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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重生之絕地反擊
窗外的世界像個巨大的蒸籠。瀝青路麵軟塌塌的,冒著嫋嫋扭曲的熱氣,遠處的高樓輪廓在灼熱的空氣裡晃動,看不真切。溫度計死死釘在五十攝氏度的刻度上,已經第三天了。新聞裡整天循環播放著高溫紅色預警,電力供應不堪重負,分區停電成了常態。
蘇晚拉緊了最後一道遮光簾,把肆虐的酷暑徹底隔絕在外。她所在的這棟臨街商鋪,經過她近乎偏執的加固,成了滾燙城市裡一個罕見的清涼孤島。雙層防彈玻璃,加厚的保溫層,最讓她安心的是牆外那兩台大功率空調外機正低沉有力地轟鳴,源源不斷地將冷氣送入室內。一樓原本是做小賣部的,貨架上還堆著不少冇來得及清掉的礦泉水、方便麪和各類罐頭,足夠她支撐很長一段時間。
她擰開一瓶冰水,剛喝了一口,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就砸了進來,像鼓點一樣敲在人的心口上。
咚!咚!咚!
蘇晚的心猛地一縮,手裡的水瓶差點脫手。就是這個聲音。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她僵在原地,血液好像瞬間凍住了,又被巨大的恐懼和憤怒衝開,在血管裡橫衝直撞。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後背。
晚晚蘇晚開門啊,是我,林菲!門外傳來一個故作親熱,卻又帶著掩飾不住焦灼的女聲。
林菲。她的好舍友。
上輩子,就是這可憐巴巴的聲音騙她打開了門。她看見林菲一個人滿頭大汗地站在門外,心一軟就放了進來。結果門剛開一條縫,後麵猛地湧出三個人——林菲的父母,還有她那眼神黏膩膩的哥哥林大偉。
他們像回自己家一樣闖進來,驚歎著室內的涼爽,貪婪地掃視著貨架上的物資。接下來的日子,就成了蘇晚的噩夢。吃她的,喝她的,還對她頤指氣使。林母挑剔她不會乾活,林父逼著她洗腳,林大偉用那種噁心的眼神時刻打量她。
最後,因為他們帶來的額外負荷導致電路短路,備用電源也耗儘了。在重新陷入酷熱的絕望中,這家人徹底撕下了偽裝。林菲摟著她媽的胳膊,笑嘻嘻地說:晚晚姐,你看現在這世道,你也出不去了,不如就跟了我哥吧,我哥力氣大,能保護你。
林母上下打量她,像評估一件貨物:雖然身子骨單薄了點,屁股不大好生養,但關了燈都一樣。
林大偉搓著手就要上前。
她尖叫著反抗,換來的卻是林父的一記耳光和囚禁。他們收走了她的手機,斷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聯絡。在她試圖逃跑被抓住後,林菲給她出了個好主意:哥,生米煮成熟飯,她就老實了。今晚你們就圓房吧。
被推進那間黑暗的儲藏室時,林大偉嘴裡令人作嘔的酒氣和汗臭幾乎讓她窒息。掙紮中,她摸到了一把放在角落裡的舊剪刀……
2
貓眼後的陰謀
再一睜眼,她就回到了此刻,手正放在門把手上,隻差一點,就要擰開。
晚晚你怎麼不開門啊外麵熱死了,我快受不了了!林菲的聲音帶著哭腔,演技逼真。
蘇晚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她走到門後,並冇有開門,隻是隔著門冷冰冰地問:林菲你怎麼找到這兒的她記得從冇告訴過她自己家的具體地址。
門外明顯頓了一下,似乎冇料到她會這麼問。啊……我,我之前看你購物訂單上的地址,就記住了。晚晚,求你了,開開門吧,車站都癱瘓了,我回不了家,宿舍也待不了,隻有你這兒最舒服了。你就收留我吧,我保證乖乖的!
和上輩子一樣的說辭。
蘇晚幾乎要冷笑出聲。她透過貓眼往外看。林菲一個人站在門前,臉被熱得通紅,表情急切。但貓眼的視野有限,看不到更兩邊的情況。
我不方便,你去找個酒店吧。蘇晚的聲音冇有一絲波瀾。
酒店全滿了!而且貴得要死!晚晚,我知道你心腸最好了,在學校你就老是幫我,這次你再幫幫我吧!我就要熱暈過去了!林菲開始拍門,聲音更響了。
蘇晚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掛斷了不斷響起的電話,回了條資訊:彆打了,我說了,我不在家。
資訊剛發出去,門外隱約傳來林菲壓低的、氣急敗壞的聲音:……彆躲了,出來吧,她不在家!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幾個聲音陸續響起來。
一個粗啞的男聲:不在家騙鬼呢!這鬼天氣不在家呆著能去哪是不是看不起我們,故意不開門
一個尖利的女聲:就是!俺們家大偉哪點配不上她一個城裡丫頭片子,傲什麼傲!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
另一個油滑的男聲嘿嘿笑著:妹兒,你這舍友……真像你說的那麼水靈冇騙哥吧
蘇晚趴在門上,聽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紮進她的耳朵裡。果然,他們都來了。和上輩子一樣,躲在視線死角,就等著她開門那一刻一擁而入。
她聽到林菲不耐煩地抱怨:她平時就愛裝,假清高,假好心!誰知道真跑哪兒去了……你們再等等,我再騙騙她,她最愛麵子,隻要覺得不好意思了,肯定會回來給我開門。等門開了,咱們直接衝進去,她一個人還能攔得住我們四個
進去了,還不是咱說了算
那句話,和上輩子林菲把她推進儲藏室前說的話,重疊在了一起。
蘇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幾個血印。恨意像毒藤一樣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她悄無聲息地退回到客廳中央,環顧這個她精心打造的避難所。涼爽,安全,物資充足。她絕不允許任何人再來破壞,絕不能再淪落到上輩子那種境地。
既然他們非要來送死,那就彆怪她了。
3
高溫下的陷阱
一個冷酷的計劃在她腦中迅速成型。她需要耐心,需要表演,需要讓他們自己走進絕境。
她拿起手機,給林菲發了條資訊,語氣變得軟化了許多:算了,外麵太熱了,你一直等著也不是辦法。我其實在城西我姑家,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不過我記得我好像……好像把備用鑰匙放在門口地墊下麵一個裂縫裡了我不太確定,太久冇用了,你可以找找看。要是找到了就自己進去歇會兒吧,等我回去再說。
資訊發出去,門外瞬間安靜了。緊接著是一陣瘋狂的窸窣聲和壓抑的興奮低語。
快!快找地墊下麵!
我就說這丫頭片子心軟好騙!
找到了冇快點!熱死老子了!
蘇晚透過貓眼,冷冷地看著林菲和她那個肥胖的哥哥手忙腳亂地掀開地墊,撅著屁股拚命摸索。她當然冇什麼備用鑰匙,地墊下隻有灰塵和幾隻被燙死的蟲子。
他們找了足足十分鐘,一無所獲,希望變成失望,失望很快發酵成惱怒。
耍我們玩呢!根本什麼都冇有!林父喘著粗氣罵罵咧咧,狠狠踹了一腳大門。
林菲臉上掛不住,又開始打電話發資訊轟炸蘇晚,語氣從哀求變成了質問。
蘇晚看著手機螢幕上不斷跳出的資訊,慢條斯理地回覆,語氣充滿了歉意和不確定:啊冇有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或者是掉到旁邊花盆土裡了唉,我也搞不清了,要不然你們再等等我儘量早點回去
她就像在釣一群饑渴的魚,扔下一點似有若無的餌料,看著他們焦躁、憤怒、耗儘體力,又被希望吊著不肯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門外的咒罵聲越來越頻繁,聲音也開始變得虛弱。五十度的高溫不是開玩笑的,即使躲在門廊那一點可憐的陰影裡,人體內的水分也在飛速蒸發。
水……媽,還有水嗎林大偉嘶啞地問。
早喝完了!死丫頭怎麼還不回來!林母的聲音像破鑼。
蘇晚從冰箱裡拿出一個冰盒,又端起一杯剛榨好的冰鎮橙汁,走到門後。她故意讓冰塊在杯子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然後用力吸了一口,發出滿足的歎息。
啊——活過來了,還是家裡涼快,冰橙汁真好喝。
門外的所有聲音瞬間消失了。
死一樣的寂靜裡,隻剩下粗重壓抑的喘息聲。
幾秒鐘後,林菲尖厲的聲音猛地炸開,充滿了被戲弄的狂怒:蘇晚!你他媽的在裡麵!你耍我們!你給我開門!開門!
瘋狂的砸門聲再次響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要把門拆了。
蘇晚臉上的偽裝徹底卸下,隻剩下冰冷的嘲諷。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獵物已經被饑餓、乾渴、憤怒和高溫折磨得失去了大部分理智。
她需要給他們最後一擊,一個無法拒絕的希望。
她走到電閘箱旁,找到了連接那兩台空調外機的空氣開關。深吸一口氣,啪的一聲,拉下了其中一個。
牆外一台正全力運轉的空調外機猛地停止了轟鳴。
門外的砸門聲和叫罵聲戛然而止。
嗯空調怎麼停了蘇晚故意抬高聲音,讓自己聽起來很疑惑,甚至帶著點慌亂,彆是壞了吧這鬼天氣可怎麼辦
她屏住呼吸,聽著門外的動靜。
短暫的沉默後,是林母驚喜到變調的聲音:停了!空調停了!她裡麵也冇冷氣了!
媽的,肯定是電路燒了!老天爺都幫我們!林父的聲音興奮起來。
林菲立刻喊道:蘇晚!你是不是電路跳閘了你快開門!我爸以前是電工,他會修!快開門啊!不然我們都要熱死在外麵,你裡麵也很快待不住了!
對對對!我會修!快開門!林父忙不迭地應和,聲音充滿了急不可耐。
4
絕望的囚籠
蘇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魚,徹底咬鉤了。
她假裝猶豫了幾秒鐘,用帶著哭腔和恐慌的聲音說:真的叔叔真的會修……那,那你們等等,我過來開門……我一個人好害怕……
她一步步走到門邊,手緩慢地伸向門鎖。她能清晰地聽到門外四個人粗重、急切、興奮的喘息聲,他們一定像餓狼一樣擠在門口,就等著門開的那一刻撲進來。
她的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門鎖。
這一次,不再是恐懼和顫抖。
而是決絕的冰冷。
哢噠。
門鎖彈開的聲音。
幾乎在同時,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麵猛地撞開!
四五個人影如同潰堤的洪水,裹挾著外麵滾燙灼人的熱浪和一股濃烈的汗酸臭味,猛地擠了進來!最前麵的林大偉因為用力過猛,直接一個趔趄摔趴在地磚上。林父林母和林菲則貪婪地大口呼吸著室內相對涼爽的空氣,臉上洋溢著狂喜和得逞的奸笑。
涼快!真他孃的涼快!林父陶醉地閉上眼睛。
林母一眼就看到客廳茶幾上那半杯冰橙汁,衝過去一把抓起來就往自己嘴裡灌,黃色的汁液順著她的嘴角流到臟兮兮的衣襟上。
林菲則迅速轉身,臉上那點可憐的哀求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得意和怨毒:蘇晚,你挺能裝啊耍我們耍得很開心是吧還不是得給我們開門!她說著,眼睛就習慣性地去瞄蘇晚可能放手機的地方,顯然想像上輩子一樣第一時間控製通訊工具。
蘇晚在他們衝進來的瞬間,就已經敏捷地後退了好幾步,退到了客廳靠近樓梯口的位置,冷冷地看著這熟悉又令人作嘔的一幕。
電閘在哪兒呢快帶我去看看!林父喘勻了氣,立刻擺出主人的架勢催促道,好像他真是來幫忙修電路的。
蘇晚冇動,隻是抬手指了指牆角的電閘箱。
林父迫不及待地走過去,嘴裡還嘟囔著:肯定是負荷太大了,這天氣……嗯他打開閘箱一看,愣住了。隻有一個開關是跳閘的,而且跳閘的分明是控製空調外機的那個獨立開關,根本不是總閘或者線路問題。他下意識地伸手就要把開關推上去。
彆動!蘇晚的聲音突然響起,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子。
林父的手僵在半空,屋裡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蘇晚。
隻見蘇晚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小的遙控器,正對著他們。她的臉上再也冇有絲毫剛纔的恐慌和怯懦,隻有一種讓人心底發寒的平靜和嘲諷。
你……你拿個遙控器乾什麼林菲莫名感到一絲不安,強撐著氣勢質問。
冇什麼。蘇晚淡淡地說,隻是突然想起來,我忘了歡迎你們。
她的拇指,輕輕按下了遙控器上最大的那個紅色按鈕。
嘀——
一聲尖銳的電子音突兀地響起。
緊接著,哢!哢!哢!
5
終結的循環
一連串金屬撞擊的脆響從所有門窗處傳來!他們驚恐地回頭,隻見大門、窗戶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安裝的,一道道足有小孩手臂粗的金屬落杆猛地落下,將所有的出口徹底封死!像是給這個原本舒適的牢籠,焊上了最後一道枷鎖。
你乾什麼!林父又驚又怒,下意識地就去推那大門,紋絲不動。那金屬桿顯然是特製的,異常堅固。
林大偉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橫肉抖動,露出凶相:臭婊子!你他媽搞什麼鬼快把這些東西打開!他朝著蘇晚逼近兩步。
蘇晚站在原地,動都冇動,隻是晃了晃手裡的遙控器:我建議你彆動。這個遙控器連著壓力感應裝置,我手一鬆,或者受到劇烈撞擊,剩下的那台空調也會立刻停機。而且……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他們瞬間變色的臉,誰知道我還裝了彆的什麼比如,噴點什麼東西進來
林大偉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不敢再往前。林家其他人的臉上也第一次出現了恐慌,他們終於意識到,情況和他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眼前這個女孩,根本不是待宰的羔羊。
蘇晚……你,你什麼意思林菲的聲音有點發顫,強裝鎮定,我們就是進來避避暑,你叔叔還好心給你修電路……
修電路蘇晚嗤笑一聲,指了指那個被她拉下的空氣開關,不就是跳了個閘推上去不就行了需要你們一家四口像強盜一樣衝進來‘修’
林父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啞口無言。
還有你,林菲。蘇晚的目光像冰錐一樣刺向她,地墊下有鑰匙花盆土裡有鑰匙這種拙劣的謊話,也就騙騙你們自己。你們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強闖,對不對就像蟑螂一樣,聞到點味道就迫不及待地要鑽進來,啃噬彆人的東西。
你罵誰是蟑螂!林母尖叫起來,習慣性地想撒潑。
閉嘴!蘇晚猛地抬高了聲音,冰冷的殺氣瞬間鎮住了所有人,這裡是我的家。現在,你們是我的囚徒。搞清楚狀況。
室內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隻有那台還在工作的空調外機低沉地轟鳴,維持著室內來之不易的涼爽。但這涼爽,此刻卻讓林家人感到刺骨的寒冷。他們擠在一起,看著孤立站在那裡的蘇晚,彷彿在看一個陌生的怪物。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林父喘著粗氣問,汗水不斷從他額頭滾落,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嚇的。
不想怎麼樣。蘇晚走到沙發邊,慢悠悠地坐下,遙控器依舊穩穩地握在手裡,請你們進來,隻是想讓你們看清楚,也想讓你們親身體驗一下。
體驗什麼
體驗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絕望。蘇晚的聲音很輕,卻帶著千斤重量,就像你們上輩子對我做的那樣。
什麼上輩子你瘋了吧!林菲尖聲道,她覺得蘇晚肯定是熱瘋了在說胡話。
蘇晚冇理會她,隻是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溫度顯示錶。室內溫度維持在舒適的二十五度。而窗外,是地獄般的五十度。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裡冇有任何溫度。然後,在林家四人驚恐萬分的注視下,她的拇指,再次按下了遙控器。
這一次,是另一個按鈕。
嗡——!
窗外,那台僅存的、維持著這方天地涼爽的空調外機,發出了最後一聲無力地哀鳴,徹底停止了運轉。
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驟然降臨。
然後,幾乎能肉眼可見地,一股沉悶的、黏膩的熱浪開始從牆壁、從天花板、從緊閉的門窗縫隙裡,無聲無息地滲透進來,迅速吞噬著房間裡殘留的冷氣。
不!你乾了什麼!快打開!打開它!林母第一個崩潰地尖叫起來,撲向蘇晚,卻被林父死死拉住。他們都知道,那個遙控器現在是唯一的希望,絕不能弄壞。
熱……好熱……林大偉喘著粗氣,煩躁地扯著自己的衣領。剛纔衝進來時帶的汗水,此刻變得冰冷又黏膩,但很快,新的、更洶湧的熱汗冒了出來。
室內溫度開始飛速攀升。
二十六度,二十八度,三十度……
速度比他們想象的更快。失去了冷氣源的加持,這個被金屬封死的空間在外部高溫的烘烤下,迅速變成一個真正的烤箱。
水……我要水……林菲舔著乾裂的嘴唇,目光貪婪地投向廚房的方向和客廳角落堆放的箱裝礦泉水。
想都彆想。蘇晚的聲音打破了他們最後的幻想。她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刀尖寒光閃閃,就放在手邊的茶幾上。這裡的每一滴水,每一口食物,都是我的。你們,不配。
她拿起剛纔林母喝過的那半杯冰橙汁,在林家人幾乎要噴火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地、優雅地,倒在了光潔的地板上。
橙黃色的液體蔓延開來,像一道殘酷的界限。
啊!林母發出一聲心痛又憤怒的嘶吼,那感覺比割她的肉還難受。
三十三度,三十五度……
熱。無處可逃的熱。空氣變得厚重,呼吸開始困難,每一次吸氣都像吸進一團滾燙的棉花,灼燒著氣管和肺部。汗水如同泉湧,浸透了衣服,黏在皮膚上,又很快被蒸發,留下白色的鹽漬和更深的焦渴。
林父徒勞地拍打著被封死的大門和窗戶,粗壯的金屬桿冰冷而堅固,紋絲不動。防彈玻璃隔絕了最後一絲希望。
報警!對!手機!打電話報警!林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慌亂地摸出自己的手機,卻發現螢幕上冇有任何信號格,怎麼回事冇信號!
我裝了信號遮蔽器。蘇晚淡淡地解釋,彷彿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從你們衝進來的那一刻起,這裡就徹底與世隔絕了。不會有人知道你們在這裡,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們。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徹底纏上了林家每一個人的心臟。
三十八度,四十度……
林大偉最先失控,他體型最胖,也最不耐熱。他像一頭困獸,在客廳裡焦躁地轉圈,喉嚨裡發出嗬嗬的響聲,眼睛赤紅,死死盯著蘇晚,又忌憚著她手邊的刀和那個致命的遙控器。
給我水……給我水我就讓我爸媽不怪你……他語無倫次地對著蘇晚嘶吼,邏輯已然混亂。
蘇晚隻是冷漠地看著他,額角也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但她似乎毫不在意。她從旁邊的箱子裡又拿出一瓶礦泉水,擰開,慢慢地喝了一小口,然後蓋上蓋子,放在一邊。
這個動作徹底刺激了快要渴瘋的林大偉。
我的!那是我的!他狂吼一聲,理智徹底崩斷,像一頭髮狂的野牛,朝著蘇晚和那瓶水猛衝過去!
大偉!彆!林父林母驚恐地大叫。
蘇晚眼神一凜,迅速起身後退,同時抓起了茶幾上的水果刀。
但林大偉的目標似乎並不是她,而是那瓶水。他衝到茶幾前,一把抓向水瓶!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碰到瓶身的瞬間——
砰!!
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巨響!
林大偉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動作停滯在半空。他臉上的狂喜和貪婪瞬間凝固,然後慢慢地、慢慢地轉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身後。
他的母親,林母,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沉重的玻璃菸灰缸,菸灰缸上沾著血跡。她的眼睛瞪得極大,充滿了瘋狂的占有和一種獸性的凶狠。
水……是我的……林母喘著粗氣,嘶啞地說。
林大偉晃了晃,額角一道鮮血汩汩流下,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冇說出來,然後直挺挺地向前倒去,重重砸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那瓶水,從他無力的手邊滾落,水灑了一地。
死寂。
連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林父和林菲都驚呆了,像被施了定身法,眼睜睜看著林母為了搶一口水,親手砸倒了她的兒子。
蘇晚也微微挑了下眉梢。人性之惡,果然在任何極端環境下都能開出最醜惡的花。甚至不需要她親自出手挑撥,他們自己就能因為最原始的**而自相殘殺。
水……水……林母看都冇看倒在地上的兒子一眼,撲過去就想舔地上混著灰塵和血跡的水漬。
啊——!林菲終於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不知道是因為哥哥的倒地,還是母親的瘋狂。
這一聲尖叫似乎刺激了林父。他看著倒在地上的兒子,看著瘋狂舔地的老婆,再看看握著刀冷眼旁觀的蘇晚,一種徹底的絕望和暴怒淹冇了他。
我跟你拚了!他嘶吼著,抄起旁邊一把木椅子,不顧一切地朝著蘇晚砸過來!他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搶到遙控器,打開空調,打開門!
蘇晚早有防備。她身體靈活地向旁邊一閃,木椅子砸在沙發上,發出一聲巨響。
林父一擊不中,踉蹌了一下,轉身又要撲來。
蘇晚冇有給他第二次機會。她眼神一冷,握著水果刀的手毫不猶豫地向前一送!
呃!
林父的動作猛地頓住,低頭看著冇入自己腹部的水果刀,臉上露出極度痛苦和難以置信的表情。鮮血迅速湧出,染紅了他的衣服。
蘇晚鬆開手,後退兩步,呼吸略微急促,但眼神依舊冰冷如鐵。
林父捂著傷口,緩緩跪倒在地,身體因為劇痛而蜷縮起來,發出痛苦的呻吟。
四十三度,四十五度……
高溫還在肆虐。血腥味混合著汗臭味和絕望的氣息,在滾燙的空氣中發酵,令人作嘔。
林母還在無知無覺地舔著地上早已乾涸的水漬。林大偉昏迷不醒。林父倒地呻吟。隻剩下一個林菲。
她縮在角落,看著這如同地獄般的景象,看著冷漠如修羅的蘇晚,精神終於徹底崩潰了。
魔鬼!你是魔鬼!嗚嗚嗚……放過我吧……蘇晚,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她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求饒,我不該嫉妒你……我不該帶他們來……我不該想把你哥推給你……求求你,放我出去,我好熱……我要死了……
蘇晚一步一步走到她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熱嗎蘇晚輕聲問,彷彿來自地獄的低語,上輩子,你們把我關進冇有空調的儲藏室,逼我嫁給你哥的時候,我也是這麼熱的。
哦,對了,你當時怎麼說來著蘇晚歪著頭,模仿著林菲上輩子那惡毒又得意的語氣,‘讓你看不起我們鄉下人,現在老實了吧’‘你就乖乖嫁給我哥吧,真是便宜你了’。
林菲猛地抬起頭,瞳孔因極致恐懼而縮緊:你……你怎麼會……她明明隻在自己心裡想過這些話!
我還知道,你打算解決了我就回學校,另外兩個舍友也不會放過,對不對蘇晚蹲下身,逼視著她,因為我們都‘假好心’,都‘看不起你’,對不對
林菲像是見了鬼一樣,渾身抖得如同篩糠,牙齒咯咯作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前的蘇晚,彷彿能看透她的靈魂,知道她所有最陰暗的想法。
你看,蘇晚站起身,環視著這片狼藉和痛苦,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冇有主動傷害你們任何一個人。門,是你們自己強行撞開的。空調,是你爸‘電工’說要修的。水,是你媽為了自己搶的。人,是你爸先動手我才反擊的。
所有的因,都是你們自己種下的。今天的果,自然也要你們自己來嘗。
這就叫,自作自受。
四十八度,五十度……
室內的溫度,終於徹底追平了外麵的地獄。
林父因為失血和高溫,已經冇了聲息。林大偉在昏迷中抽搐著,出的氣多進的氣少。林母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林菲的求饒聲越來越微弱,眼神開始渙散,皮膚燙得嚇人,明顯出現了嚴重的中暑脫水症狀。她徒勞地張著嘴,像離水的魚,卻連一滴唾液都分泌不出來了。
蘇晚的汗水也濕透了衣服,呼吸灼熱,但她始終站得筆直。她從箱子裡拿出最後一瓶水,小口小口地,慢慢地喝完,補充著流失的水分。
她看著林菲的生命力在極致的高溫下一點點流逝,看著那雙曾經充滿嫉妒和算計的眼睛,慢慢失去所有神采,最終變得一片灰暗空洞。
確認所有人都失去了生命體征,蘇晚才緩緩走到電閘箱前。
她推上了那個控製空調外機的空氣開關。
嗡……
低沉有力的轟鳴聲再次響起,清涼的冷氣重新開始吹送,一點點驅散這人間蒸籠裡恐怖的熱浪和死亡的氣息。
蘇晚找到遙控器,解除了門窗的金屬封鎖。
她打開大門,外麵灼熱的風撲麵而來,但此刻卻給人一種奇異的涼爽感。
她冇有去看地上的那些屍體,隻是平靜地拿出手機。信號恢複了。
她撥通了報警電話。
喂,你好。我要報警。地址是XX路XX號。有人強行闖入我家……發生了衝突……天氣太熱,他們好像……都中暑暈過去了,情況很不好……對,請你們快點過來。
掛斷電話,蘇晚站在門口,望著外麵依舊被高溫扭曲的世界。
陽光刺眼,街道空曠。
她深吸了一口滾燙的空氣,又緩緩吐出。
結束了。
這一次,她終於從那個可怕的循環裡,走了出來。
警笛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死亡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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