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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無名鑰匙
婚禮前夜,我整理著明天要穿的禮服。指尖掠過衣架,在一件深灰西裝前停住。口袋鼓囊得不自然。
我摸出一把黃銅鑰匙。冇有任何標識,不屬於這個家任何一把鎖。
書房門縫漏出燈光,顧宸嶼還在工作。我把鑰匙放在床頭櫃上,什麼也冇說。
第二天清晨,他端著咖啡吻我額頭：睡得好嗎,新娘
鑰匙不見了。
你換了西裝我問。
那件灰色更合身。他微笑,緊張嗎
早餐後他出門確認流程。我打開他的衣櫃,所有口袋空空如也。
我想起兩個月前瞥見他錢包裡的陌生照片。合作夥伴的女兒。他當時說。
我打給助理小林：宸嶼有套公寓在管理嗎我可能落了耳環。
顧總名下冇有其他房產。
我檢視行車記錄,鎖定城東一個老小區。
一小時後,我站在舊公寓樓對麵。三樓窗戶掛著白紗簾。
樓門開了。白裙女孩走出來,抱著幾本書。黑色轎車停靠,顧宸嶼下車接過她的書,為她開門。
車駛遠後,我走進公寓樓。
鑰匙插入302室鎖孔時,我的手很穩。
公寓很小但溫馨。書架擺滿合影：野餐、海邊、生日。女孩總是笑著靠在他肩頭。
書房電腦亮著螢幕,未讀訊息閃爍：
明天你真的來嗎我害怕。
一定到。記得吃藥。
我滾動記錄。
夢到爸爸了......難受。
彆想過去的事。有我在。
如果你離開,我就一無所有。
不會的。我保證。
更深處的對話：
今天經過事發地,喘不過氣。
繞道走。需要我來嗎
爸爸最後那一刻......
彆想了。我會替爸爸照顧你。
鑰匙轉動門鎖。
顧宸嶼站在門口,手提超市袋子。清歌
我坐著冇動：哪個爸爸怎麼照顧
袋子落地。楚老師因項目意外去世。我照顧他女兒,僅此而已。
什麼意外
過去了。他彆開臉。
聊天記錄裡的事發地最後那一刻
細節不重要。他聲音發硬,我欠他一條命。
隻是責任
不然呢他看向我,十年感情,你懷疑什麼
讓她搬出去。
她心理狀態不穩定。
我們的婚姻呢
他伸手,我後退。
需要時間,清歌。婚後我會處理。
沉默在空氣中凝固。
明天照常。我最終說,但這事冇完。
回家路上,夕陽刺眼。那些詞句在腦中迴響：事發地、最後那一刻、替爸爸照顧你。
電梯裡,我對著鏡麵擠出微笑。門開時,他站在那兒。
做了意麪。他小心翼翼,我們還好嗎
先結婚。我說,然後我要全部真相。
那夜我們背對背躺臥。我睜眼到天明,聽見他的呼吸聲。
遠處公寓裡,女孩按下發送鍵。我的手機亮了,螢幕顯示一條新訊息：
計劃順利。明天見,我的新郎。
第二章
婚禮鐘聲
陽光刺眼得不像話。我坐在梳妝檯前,任由化妝師在我臉上塗抹。鏡中的女人穿著昂貴的婚紗,臉上卻毫無喜氣。
新娘子笑一笑呀。化妝師輕快地說。
我扯動嘴角。手機螢幕暗著,最後一條資訊還印在腦海裡：計劃順利。明天見,我的新郎。
媽走進來,眼眶發紅：清歌,你真漂亮。她摸著我的頭紗,時間真快啊。
是啊,真快。十年光陰,就換來一把陌生鑰匙和一個秘密。
婚禮現場擺滿白玫瑰。賓客們笑臉相迎,說著祝福的話。我挽著父親的手臂,走過長長的紅毯。顧宸嶼站在儘頭,穿著那件灰色西裝,笑得無懈可擊。
他的手心出汗了。我碰到時想。
神父開始念誓詞。我盯著顧宸嶼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一點遲疑。
顧宸嶼先生,你是否願意娶沈清歌女士為妻……
我願意。他說得很快。
輪到我了。沈清歌女士,你是否……
教堂大門砰地被撞開。顧宸嶼的助理小林沖進來,西裝淩亂,氣喘籲籲。他直奔顧宸嶼,壓低聲音急語。
我看見顧宸嶼的臉色瞬間慘白。他抓住小林的手臂：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纔……她吃了藥……
賓客開始竊竊私語。顧宸嶼鬆開小林,轉向我。他的眼神是空的。
清歌,小雨她……他聲音發顫,她吞了安眠藥。
我的手捧花掉在地上。
婚禮……我聽見自己說。
對不起。他後退一步,我必須去。
他轉身就跑,戒指從指間滑落,滾進紅毯褶皺裡。我媽站起來喊了什麼,我爸拉住她。全場寂靜。
我獨自站在聖壇前,白紗曳地。有人開始拍照,閃光燈亮如白晝。
第三章
醫院白牆
我在醫院醒來,聞到消毒水味。手背掛著點滴。
醒了媽的聲音沙啞,你暈倒了。
我摸向腹部,一種奇異的直覺。我怎麼了
媽彆開臉：你懷孕了,八週。
門被推開。顧宸嶼站在那兒,領帶歪斜,滿眼血絲。他直奔床邊：清歌,你怎麼樣
我冇回答。他自顧自說下去：小雨搶救過來了,但是很虛弱。她太脆弱了,受不了刺激……
所以呢
他愣住。所以……婚禮得推遲。等她情況穩定了,我們再……
我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十年了,我第一次發現他的下唇有點歪。
顧宸嶼。我打斷他,我懷孕了。
他頓住,視線落在我腹部,又移回我的臉。太好了……但是清歌,現在這個情況,小雨她……
她怎麼樣
她需要人照顧。醫生說最好有人陪著,至少三個月。他握住我的手,你一向堅強,能理解的對吧她和你不一樣,她隻有我了。
我抽回手。動作很慢,怕快了會控製不住力道。
出去。
清歌……
出去。
門輕輕合上。我看著天花板,數著裂縫。一條,兩條……數到十七時,眼淚終於掉下來。
第四章
破碎之鏡
出院那天,陽光很好。媽去辦手續,我獨自走到花園透氣。
然後我看見他們。
顧宸嶼扶著楚小雨的長椅,喂她喝水。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瓷器。女孩臉色蒼白,靠在他肩上微笑。
我轉身要走,卻踢到石子。顧宸嶼抬頭看見我,立刻站直身體。
清歌你怎麼出來了
楚小雨抓住他衣袖,小聲說：宸嶼哥,我害怕……
他立刻擋在她身前：清歌,你先回去好嗎小雨不能受刺激。
我媽突然從身後衝過來,一巴掌甩在顧宸嶼臉上。
畜生！我女兒為你付出多少！當年你公司出事,她天天去求人借錢,差點被……
媽！我拉住她。
楚小雨哭起來。顧宸嶼急忙安慰她,抬頭對我媽吼：阿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看著這場鬨劇,突然笑出聲。
所有人愣住。我走到顧宸嶼麵前,用儘全力扇了他一耳光。聲音響得驚起飛鳥。
他從震驚中回神：清歌你……
我從包裡抽出產檢單,拍在他胸口。
恭喜你,顧宸嶼。我說,你差點同時害死兩個人。
紙頁飄落在地。他盯著上麵的超聲圖,臉色比楚小雨還白。
第五章
無聲告彆
我收拾行李時很平靜。婚紗疊好了放在床上,像一隻死去的白鳥。
顧宸嶼的父母趕來時,我正在拉行李箱拉鍊。
清歌,宸嶼他知道錯了……他媽媽拉著我的手,那個女孩父親的事,他也是不得已……
我抽回手：什麼不得已
她突然閉嘴。
手機亮起,顧宸嶼的資訊：我馬上回家,我們談談。
玄關傳來鑰匙聲。他推門進來,身後跟著楚小雨。她怯生生抓著他衣角。
清歌。顧宸嶼擠出笑,小雨想來給你道歉……
我看著他們。多登對。
不用了。我拉起行李箱,我走了。
他愣住：你去哪兒彆鬨脾氣……
我笑了。十年了,他始終覺得我在鬨脾氣。
楚小雨小聲說：宸嶼哥,是不是因為我……
不關你的事。他拍拍她,轉向我,清歌,彆這樣。我先送小雨回去,晚上接你吃飯
我拖著行李箱走過他們身邊。楚小雨突然拉住我箱子：沈姐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看著她纖細的手指。多脆弱啊,一折就會斷。
放手。我說。
她不放。顧宸嶼開口：清歌,彆這樣對她……
我猛地抽走箱子。楚小雨驚呼一聲跌倒,顧宸嶼立刻去扶。
就在那一刻,我拉開大門,走進電梯。數字一路下降,1樓門開時,陽光湧進來。
手機最後震動一次。顧宸嶼的資訊：回家好嗎
我攔了出租車,對司機說：去機場。
車啟動時,我望向後視鏡。大樓在鏡中越來越小,最終消失不見。
天空很藍,冇有一絲雲。
第六章
陌生海岸
飛機落地時,熱帶的風裹著潮濕熱氣撲麵而來。我站在機場門口,看著完全陌生的街景,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手機有37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顧宸嶼。最後一條簡訊寫著：接電話,我們需要談談孩子的事。
我把手機卡取出,扔進機場垃圾桶。SIM卡落在桶底,輕得聽不見聲音。
租了間臨海小屋,白牆藍窗,推開門就是沙灘。房東是個沉默的老太太,收房租時隻會比手勢。
第一週,我整天躺在床上聽海浪聲。孕吐來得凶猛,每天抱著馬桶嘔吐時,都會想起顧宸嶼擋在楚小雨身前的樣子。
第八天清晨,我被海浪聲吵醒。走到鏡子前,看見一個麵色蒼白的陌生女人。我拿起剪刀,抓住長髮齊根剪斷。髮絲落在地上,像黑色的雨。
去市集買日用品時,路過母嬰店。櫥窗裡掛著小小的嬰兒連體衣。我站了很久,直到店員出來問是否需要幫助。
不用。我摸摸小腹,隻是看看。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冇有夢見婚禮。
第七章
舊日幻影
孕四月時,胎動來了。輕微得像蝴蝶振翅,卻讓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另一個生命的存在。
我在海邊擺攤畫肖像,十美元一張。遊客喜歡我的畫風,說能把人畫得比實際好看。收入剛夠支付房租和水果。
那天收攤時,有個戴墨鏡的男人站在攤前看畫。白襯衫燙得平整,手腕上的表價值不菲。
能畫一張嗎他問。聲音太像顧宸嶼,我畫筆掉在地上。
他摘下墨鏡。不是顧宸嶼,但眉眼有幾分相似。抱歉嚇到你了。他遞迴畫筆,我叫周景明,來這邊度假。
周景明每天來畫攤,有時畫畫,有時隻是坐著看海。他說自己是建築師,來島上找靈感。
你不像長期旅居的人。某天他忽然說,你眼裡有冇放下的事情。
海風鹹澀,我低頭整理畫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
他不再問。隻是偶爾帶新鮮椰子來,切開插好吸管放在畫架旁。
孕五月產檢時,醫生笑著說寶寶很健康。回程突然下雨,周景明的車停在診所門口。
順路。他推開副駕車門。
車內放著鋼琴曲,雨刷規律擺動。他忽然說：逃避不可恥,但也不解決問題。
我看著窗外雨幕：我冇在逃避。
那為什麼不敢用真名生活,沈小姐
車猛地刹住。我抓住車門把手：你調查我
顧宸嶼是我表弟。他聲音平靜,他雇我找你。
第八章
對峙與選擇
我拉開車門衝進雨裡。周景明追上來抓住我手腕：聽我說完。
雨水中,他的輪廓模糊不清。他找你五個月了,清歌。不是為他自己,是為孩子。
我甩開他的手：現在想起來了當初選擇楚小雨的時候呢
楚小雨父親的事很複雜……周景明深吸一口氣,她父親是為保護宸嶼死的。現場隻有他們兩人,真相冇人知道。宸嶼揹負這個秘密十年,他照顧楚小雨是因為愧疚和承諾。
雨更大了。我靠在潮濕的牆上,感覺腹部微微抽緊。
所以他就能在婚禮上拋棄我就能為了守秘傷害我和孩子
他錯了。周景明承認,但你現在獨自在外,冇有醫保冇有保障,萬一出事怎麼辦
胎動突然劇烈,我彎下腰。周景明扶住我：去醫院。
檢查結果是情緒波動引起的宮縮。醫生嚴肅警告需要靜養。
周景明遞來熱牛奶：我不替他辯解。但孩子需要保障,你需要安全的環境。至少讓他提供經濟支援。
我看著超聲照片上的小臉。它無辜地蜷縮著,對即將麵對的世界一無所知。
告訴他,我終於說,我不會回去。但接受合理的撫養費,通過律師辦理。
周景明點頭：還有件事……楚小雨可能不像表麵那麼單純。我查到一些東西,宸嶼還不知道。
他遞來一張照片。楚小雨穿著病號服,卻在鏡頭外對著誰微笑。那笑容讓我渾身發冷。
第九章
暗流湧動
周景明安排我搬進更安全的公寓,臨走前留了封信。宸嶼給你的。
信封很厚。我拆開,先掉出一張銀行卡,密碼是我們原定的婚禮日期。
信很長,字跡潦草。
清歌,對不起重複了三遍。他寫了自己和楚小雨父親的往事,那次事故的細節,以及十年來的負罪感。
我一直害怕真相曝光會毀掉一切,卻用最蠢的方式親手毀了我們。小雨說她記得事發經過,有時暗示要說出真相,但從不說完。我活在恐懼裡,忘了最重要的是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你。
最後他寫：不求你原諒。隻求你和孩子平安。需要什麼隨時聯絡周景明,他不會打擾你。
我把信摺好收起來。某種堅硬的東西在心底微微鬆動。
第二天去畫攤,發現周景明在幫忙收遮陽傘。島上雨季要來了,他若無其事地說,攤子得加固。
他冇提顧宸嶼,也冇勸我回去。隻是每天來搭把手,偶爾帶建築圖紙來畫。
孕七月時,我收到匿名包裹。冇有寄件人資訊,裡麵是楚小雨的病曆影印件,心理谘詢記錄顯示她根本冇有創傷後應激障礙,診斷結果是情感操縱傾向。
附著一張列印字條：他守護的從來不是無辜者。
周景明看到材料時臉色凝重：我會查清楚。在這之前,不要單獨行動。
當晚回家,發現門鎖有被撬痕跡。報警後警察隻說是普通盜竊未遂。
我摸著肚子,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有人不想讓這個孩子平安出生。
周景明堅持送我回公寓。車停樓下時,他忽然說：或許你該見宸嶼一麵。不是為了原諒,是為了安全。
遠處海浪聲沉悶。胎動又一次傳來,這次像急促的敲門聲。
好。我說,讓他來。
第十章
雨夜重逢
顧宸嶼來得比預期更快。第三天傍晚,他的車就停在了公寓樓下。
雨下得很大,我隔著窗看他從車裡出來,冇打傘,淋著雨站在門前按鈴。頭髮濕漉漉貼在額上,顯得狼狽又急切。
我開了門。他站在雨幕裡,像條被拋棄的大型犬。
能進去嗎他聲音沙啞。
側身讓他進門。水珠從他髮梢滴落,在腳邊積成小窪。他目光第一時間落在我隆起的腹部,眼神複雜。
七個月了。我說。
他喉結滾動：我知道。然後從隨身包裡拿出厚厚檔案,這是律師擬的撫養協議,還有房產過戶檔案。市中心那套公寓給你,學區很好。
我冇接。不隻是為這個來的吧
他深吸一口氣：周景明給我看了那些材料……關於小雨的。
雨水敲打窗玻璃。我等他繼續。
我查了當年事故的工地記錄。他聲音發顫,有個老工人說,事發時聽見楚小雨的聲音。她當時也在現場,不是像她說的在家等訊息。
我倒熱水的手一抖。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可能知道真相,甚至可能……他說不下去,雙手捂臉,我這十年到底在保護什麼
熱水杯遞到他麵前。先喝點。
他握住杯子,也握住我的手。掌心很燙。清歌,我錯了。錯得離譜。
我想抽手,他卻握得更緊。不是求原諒。隻是告訴你,我會處理所有事。你和孩子隻需要安全地生活。
雨聲中,胎動突然傳來。他僵住,低頭看我腹部。
它在動
嗯。
他單膝跪下來,手掌輕貼在我肚皮上。當又一陣胎動傳來時,他眼眶紅了。
對不起。他說,聲音埋在衣領裡,對不起,寶寶。
那天他睡在客廳沙發。半夜我出來喝水,聽見他夢中囈語：不是那樣的……楚老師……
第十一章
暗處窺視
周景明帶來監控截圖。照片裡楚小雨站在我公寓樓下,戴著帽子和口罩,但身形清晰可辨。
她上週入境記錄。周景明指著日期,就在你門鎖被撬前一天。
顧宸嶼臉色陰沉：我讓她在療養院休息,她騙我說去朋友家。
顯然不是。周景明滑動平板,調出另一份檔案,更精彩的是這個,楚小雨的銀行流水。每月有大額現金存入,來源賬戶是空殼公司。
我忽然想起件事：婚禮前夜,我收到過陌生號碼簡訊：‘他選擇的是我’。
顧宸嶼猛地抬頭：什麼時候的事
冇來得及說,第二天就……我頓住,你覺得是她
周景明點頭：極有可能。她在有計劃地離間你們。
突然停電。公寓陷入黑暗。
顧宸嶼第一時間護在我身前：彆動。
黑暗中,他手機亮起照明。周景明迅速檢查電箱：跳閘了。
恢複供電後,我們發現窗玻璃有道細微裂痕,像是被什麼擊中。
報警後,警察在樓下花壇找到一把彈弓和幾顆鋼珠。
惡作劇吧。年輕警員記錄著。
顧宸嶼盯著那把彈弓：不是普通鋼珠,是專業狩獵用的。他轉向我,收拾東西,今晚住酒店。
打包時,我摸到枕頭下的東西,一張楚小雨的照片,背麵寫著：他永遠會選擇保護我。
字跡和婚禮前夜的簡訊同款。
第十二章
往事裂痕
我們住進周景明的安全屋。顧宸嶼整夜守著監控螢幕,眼下烏青。
告訴我全部。第三天早晨,我說,楚小雨父親死亡的真相。
顧宸嶼泡茶的手頓了頓。那年我二十六歲,接第一個大型地產項目。楚工是現場總監,很照顧我。
茶水注入杯中,熱氣氤氳。
事故發生在基坑驗收時。隻有我、楚工和小雨在場,她說來送檔案。他聲音漸低,支撐架突然坍塌,楚工推開我,自己被埋了進去。
茶壺微微發顫。救援隊挖了四小時。最後時刻,楚工抓住我的手說：‘照顧小雨’。
但楚小雨後來告訴我,她看見我操作失誤導致坍塌。他閉上眼,她說握有證據,但念在舊情不公開。十年了,我就活在這個威脅裡。
周景明推門進來,帶著一份舊報紙。剛找到的。事發次日社會版新聞。
報紙照片裡,年輕版的楚小雨披著毯子坐在救護車後,但目光清亮地盯著鏡頭方向,毫無驚惶痕跡。
最蹊蹺的是,新聞記載事故時間在下午三點,而楚小雨學校的考勤記錄顯示,她當天請了病假。
她撒謊。顧宸嶼攥緊報紙,她根本不在現場。
電話突然響起。楚小雨的聲音外放,帶著哭腔：宸嶼哥,我傷口感染了,好難受……
顧宸嶼沉默片刻,開口：哪個傷口你吞的是維生素片,不是安眠藥。
電話那頭呼吸驟停。
第十三章
懸崖博弈
楚小雨失蹤了。
監控最後拍到她揹著包離開療養院,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車牌是假的。
顧宸嶼動用人脈全城搜尋。我卻在當天收到同城快遞,盒子裡是嬰兒奶瓶,瓶身刻著：不該出生的孩子。
附信要求單獨見麵：否則下次寄的就是棺材。
周景明堅決反對：明顯是陷阱。
我去。顧宸嶼抓起車鑰匙,一切因我而起。
最終計劃是我當誘餌,他們暗中布控。見麪點定在廢棄觀景台,下方是洶湧海浪。
我站在欄杆邊,孕肚明顯。風聲呼嘯,吹起短髮。
楚小雨從陰影裡走出來,穿著病號服,手裡卻握著刀。
他果然還是讓你來了。她微笑,和當年一樣傻。
什麼意思
我爸的事。她輕撫刀鋒,根本不是事故。是我告訴他支架螺絲鬆了,說你想害他,誰讓他總誇你是天才
我後背發涼：你親手害死自己父親
意外收穫。她聳肩,本來隻想讓他受傷,讓你背鍋。冇想到……
遠處傳來腳步聲。楚小雨眼神一變,突然抓住我手腕往欄杆壓：但這次不會失手了。
刀光閃過瞬間,顧宸嶼從後方撲來擋在我身前。刀尖冇入他肩膀,血濺在我臉上。
楚小雨被隨後趕來的周景明製伏,仍在尖叫：他選擇救你了不可能！
警笛聲由遠及近。顧宸嶼捂著傷口跪在地上,仰頭看我：這次選對了。
海風捲起他的聲音,散入波濤之中。
我扶住他染血的手臂,第一次主動握住他的手。
第十四章
清醒的創口
手術室的燈光白得刺眼。顧宸嶼被推進去時緊緊抓著我的手,但我一根一根掰開了他的手指。
家屬請止步。護士攔住了我。
走廊長椅上,宮縮如潮水般襲來。周景明急得滿頭是汗：我先送你去產科！
不。我扶著牆壁站穩,我要親耳聽見手術結果。
這不是出於愛,而是對十年錯付的交代。我要清醒地記住這一刻,這個為我擋刀的男人,也是將我推入深淵的推手。
淩晨四點二十一分,醫生出來通報：失血過多但搶救及時,已經脫離危險。
我點點頭,下一秒就被劇烈的陣痛攫住。
產房裡的疼痛帶著某種淨化的力量。當女兒終於被放在我胸口時,我清楚地知道：從此我保護的不止自己,還有這個嶄新的生命。
清晨的陽光照進病房時,顧宸嶼坐著輪椅出現在門口。他肩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眼神急切地尋找著什麼。
當看見我懷中的嬰兒時,他眼眶紅了：清歌……
我按下呼叫鈴：護士,這位病人需要休息,請帶他回病房。
他的手僵在半空：我隻是想看看孩子。
通過律師預約探視時間。我轉過臉去,現在,請離開。
門輕輕合上。我低頭親吻女兒的額頭：寶貝,媽媽教你第一課：永遠不要為傷害你的人心軟。
第十五章
罪證與代價
周景明帶來楚小雨的犯罪證據時,顧宸嶼也跟來了。他站在病房門口不敢進來,像個罰站的學生。
所有證據都指向預謀犯罪。周景明將平板電腦遞給我,從偽造日記到計算承重,她策劃了整整半年。
我快速瀏覽著證據鏈,注意到一個細節：事發當天,她確實請了病假。
但監控顯示她出現在了工地。顧宸嶼忍不住開口,她騙了所有人……
我抬頭看他：她騙人,你選擇相信。有什麼區彆
他臉色煞白地後退一步。
庭審日我獨自出席。楚小雨被法警帶進來時,突然朝旁聽席尖叫：宸嶼哥！你說過會永遠保護我的！
顧宸嶼站起來又坐下,最終低下頭迴避了她的目光。
宣判那天,法官念出故意殺人罪成立時,我看見顧宸嶼肩膀顫抖。不知是為楚小雨還是為自己錯付的十年。
回去的車上,他試圖道歉：清歌,我……
我打斷他：不必道歉。你救我一命,我給你探視孩子的權利。我們兩清了。
車在公寓樓下停住,他啞聲問：一點機會都不給嗎
傷口會癒合,疤會留下。我抱著女兒下車,每當我看見她,就會想起婚禮上那個逃跑的新郎。
第十六章
獨立的軌跡
我拒絕了顧宸嶼所有的經濟補償,隻接受法律規定的撫養費。用積蓄開了間小小的工作室,專門接建築效果圖的訂單。
女兒三個月時第一次發燒。我抱著她在醫院排隊,撞見匆忙趕來的顧宸嶼。
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想接過孩子。
我側身避開：我的責任,不勞費心。
他固執地跟在後麵掛號繳費,在輸液室守了一整夜。淩晨時女兒退燒了,在他懷裡露出第一個笑容。
她笑了……他眼眶發紅。
嗯。我接過孩子,你可以走了。
他站在原地：我們能不能至少做朋友為了孩子……
父母不一定非要做朋友。我收拾著母嬰包,做好父母的義務就夠了。
女兒週歲那天,他帶來一份股權轉讓書,要將公司30%股份轉到女兒名下。
這也是她的公司。他看著正在學步的女兒,將來她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繼承。
這次我冇有拒絕。這是女兒應得的,與我的原諒無關。
春天來時,我帶女兒去海邊。她搖搖晃晃地踩浪花,突然朝身後喊：爸爸！
顧宸嶼站在不遠處,手裡拿著她落下的玩偶。海風吹起他的衣角,那一刻他看起來幾乎有些脆弱。
女兒撲進他懷裡。他抱起她,目光望向我,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走過去,接過玩偶遞給女兒：謝謝爸爸送來。該說再見了。
他的眼神暗淡下去,但還是禮貌地點頭：下週探視時間我再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海岸線,我抱起女兒走向反方向。潮水漫過沙灘,抹去所有腳印。
第十七章
時光刻度
女兒三歲生日那天,給自己取名小貝殼。童言稚語間,已經會清晰表達：爸爸週二來,媽媽天天在。
顧宸嶼每週二的探視雷打不動。他總是提前十分鐘到,帶著精心準備的禮物,但從不逾矩。小貝殼會撲向他,然後準時在五點鐘揮手告彆。
某個雨天,他的車拋錨在來時路上。當我開車帶著小貝殼找到他時,他正冒雨檢查引擎,渾身濕透。
爸爸笨笨！小貝殼指著爆胎大笑。
他尷尬地擦著臉上的雨水：抱歉,耽誤你們時間。
我遞過毛巾：上車吧,送你回去。
車內氣氛沉默。小貝殼突然說：爸爸唱生日歌！
他愣住：今天誰生日
輪胎呀！小貝殼認真地說,它累了就睡覺了,要唱晚安歌。
顧宸嶼真的唱起了跑調的晚安歌。後視鏡裡,他眼神柔軟地看著女兒,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婚禮前那個會對著我傻笑的男人。
車停在他公寓樓下,小貝殼已經睡著。他輕聲說：謝謝。還有……對不起。
雨刮器規律擺動。都是為了孩子。我說。
他下車時背影踉蹌了一下。後來周景明告訴我,那天他發燒到39度,卻堅持不肯改期探視。
第十八章
各自的岸
小貝殼五歲那年,問出了那個註定會問的問題：爸爸媽媽為什麼不住在一起
顧宸嶼蹲下來與她平視：因為爸爸犯了錯,讓媽媽很傷心。
說對不起呀！
說過很多次了。
那媽媽小氣！
我放下畫筆：不是小氣。有些錯誤像碎掉的玻璃,拚回去也會割手。
小貝殼似懂非懂,但不再追問。孩子比大人更早學會接受現實。
顧宸嶼的公司上市那天,他送來一份檔案：信托基金,足夠小貝殼一生無憂。
恭喜。我說,但不必這樣。
不是補償,是責任。他眼角已有細紋,我唯一能做好的事了。
釋出會直播裡,記者問起他的婚戒痕跡。他沉默片刻答：我曾弄丟最珍貴的,現在學會保持距離也是守護。
那天晚上小貝殼忽然發燒。他匆匆趕來時還穿著釋出會西裝,領帶扯得歪斜。
量體溫喂藥物理降溫,動作熟練得不像上市公司總裁。淩晨三點燒退時,我們各自守在床的一邊。
謝謝。我第一次主動說。
應該的。他給小貝殼掖好被角。
晨光微熹時,他該走了。在門口忽然轉身：如果重來一次,我依然會愛你,但會做得更好。
冇有如果。我平靜地回答,而且你愛的那個沈清歌,已經死在婚禮上了。
他點頭,關門聲輕得像歎息。
小貝殼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問：爸爸走了
嗯。
明天還會來嗎
週二就來。
她滿意地睡去。我拉開窗簾,外麵天空海闊,各自都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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