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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溫家豪華彆墅的門口,看著那扇熟悉的雕花鐵門緩緩打開。

琳琳,快過來!溫媽媽張開雙臂,臉上掛著和前世一模一樣的慈愛笑容。

我的心臟狂跳。一切都在按照前世的軌跡進行著。

下一秒,十六歲的溫清時就會從彆墅裡跑出來,拉著我的手說:爸媽,我要這個女孩做我妹妹。

然後我會成為溫家的養女,成為他的妻子,恩愛白頭到老。

我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

等等。

清冽的少年音從身後傳來。

我猛地回頭,看到溫清時從彆墅裡走出來。他還是那麼好看,劍眉星目,身形挺拔,穿著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少年。

隻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冇有前世初見時的溫暖。

清時溫爸爸疑惑地看著兒子。

溫清時走到我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那眼神冰冷得讓我打了個寒顫。

爸,媽,我不要她了。

轟!

我的大腦瞬間空白。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我的胸口。

不要我了

什麼意思

清時,你在說什麼溫媽媽愣住了,這是福利院院長親自推薦的女孩,你之前不是說——

我要這個女孩做我妹妹!

溫清時突然伸手,牽起了站在我身旁一直沉默的女孩。

我震驚地看向那個女孩。

衛琳琅。

前世那個在我十歲時就因病去世的衛家養女。

她有著一頭柔順的長髮,皮膚白得透明,眼睛大而純淨,像隻受驚的小鹿。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連衣裙,怯生生地躲在溫清時身後。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溫清時轉過頭,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你搶走琳琅的人生害她慘死,這輩子,該你嚐嚐她死過的地獄了!

我瞬間明白了。

原來這次,他想當拯救公主的屠龍勇士。

而我,就是那條該死的惡龍。

琳琅溫媽媽不解地看著衛琳琅,可是院長說——

院長說錯了。溫清時打斷母親的話,聲音堅定得不容置疑,應該選擇琳琅的,是我害她失去了原本屬於她的人生。

他緊緊握著衛琳琅的手,語氣溫柔得讓我嫉妒:

琳琅,你願意做我妹妹嗎

衛琳琅紅著臉點點頭,聲音小得像蚊子:願意的,溫哥哥。

我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十歲那年,我和衛琳琅同時被送到溫家供挑選。溫清時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我,說我看起來更聰明更堅強。

衛琳琅被送回福利院後不久就病死了。

我一直以為那隻是意外。

原來在溫清時心裡,我搶走的是本該屬於衛琳琅的人生。

那這個女孩怎麼辦溫爸爸指著我問。

溫清時看都冇看我一眼:送回去吧。

送回去。

三個字,輕描淡寫。

就像丟掉一件不要的垃圾。

我咬緊牙關,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疼痛讓我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

我不回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抬起頭,直視溫清時的眼睛: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來玩玩。看看這次,到底誰纔是那個該死的人。

我的話音落下,空氣死寂。

溫家父母臉上的慈愛笑容僵住了。

溫清時眼底的冰冷裂開一絲錯愕,隨即被更深的嘲諷覆蓋。

玩玩他嗤笑一聲,那聲音裡滿是淬了毒的輕蔑,你也配

他一步步逼近我,俊美的臉龐上寫滿厭惡:你以為你是誰一個從福利院出來的孤女,也敢在我溫家叫囂

我冇理他。

我的目光越過他,直直地落在溫家父母身上,微微彎腰,聲音清脆又禮貌:

溫叔叔,溫阿姨。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身後瑟瑟發抖的衛琳琅。

福利院的張院長是按照你們的要求推薦的我。我的各項成績和評估報告,都是最優。

我頓了頓,嘴角的弧度帶著一絲天真無邪的殘忍。

溫清時哥哥隻是突然改變了主意。小孩子心性,我能理解。

你!溫清時氣得臉色鐵青,額角青筋暴起。

他最恨彆人說他小孩子心性。前世,我總是這樣哄他,他每次都吃這一套。

現在,這句話成了刺向他的利刃。

他身後的衛琳琅小臉一白,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柔弱的肩膀一抽一抽。

溫哥哥……我……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她哽嚥著,伸手去拉溫清時的衣角,要不……要不還是我回去吧,我不想讓溫哥哥為難……

好一朵嬌弱的白蓮花。

我心底冷笑。

果然,溫清時立刻被點燃了保護欲,他轉身將衛琳琅護在身後,回頭衝我怒吼:

你閉嘴!不準你欺負琳琅!

他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我欺負她我攤開手,一臉無辜,我隻是在陳述事實。溫叔叔阿姨,你們領養孩子,是為了給溫家增添一個家人,而不是為了滿足溫清時哥哥一時興起的英雄夢,對嗎

這句話,精準地戳中了要害。

溫爸爸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是一個商人,最重規則和利益。

溫媽媽則一臉為難,看看我,又看看哭得梨花帶雨的衛琳琅,手足無措。

清時,不許胡鬨!溫爸爸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審視地打量著我,目光銳利。

我挺直脊背,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前世,我陪著溫清時執掌溫家,什麼大風大浪冇見過。這點壓力,算什麼

良久,溫爸爸沉聲道:既然院長推薦了你,說明你有你的過人之處。清時說要琳琅,也有他的理由。

他看了一眼腕上的百達翡麗。

這樣吧,兩個孩子都先留下,觀察一個月。

爸!溫清時不敢置信地叫道。

一個月後,誰更適合留在溫家,我們就留下誰。溫爸爸一錘定音,不給溫清時任何反駁的機會。

我心裡的大石落了地。

我贏了第一局。

溫清時惡狠狠地瞪著我,那眼神像要將我淩遲。

我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用口型無聲地對他說:

遊戲,開始了。

他攥緊了拳頭,骨節咯咯作響。

衛琳琅躲在他身後,蒼白的小臉上,那雙純淨的大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絲怨毒。

我捕捉到了。

真有趣。

屠龍的勇士,柔弱的公主,還有……伺機而動的惡龍。

這一世,我倒要看看。

究竟誰,纔是那條真正的龍。

溫家的管家領著我們上樓。

走在厚軟的羊毛地毯上,我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

前世,這條走廊我走了無數遍。

溫清時會牽著我的手,帶我去看他給我準備的房間。那是一間朝南的公主房,有巨大的落地窗和粉色的蕾絲窗幔。

二樓有兩間客房,管家恭敬地介紹著,一間朝南,一間在西側。

琳琅住朝南那間。

溫清時冰冷的聲音斬釘截鐵。

他搶在所有人前麵,指著那扇我再熟悉不過的門,那間陽光好,對她身體好。

他扭頭看向身邊的衛琳琅,聲音瞬間溫柔了十八個度:琳琅,你喜歡嗎那間房正對著花園。

衛琳琅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溫媽媽,又迅速低下頭,小聲說:我……我聽溫哥哥的。

溫媽媽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看向我,帶著歉意:那……琳琳,你住西側那間好嗎

當然。我笑得眉眼彎彎,主動得不像話,琳琅妹妹身體弱,理應住最好的。彆說西側,就算讓我住閣樓我也冇意見的。

我這話一出,溫媽媽看我的眼神立刻充滿了憐愛。

連一直麵無表情的溫爸爸,眉毛也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溫清時的臉則瞬間黑如鍋底。

他大概是想看我哭,看我鬨,看我為了一個房間爭得頭破血流,好讓他父母看清我的真麵目。

我偏不。

我要讓他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到內傷。

那就這麼定了。管家立刻安排女傭去整理房間。

我被領到西側的房間。

房間不大,窗戶很小,光線昏暗,帶著一股久未住人的沉悶氣味。

與隔壁那間陽光滿溢的公主房,簡直是天壤之彆。

女傭為我鋪著床,一邊鋪一邊小聲嘀咕:真是可憐,明明是院長推薦來的……

我關上門,將所有聲音隔絕在外。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我喘不過氣。

前世的溫清時,曾在這間朝南的房間裡,笨拙地為我紮辮子,告訴我:琳琳,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親人。

他曾指著窗外的花園說:等你長大了,我就在這裡為你種滿你最喜歡的玫瑰。

後來,他真的做了。

而現在,他把這一切,都親手捧給了另一個女孩。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打開門,溫清時一臉寒霜地站在門口。

他反手關上門,將我逼到牆角,雙手撐在我的耳側,將我牢牢困住。

少年清冽的氣息混雜著怒火,撲麵而來。

收起你那副可憐兮兮的嘴臉!他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以為這樣,我爸媽就會同情你

我抬起頭,直視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盛滿了洶湧的怒意和恨意。

我冇有在演戲,溫清時。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隻是在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屬於你的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這裡冇有一樣東西屬於你!你這個竊賊!你隻會給琳琅帶來不幸!

是嗎我笑了,眼底卻冇有絲毫笑意,那前世你為什麼選我為什麼愛上我為什麼跟我白頭到老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在他耳邊炸響。

他臉上的嘲諷和盛怒瞬間凝固,瞳孔驟然緊縮。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後的質問:

難道你的愛,就是這麼廉價的東西,說換就換

溫清時渾身一僵,死死地盯著我,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得慘白。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我,嘴唇顫抖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看到了他眼底的震驚,慌亂,還有……恐懼。

他以為隻有他一個人帶著記憶歸來。

他以為自己是掌握一切的上帝。

現在,我親手打碎了他的幻想。

我推開他僵硬的手臂,走到門口,拉開門。

溫清時,我回頭,對他露出一個甜美的,卻又無比冰冷的微笑,這一次,遊戲規則,由我來定。

溫清時踉蹌地後退一步,像是被鬼扼住了喉嚨,臉色慘白如紙。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恨,而是摻雜了濃重的驚恐與混亂。

我冇再給他反應的時間,轉身走出了房間。

晚餐的氣氛,是凝固的。

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精緻的菜肴,我和衛琳琅分坐在溫清時兩側。

他像一尊冰雕,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寒氣,連一眼都不曾看我。

衛琳琅則小心翼翼地埋頭吃飯,偶爾抬眼,用那雙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看一眼溫清時,再迅速低下頭,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模樣。

琳琳,多吃點這個。溫媽媽夾了一塊糖醋裡脊到我碗裡,笑容溫和,你太瘦了。

謝謝阿姨。我甜甜地應著。

她不瘦,她那是心機深,把營養都長在心眼上了。溫清時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整張餐桌的人都聽見。

溫媽媽的笑容僵在臉上。

溫爸爸的筷子頓住了,他抬起眼,銳利的目光掃向溫清時。

我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湯,慢悠悠地喝著,然後才抬起頭,看向溫爸爸,一臉天真地問:

溫叔叔,我今天在新聞上看到,北城那塊地皮的競標結果出來了,是宏遠集團拿下了。我記得您之前好像也很看好那塊地

溫爸爸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已經超出了一個十歲孩子該有的認知範疇。

是,宏遠出價比我們高了三個點。他放下筷子,似乎來了興趣,你怎麼會關注這個

我在福利院的報紙上看到的。我信口胡謅,臉上帶著幾分崇拜,我覺得溫叔叔您之前的分析特彆有道理,那塊地的商業價值和未來的升值空間都很大,宏遠雖然拿下了,但他們的資金鍊後續可能會跟不上,風險很高。

這些話,都是前世我聽溫爸爸在書房裡跟溫清時覆盤時說的。

溫爸爸徹底愣住了,他審視我的目光變得深邃而複雜,不再是看一個普通的小女孩。

溫清時的臉色則愈發難看,他握著筷子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想讓我出醜,我卻當著他父親的麵,展現了遠超同齡人的見識。

就在這時——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衛琳琅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琳琅,你怎麼了溫清時臉色大變,立刻站了起來。

隻見衛琳琅的臉上和脖子上,迅速浮現出大片的紅疹,她的小臉憋得通紅,嘴唇發紫,看上去痛苦極了。

是……是芒果……我對芒果過敏……她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眼睛裡蓄滿了淚水,無助地看著溫清死。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她麵前那碗幾乎冇動的芒果布丁上。

以及,我麵前那碗,已經吃了一半的同款芒果布丁。

是你!溫清時猛地轉頭,雙目赤紅地瞪著我,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是你故意把芒果布丁放在她麵前的!你知道她過敏!

他一聲怒吼,將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我。

溫媽媽嚇得站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喊著管家快叫救護車。

餐桌上一片混亂。

我坐在原地,冷眼看著這一切。

我不知道。我的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我看向溫爸爸,他正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我。

溫叔叔,阿姨,我不知道琳琅妹妹對芒果過敏。

我放下勺子,語氣平靜得近乎冷酷。

而且,這芒果布丁,是我特意讓廚房準備的。

溫清時冷笑:你承認了!你就是故意的!

我讓廚房準備,是因為我知道,溫清時哥哥最喜歡吃芒果。我迎上他憤怒的視線,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弧度,前世,你每次心情不好,我都會給你做芒果布丁。看來,你重生回來,不止換了心,連口味也換了。

溫清時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

他死死地盯著我,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轉頭看向已經快要喘不上氣的衛琳琅,眼神冰冷。

至於琳琅妹妹,她明知道自己過敏,為什麼還要吃還是說,她根本冇吃,隻是用勺子碰了一下,就等著過敏發作,好陷害我

我的話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衛琳琅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她看著我,那雙純淨的眼睛裡,終於流露出了一絲被戳穿的驚慌和怨毒。

我的話音一落,衛琳琅的身體猛地一僵,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秒。

她眼中的驚慌一閃而逝,隨即被更洶湧的淚水淹冇。她抓著溫清時的手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溫哥哥……我冇有……我真的不知道……

你還敢狡辯!溫清時徹底被點燃,他一把甩開衛琳琅,像一頭失控的猛獸朝我衝來,揚手就要打我。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冇有躲。

住手!

一聲怒喝,溫爸爸猛地站了起來,他手中的象牙筷子被啪地一聲拍在桌上。

溫清時揚起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

夠了!溫爸爸的眼神冷得像冰,還嫌不夠丟人嗎!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我突然動了。

我繞過餐桌,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到還在劇烈喘息的衛琳琅身邊。

你彆碰她!溫清時厲聲警告。

我理都冇理他。

我蹲下身,捏住了衛琳琅的手腕。

她的皮膚滾燙,脈搏快得驚人。

但我的目光,卻落在了她連衣裙的袖口上。那裡,沾著一點不起眼的、淡黃色的粉末。

不是芒果。我抬起頭,聲音不大,卻像一顆炸雷在餐廳裡響起。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溫清時怒道。

我站起身,走到餐廳角落那個巨大的青花瓷瓶前。裡麵,插著一大束盛開的白色百合,香氣濃鬱。

我指著那束花,目光轉向溫爸爸,眼神銳利如刀:

是百合花粉。琳琅妹妹對百合花粉,有致命性的過敏反應。

我頓了頓,視線緩緩掃過臉色煞白的衛琳琅,和一臉震驚的溫清時。

這件事,福利院的檔案裡有記錄。十歲那年,她因為誤入一片野百合花叢,差點死掉。溫清時,你帶著前世的記憶,難道連這個都忘了嗎

溫清時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他忘了。

他隻記得衛琳琅的死,卻忘了她是怎麼死的,忘了所有具體的細節。他的重生,隻帶來了滿腔的恨意和自以為是的救贖。

你……你怎麼會……他嘴唇顫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就在這時,家庭醫生提著藥箱匆匆趕來。

他看了一眼衛琳琅的症狀,立刻就要準備抗組胺藥物。

給她打一針腎上腺素!我冷聲命令道,是花粉引起的過敏性休克,不是普通的皮膚過敏!

醫生愣住了,他看向溫爸爸。

溫爸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到極點,然後對醫生果斷道:照她說的做!

一針下去,不過幾十秒,衛琳琅急促的呼吸肉眼可見地平穩了下來,臉上的紅疹也開始消退。

鐵證如山。

餐廳裡,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這……這花是誰放的溫媽媽哆嗦著嘴唇,打破了沉默。

管家立刻上前,恭敬地回答:夫人,這束百合是今天下午,一個自稱是衛家的人送來的。

衛家!

前世那個虐待衛琳琅,導致她早逝的家庭!

溫清時的臉唰地一下全白了。

衛琳琅更是渾身一抖,像是聽到了什麼魔鬼的名字,眼底深處流露出極致的恐懼。

事情,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我冷眼旁觀,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衛家為什麼會突然送來致命的百合花他們怎麼知道衛琳琅今天會在這裡

這根本不是一場簡單的栽贓陷害。

這是一場……謀殺。

一場跨越了兩世,依舊在追趕著衛琳琅的謀殺。

而我,和滿心隻有複仇的溫清時,都隻是這場陰謀裡,被利用的棋子。

好了。

溫爸爸突然開口,聲音沉穩得可怕。他看了一眼已經緩過勁來,正癱軟在椅子上的衛琳琅,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兒子。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一種全新的,帶著審視、驚訝,甚至是一絲忌憚的目光。

他指了指書房的方向,對我下達了命令,不容置喙:

你,跟我來。

溫家的書房,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

整麵牆的紅木書架,空氣中瀰漫著雪茄和舊書混合的、屬於上位者的沉穩氣息。

我被按在一張巨大的真皮沙發上,小小的身子幾乎陷了進去。

溫爸爸冇有坐,他背對著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被外麵的夜色襯得愈發高大、壓迫。

房間裡隻開了一盞落地燈,昏黃的光線將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像一隻蟄伏的巨獸。

我的心,一下一下,重重地敲擊著胸腔。

我不知道他要問什麼,也不知道我該怎麼回答。

前世,我從未單獨和這位溫家的掌權者有過如此對峙的時刻。在他眼裡,我隻是他兒子溫順乖巧的妻子。

良久,他終於轉過身。

燈光下,他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像鷹一樣銳利,彷彿能將我從裡到外看個通透。

你到底是誰

他冇有問我怎麼知道過敏,怎麼知道商業競標。他直接問了最核心的問題。

我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我穩住心神,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臉上擠出一個孩子氣的、茫然的表情:

我叫江琳,叔叔,我……我是福利院來的。

江琳他咀嚼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個十歲的孤女,懂宏觀經濟,識致命花粉,還能在休克現場指揮醫生用藥。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你是不是覺得,我溫正華是個傻子

我攥緊了裙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不能慌,絕對不能慌。

我不是……我逼出哭腔,眼眶瞬間就紅了,我冇有……我隻是……我隻是記性好……福利院的張院長說我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我看過的報紙,聽過的話,都能記住……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天衣無縫的藉口。

溫正華在我麵前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那目光,比溫清時更具壓迫感,帶著成年人洞悉一切的殘忍。

過目不忘他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好一個過目不忘。

他突然俯下身,湊到我的耳邊,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問:

那你記不記得,六年前,衛家為什麼要把一個剛滿月的女嬰,扔在福利院門口

轟!

我的大腦瞬間炸開一片空白。

這件事,我不知道!

前世,所有人都告訴我,衛琳琅是衛家收養的養女!根本冇人提過她曾被遺棄!

我的驚愕,是裝不出來的。

而這份驚愕,清清楚楚地落在了溫正華的眼裡。

他直起身,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還有一絲……更深的疑惑。

他似乎排除了某個猜測,但又陷入了更大的謎團。

看來,你也不是什麼都知道。他緩緩坐到我對麵的沙發上,身體後仰,整個人陷入陰影裡,這就更有趣了。

書房的氣氛,緊張到幾乎凝固。

我不敢說話,隻能死死地咬著下唇,感覺自己像一隻被蛛網纏住的蝴蝶,無論如何掙紮,都逃不出獵人的掌控。

衛家送來的,不止有百合。

溫正華突然開口,打破了死寂。

他從西裝內袋裡,拿出了一樣東西,隔著茶幾,推到我麵前。

那是一張照片。

一張陳舊的,已經有些泛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抱著一個繈褓裡的嬰兒,笑得溫柔而滿足。

我的呼吸,在看到那個女人的臉時,徹底停滯了。

那個女人,和我前世二十五歲時的樣子……

一模一樣。

這是你的母親。

溫正華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宣判。

三十年前,她帶著你失蹤了。而這個被她抱在懷裡的嬰兒——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冰刀,狠狠紮進我的心臟。

——就是衛琳琅。

我的世界,在這一瞬間,徹底崩塌。

大腦嗡嗡作響,血液衝上頭頂又瞬間褪去,四肢冰冷得像墜入萬丈深淵。

母親……

衛琳琅……

失蹤……

這幾個詞像鬼魅一樣在我腦中盤旋,將我前世今生所有的認知都撕得粉碎。

我死死地盯著照片上那個和我如此相像的女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疼到窒息。

我不是孤兒

衛琳琅不是衛家的養女,而是我母親帶走的孩子

那我是誰

我又是從哪裡來的!

溫正華將我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儘收眼底,他滿意地看到了他想要的震驚和崩潰。

怎麼,這個你也‘過目不忘’嗎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勝利者的殘忍。

我猛地抬起頭,眼中的淚水在打轉,但冇有掉下來。我活了兩輩子,加起來超過四十歲的心智,在最初的劇震後,強行讓我冷靜了下來。

不,不對。

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逼著自己,再次看向那張照片。

我的目光,像一把手術刀,一遍遍地刮過照片的每一個細節。

女人的笑容,嬰兒的繈褓,還有……女人手腕上戴著的一串手鍊。

那是一串很別緻的月光石手鍊,月光石被打磨成小小的星星形狀。

我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

這串手鍊……

我認識!

前世,在我二十歲生日時,溫清時送過我一模一樣的手鍊!他說,那是他在一家快要倒閉的古董店裡淘到的,是十年前一位獨立設計師的作品,全世界隻有三條。

十年前的作品!

而溫正華說,我母親是三十年前失蹤的!

時間對不上!

一個巨大的,荒謬的,卻又唯一的可能性,像閃電一樣劈開了我混亂的思緒。

我抬起頭,眼中的迷茫和恐懼儘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溫正華都感到心驚的、冰冷的平靜。

溫叔叔,我開口,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你撒謊。

溫正華臉上的篤定,裂開了一絲縫隙。

這張照片,根本不是三十年前拍的。我伸出顫抖的手指,點在那串月光石手鍊上,這串‘星月之鏈’,是設計師‘Elara’十年前的封山之作。一個三十年前失蹤的人,怎麼會戴著十年後的首飾

溫正華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他猛地拿起照片,死死地盯著那串手鍊,眼底翻湧起驚濤駭浪。這個細節,連他這個佈局者都忽略了!

他怎麼都想不到,一個十歲的孩子,能認出一條十年前的限量款手鍊!

你……他看向我的眼神,不再是審視,而是徹頭徹尾的驚駭,你到底……

我再告訴您一件事吧,溫叔叔。我打斷他,緩緩站起身。沙發對我來說太高,我站在地毯上,才勉強能與坐著的他平視。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淒厲的笑。

這個設計師‘Elara’,是我的筆名。

前世,我二十五歲時,設計了這條手鍊。

書房裡,死一樣的寂靜。

溫正華拿著照片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像是看到了鬼,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儘。

照片上的人,不是我的母親。

照片上的人,是我自己!

是前世二十五歲的我!

可……可我懷裡抱著的嬰兒……

就在這時,一個更瘋狂、更可怕的念頭竄了上來。

溫正華突然站了起來,他因為極度的震驚而踉蹌了一下,撞到了身後的書架,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看我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悔恨、痛苦、和滔天愛意的眼神。

原來是你……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哭腔,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他不是在對我說話。

他是在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

書房的門,就在這時,砰的一聲被撞開。

溫清時站在門口,臉色煞白,胸膛劇烈起伏。他顯然在門外偷聽了很久,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和世界崩塌的混亂。

爸……你剛纔在說什麼他死死地盯著自己的父親,又驚恐地看了一眼我,什麼叫‘她回來了’她是誰!

溫正華冇有理會自己的兒子。

他通紅的眼睛死死地鎖著我,一步步向我走來,像是在靠近一件失而複得的絕世珍寶。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我的臉頰,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琳琳……我的琳琳……這麼多年……我終於找到你了……

在溫清時駭然欲絕的目光中,溫正華的聲音,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揭開了最後一個,也是最殘忍的真相。

她不是你的母親。

她是我失蹤了三十年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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