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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鼎豐元年的青城,寒冬凜冽。

金家大戶的大門前,兩尊石獅子覆著薄雪,硃紅大門上的銅環冷得紮手。

頭頂上的老窖堂——金家老號的金漆招牌在灰濛天色中依然醒目,隻是細看之下,邊角已有磨損的痕跡。

堂內藥香與酒香瀰漫,金擎端坐在正廳的太師椅上,麵色凝重。三個兒子垂手立於堂下,大氣都不敢多出。

謝王府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金擎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金家酒醫百年,講的是個‘真’字。陽平在搓藥酒的時候據實稟告疑有喜脈,何錯之有

金陽平抬頭欲言又止,被父親眼神壓了回去。

可謝王府勢大,

長子金昊鳴憂心忡忡,硬碰硬隻怕...…

怕什麼

金擎猛地一拍桌子,茶盞震得叮噹作響,金家靠的是真本事立世,不是搖尾乞憐!

便在這時,管家匆匆來報:二奶奶從謝王府回來了。

眾人目光齊齊看向堂外。

金葉氏披著暗紅鬥篷,髮髻間沾著未化的雪粒,緩步進廳。她不過二十出頭,嫁入金家才兩年,此刻卻神色鎮定,不見慌亂。

情況如何金擎問。

金葉氏解下鬥篷,不急不緩:車馬確是被砸了。但我觀謝王爺雖怒,眼中卻有愧色。大格格的事,王府理虧。

金陽平忍不住道:那為何還...…

麵子。

金葉氏二字點破,王府丟不起這個人。咱們若逼得太緊,反倒適得其反。

金擎沉吟片刻,忽然咳嗽起來,金葉氏連忙上前為他撫背。這一咳竟停不下來,直咳得滿臉通紅,青筋暴起。好不容易平息一些,金擎虛弱地擺擺手:罷了,葉氏,你拿個主意。

誰也想不到,這一句話,竟將金家未來的命運交到了一個年輕媳婦手中。

第二章

金葉氏的第一步是退。

她親自登門謝王府,言辭懇切,隻說金家老二醫術不精,搓藥酒就搓藥酒,居然賣弄皮毛,誤診脈象,願向王府賠禮道歉。

謝王爺本以為會有一場風波,見對方如此,反倒過意不去,賠償了車馬損失。

金家上下不解,三爺金屹遠更是冷嘲熱諷:二嫂這般軟弱,金家的臉都丟儘了!

金葉氏不辯解,隻暗中派人打聽大格格的情人下落。

不出半月,竟真找到了那個唱戲的書生。她不動聲色,將訊息透給了謝王府的對頭。

春日裡,大格格私產雙生子的事終於瞞不住,成了京城的笑談。謝王府名聲掃地,金家卻因早先的認錯而顯得寬厚大度。

在金擎的病榻前,金葉氏細細稟報。金家掌舵人聽完後長歎:委屈你了,那些日子受了不少閒話吧

媳婦不在乎閒話,金葉氏為公公掖好被角,媳婦隻在乎老窖堂能不能撐下去。

便在此時,噩耗傳來:宮中由金昊鳴診治骨傷的小主子暴斃,大爺被判斬刑。

訊息如晴天霹靂。

金擎當場吐血昏迷,金家人心頓時亂作一團。

深夜,老窖堂前淒冷。

金陽平蹲在角落自己抱臂痛哭,金屹遠已經在心中默默盤算著如何瓜分家產。隻有金葉氏仍然平靜地跪在公公病榻前。

金擎悠悠轉醒,老淚縱橫:金家...…完了…...

爹,金家完不了。

金葉氏聲音不大,卻字字堅定,大哥的事,我來想辦法。老窖堂,我撐著。

她變賣了自己的嫁妝,打通關節,用一死囚換出金昊鳴,送他遠走他鄉。又設計穩住藥商米商貨主,維持老窖堂運轉。

一個月下來,人瘦了一圈,眼神卻越發銳利。

金擎臨終前,將當家的對牌交給金葉氏,對麵前的兩個兒子說:今後,你們全聽葉氏的。

金屹遠當場就要反對,被老父親一眼瞪回:這家裡,隻有她,才撐得起金家的脊梁!

第三章

金葉氏當家,第一道坎來自家族內部。

金屹遠勾結外人,想奪走老窖堂經營權。他抓住金葉氏女子的身份大做文章,甚至煽動族老們來一同反對。

族會上,金葉氏不慌不忙,取出賬本一一說明。又拿出金屹遠暗中收受回扣的證據,擺在桌上。

三弟若是覺得女子不配當家,大可分家單過。她語氣平靜,但這些證據若送到官府,不知會是什麼結果

金屹遠搶過證據細看,臉色煞白,頹然坐下。

事後,金葉氏卻找到金屹遠,將證據當麵燒燬:三弟,金家不能散。你有你的聰明才智,咱們一家人隻有齊心,才能讓老窖堂重現輝煌。

金屹遠怔怔地看著灰燼飄散,第一次真心實意地叫了聲:二嫂。

在這內憂外患忙個不停之時,金葉氏竟然懷孕了。而且妊娠反應劇烈,她每日都有處理不完的事務,常常吐完了還要繼續看賬本。

一個深秋的夜晚,金葉氏突然腹痛難忍。產婆被急請進府,幾個壓抑的時辰過去,房裡依然隻有啞悶的呻吟。

熬到黎明時分,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晨霧。

是個少爺!

產婆報喜,隻是怪了,這孩子不哭不笑,隻是安靜地睡覺!

金葉氏虛弱地接過嬰兒,隻見這孩子眉眼如大佛,半眯半合,像在俯視人間。

就叫金瀚吧。她輕聲道,望他胸懷如海,氣勢宏大。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出生不凡的嬰兒,將來會讓金家又愛又恨,掀起更多的波瀾。

第四章

金瀚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

氣走五個老師,上房揭瓦,往藥酒罈子裡塞蟑螂……

金葉氏管教極嚴,動輒家法伺候,但這孩子皮實,打完依舊故我。

直到林振興先生的到來。

林先生不同於尋常的塾師,他教詩文也教武術,講藥理也談兵法。金瀚第一次見到有人能文能武,心生敬佩,他的學業在林先生這,纔算是徹底安定下來。

金瀚十六歲那年,在生菜會上結識了一位姑娘,名叫虹月。虹月明眸皓齒,眉目如煙,是謝王府的外孫女。兩個年輕人不知家族恩怨,一見鐘情。

私會之事很快被髮現。

金葉氏大怒:金家與謝王府的恩怨你不知道嗎

金瀚倔強地昂著頭:不知道!就算知道,那也是你們上一輩的恩怨,與我和虹月何乾

好!好!好!金葉氏氣得發抖,你若是非要和她在一起,那就給我滾出金家!

金瀚當真跪地磕了三個頭:兒子不孝,這就出走金家。但我會證明,離開家族我也會有自己的一番成就,恩怨根本影響不了我的成功!

他拉著虹月的手走出大門,背影決絕。

金葉氏站在門內,指甲掐進掌心,滲出血絲。

第五章

金瀚帶著虹月來到桐城的時候,身無分文。

最初的日子最是艱難。

他靠擺地攤給人看跌打損傷,夜裡宿在破廟,吃了上頓要餓下頓。虹月原是千金小姐,麵對這種日子卻毫無怨言,在困頓生活中學著縫補洗衣與做飯。

轉機來自一次風濕診治。

當地一名富戶裴老爺久患風濕關節痛,常年不得根治。

金瀚在街上有緣得到看診裴老爺的機會。他鑽研並改良了祖傳藥酒配方,加入桐城當地特有的一種藥材,竟治好了裴老爺的風濕頑疾。

裴老爺重金酬謝,金瀚卻隻收診金:金家祖訓,藥入酒皆為仁心,非為牟利。

名聲漸起時,麻煩也隨之而來。

地頭蛇陳痞子看中虹月的美貌,設計陷害。金瀚明白後一怒之下,單槍匹馬闖進陳家。

我要與你賭一場。金瀚直麵陳痞子,就賭誰能治好衙門孫大老爺的老寒腿。你贏了,我任憑處置;我贏了,你磕頭認錯。

陳痞子自恃有祖傳秘方,欣然應允。不料金瀚另辟蹊徑,用鍼灸配藥酒,一週見效。陳痞子輸得心服口服,反而成了金瀚的朋友。

就在金瀚的事業漸起時,他遇見了人生中最讓他驚豔的劉芸芸。

那是在一次宴席歸來,見一女子被惡霸糾纏。金瀚出手相救,送她回家。原來劉芸芸是一寡婦,年紀輕輕就喪夫獨居。金瀚看她雖是寡婦,卻談吐不俗,風姿綽約,琴棋書畫皆通。

公子何必救我劉芸芸苦笑,這世間對寡婦,總是苛刻無比。正常人不敢靠近,靠近的多不是好人。

金瀚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我能讓你不再是寡婦呢

劉芸芸抬眼看他,眼中有了光。

兩人交好之事引發軒然大波。

虹月痛哭,金瀚左右為難。

最終,劉芸芸自己親自找上門來,對著虹月道:姐姐,我不是來爭位的。隻求一處容身之所,願為奴為婢。

虹月見她誠意,長歎一聲,默許了這樁婚事。

訊息傳回青城,金葉氏震怒:好女不二嫁,娶寡婦入門,辱冇門風!不準她進金家門!

第六章

當劉芸芸孕期已達七月,金瀚攜家眷回青城時,正值亂世。

反動兵團興起,倭寇大軍壓境。

金葉氏年事已高,將老窖堂交給金瀚打理。

母子相見,疏離客氣。金葉氏始終不承認劉芸芸,甚至在她生下女兒後,強行將孩子抱走。

金家的血脈,不能讓人有所指指點點。金葉氏毫不留情。

劉芸芸跪地哭求,額頭都磕出血來:老太太,求您讓我見見孩子!

金葉氏冷臉繞過,對金瀚道:你若還認我這個娘,就休再提此事。

金瀚痛苦萬分,卻無可奈何。夜深人靜時,他對劉芸芸道:娘年紀大了,性子倔。況且她隻是懷疑你月份不對,等孩子大一點,一副我的模樣露出來,就再也冇有閒言碎語了。你且忍耐,我會想辦法。

劉芸芸淚已流乾,隻淡淡道:我等。

倭寇猖獗亂世中,老窖堂成了亂世孤島。

金瀚組織護院,收治傷患,不論漢人還是外國人。美國記者約翰夫在戰亂中受傷,被金瀚所救,結成友誼。

金,為何救我約翰夫問,我是外國人。

我是金家老窖堂傳人,金瀚清洗傷口,金家眼中隻有病人,冇有政治。

這話傳到金葉氏耳中,她微微點頭,麵上卻仍然嚴肅。

第七章

金葉氏七十大壽那天,老窖堂張燈結綵。

賓客盈門,熱鬨非凡。金葉氏穿著壽字紋禮服,接受兒孫跪拜。輪到劉芸芸時,她故意轉頭與人說話,當眾給她難堪。

劉芸芸麵色蒼白,卻依然恭敬叩頭。這些年來,她默默打理事務,照顧家人,始終得不到金葉氏的承認。

宴至半酣,金葉氏忽然起身,舉杯道:老身有一事宣佈。

廳內頓時安靜下來。大家都以為她要正式傳位於金瀚。

不料金葉氏道:我年事已高,欲擇一接班人。不是瀚兒,也不是任何兒子孫子。

眾人愕然。

我要選的是,金葉氏目光掃過全場,這些年來,任勞任怨,顧全大局,最有金家風骨的人——

她停頓片刻,一字一句道:劉芸芸。

滿堂嘩然。

劉芸芸猛地抬頭,難以置信。

金葉氏走下主位,來到劉芸芸麵前,突然躬身一禮:這些年來,委屈你了。我看得明白,誰纔是真正為金家著想的人。

劉芸芸熱淚盈眶,跪地扶住老人:娘...您彆這樣...

金葉氏扶起她,將當家的對牌放入她手中:金家交給你,我放心。

是夜,金葉氏安詳離世,嘴角帶笑。

第八章

倭寇襲城,戰爭爆發,老窖堂麵臨百年來最大的危機。

府衙抵抗不力,倭寇占領青城,傳聞打算要金家合作,上供家產與藥酒配方。

這一日,金家大門外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是個倭寇高級軍官。

他身著挺括的軍裝,腰間佩著一把長刀,靴跟敲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刺耳的聲響。街坊四鄰見狀紛紛關門閉戶,生怕惹禍上身。

那軍官徑自走入老窖堂,目光掃過堂上林立的泡藥酒罐,嘴角扯出一絲假笑。

金先生,久仰大名。他操著生硬的中原話,不等招呼便自行坐下,眼下時局,想必你也清楚。大寇帝國求賢若渴,像金先生這樣的人才,若是肯合作,必定前途無量。

金瀚麵色不變,隻淡淡道:金家世代行武醫,不問政事。

軍官向前傾身,聲音壓低幾分:金先生是聰明人。合作,有利可圖;抵抗,隻有死路一條。這是大勢所趨。他的手按在刀柄上,語氣中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金瀚正要嚴詞拒絕,忽然衣袖被輕輕一扯。一直默立一旁的劉芸芸上前半步,躬身道:軍爺遠道而來,不妨嚐嚐金家特製的藥酒外頭風大,驅驅寒也好。

軍官挑眉,似是冇想到這婦人會插話。

劉芸芸不等他迴應,已轉身取來酒壺,斟酒時指尖微顫,酒液卻一滴未灑。

軍爺請。她奉上酒盞,眼神與金瀚短暫交彙。

金瀚會意,改口道:合作之事,容金某考慮幾日。

軍官滿意而去後,金瀚立即轉向妻子:芸芸,你這是何意金家豈能投敵

劉芸芸掩上門窗,壓低聲音:夫君莫急。妾身有一計:我們明裡答應合作,暗地裡可藉機蒐集倭寇情報,送往朝廷軍營。

金瀚愕然:這太危險了!若是被髮現......

娘生前說過,

劉芸芸眼神堅定,金家的風骨,不在明處擺著,在暗地裡守著。眼下國難當頭,正該如此。

金瀚凝視妻子良久,終是重重點頭。

自此,金家藥酒鋪表麵與倭寇虛與委蛇,暗地裡卻建起一條地下通道。

劉芸芸心思縝密,將藥酒罈底製成夾層,藏入密報;又在地窖中開辟暗室,收集倭寇兵力佈防情報。

最險的一回,倭寇突然徹查全城。

一隊士兵衝入藥酒鋪時,劉芸芸正在地窖中整理最新繪製的兵力分佈圖。腳步聲近在頭頂,她急中生智,將圖紙捲入油紙,塞入預備好的棺材中,自己則披麻戴孝,喚來夥計扮作出殯隊伍。

娘啊,您怎麼就這麼去了啊——

劉芸芸哭聲淒切,帶領隊伍穿街過巷。倭寇士兵攔路檢查時,她擺出金家主子身份,撲在棺木上痛哭流涕,竟騙過了搜查。

隊伍行至城外十裡,劉芸芸確認無人跟蹤,方開啟棺木取出情報,交由等候多時的信使快馬送往朝廷軍營。

暮色中,她遙望軍營方向,輕聲自語:金家之風骨,終不負國。

夜色如墨,金家大宅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伴隨著壓抑的呼喊:快開門!是我,宏軒!

管家急忙開門,一個滿身是血的青年跌跌撞撞地衝進來,正是金家孫子輩的金宏軒,他是虹月的兒子。

此刻他衣衫破碎,左臂上有一道刀傷深可見骨,鮮血正不斷地滲出。

宏軒!劉芸芸和虹月聞聲趕來,見狀倒吸一口涼氣,快,扶他到裡屋去!

突然,遠處傳來倭寇的吆喝聲和雜亂的腳步聲,火把的光亮正在向金家大宅逼近。

他們追來了!金宏軒麵色慘白,我在城南炸了他們的糧倉,但他們認出我了...…

全家人瞬間行動起來。

金瀚急忙吩咐:快,把血跡擦乾淨!老大,你去應付門外的倭寇。芸芸,帶宏軒從密道走!

劉芸芸毫不猶豫地拉起金宏軒:跟我來!她迅速帶領他穿過廳堂,來到後院假山處,輕輕轉動隱蔽的機關,一道暗門悄然開啟。

就在這時,前門傳來劇烈的撞門聲和倭寇的怒吼。金宏軒神色一緊:母親,我不能連累全家...…

彆說話,快進去!劉芸芸堅定地推他入內,然後迅速關上門。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平靜地走向前院。倭寇已經破門而入,為首的軍官正凶神惡煞地審問著金家老小。

說!那個炸糧倉的反賊在哪

劉芸芸喬裝打扮成一個矮個子男人的模樣,忽然從側門衝出,故意絆倒一個倭寇士兵,然後向外狂奔。

在那裡!追!倭寇軍官大吼,帶著大部分人馬向她追去。

劉芸芸拚儘全力在巷陌間穿梭,她知道每多引開一個追兵,金宏軒就多一分生機。終於,在一條死衚衕裡,她被團團圍住。

倭寇軍官氣喘籲籲地逼近:說,那個反賊在哪

劉芸芸昂首而立,一言不發。直到倭寇軍官收到屬下前來彙報,城門外看到目標人物策馬出城,他們才轉而向城門方向追出去。

原來劉芸芸往外跑的時候,金家其他人已經趁機將金宏軒從另一條密道送出城外。在離彆的小路上,金宏軒跪倒在地,向著家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母親,孩兒不孝,不能再侍奉兩位母親了……他聲音哽咽,額頭抵在冰冷的土地上。

匆匆趕來的劉芸芸扶起他,為他拭去淚水:去吧,金家的兒女,當為國儘忠。隻要你心中裝著家國,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孝順。

她將一包乾糧和傷藥塞入他懷中,輕推他轉身離去。金宏軒一步三回頭,最終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劉芸芸站在原地,直至他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方纔輕聲自語:定要平安歸來啊。

第九章

兩年後的中秋節,倭寇已被徹底趕出海對麵。

金家大門前,來了幾個軍官模樣的年輕人。為首的竟是金宏軒,他已是朝廷部將。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金宏軒激動地說,朝廷嘉獎老窖堂為軍隊的付出,特賜藥酒皇商的地位。

金瀚與劉芸芸相視而笑。

這些年來,老窖堂在戰亂中艱難維持,終於等到太平盛世。

第十章

多年後,金瀚耄耋之年,常坐在自家大門前的石階上曬太陽。

老窖堂已成皇商藥酒特供,門楣上的金字招牌依然閃亮閃亮。家族孩子們跑進跑出,藥香酒香瀰漫如舊。

一日,一個小女孩跑來問:老爺爺,您真是老窖堂以前的東家嗎

金瀚笑著點頭。

那您一定見過很多大事吧

見過,金瀚眯起眼睛,見過王朝更迭,見過戰火紛飛,見過悲歡離合...

那您最難忘的是什麼

金瀚沉默片刻,輕聲道:最難忘的,是這個大家族裡,一代代人不管經曆什麼,都冇弄丟良心和風骨。

夕陽西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遠處,新一批學徒正背誦《本草綱目》的序言:醫者仁術也...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

金瀚閉上眼,藥酒香如時光般縈繞。他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母親金葉氏嚴厲而慈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金瀚,記住,老窖堂裡什麼都可以丟,唯獨不能丟了金家的風骨...…

風過庭樹,葉聲沙沙,如百年前一般。

老窖堂的故事還在繼續,大家族裡的仁心仁術,穿越時空,永續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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