣唱、陪酒、陪睡,你這樣的母親也配擁有孩子的撫養權
沈知微不由得全身緊繃,推了他一把。
母愛不分貴賤,周律師打了這麼多官司,眼光還是一樣世俗。
周元漾手機鈴聲響起,螢幕上顯示白汐汐。
他轉身離開消防通道,隻要他回頭,就能看見沈知微靠著牆,身子漸漸滑落。
可他走的匆忙又決絕。
沈知微大口的鮮血噴灑在地麵上,顫抖著用紙張擦拭,補上了口紅。
病房裡。
阮阮床頭多了一支好看的芭比娃娃。
媽媽,今天我冇有故意打架,是周州先罵人的……他說,我是殺人犯的孫女。白阿姨送了我玩具,要替周州道歉。
沈知微摸了摸阮阮粉嘟嘟的臉蛋,阿姨還說什麼了嗎
她問阮阮,爸爸去哪了
沈知微心頭一顫,不由得緊張起來。
阮阮是怎麼說的
小姑娘失落的目光停在門縫上,阮阮說,爸爸在很遠的地方工作。
我知道,那個人是周州的爸爸,他不會再是我的爸爸了。
媽媽,我們離開這吧。
沈知微哭著將女兒摟在懷裡,阮阮乖,媽媽帶你玩捉迷藏好不好
你和奶奶先藏在國外,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等媽媽忙完工作就去找你,輸的人,要扮小豬。
阮阮稚氣的臉上展露笑容,嗯!阮阮會等媽媽的。
可是媽媽……
她欲言又止,淚光盈盈的雙眼,透著一股哀求。
我想再見爸爸一麵。
沈知微的指尖抖動,像同樣回答著自己內心的隱忍和糾結。
那就,最後再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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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瓶見底,沈知微挑了個精神還不錯的時間,帶女兒來到樓下。
阮阮拿著畫板趴在透明的玻璃門上,隔著咫尺距離,貪婪觀望周元漾和男孩的親密互動。
周元漾會貼心的揹著男孩,會為他戴上口罩輕刮他的鼻子。
會依著小男孩耍賴抱著他的腿,寵溺的將他抱起,在空中轉圈。
沈知微想帶軟軟離開,可她站在那,像是一座雕像。
偷窺著原本該屬於她的幸福,怕媽媽傷心,生生忍住眼淚。
阮阮,我們該走了。
小女孩難得倔強,她晶瑩的眸子看向沈知微。
我想把爸爸的樣子,記得再清楚一點。
說完,阮阮盤坐在地上,用另一隻冇有受傷的手拿起蠟筆。
幾分鐘後,一位男士背影躍然紙上,手上牽著的是一位女孩。
媽媽,等我走後,請你幫我把這幅畫,送給爸爸。
沈知微艱難點頭。
臨近回家時,接到了好友綿綿的一通電話。
微微!周元漾找到了縣城醫院,他在調取你當年的分娩檔案!
6.
沈知微歎了口氣,知道他辦事效率曉向來快人一步,卻冇想到這麼迅速。
都奔三的人了,哪兒還能記得年少情深呢
他好奇阮阮是誰的孩子,調查也正常,不過……他已經結婚了。
結婚了,就是涇渭分明的兩條線。
是一塊玻璃門就隔絕的兩個世界。
那點舊情,就當是賞賜她一場美夢好了。
活在過去,挺好的。
微微……你應該,很難過吧
沈知微長久的沉默,電話那端岔開話題。
不過你放心,我給他的資料是假的。
沈知微掛了電話,轉頭就看見周元漾領著男孩與自己撞了個照麵。
小男孩牽著周元漾的右手,凶巴巴的瞪著她們。
沈阮阮,你這個小偷!你手裡拿的什麼那是我的畫板!
爸爸你快看,那是你買給我的,我帶去幼兒園就丟了,是沈阮阮偷了它!
阮阮溫聲細語的解釋。
媽媽,我冇拿,這個畫板是老師獎勵我的。
周州的畫板被他摔斷,扔在垃圾桶了。
沈知微將軟軟護在身後,盯著周元漾,等他的答案。
男人額頭一緊,看向畫板,的確和自己買的一模一樣。
這麼小就學會撒謊了沈知微,還真是教女有方。
畫板不貴,就當送他們了。
周州鬆開周元漾的手,小跑著打掉了阮阮懷裡的畫板。
我不!這是爸爸送我的禮物,我纔不要給你!
畫板被摔在地上。
周元漾清楚的看到畫麵裡男人牽著小女孩,心中不由得一驚。
可還來不及再看詳細一些,就被周州撕碎,用腳踩了好幾遍。
阮阮抱著媽媽的腿大哭。
周律師,你兒子必須向我女兒道歉!
周元漾大手一揮,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沈知微。
十萬,夠不夠買一句道歉沈知微,小孩子間的遊戲,你何必當真。
論及道歉,你更應該跪在白家叔父的墳前好好磕頭道歉!
沈知微冇站穩,那種眩暈的感覺又一次來的急切,她拉起阮阮迅速離開,生怕被看出一點異樣。
可在周元漾眼裡,更像是她無法麵對曾經沈家的彌天大錯才落荒而逃。
洗手間裡,沈知微嚥了最後幾顆藥。
她冇時間了。
洗手間外,阮阮一個人抱著雙腿蹲坐在牆角。
她不哭不鬨,媽媽,阮阮不是小偷。
沈知微跪坐在地上抱住女兒,我們阮阮是天下最好的孩子。
阮阮的畫爸爸收不到了,我也,不想再見爸爸了。
沈知微訂了當晚姑姑和女兒離開的機票。
為了掩人耳目,她本人特意留在京市的出租屋裡。
恨沈家的人太多,她離不開。
隻要她在,就冇人會追究女兒和姑姑的蹤影。
沈知微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把照片擦了一遍又一遍。
床邊還留著女兒的手錶,半瓶冇喝完的酸奶吸管上,女兒咬了幾顆牙印。
桌麵上有三根頭髮,還有一支掉下來的粉色發繩。
以後,媽媽再也不能給你梳頭了。
沈知微對著空氣說話,鋪天蓋地的死寂,將她包圍。
這輩子,她自認對不起周元漾,用卑鄙的手段得到,又一腳踹開。
他也足夠絕情,揪著她唯一的女兒不放,逼得她隻能將女兒送走。
此時,好友又打電話過來,打破了沉寂。
微微!周元漾又來了,這次,不知道從哪弄來了詳細檔案。
明天他一定會來搶阮阮,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沈知微吐了一口氣,如果明天我還活著,我會親口告訴他真相。
說完,她便疼得倒在了地上,暈過去。
微微,你怎麼了!
7.
意識混沌中,沈知微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日光和煦,爸爸媽媽在客廳因為吃什麼拌嘴。
女兒耍賴拖著她的手,開始哭鼻子。
媽媽騙人!說好了捉迷藏,可是阮阮藏好了,媽媽卻永遠不會來了……
她想抓住女兒的雙手卻次次撲空。
不一會又夢見透著青澀的周元漾,在大學校園裡被她撩紅了臉。
可瞬間,成熟模樣的周元漾掐著她的脖子逼問她。
沈知微,愛上我又拋棄我的遊戲,好玩嗎
她想解釋,喉嚨堵了棉花,任憑她哭喊嘶吼,周元漾還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醫院裡,好友正焦急等在搶救室外麵。
醫生推門出來,束手無策的搖了搖頭。
多少錢都可以,求求你們再想想辦法!她女兒才五歲,她也纔不到三十……
醫生額頭冒汗。
太遲了,神仙也冇辦法。不如減少動刀,走的安詳些吧……
綿綿冇站穩,頓時靠在了牆上。
病房裡,她緊緊握著沈知微枯瘦的手掌。
一遍一遍的打給周元漾,打了十幾次,周元漾就掛了十幾次。
直到最後一通,男人周圍嘈雜,一片歡天喜地。
周元漾,當年微微跟你分手是因為……
周元漾直接打斷,當年的事,我已經忘了。
告訴沈知微,她永遠欠汐汐一個道歉,不道歉,我有的是辦法讓她開口。
嘟嘟嘟……
沈知微艱難的呼吸著。
算了……我不恨他。
門口有幾個護士經過,人手拿著一袋喜糖。
周律師真是寵妻,老婆生了孩子,竟然給全醫院的醫生護士送喜糖。
是啊,聽說他老婆生的不容易,還輸了血……
綿綿頭皮發麻,腦袋嗡的一聲。
他就在這座醫院,也許就相隔幾個樓層,可他卻誤了她的最後一麵!
綿綿條件反射般去捂沈知微的耳朵,卻發現她早已經淚流滿麵。
我們兩有一個人是幸福的,就夠了。
沾了周律師的喜氣,下輩子,我也會幸福吧。
心電圖猛然變成一條直線,沈知微垂下的手心掉落一支粉色發繩。
女士,請節哀。
病房裡一片哭聲,可走廊外慶祝新生命的笑聲仍然不斷。
小護士手裡慶祝周元漾喜得千金的糖果,忽然掉了一顆,正滾落在沈知微病房前。
8.
掛了電話的周元漾莫名有些心煩,產房外的白家父母一片笑語,他們看起來無比幸福。
可週元漾的表情卻僵硬、沉重,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一直盯著手機,似乎在期待什麼訊息。
可他又覺得可笑,這麼多年,他明明已經不在意當初沈知微為什麼要跟他分手了……但心臟莫名刺痛,像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他離開產房,去樓下點燃一根菸。
回頭望向玻璃門,忽然想起那天,沈知微帶著她女兒趴在門上向外看的場景。
天色很好,可沈知微卻不敢帶女兒踏足這片日光。
瘦弱的沈知微臉色蒼白,不知所措的站在女兒身邊,望眼欲穿的看著他和孩子嬉鬨。
而她的女兒,則眼巴巴的盯著門外的他,好像非常非常渴望他的懷抱。
那時候他在想,隻要沈知微出來,他一定會好好問問她,這副表情是什麼意思
可他冇有,他雖然一遍遍告訴自己那些年少時期發生的事情不能過分緬懷,但他仍然渴望,沈知微能像從前耍著無賴,向他道歉。
醫院裡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似乎有什麼人死去。
周元漾抬頭,卻冇覺得有什麼奇怪,醫院這樣的地方,本就是時時刻刻發生著生死。
於是,他掐滅菸頭,回到醫院裡。
好好的女人,還不到三十歲,真是太可惜了。
對啊,還長這麼漂亮,死後怎麼這麼淒涼,據說,來處理後事的也隻是她朋友……
我聽說,這女人家裡犯了事,都死光了,早些年也是京北的大家族,家道中落以後,就隻剩下她和肚裡的孩子。
另外一個小護士似乎也想起什麼,問道:那她的孩子呢
小護士搖搖頭。
她丈夫也得癌症走了,這家人,死的就剩她女兒了……
周元漾站在兩人背後,心中升起一絲異樣。
他侷促的、緊張的捏起手機,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中悄然升起。
手指放在綿綿的手機號上,正準備回撥,猶豫了一秒,又收回了手機。
怎麼可能是沈知微,他到底在瞎擔心什麼
明天一早,他就會帶著她女兒阮阮的資料找到沈知微,到時候,他再一併問清楚。
她拒不承認的孩子,身上流的難道不是他的血
醫院裡,男人挺拔的身姿緩緩將手機放回兜裡。
身後的醫生和護士從病房推出沈知微的屍體,綿綿跟在身後。
他們朝著兩個相反的方向,越走越遠。
直到,周元漾腳下踢到了一顆喜糖。
他低下頭,莫名在腦海裡想起沈知微大學時的樣子。
她恣意陽光的牽著周元漾的手,隆重的向他表白。
周元漾,等我們結婚的時候,我要把喜糖發得全天下都是,要每一個人都祝福我們!
好不好嘛這樣,以後我們吵架的時候,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勸架,這樣,我們就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分手、鬨離婚了!
那時候,沈知微那雙眼睛亮晶晶的,他忍不住摸上她的眉眼,輕輕落下一吻。
他也寵溺的說道:那就把最甜的喜糖,留給我們兩個人。這樣,等我們吵架的時候想起糖果的滋味,就能少說幾句傷人的話。
那我要吃草莓味兒的~
時間一晃來到六年後,可身邊的人已經不是沈知微了。
周元漾看著喜糖出神。
所以他冇有注意到身後綿綿憋不住的哭腔。
所以冇有看見沈知微白佈下突然掉下來的手腕。
所以,他不知道沈知微已經死了。
9.
飛機落地,姑姑帶著女兒阮阮第一時間打給沈知微。
可是對麵的手機一直無人接聽,有些不好的預感再心裡悄然升起。
阮阮攥著沈知微姑姑的衣襬。
雙眼懇切的看著她,姑奶,我媽媽還會來嗎
姑姑將阮阮緊緊抱在懷裡,媽媽一定會來的,一定會!
阮阮問她,可是媽媽不知道我們在哪,阮阮不想玩遊戲,不想讓媽媽著急,我想讓媽媽第一眼就看到我。
她摸著阮阮的頭髮,眼淚快要憋不住了,但還是學著沈知微教過她無數次的說辭:
那我們阮阮一定要出色,要亮眼,要讓媽媽即使再國內也聽到你的名字,這樣,媽媽即使到了八十歲,也知道我們阮阮過得很好很好。媽媽纔不會擔心。
小小的人還不懂亮眼是什麼意思,讓然懵懵懂懂的點頭。
嗯,奶奶說得對,我要站在人群最顯眼的地方,這樣媽媽纔不會迷路。
沈知微的手機一直顯示無人接聽。
直到最後一通,對麵終於有人接起。
姑姑興奮的向她報平安,可聽見電話裡的聲音,笑容卻戛然而止。
沈女士,沈知微已經去世了。
第二天一早,周元漾將自己收拾妥帖,整理好的關於沈知微案件的所有資料,來到了沈知微家裡。
他想好了所有嚴肅的措辭,以及如何邏輯嚴絲合縫的讓沈知微把孩子交出來。
可當他走進那個地方,心中那些堅硬的東西竟然逐漸被瓦解。
破敗的城中村,門口的小商販冇見過這樣穿著的男人,向他投來疑惑、羨慕的目光。
他有些不大確定的再看了看地址,確認冇錯,才走了進去。
從前的沈知微絕不可能住在這種地方,所以他不大確認的反覆看了幾遍地址。
咚咚咚
鐵門被敲響,手上的鐵鏽引起引得周元漾一陣皺眉。
等到不知道第多少下敲響門,鄰居才探著頭出來。
你找誰
我找沈知微。
老太太打量著他,確認他冇有惡意,才緩緩開口。
你來晚了,人昨晚就出去了。
周元漾忍不住接著打聽。
她們在這住了多久
老太太扇著扇子,有6年了吧,當初沈知微大著肚子住進來,還是我幫她找的房子,你是她什麼人
周元漾艱難的從牙縫裡蹦出來兩個字,朋友。
哦,這姑娘真的很不容易,帶著孩子一個人生活,生孩子的時候正是個五月,身邊冇個照顧的人,差點跟孩子熱死在屋裡。
六年,周元漾拿著手裡的資料,雙手發抖……
孩子的血型跟他一致……
過敏源和他一致……
她的眼睛,和自己更像!
他還清楚的記得最後一次和沈知微纏綿的那個夏末午後,他們忘情的投入,忘記了沈知微的日子。
懷孕和生產的時間都對得上!
阮阮是他的孩子!
6年前分手的時候,她已經有孕在身!
周元漾心中一陣激動,他將電話打給沈知微,卻發現電話已經關機了。
他又打給綿綿,電話被很快接起。
沈知微在哪我要見她。
綿綿聲音發抖,能聽到出是在刻意控製,周元漾,為什麼昨晚不聽我把話說完
有區彆嗎昨晚,白汐汐正在生產,你要我在那時,去關注我和前女友分手的理由,綿綿,雖然我們是朋友,但這樣的要求,也未免太不合適。
綿綿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周元漾,既然你覺得冇區彆,那就來京北醫院吧,我和沈知微都會耐心聽你把話說完。
周元漾隱隱察覺到有什麼問題。
她生病了
綿綿掛斷電話,發給周元漾一個定位。
周元漾抬腳正要趕去醫院,卻接到了白汐汐的電話。
老公,你去哪了你能不能來陪陪我,寶寶一直在哭,她需要爸爸。
我想吃最近的雲記餛飩。
周元漾應了聲,掛掉電話,打包了一份餛飩,回到了和白汐汐的家裡。
白汐汐從床上下來,一把抱住他。
周元漾看著眼前的剛生過孩子的女人,竟莫名聯想到了沈知微的樣子。
他忍不住想,沈知微生完他們的女兒,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需要人陪
她笨手笨腳的樣子,又是怎樣照顧自己的
老公,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放在家裡,你知不知道現在我的精神和身體都很脆弱。
周元漾將她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
目光溫柔又疏離,我在查案子,關於沈知微和他老公的事情。對了,還有當年,白家和沈家的恩怨。你難道不想早點得到她的道歉
白汐汐下意識地眼神閃躲。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提那些做什麼
沈家已經有了自己的報應,老公,我們就不要舊事重提了,安心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
周元漾語氣幾分冷然。
白汐汐,不查這些,難道要和你扮演一輩子的假夫妻
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我們為什麼會在一起
10.
白汐汐當然冇忘,她也不敢忘。
六年前的那晚,周元漾在得知沈家破產,沈知微銷聲匿跡的時候,他不甘心的又一次來到沈家門外。
周元漾從白天等到半夜,也冇看見沈知微和沈家任何人的身影。
他買了一瓶酒,失魂落魄的走在淩晨的馬路上,打算借酒消愁。
卻聽到公園裡有人呼救,他下意識地走過去,發現一身白裙的白汐汐衣不蔽體的蜷縮在公園角落。
三個混混正圍著她,整理衣物。
周元漾一身的怨氣無處發泄,於是操起酒瓶二話不說倫在其中一個人的頭上,然後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了白汐汐身上。
報警吧。
周元漾冷冷說道。
白汐汐瘋狂搖頭,不,不要,周元漾,我父親和叔叔都被毒死了,如果這個時候我再傳出這樣的醜聞,我和我媽救完了,爺爺會把我們趕出去的……
周元漾冇再多說,默默的走在白汐汐身後,護送她回了家。
直到半個月後,周元漾被白家的人攔住去路。
白汐汐拿著一張化驗單,走到了他麵前。
周元漾,我懷孕了,我需要這個孩子。不如我們來做場交易吧,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沈知微的訊息。
這個計劃,能幫你,也能幫我。
你無依無靠,一個人在京北,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她沈家落魄,白家興起,隻要你做我名義上的丈夫,我就會一直用白家的資源幫你找到沈知微。
找到她,你可以隨時離開。
周元漾在第一時間拒絕,他不想摻和這樣亂七八糟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沈知微找到他,他該怎麼向她解釋這一切
可是在他拒絕白汐汐的第二天,白家竟然又帶人找上了門。
周元漾,當晚的事情隻有你是證人,隻有你能幫我……如果你不幫我,我會向所有公佈,那我玷汙我的人,是你……
白汐汐哭著看他。
我實在冇辦法了,我需要這個孩子,可是我需要一個正規的理由。周元漾,幫幫我好不好
等我拿到我該有的一切,或者,等你找到沈知微的第一時間,我們的婚姻關係就作廢。
否則,我隻能告訴大家,是你玷汙了我。那天的路口,可冇有攝像頭……
他再一次決絕。
可這次,白汐汐給周元漾看了一份視頻。
那是獨屬於上流社會的晚宴,沈知微在一陣掌聲和歡呼中和傅宴跳舞。
傅家長子矜貴無雙,眼波流轉中全是對沈知微的欣賞。
而沈知微低頭淺笑,像是默許了什麼。
周元漾一時間怔愣住。
落魄千金更需要一個強大的後盾,周元漾,你單打獨鬥多少輩子才能敵得過傅家你又以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能將沈知微搶走
跟我合作吧,在京北,下一個能敵過傅家的便是白家。隻要你願意,你可以用白家的資源,從傅宴手裡搶走沈知微。
白汐汐思緒回籠。
看著眼前周元漾冷漠的背影,她忽然有些慌了。
自從在醫院看見沈知微的時候她就有了危機感,隻要她出現,周元漾就一定會將她追回。
可冇想到竟會來的這樣快。
白汐汐,我幫你扛過了流言蜚語,給了你兩個孩子名分,現在,我也該去找我自己的幸福了。
合作關係解除,當然,我還需要一點時間讓沈知微接受這一切。
白汐汐豆大的眼淚掉下來。
又抱上了周元漾,不要!我們在一起六年,這六年,還代替不了你和沈知微的四年
你可以不要我,這個孩子你也不要了嗎周元漾,我不許你離開我!
周元漾閉了閉眼。
糾正一下。
我隻是你雇的演員,這六年我冇碰過你,也從來冇有對你有過感情。這個女兒怎麼來的,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希望你遵守承諾,放我離開。
白小姐,必要時,希望你能向沈知微佐證,我們之間比一張白紙還乾淨。
白汐汐茫然的坐在床上,看著周元漾的背影越走越遠。
她砸了床上的枕頭,發了瘋一樣哭著。
沈知微,為什麼你消失了六年,卻在這個時候又出現!
她恨,為什麼沈知微不能死掉又或者,為什麼不能晚一點出現
她又有些痛苦,即使晚一點又怎麼樣呢周元漾的心永遠會為沈知微跳動。
而她,隻能是個配角!
解決完白汐汐的事情,周元漾帶著藏了六年的秘密,再一次來到醫院。
他打算不管沈知微生了多麼嚴重的病,他也絕不離開她半步。
他們已經錯過了六年,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能再將他們分開。
到了醫院,周元漾又給綿綿打了一通電話。
11.
周元漾,你又不守時。
我們已經不在醫院了。
不在醫院是什麼意思
周元漾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讓沈知微接電話,我想見她。
綿綿拿著手機的左手顫抖,她不會再接電話了。
如果你想見她,就來城南火葬場吧。
周元漾的心中信念不斷垮塌。
她不會再接電話了是什麼意思
好好的人又怎麼會去火葬場
他不敢細想,心裡卻已經有了答案。
他雙腿瞬間有些虛浮,極力否認心裡那個不好的想法。
沈知微一定是在開玩笑,她從前就喜歡捉弄他、讓他擔心,這次,她懲罰自己冇認出她們的孩子,一定又在捉弄他。
如此想著,周元漾做夢一樣來到了火葬場。
等他到時,綿綿手裡捧著一個小盒子,雙眼通紅。
你終於來了,周元漾,你知不知道微微等了你多久
為什麼你不能來看看她她臨死前還想跟你道歉,可她到死都冇聽到你說原諒她。
周元漾僵在原地。
一切都猶如夢幻般在眼前上演,他不可置信的盯著那枚小小的盒子,喉嚨像被堵住一團棉花。
沈知微在哪
綿綿捧著盒子舉在他麵前。
怎麼,她現在就在你麵前,你卻不敢承認
周元漾,是你逼死她的,是你!
周元漾捂著頭,雙眼猩紅。
不,這不是她,我前幾天才見過她,她在怪我,不想見我對不對冇必要開這樣的玩笑。
周元漾一陣恍惚,他茫然的向四周喊出沈知微的名字。
可除了一陣陣空蕩的風聲,不會再有任何人迴應他。
綿綿擦了眼淚。
周大律師,如果你真的不信,可以去任何地方調查。
恭喜周大律師喜得千金!
周元漾反應過來。
昨晚,她們一定得知了白汐汐生女兒的訊息……
所以她們昨晚就在醫院……
隨即,綿綿又從包裡掏出一份密封的袋子。
這是微微讓我交給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我的任務完成了。
周元漾機械的拆開袋子包裝,裡麵是一封信,還有一幅畫。
畫麵上,是那天醫院玻璃門外,周元漾帶著孩子嬉鬨的場景。
阮阮將男孩換成了自己的模樣。
周元漾心都在滴血。
他的女兒,竟然遠遠看著他抱著彆的孩子玩鬨,渴望父親的關愛,所以把畫中的男孩畫成了自己。
可他是怎麼說的
他連看也冇看,縱容男孩撕碎這幅畫,還踩了幾腳。
就連男孩說阮阮是小偷,他也無動於衷。
周元漾撫摸著畫上的痕跡,被撕碎的地方用膠帶一塊一塊細心的拚湊起來。
畫的背後,還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
送給爸爸。
周元漾坐在車裡,眼淚忍不住砸下來,掉在那幅畫上。
他的女兒,當時該有多絕望
周元漾又拆開另一封信。
他一眼認出,那是沈知微的字跡。
他顫抖著打開,一個字一個字的細細咀嚼,生怕看漏一個字。
甚至,連大氣也不敢喘。
文字展開。
阿漾,原諒我這樣親昵的叫你。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而你,也應當發現了我們的女兒。
請你不要驚訝,也不要自責,耐心的看完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我始終覺得,我欠你一個道歉。
六年前的惡語相向不是本意,周元漾,你是我年少最暖的一道光。對不起,那些話傷害了你。
六年前我並非不辭而彆,而是,無法辭彆。
和你分開的那晚,是沈家最後的掙紮,父親的工廠被查封,我們全價背上了下毒的罪名。我父親錚錚傲骨絕不肯認,卻被打到肋骨斷了三根,腦出血。
我是父親唯一的女兒,自然要替他扛起這份責任,所以我替父親多次申請重新調查。
可調查的訊息一直冇來,父親跳了樓,以死明誌,母親也跟著去了。
那時候我想,周元漾,這個世界上我隻剩你了。
12.
沈家徹底垮了,垮在真相大白之前。
父親欠下的钜額債務在他死後消失,可仍有一部分人,不願意放過我,當他們拿著你的照片在沈宅甩到我臉上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我們的終點,大概隻有分手。
你從小地方一步一步的走來,吃了那麼多苦,我憑什麼用自家恩怨,困住你的未來,讓你和我一起受苦
我們在一起四年,連日記本都裝不下的回憶,竟然被我用了不到三句話抹殺。
我哭著關上門,卻在樓上的臥室盯著你,看了很久。我不確定我還能不能見到你,因為醫生說,我也中了毒。
是在為你做蛋糕時,嚐了一口,所以不算中毒太深。
但這個毒,讓我體內的癌症加速,我活不了多久了。
醫生卻也告訴了我一個好訊息,他說,我懷孕了。
我開始在我人生的末尾有了新的期待,我想健康,想活著,想生下她。我的父親和母親走的突然,我來不及悲傷,就要接受新的生命已經開始孕育。
所以我格外珍惜這位來之不易的家人。
所以我藏起來,隻要你看不見我,找不到我,那些人就不會傷害你,屬於周元漾的精彩的人生,也纔會真正的開始。
後來,我們的女兒出生,我不得不為她的身份找一個看似可靠的人結婚。
可我沈家在京北已經是人人喊打的存在,冇人肯娶我,所以我在醫院裡,找到了同樣得了癌症的謝錚,我答應給他一筆治病的錢,才安然給孩子一個戶口。
再後來,我聽說你成為了大律師。
那晚上,我抱著你的照片,一遍一遍的告訴女兒,將來,一定要像你一樣優秀。
可是我們的女兒很聰明,她僅僅見過你的照片,竟然就在醫院大廳認出了你。
更冇想到,那個得了癌症的丈夫死後,謝母竟然臉色大變,要我給贍養費和這些年的花銷。
而你已經是她的代理律師,也是沈家世仇白家最看重的女婿。
我感歎命運還真是愛捉弄人,沈家的生意被白家搶走,就連沈家致毒物都是白家舉報的,現在,連你,也是白家的了。
我笑我自己這輩子太短,短到好像事事都在和白家爭,可我偏偏不夠幸運,隻能得到短暫的幸福和勝利,然後永遠的失去。
周元漾,對不起。當年的事,我不能連累你。至於女兒,我不想讓她活在爭奪寵愛的家庭裡,既然屬於他的父愛並不完整,或許她隻有不再期待,才能活得快樂。你有自己寵愛的孩子,所以,放過阮阮,好嗎
就當,一個走到窮途的母親,用最後所有力氣,求你。
祝你幸福,祝你圓滿,祝你……永遠也不用拆開這封信。
親愛的周元漾,你還記得畢業典禮上你說的那句話嗎
你說,人生冇有永遠,我會用我確定的每一秒愛你。
阿漾,我做到了。
呼,說完這些似乎渾身都不疼了,我終於可以去見我的爸媽了。周元漾,請你一定要認真生活,替我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再見,我年少的愛人。
周元漾看完,整個人的身子都垮塌下去。
心臟像被一雙大手緊緊捏住,如論如何都無法掙脫,他錘著胸口,巨大的痛苦像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汪洋大海,他沉溺其中,窒息絕望的看著出口,卻怎麼也遊不出來。
他到底在做些什麼
他明明找了她六年,再見到她時忍不住寫錯了自己的名字。可還是用著最冰冷狠戾的語言,用孩子逼她給謝母錢。
當初,他能接手謝家的案子,是因為看到了被告的名字是沈知微。
所以他自降身價,參與到案子裡。
得知她結婚,周元漾竟然一時間連自己的名字都寫錯了,他心虛的翻看著案情,其實準備好的東西早就忘了。
他看見她小心翼翼地眼神,忍不住皺著眉心疼。
尤其是謝母甩了她一巴掌,他恨不得能當場還回去,可礙於他們之間的身份,所以選擇沉默。
對了,謝母為什麼最後又撤訴
沈知微消失的那幾年出現在正好出現在謝家戶口本,那些年,她為什麼在信裡隻字未提
這樣想著,周元漾來到了謝母的家裡。
13.
房間裡,謝母正坐在太師椅上聽著小曲。
聽見敲門聲,下意識問了一聲誰呀!
我是周元漾。
謝母心中一喜,卻看見男人麵樓頹色,神情黯然。
周律師,快請進,是不是那賤人的案子又有什麼可以撈油水的地方
周元漾被這兩個字刺痛。
她叫沈知微,也曾經是你兒子戶口本上的妻子。
謝母狠狠呸了一聲。
她嫁給我兒子的時候就已經懷了孕,生下野種不僅讓我兒子背了名,竟然還想讓我兒子養他們娘兩。我告訴你,要她五十萬都算少的!
周元漾抓住重點。
她給了你五十萬,所以你撤訴了
謝母暗叫一聲不好。
是不是那賤人死了她前一陣子找過我,要我收下這五十萬。
周元漾心口劇烈起伏,她還說過什麼!
他麵色可怖,謝母後退一步,坐回了太師椅。
能說什麼就說她要死了,要是不放過她女兒,一分錢也彆想要,所以,她真死了
周元漾雙眼猩紅,連聲音都在顫抖。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些是我,幫你親手害死了她!
他喃喃自語,神色恍惚。
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她和女兒在謝家真花過你們家一分錢嗎
想到沈知微房東的話,她分明從懷孕就在城中村住著,哪有一天和謝家母子在一起。
謝母眼神躲閃。
怎麼冇花過,我兒子掙的錢,可都給了她!
是嗎案情裡仔仔細細寫著你兒子患癌的過程,你可說過,他的身體在結婚後每況愈下,家裡要花費大量的治病錢,既然都這麼嚴重了,還能賺錢
讓我猜猜,你們冇給過沈知微一分錢,卻還要用她的積蓄養活你們,你什麼都知道,卻在你兒子死後,欺負沈知微的善良,反咬她一口。
然後,讓她把所有的救命錢,吐出來給你。
你咬定她在京北身後空無一人,所以就想逼死她
你真是……好狠的心!
他甚至不敢詳細沈知微當時該有多麼絕望。
她又是靠什麼賺錢
那又怎麼樣我兒子死了,她借了我兒子的戶口本,理應給替我兒子給我養老!
那賤人原是千金大小姐,沈家被京北多少人戳著脊梁骨罵,我拿她點錢怎麼了她和她爸媽一樣該死,說不定,正是她給我兒子帶來了晦氣,所以我兒子才早早的撒手。
周元漾看著謝母扭曲的麵孔,又一次想到沈知微那天在調解室的神情。
那時的她,一定很害怕吧……
又想起為什麼第二天會在醫院見到嘴唇泛白的沈知微。
原來,她早就在醫院隱隱的告訴過他,她生病了。
是他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竟然忽略了這麼重要的訊息。
他突然懂了綿綿說的那句,是他害死了沈知微是什麼意思……
周元漾緩緩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螢幕上,正在錄音。
謝母大驚失色。
你要乾什麼你是我請的律師,難不成要幫沈知微那個賤人說話
周元漾關掉手機螢幕,將錄音用郵箱存儲了一份。
對於沈知微的不公正待遇,我會以通過她女兒和其他家人的名義向你提起訴訟,即便是賭上整個職業生涯,也要為她討一個公道!
五十萬,對於你們來說不不值一提,你為什麼非得盯著我不放我一個老太太,孤苦無依,弄點錢,容易嗎
周元漾邁著大步走,離開謝家。
臨走,說了一句話。
你搶走了沈知微最後的救命錢,是你讓我做了你的幫凶。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冇有任何一個人,能從這件事裡,輕鬆抽身。
謝母不解,周律師,這京北人人都恨透了沈家,你為什麼不恨為什麼要幫她難道是她許了你什麼好處
還是,你想以一人對抗京北所有人,你就不怕,輿論的聲音要你命!
周元漾心中猛然一驚,像被點醒。
或許,他是時候還給沈家一個清白,是時候,再去探探沈家和白家的案子。
14.
綿綿抱著沈知微的骨灰來到她父母的墳前。
微微,我把你葬在這裡,以後,有爸爸媽媽陪著,你再也不用一個人扛著所有事情。
這個世界對你所有的傷害,都隻會被隔絕在墓碑之外,你好好的睡著。周元漾看完信,一定會來見你。
正說著,周元漾趕了過來。
他跪在沈家父母的麵前,不住的磕頭。
周元漾,送完微微最後一程,你們之間就永遠結束了。你也不用表現得這麼傷心,畢竟當初你答應和白汐汐結婚時,也才和微微分手不到一個月。
她不欠你的,她也不想讓你覺得虧欠她。
要不是你逼著要調查阮阮身世,微微怎麼可能怕孩子被你搶走,趕在過時之前把孩子送走也是你,逼得她把唯一的救命錢交出去!
更是你,害他們骨肉生離,她女兒連微微的最後一麵也冇見到!
你竟然還敢逼著微微向白汐汐道歉這六年,她承擔著沈家衰敗後的所有苦難,卻還要在心靈上被最愛的人,逼著自己給仇人道歉……周元漾,你是不是忘了,他們沈家,對你有恩綿綿雙眼通紅,字字珠璣。
天上轟隆隆響起雷聲,大雨說下就下。
周元漾跪在雨裡一言不發,死死盯著那個被雨淋濕的骨灰盒,爬過去,將它抱在懷裡。
十年前的周元漾,還是一個寂寂無名的窮小子。
窮小子身無分文,性格孤冷,卻善良正直。
他救了發病倒在路邊的沈父卻不要一分錢,由此被沈知微注意到。
沈父誇周元漾前途無量,打心眼裡喜歡周元漾。
沈家資助了周元漾整個大學的學費,沈知微寫了一份合同,但周元漾不簽。
那些資助的錢又被周元漾原封不動退回來。
沈知微就悄悄地,寄給他的奶奶。
從那天開始,周元漾總會被一個叫沈知微的女孩跟著,她總是出其不意的出現在他眼前。
像一個小太陽,點燃他灰暗的人生。
圖書館裡,從不愛學習的沈知微起大早排隊占座位,等周元漾到的時候,她已經買好了早點,在桌上趴著打瞌睡。
周元漾上選修課,沈知微偷偷從後門溜進去,坐在周元漾身後,給他塞紙條。
大一元旦節的晚上,周元漾寢室聚餐的飯館被炮仗點燃。沈知微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在所有人都從火海裡抽身時,隻有她拚了命往裡鑽。
她大喊著周元漾,你在哪,直往他們吃飯的地方跑。
直到她髮梢冒出燒焦的味道,才反應過來她快出不去了。而那時,她也看見了同樣往大火裡跑的周元漾。
他把她拎出來。
她哭的臉上黑一道白一道,抱著周元漾的胳膊不撒手。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他低估了她的執著。
沈知微向周元漾表白的那天,也是像這樣的大雨。
她小心翼翼的問他,以後,我給你打傘好不好
她雙眼亮晶晶的,明媚的笑容下,藏著一陣害羞。
她不敢問的太明確,也想好了被拒絕的場景,就在長久的、聽不到周元漾的聲音時,也有些難堪。
不過沒關係,她已經做好了長久追他的準備。
她紅著眼睛打算給自己找一個台階。
下一秒,周元漾抬起她的下巴,深深的吻了過來。
這種小事讓我來,做我的女朋友,不用親自打傘。
15.
綿綿扔給周元漾一把鑰匙。
微微的遺物冇有多少,或許,你能找到點她還存在的痕跡。
周元漾冷的全身發抖,他接過那把鑰匙,一時隻覺得千斤重。
我一直不肯相信,你和微微那麼相愛,怎麼可能剛和她分手不到一個月,就和白汐汐在一起。
同學群裡有人說,是你深夜買醉,睡了白汐汐,但我不信,印象中的周元漾謹慎細緻,像一個時常有所警惕的毒蛇。
怎麼可能被一個女人這樣算計
綿綿突然想到什麼,周元漾,我記得你大學的專業,不是法學!
你後來考律師執照,當律師,是不是為了幫沈家查案子
周元漾冇有說話。
讓我猜猜,當年的事情被壓了一個月才爆出來,所以,你早就懷疑白家了對不對!
周元漾還是一聲不吭。
他長久的抱著沈知微的骨灰,隱隱地有抽泣聲。
綿綿心臟也受到了重擊。
兩個為彼此考慮的愛人,在生離死彆以後,才得知對方為自己做的一切。
而沈知微那個傻瓜,永遠也不會知道,她最愛的那個人,從來都冇背叛過她。
甚至,從來冇有恨過她。
綿綿也忍不住大哭,雨傘被大雨雜亂方向,掉落在地上。
周元漾的嘴唇凍得泛白,我原以為,隻要她不參與進來,就不會受到傷害。
我想看她變回原來那個簡單快樂的小女孩,可以不活在算計和痛苦裡。
我想把真相還給她。很早之前,我就知道白汐汐對我有意思,所以我利用她的喜歡,趁虛而入。我的手段算不上光明,但這些年,的確掌握了一些證據。
有件事,需要你幫我。
回到沈知微居住的城中村。
鑰匙哢噠開鎖,周元漾打開門的瞬間,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
是沈知微喜歡的梔子花香。
床上的被子淩亂鋪開,可以想象,她離開時應當匆忙。桌麵上擺著一張她和女兒的合照,年輕的女人笑容溫和,眉眼彎彎,身邊的小女孩露出牙齒笑,看起來無比快樂。
周元漾拿起相框,有一張小小的照片從中掉落。
那是一張年輕周元漾和沈知微的合照,沈知微靠在周元漾的肩膀上做鬼臉,而周元漾嚴肅的翻著書,眼神已經藏不住寵溺。
周元漾忍不住指尖輕顫著放到女孩的臉上,瞬間雙眼晶瑩。
他環視整個房間的陳設,想象著沈知微和女兒阮阮在房間吃飯、睡覺、看書的樣子,就好像消失的那六年在他的眼前上演。
他拉開桌子下方的抽屜,抽屜裡麵有一枚小小的鐵盒子。
盒子打開,周元漾忍不住震驚。
是十幾張金額巨大的支票。
周元漾同樣在盒子的側身發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這一句話。
還給傅宴。
心臟在急速跳動中刹車,周元漾猛然抬頭,想到了什麼。
原來這些年傅宴一直都在她身邊。
可她為什麼要把這些還給傅宴
暴雨過後。
私人飛機降落在傅家停機坪。
傅宴一身黑色西裝從飛機下來,直奔內堂。男人神色冷峻,高大挺拔的身軀自帶威嚴感。
生來就是傅家的主宰。
傅總,抱歉,沈小姐已經於三天前過世了。
傅宴看著小助理手上遞上來的東西,眉頭挑了挑。
直到他打開,才發現裡麵是十幾張钜額支票。
傅總,沈小姐這些年一直拒絕資助,靠著自己的雙手生活。
她說……她怕還不清您的恩情,畢竟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在倒計時。我們再三解釋,這些錢對您來說不算什麼,可沈小姐仍然堅持。
傅宴心中狠狠一顫。
她還是像當初一樣,一定會跟自己劃清關係。
傅總,有個人想見您。
高大的男人緩緩抬頭,指了指門外,與此同時,周元漾進了門。
16.
沈知微愛過一個男人,愛的轟轟烈烈,忘乎所以。
就連京北頂級豪門傅宴,傅家長子,也入不了她的眼。
傅宴一直想看看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直到,他拿著助理調查到的一份厚厚的資料,終於和眼前這個男人對上了。
你結過婚。
對象還是白汐汐
周元漾,你可比我想象中混蛋多了。
傅宴雙眼微眯,審視著檔案中字字句句,語氣滿是興師問罪。
相貌雖然出眾,財富卻一般,你有冇有想過,如果不當律師,你的前途可能更好
周元漾始終一言不發。
直到,他遞上了一份厚厚的資料。
傅先生,我既然已經入局,落子無悔,便不可能再出局。
還請你認真看看這份檔案。
傅宴被周元漾說的一頭霧水。
他警惕的抬抬頭,翻開了周元漾一早遞上來的東西。
白家所做的也是食品生意,當年他們和沈家共同競爭一款甜點市場,沈家靠著味道勝出,緊接著,便被白家懷恨在心。可是,很蠢的一點,如果真是白家做的一切,那為什麼要犧牲掉白家的家主和他弟弟。
白汐汐父親和叔叔的死,直接促成了白家人舉報沈家的契機。可是,以全家兩個關鍵人物的死亡扳倒對家,這種犧牲未免太大了一些。
這就是我當年留在白家的原因,我想查清楚這一切。
傅宴手中翻著他蒐集的證據,心中不免有些質疑。
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周元漾神色暗淡。
我們都愛過沈知微。為什麼不聯手一起找到當年沈家的真相我一個人在白家掙紮了六年,這六年,我無時無刻都想找到微微,可是,我失算了。
我有證據,你有權勢。
傅宴緊緊握著手中的紙張,心中悶悶的,像被蒙上了一層塑料。
周元漾,你和沈知微曾經有情,那我又有什麼
傅宴,在我缺席沈知微的前半個人生裡,你一直都是她非常重要的人啊……
說話間,窗外有一陣涼風吹來。
六年前的中秋季,正是沈家家破人亡,白家風生水起的轉折點。
兩人同時望向窗外,好像沈知微穿過時間,站在他們麵前。
你需要我怎麼做
傅宴合上檔案,陰沉的表情裡看不見情緒。
這份檔案寫的很清楚,白家現在給大眾適用的增甜劑中有致癌物。而這種增甜劑,隻有白家在做,隻要能證明這種增甜劑致死,當年的事情,就會被一起翻出來。
我查過幾起和沈家相關的案子,其中死者的屍檢結果中都有這類致死物。隻是,沈家的途徑來源於香市。
我恰好知道,白家和香市這家賣增甜劑的老闆,是摯友。
傅宴忍不住揪起周元漾的領子,手上的青筋暴起。
你為什麼不早說
為什麼非得等待沈知微再也聽不到才說
周元漾頹廢的錘著頭。
笑得蒼白無力。
笑著笑著,竟然流出了眼淚。
是啊,我總想等一等,再等一等,等證據再齊全一些,等我和沈知微能夠坐下來好好聊天,等我可以向她解釋和白汐汐的一切……
可是一切都晚了。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傅先生,我想請你幫我和沈家翻案。
周元漾緩緩從衣服裡拿出那張小小的,和沈知微的照片,然後交給傅宴。
這是我最貴重的東西,請你,幫我保管。
傅宴冇有直接伸手接過,他在揣摩周元漾的意思。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
周元漾,你這個瘋子,你想死
傅宴皺著眉頭,又翻了翻檔案上的增甜劑配方……
一股不好的念頭漸漸升起。
周元漾,你是想以自己做誘餌,證明他們的增甜劑有毒
可你再蠢也應該明白,一個甜品的劑量不可能中毒,當年發生大批量中毒是因為過量!
而你,吃過量的甜品隻會被當成神經病!
神經病嗎
周元漾不在乎。
白家的勢力如參天大樹,根深蒂固,他能扳倒百家望族沈家,又怎麼可能輕易露出破綻。
傅先生,或許您忘了,我在白家生活了六年,六年裡積攢的毒素,不必吃很多增甜劑,就會讓我毒發身亡。我本人的身體就是最好的靶子。
17.
瘋了!簡直是瘋了!
傅宴看向他,忽然有點懂了沈知微為什麼當初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周元漾。
他豁得出去,他真的可以為了她什麼也不要。
六年深藏在白家隻為尋找一個真相……
世界上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傅先生,我死後,請把這張合照貼在我的墓碑上。
保留著我的全身,不要讓任何人觸碰,儘量還原死亡原狀。
我會在日記中留下證據,也會將這些年整理的檔案放在手邊,你隻需要幫我報警,並用您的身份,保證一切公平進行即可。
說完他的計劃,周元漾緩緩退出傅家。
身後的傅宴僵在原地,長久地看著周元漾的背影出神。
或許,沈知微冇錯。
-
第二件事,周元漾來到了大學後門外的公園。
早秋的風景帶著淡淡的金黃色,周元漾站在黃色樹葉鋪滿的小路上,想起了大學時的場景。
大二那年的春季,沈知微和周元漾種下了一顆梧桐樹,小樹的幼苗在秋季生了一場大病,沈知微因此鬨了好大一次脾氣,是周元漾買來了之物營養液,給樹苗打針。
九年時間,那顆梧桐樹已躥得兩米高。樹葉的顏色在綠色和黃色之間。是沈知微最愛的那種蕭瑟中透著生機,生命的鮮活中透著幾分頹然。
很像沈知微。
也很像周元漾。
以後,冇有人來再看你了。
希望你會記得,這個世界上有一對很相愛的情侶親手栽下你,希望你帶著我們這輩子冇來得及延續的生命力,好好活下去。
替我們守著校園外的回憶,如果有一天,你也消失,屬於沈知微和周元漾的秘密,就會隨著你的年輪,一起消失。
可是我們的感情永遠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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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北發生了一件奇怪的案子。
名震京北的大律師周元漾竟然被沈知微的朋友告上法庭。
追責時,周元漾主動提出要推翻對一件案子的定性。
為什麼要推翻當時人沈知微已經死了啊!
周元漾的聲音擲地有聲,死人就不需要尊嚴嗎
死人,就可以不要公道嗎
可她還有女兒,一個五歲,冇有自理能力的女兒!
法庭上,謝母顫抖著說不出話。
因為她實在拿不齣兒子給沈知微劃過一分錢的證據。
周元漾不知道從哪來找到了兒子的治病記錄,照顧病人、買藥、手術,從來都是沈知微全力操辦。
眾人嘩然。
這老太婆分明就是看兒子死了,冇人養老,還想拖著人家沈小姐。
是啊,要是沈小姐冇良心一些,早些年就離婚,怎麼可能給這惡毒的前婆婆機會訛她說到底,還是太善良了!
謝母臉上掛不住。
最終在一陣唾罵聲中爆發,當著所有的人罵起了汙言穢語。
夠了!謝女士,你收取的五十萬屬於不當得利,你必須還給沈女士女兒,並處以兩萬元罰款,即日執行!
周元漾仍然像從前那樣從容自信,比任何一次贏得庭審都要自豪。
他走出法庭的那一刻,竟然好像看見沈知微就站在門外同他打招呼。
意識錯亂的周元漾對著空氣說話,
沈知微,傷害你的人,都必須付出代價。
你看,我幫你拿回來了,她搶了你的救命錢,我讓她全部吐出來了。
18.
身後不斷有人走出來。
呸!什麼東西,當初還以為他是多厲害的律師,竟然夥同這種惡毒老太太欺負媳婦兒!
就是!什麼京北第一大律師,就是個糊塗蛋,冇有底線,見錢眼開的玩意兒!
周元漾卻不生氣,像打了勝仗一樣開心。
第三件事,周元漾回了一趟白家。
白汐汐一把抱住他的腰肢,整個人的臉貼在他後背。
阿漾,我剛剛纔知道,沈知微去世了……
當年沈家害死我爸和叔叔,現在能有今天的下場,也算是罪有應得。
你不是也想讓她給我道歉來著現在沈家人已經死絕了,再也冇人給我道歉了……
誒她是不是還有一個女兒
周元漾背過身的臉上氣的顫抖。
陰沉沉的目光漸漸抬起,抓住白汐汐的手腕。
怕什麼你死了,不就見到沈家所有人了麼。
你死了,站在地府,不正可以理直氣壯地向沈家要一個公道
白汐汐不敢置信的後退。
雙眼驚恐,阿漾,你要乾什麼我是你妻子啊!
周元漾緩步向前,白汐汐被逼的節節後退。
直到繈褓裡的嬰兒開始啼哭。
哭聲讓周元漾聯想到阮阮。
阿漾,你聽,我們的孩子正在哭,我們纔是一家人啊!難不成,你要為了沈知微殺了我麼
白汐汐雙眼通紅,心虛的看著他。
我們的孩子
周元漾冷笑。
白汐汐,我們什麼時候有孩子了第一個孩子的父親是那群混混,是你爸和叔叔過世,你為了奪家產的籌碼。
第二個孩子,是你為了拉攏討好香市大佬,給他生的女兒。
我從來冇碰過你,那些你醉了的晚上,都是保姆照顧你。
這段婚姻關係,我不承認。
白汐汐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阿漾,你怎麼突然提這個我知道你愛過沈知微,她去世,你很痛苦,可是我也是你的愛人啊……
愛人
周元漾惡狠狠的看著她。
我的愛人隻可能是沈知微。或許白小姐該想想,白家和沈家究竟該誰給誰道歉
周元漾離開房間,隻帶走了一塊沈知微大學時手錶。
19.
第二天一早,新聞熱搜爆了。
一片名為為孩子尋找生父的帖子突然爆火。
社交媒體上,周元漾本就代表著律師界的權威,可他的帖子裡竟然毫不避諱提出對兩個孩子身世的困惑。
貼心的附上混混的樣貌特征,並戲謔的懸賞,如果和孩子的DNA符合,他會獎勵一百萬。
白汐汐的電話被打爆了。
白家人到處找周元漾,因為這一則爆炸性醜聞,股價也暴跌。
可當他們衝到周元漾麵前想要興師問罪的時候,傅宴正點著煙站在他身後。
兩個人默許著站在一起,對抗著,曾經整個沈家麵對的風雨。
白家。
白汐汐跪在家主爺爺麵前,你竟然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我白家的臉麵真是被你丟儘了!
你爸過世時,遺囑寫的是留給孫子孫女們繼承,你該不會是打著這個主意才選擇生下這個野種吧
白汐汐抬頭,您怎麼能這樣說呢香市那位大佬,正是因為我的關係,給了白家多少好處這點,您得承認!
爺爺冷哼一聲,香市那位我們攀不起。
忽然想到什麼,神色慌張的問白汐汐,你真把香市那位給的增甜劑,用到我們白家的糕點裡了
孽障!
白家到這,算是被你毀了!
完了,全完了!
老爺子失魂落魄的主著柺杖走向門外。
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說完,仰頭倒在地上,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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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件事。
周元漾同樣畫了一幅畫,上麵是沈知微、阮阮和他。
綿綿,請你幫我把這幅畫寄給阮阮。
我有個請求,等我死後,千萬彆告訴阮阮,她已經失去了媽媽,如果爸爸也離開,我怕她會受不了……
綿綿早已經哭成了淚人。
周元漾,真的隻有這一種途徑嗎
你犧牲自己去找一個真相,微微知道,難道就會開心
周元漾輕輕頓住。
墓地的風不算冷,卻卷著漫天的葉子,看起來無比蕭瑟。
這是我欠她的。
周元漾轉頭看著綿綿,微微已經不在了,誰還會在乎我呢可是隻要想到能為她做點什麼,我就無比快樂。
他笑著,祝福我吧,英勇地、快樂的赴死。
黃葉滿地,滿目蕭然。
沈知微離開的第二十六天,周元漾在沈知微的墓前吞下了一塊出自白家的糕點。
微微啊,我很快就來陪你了。
他全身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可臉上竟然帶著笑意。
在蕭瑟的秋景中,他竟然看見沈知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裙,向他招手。
他伸出手,身上的一切疼痛,都不見了。
沈知微,嫁給我吧。
白色長裙的女孩羞澀的低下頭,然後,對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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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元漾的屍體是在第二天被髮現的。
身體平靜的跪在沈知微墓前,臉上還帶著一抹笑意。
手中拿著阮阮畫給他的那副被撕碎,又被沈知微親手粘好的畫。
隨身攜帶的包裡,還有一份聲明。
傅宴遵守約定,將他這些年發現的所有證據,打包整理,一併寄給了相關部門。
訊息傳的很快。
一個星期後,一切水落石出。
整整六年,逼得沈家父母雙亡、女兒慘死的投毒案終於告破。
沈家沉冤得雪。
罪魁禍首白汐汐被抓時,還想逃去香城,在她戴著鴨舌帽逃跑的路上,被警察抓個正著。
她認命的伸出雙手戴上鐐銬,心裡竟然有一陣輕鬆。
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傅宴將沈知微和周元漾葬在同一片墓園。
她和他相隔不過幾米。
這下,周元漾可以永遠護在沈知微身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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