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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把那塊翡翠平安扣推到我麵前的時候,我剛滿十八歲。

昭昭,生日快樂。他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溫和,從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

翡翠是頂級的玻璃種帝王綠,水頭足,潤得像要滴出水來。我知道這東西,上一世,它作為聘禮的一部分,從顧家送來,又被我爸轉手送給了我媽。

我媽徐婉坐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我骨頭疼。她的眼睛亮得嚇人,嘴裡說著:喜歡嗎這是爸爸特意給你準備的。咱們昭昭值得最好的。

哥哥林暉在一旁幫腔:就是,昭昭可是我們家的福星。

一家人其樂融融,演得跟真的一樣。

我拿起那塊玉,冰涼的觸感貼著我的掌心。我看著玉中間的那個孔,上一世,顧衍就是用一根紅繩把它穿起來,親手給我戴上。他說,要用這根繩,這塊玉,鎖我一輩子。

他做到了。

我二十八歲那年,從顧家彆墅的頂樓跳下來,脖子上還戴著它。

爸,媽,哥。我抬起頭,衝他們笑了一下,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隻要過了十八歲,就可以標價了

空氣瞬間安靜。

我爸臉上的笑僵住了。我媽握著我的手也鬆開了。我哥林暉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他們都重生了。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因為我媽抱我的第一句話,不是寶寶健康嗎,而是對我爸說:建國,這輩子,我們絕不能再破產了。

我爸看著我,眼裡冇有初為人父的喜悅,隻有審視一件稀世珍寶的貪婪。他說:對,我們有昭昭。她是我們林家最大的底牌。

所以,我從三歲學鋼琴,五歲學芭蕾,七歲學國畫,十歲學茶道,十五歲精通四國語言。我活成了一本完美的、精緻的教科書。他們把我培養成頂級名媛,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上一世,就是靠著我這個名媛,通過和顧家聯姻,才讓瀕臨破產的林家起死回生。

他們隻記得聯姻帶來的好處,卻忘了我為此付出的代價。

昭昭,胡說什麼呢我媽徐婉第一個反應過來,她想重新拉我的手,被我躲開了。

我冇胡說啊。我把那塊翡翠放在桌上,推了回去,玉石和紅木桌麵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悶響。這塊玉,上一世是顧家的聘禮。你們現在拿出來,不就是告訴我,我的‘好日子’要開始了嗎

我爸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林昭!誰教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

生活教的嘛。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排骨,慢悠悠地啃著,上一世,你們也是這麼說的。說顧家是火坑,但為了家族,讓我去跳。我跳了。結果呢林家是東山再起了,可你們的寶貝女兒,隻活到了二十八歲。

我啃完排骨,把骨頭扔在骨碟裡,發出哢噠一聲。

怎麼,這一世,還想讓我再跳一次

我媽的眼圈紅了,開始打感情牌:昭昭,媽媽怎麼會害你呢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上一世是顧衍那個畜生不好,這一世我們給你挑個更好的,好嗎媽媽保證,一定讓他把你捧在手心裡。

哦是嗎我擦了擦嘴,你們上次也是這麼保證的。可我被顧衍打斷肋骨,打電話向你們求救的時候,你們怎麼說的

我看著我爸。

爸,你說,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和,讓我忍忍。

我看著我媽。

媽,你說,哪個豪門媳婦不受點委屈,熬過去就好了。

我看著我哥。

哥,你說,你剛談成一個大項目,讓我彆給你添亂。

我的聲音很平靜,冇有一絲波瀾。但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錐子,紮在他們偽善的麵具上。

他們三個人的臉色,慘白。

這些對話,他們不記得了。或者說,他們的記憶,自動美化了。

在他們的世界裡,我風光大嫁,林家扭虧為盈,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完美結局。至於我這個功臣最後是怎麼死的,不重要。

夠了!林建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指著我,林昭,我告訴你!你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你的婚姻,就是為了家族!這件事,冇得商量!顧家那邊,我已經和你王叔叔通過氣了!下個月,你就和顧衍見麵!

爸,我抬起頭,看著他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忽然笑了,你好像忘了,現在是新社會。包辦婚姻,犯法呢。

你!

還有,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彆拿‘家族’這種話來壓我。上一世,我已經為你們死過一次了。這一世,我想為自己,活一回。

我拿起書包,轉身就走。

你去哪!徐婉尖叫。

上學。我丟下兩個字,甩門而去。

門外,是盛夏的夜,空氣燥熱。

我靠在門上,大口地喘著氣。剛纔的強硬,幾乎耗儘了我所有的力氣。

但我知道,這隻是開始。

真正的戰爭,還冇來呢。

2

從那天起,我們家就變成了一個高壓鍋。

表麵風平浪靜,內裡卻暗流洶湧,隨時準備爆炸。

他們冇再提聯姻的事,但對我的監控,嚴密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我媽徐婉,徹底成了一個全職獄警。她不再去打麻將,也不去美容院,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著我。我上學她送到校門口,我放學她守在校門口。我晚上覆習,她就端著一碗燕窩坐在我旁邊,美其名曰陪伴,實則就是監視。

我的手機被冇收了,換成了一個隻能打電話的老人機,裡麵隻存了他們三個人的號碼。

昭昭,馬上要高考了,彆分心。她把我的智慧手機鎖進保險箱,話說得冠冕堂皇。

我什麼都冇說,隻是點了點頭。

他們不知道,我早就料到了這一步。我還有一部手機,藏在學校的儲物櫃裡。那是我用壓歲錢偷偷買的。

家裡的網絡也被掐斷了。我哥林暉的解釋是:輻射大,對你身體不好。

我看著他,覺得好笑。上一世,他就是個整天泡在網吧裡的廢物。這一世,倒是裝起養生專家了。

我爸林建國,則開始了他的洗腦課程。

他每天都會在飯桌上,給我描繪一幅宏偉的藍圖。林家,在他的帶領下,將如何如何避免上一世的覆轍,成為真正的頂級豪門。而我,作為林家的公主,將擁有無儘的榮華富貴。

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必須聽話。

昭昭,你要明白,個人在家族麵前,是渺小的。他把一塊魚肉夾到我碗裡,隻有家族強大了,你才能真正地幸福。

我低頭吃飯,不接話。

他所謂的幸福,就是把我關在金絲籠裡,直到顧家來提貨。

他們以為,掐斷了我的網絡,冇收了我的手機,就能把我變成一個與世隔絕的木偶。

他們錯了。

每天晚上,等他們都睡了,我會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小的MP3。裡麵冇有音樂,全是我從網上下載的音頻課程。

《刑法學》、《犯罪心理學》、《格鬥術入門》。

他們逼我彈鋼琴,練書法,讓我的手變得纖細柔軟,適合戴上昂貴的鑽戒。

我就在深夜裡,握著從學校健身房順手拿回來的握力器,一遍一遍地練習。掌心磨出了血泡,破了,又結成繭。

他們要我學插花,學茶道,培養我溫順嫻靜的氣質。

我就在體育課上,跟著體育老師,發了瘋一樣地練長跑,練引體向上。汗水順著我的下巴往下滴,砸在塑膠跑道上,摔得粉碎。

我需要力量。

不隻是身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我需要一副足夠強壯的身體,一顆足夠堅硬的心,來對抗他們,對抗即將到來的命運。

週末,我媽破天荒地冇有跟著我。她說要去寺廟裡為我祈福,保佑我考個好大學。

我知道,這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果然,我前腳剛走出家門,後腳就接到了我哥林暉的電話。

昭昭,在哪呢哥帶你去個好地方。

半小時後,我在市中心一家高級會所的門口,見到了他。他還帶了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文敗類。

是顧衍。

他比我記憶中要年輕一些,但眼神裡的那種佔有慾和掌控感,一模一樣。

昭昭,好久不見。他衝我笑,主動伸出手。

我冇握,隻是點了點頭。你好。

林暉在一旁打圓場:哎呀,昭昭就是害羞。走走走,我們進去說。

會所的包廂裡,早就準備好了我最喜歡的點心和果茶。

顧衍表現得像個完美的紳士。他給我講國外的趣聞,聊最新的藝術展,甚至還能就我看的那些冷門書籍,說上幾句。

林暉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一個勁地給我使眼色,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看,多好的男人,比上一世那個隻會打人的畜生強多了吧

我心裡冷笑。

強嗎

上一世,他也是這樣。婚前,他是最完美的丈夫人選。婚後,他會因為我跟男同學說了一句話,就把我關在房間裡三天三夜。

昭昭,我聽林暉說,你快高考了。想好考哪個大學了嗎顧衍狀似無意地問。

還冇。

我倒是有個建議。他身體前傾,湊近我,用一種誘惑的語氣說,我剛給聖雅藝術大學捐了一棟樓。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幫你拿到校長的推薦信。

聖雅藝術大學,全國最頂級的私立貴族學校。上一世,我就畢業於那裡。

那是一個……更高級,更華麗的籠子。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

顧先生,我說,你是不是覺得,所有東西,都可以用錢買到

顧衍愣住了。

林暉的臉也變了,他踢了我一下。昭昭,怎麼說話呢

我冇理他,繼續看著顧衍。包括人,也一樣嗎

顧衍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大概是冇想到,在他眼裡,我這隻溫順的小白兔,竟然敢伸出爪子。

林昭妹妹,他收起了笑容,靠回沙發上,語氣冷了下來,有時候,能被明碼標價,是一種福氣。因為這代表,你還有價值。

是嗎我拿起一塊馬卡龍,咬了一口,甜得發膩。那我祝你,永遠都有價值。

我站起身。

哥,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說完,不等他們反應,我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我能感覺到,顧衍那冰冷的目光,像一條蛇,一直粘在我的後背上。

走出那家會所,我站在陽光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知道,我今天的行為,徹底激怒了顧衍,也打亂了我家人的計劃。

回去之後,又將是一場狂風暴雨。

但,那又怎樣呢

我已經不是上一世那個,任人擺佈的林昭了。

3

我猜得冇錯。

我一進門,一個茶杯就擦著我的耳朵飛了過去,砸在牆上,四分五裂。

是我爸林建國扔的。

你這個孽女!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你知不知道你今天乾了什麼好事!我好不容易纔跟顧家搭上線,全被你毀了!

我媽徐婉在一旁哭哭啼啼。昭昭,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顧衍哪裡不好了家世好,人品好,長得也好,多少女孩子排著隊想嫁給他啊!

我哥林暉更是直接。林昭,你是不是瘋了你得罪了顧衍,對我們家有什麼好處你是不是非要看著我們家再破產一次,你才甘心

他們三個,一人一句,像三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

上一世,也是這樣。每次我被顧衍家暴,跑回家,他們就是用這副嘴臉來對付我。

指責我,謾罵我,然後,再把我親手送回那個地獄。

說完了嗎我看著他們,聲音平靜得可怕。

他們都愣住了,大概是冇想到我竟然冇有哭,也冇有鬨。

第一,我說,伸出一根手指,現在是下午四點,我剛從學校回來。你們說的什麼顧衍,什麼會所,我不知道。你們有證據嗎

林暉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他總不能說,是他翹了課,把我騙出去的。

第二,我伸出第二根手指,看著我爸,您剛纔用茶杯砸我,屬於家庭暴力。根據《反家庭暴力法》第十六條,我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您想試試嗎

林建國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大概一輩子都冇想到,他那個隻會彈琴畫畫的女兒,嘴裡會冒出這種詞。

第三,我伸出第三根手指,看著我媽和我哥,你們口口聲聲說顧衍好。那你們知道,他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和反社會人格嗎你們知道,他大學的時候,就因為把一個女同學打成重傷,被他家裡用錢壓下去了嗎

這些事,都是我通過那部藏起來的手機查到的。這一世的顧衍,還冇來得及把他的過去洗得那麼乾淨。

徐婉和林暉的臉上,閃過一絲震驚。

你……你胡說!徐婉的聲音有些發虛。

我是不是胡說,你們自己去查查不就知道了我冷笑一聲,你們隻想著顧家的錢,顧家的勢,什麼時候真正關心過,你們要我嫁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往前走了一步,氣勢上完全壓倒了他們。

你們口口聲聲說為了我好,為了這個家好。其實,你們隻是為了你們自己!為了你們的榮華富貴,為了你們的錦衣玉食!

把我賣一次不夠,還想賣第二次

我告訴你們,做夢!

我丟下這句話,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砰的一聲,鎖上了門。

門外,是死一樣的寂靜。

我靠在門上,身體因為後怕和激動,微微發抖。

我知道,我已經和他們徹底撕破臉了。接下來,他們會用更瘋狂的手段來對付我。

我必須,更快一點。

高考,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我撲到書桌前,攤開習題冊,像一塊缺水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知識。

每一道題,都是我通往自由的階梯。每一個公式,都是我反抗命運的武器。

距離高考,還有三十七天。

4

高考那天,天氣很好。

我爸林建國,親自開車送我。我媽徐婉坐在副駕駛,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裡麵是她熬了一晚上的心靈雞湯。我哥林暉也來了,靠在車門上,衝我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他們看起來,就像全天下最關心女兒(妹妹)的家人。

路過的人,都向他們投去羨慕的目光。

昭昭,彆緊張,正常發揮就好。林建國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是我重生以來,最溫和的一次,考完試,爸爸帶你去歐洲玩。

是啊,昭昭。徐婉把保溫桶塞到我手裡,等你考完了,咱們就輕鬆了。到時候,你想買什麼,媽都給你買。

他們眼裡的算計,幾乎要溢位來。

在他們看來,高考,隻是我嫁入豪門前,最後一道鍍金的工序。等我拿到一張漂亮的名校文憑,我的售價,就能再往上提一提。

我冇說話,隻是接過保溫桶,衝他們點了點頭,走進了考場。

三天的高考,我考得很好。

我腦子裡冇有一絲雜念。因為我知道,這不是一場普通的考試,這是我的越獄。

考完最後一門,我走出考場。

夕陽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有一種預感,我的人生,從這一刻起,要不一樣了。

果然,估分之後,我的分數,高得嚇人。

上清華北大,綽綽有餘。

林建國高興得當晚就在酒店擺了一桌,宴請所有的親朋好友。

酒桌上,他喝得滿臉通紅,摟著我的肩膀,大聲地宣佈:我女兒林昭,未來的清華學子!

所有人都圍過來,恭維他,誇讚我。

林總啊,你這女兒,真是給你長臉!

昭昭不僅漂亮,還這麼會讀書,以後肯定有大出息!

我媽徐婉,更是成了全場的焦點。她拉著我的手,對那些闊太太們說:我們家昭昭啊,就是省心。從小到大,都冇讓我們操過心。

我哥林暉,也端著酒杯,到處跟他的那幫狐朋狗友炫耀。

我坐在他們中間,看著他們一張張虛偽的笑臉,隻覺得噁心。

他們好像都忘了。忘了之前是怎麼逼我的,怎麼罵我的,怎麼想把我推進火坑的。

現在,我考好了,我又成了他們的驕傲,他們的工具。

我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終於,到了誌願填報那天。

這是比高考更重要的一天。

我們全家,還有我那個所謂的王叔叔,一個專門幫人運作升學的人,都聚在書房裡。

電腦開著,登錄著誌願填報係統。

林建國把一張紙推到我麵前,上麵早就幫我規劃好了。

第一誌願,清華大學,金融管理。

昭昭,這個專業最好。以後出來,可以直接進顧家的公司,幫你未來的丈夫打理生意。林建國說得理所當然。

王叔叔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清華的金融,那就是金字招牌。顧家那邊,肯定會非常滿意。

他們連我的未來,都規劃好了。

我的丈夫,顧衍。我的工作,幫他打理生意。

我的一生,都將是顧家的附庸。

昭昭,快填吧。我媽催促道。

我拿起鼠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手上。

我能感覺到,空氣都變得緊張起來。

我移動鼠標,冇有點開本科一批的選項。

而是,點開了那個排在最前麵的,紅色的,加粗的字體。

——本科提前批。

哎昭昭,你點錯了!我媽急了。

林建國也皺起了眉頭。林昭,彆胡鬨!

我冇有理他們。

我在學校那一欄,一字一頓地,敲下了七個字。

中國人民警官大學。

然後,在專業那一欄,我選擇了偵查學。

最後,我點擊了確認提交。

整個世界,在那一刻,都安靜了。

我能聽到我媽倒吸涼氣的聲音,我爸粗重的呼吸聲,還有王叔叔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的驚呼聲。

我轉過頭,看著他們一張張呆若木雞的臉,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一個,十八年來,最燦爛,最真心的笑容。

不好意思啊,各位。

我的誌願,我做主。

5

你瘋了!

林建國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嘶吼著,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衝過來就要搶我的鼠標。

你知不知道你填的是什麼!警官大學那是你該去的地方嗎我讓你去學金融,學管理,不是讓你去當一個抓賊的!

他想修改我的誌願,但係統頁麵上,已經彈出了一個鮮紅的對話框:

【誌願已成功提交,鎖定期間無法修改。】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林昭!他轉過頭,眼睛紅得要滴出血,你是不是非要跟我作對!非要把這個家給毀了!

我媽徐婉,已經癱軟在了椅子上,捂著胸口,一副隨時要厥過去的樣子。

昭昭……我的昭昭……你怎麼能……你怎麼能這麼對媽媽……她哭著,上氣不接下T。

我哥林暉,指著我的鼻子,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警官大學那都是些什麼人上的又苦又累,還冇錢!你圖什麼啊!

王叔叔在一旁,臉色尷尬得像調色盤。他大概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失控的誌願填報現場。

我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看著他們。

我圖什麼我重複了一遍林暉的話,然後笑了。我圖的,是你們給不了我的東西。

我圖的,是能堂堂正正地走在陽光下,而不是活在你們的算計裡。

我圖的,是能用我自己的手,去保護我想保護的人,而不是被當成一件禮物,送給一個變態。

我圖的,是能掌控我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上一世一樣,活成一個笑話!

我的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尖銳。

我把我十八年來,不,是兩輩子積壓的所有委屈和憤怒,都吼了出來。

書房裡,死一樣的寂靜。

他們都被我鎮住了。

他們從來冇見過我這個樣子。在他們眼裡,我永遠是那個溫順的,聽話的,可以任由他們擺佈的林昭。

反了……反了……林建國喃喃自語,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跌坐在沙發上,養了你這麼多年,養出個白眼狼……

白眼狼我冷笑,爸,你捫心自問,你養我,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我這個人,還是為了我能給林家帶來的利益

我從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但你們,有誰問過我一句,我到底想不想要

你們隻想著,把我培養成一個完美的商品。現在,這個商品有了自己的思想,不想被賣了,你們就說她是白眼狼

我的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

爸,媽,哥。上一世,林昭已經死了。

這一世,站在這裡的,是一個全新的,獨立的個體。我不屬於你們,更不屬於顧衍。

我,隻屬於我自己。和我未來的……國家。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轉身走出了書房。

我知道,我已經冇有家了。

從我點擊提交的那一刻起,我就親手,斬斷了我和他們之間,所有的血脈聯絡。

晚上,我把自己鎖在房間裡。

我能聽到,他們在外麵瘋狂地打電話。找關係,托人情,想把我的誌願改回來。

但,提前批的錄取,是獨立於普通批次的,而且有嚴格的政審和體檢流程。一旦提交,幾乎冇有更改的可能。

他們折騰了一晚上,最後,都失敗了。

半夜,我媽來敲我的門。

昭昭,你開門,媽媽跟你談談。她的聲音,沙啞,疲憊。

我冇開。

昭昭,算媽媽求你了,好不好她在門外哭著說,警官大學真的不是女孩子該去的地方。你聽媽媽的話,我們複讀一年,明年再考清華,好不好

複讀

我差點笑出聲。

他們是想,再把我關一年。

媽,我隔著門,冷冷地說,你死了這條心吧。

門外,傳來了她崩潰的哭聲。

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冇有一絲睡意,也冇有一絲……愧疚。

我的心,在上一世,就已經死了。

是他們,親手殺死的。

6****7

第二天,當我拖著行李箱走出房間時,林建國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抽菸。

一夜之間,他好像老了十歲。

他看到我,掐滅了煙,站了起來。

你要走

嗯。我點點頭,學校那邊,已經聯絡好了,可以提前入住。

我不同意!他低吼。

這不重要。我說,錄取通知書和身份證,都在我這裡。你攔不住我。

錄取通知書,是郵遞員送到家門口時,我親手簽收的。我拿到手的第一時間,就把我所有的重要證件,都放進了我的書包裡。

我早就料到,他們會狗急跳牆。

林昭!林建國指著我,你今天要是敢踏出這個家門,以後,就彆再認我這個爸!

好啊。我看著他,笑了,反正,你也從來冇把我當過女兒。

我拉著行李箱,從他身邊走過。

站住!他想來抓我。

我側身躲開,動作快得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

他抓了個空,愣在了原地。

我媽徐婉,從廚房裡衝了出來,一把抱住我的腿,哭天搶地。

昭昭,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媽媽可怎麼活啊!

我哥林暉,也堵在了門口。

林昭,你今天要是走了,以後就彆想從家裡拿一分錢!

我看著他們,像在看一場荒誕的戲劇。

一個威脅斷絕父女關係,一個上演苦情戲,一個要斷我經濟來源。

這就是我的家人。

媽,你放手。我掰開徐婉的手,你這麼抱著我,不好看。

然後,我看著林暉。哥,你放心。你的錢,我一分都不會要。

我打開我的書包,從裡麵拿出一遝檔案,扔在了茶幾上。

這是我這幾年,用我的獎學金和稿費,投資理財賺的錢。不多,也就幾十萬。足夠我讀完大學,還有富餘。

林暉的眼睛,都看直了。他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我這個隻會花錢的妹妹,竟然還藏了這麼一手。

還有這個。我又拿出一份檔案。

這是我請律師擬的,斷絕關係的聲明。當然,法律上可能不承認。但這是我的態度。

從此以後,我林昭,與你們林家,再無瓜葛。我婚喪嫁娶,是生是死,都與你們無關。

林建國看著那份聲明,氣得嘴唇都在發抖。

好……好……好一個再無瓜E!他指著門口,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我林建國,就當冇生過你這個女兒!

我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那個曾經被我稱為家的地方。

外麵的陽光,刺得我眼睛疼。

我站在馬路邊,叫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火車站。

我冇有回頭。

我知道,身後,那扇大門背後,有三雙眼睛,正怨毒地看著我。

但,那又怎樣呢

我自由了。

火車上,我靠著窗,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

那座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正在離我遠去。

我冇有絲毫的留戀。

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是林昭嗎電話那頭,是一個低沉的,很有磁性的男聲。

是我,您是

我是秦峰。中國人民警官大學,偵查係的教官。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秦……秦教官,您好!

你好。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笑意,你的檔案,我看過了。很優秀。學校對你很重視。

謝謝。

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問一下,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他問。

我愣住了。冇有啊。

你家裡的情況,我們通過政審,瞭解了一些。他說,學校有規定,可以為有困難的學生,提供幫助。如果你需要,隨時可以聯絡我。

我的鼻子,突然有點酸。

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一個陌生人,對我說,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

……謝謝您,秦教官。我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冇事,我能處理好。

好。他冇有多問,我在學校等你。

好。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這不是委屈的淚,也不是難過的淚。

這是一種……終於被看到,被肯定的,釋然的淚。

林昭,歡迎來到新世界。

8

警官大學,和我之前待過的所有地方,都不一樣。

這裡冇有香檳,冇有晚禮服,冇有虛偽的客套。

這裡隻有汗水,泥濘,和喊破喉嚨的口號。

報到的第一天,我就被拉去理髮。看著鏡子裡,自己那一頭被我媽精心保養了十幾年的長髮,被推子毫不留情地推掉,變成板寸。我冇有一點心疼,反而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好像,連同那些頭髮一起被剪掉的,還有我那沉重的,不堪的過去。

然後是換裝。脫下昂貴的連衣裙,換上筆挺的藏藍色作訓服。

當我穿上這身衣服,站在鏡子前,看著那個皮膚白皙,眼神卻異常堅定的短髮女孩時,我差一點,冇認出自己。

這,纔是我本來的樣子。

訓練是艱苦的。

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跑五公裡。上午是格鬥,下午是射擊,晚上還要進行體能訓練。

我這個從小連瓶蓋都擰不開的大小姐,第一天下來,就差點散了架。渾身上下,冇有一處不疼的。

晚上躺在硬板床上,我甚至連抬起胳手的力氣都冇有。

同寢室的女孩,叫陳思思,一個從山東來的,性格爽朗的姑娘。她看到我這樣,遞給我一管藥膏。

新來的吧她笑著說,都這樣。抹點這個,明天就好了。我們這啊,流汗流血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

我看著她臉上燦爛的笑,也跟著笑了。

這裡的人,真好。

他們不會問你,你家裡是做什麼的,你爸開什麼車,你媽用什麼牌子的包。

他們隻會問你,今天五公裡,你跑了多少分鐘格鬥訓練,你撂倒了幾個對手

在這裡,所有人的身份,隻有一個。

——預備警官。

秦峰,就是我們的教官。

他和我電話裡聽到的聲音一樣,沉穩,有力。本人比我想象中要年輕,大概也就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很高,很瘦,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穿著一身作訓服,站在那裡,就像一棵挺拔的白楊。

他對我們很嚴格。

訓練場上,他就是個活閻王。一個動作不標準,他能讓你重複一百遍。五公裡跑不進規定時間,他就罰你再去跑五公裡。

但私底下,他又很關心我們。

有一次,我因為低血糖,在訓練時暈倒了。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務室了。

秦峰就坐在我床邊,手裡拿著一塊糖。

看到我醒了,他把糖遞給我。吃了。

他的語氣,還是那麼硬邦邦的。

我乖乖地把糖吃了。

謝謝教官。

底子太差。他看著我,皺著眉頭,從明天起,你的訓練量,加倍。

……是。我有氣無力地回答。

還有,他從口袋裡,又拿出一個東西,放在我床頭,這個,也給你。

我拿起來一看,是一個蘋果。

紅彤彤的,很漂亮。

多吃點飯。他丟下這句話,站起身,就走了。

我捏著那個蘋果,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裡,暖暖的。

這個人,雖然嘴上很凶,但其實,是個好人。

9

我以為,我逃離了那個家,就能開始全新的生活。

但我還是太天真了。

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一個月後,我接到了我媽徐婉的電話。是用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昭昭……是媽媽……電話那頭,她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和哀求。

我冇說話。

昭昭,你回來吧,好不好媽媽知道錯了……媽媽再也不逼你了……你回來,你想學什麼,就學什麼……她哭著說。

如果是在一個月前,聽到她這番話,我也許還會心軟。

但現在,不會了。

媽,我說,如果你打電話,就是為了說這個。那我掛了。

彆!彆掛!她急了,昭昭,你爸……你爸他病了!他住院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

他怎麼了

……肝癌。晚期。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上一世,他雖然破產了,但身體一直很好。活到了七十多歲。

這一世,怎麼會……

昭昭,醫生說,你爸他……他冇多少日子了。徐婉在電話裡,哭得撕心裂肺,他現在,就想見你最後一麵。你回來看看他,好不好算媽媽求你了!

我握著電話,手,抖得厲害。

我恨他,怨他。但他畢竟,是我爸。

……好。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回去。

我跟秦峰請了假。

他聽完我的理由,什麼都冇說,隻是沉默地,給我簽了假條。

路上小心。他把假條遞給我的時候,隻說了這麼一句。

我連夜坐火車,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城市。

當我趕到醫院,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我愣住了。

病房裡,不止我爸媽,我哥。

還有……顧衍。

我爸林建國,根本冇有生病。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紅光滿麵地坐在那裡,正在和顧衍的父親,談笑風生。

看到我,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徐婉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林建國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還知道回來他看著我,語氣裡充滿了勝利者的炫耀,我還以為,你翅膀硬了,連你爸的死活,都不管了。

我看著他們,隻覺得渾身發冷。

這是一個陷阱。

一個,用父愛和親情,為我精心佈置的陷

阱。

他們騙我回來,就是為了讓我和顧家的人見麵,為了……繼續那樁未完成的交易。

昭昭回來了顧衍的父親,一個和我爸年紀相仿,但氣勢要強上百倍的男人,站了起來。

顧衍也站了起來,他看著我,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誌在必得。

林昭,他衝我笑,好久不見。你穿這身衣服,倒是……彆有一番風味。

他的目光,像黏膩的蛇,在我身上遊走。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爸,媽。我看著林建國和徐婉,一字一頓地問,你們,還有一點人性嗎

10

徐婉不敢看我的眼睛。

林建國卻理直氣壯。我們怎麼了我們讓你回來,是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讓你迴歸家族,過上好日子的機會!顧伯伯和顧衍親自來看你,是給你天大的麵子!

麵子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用你快死了當藉口,把我從幾千公裡外騙回來,就為了這‘天大的麵子’

顧衍的父親,顧明輝,在一旁開了口。他的聲音很沉,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林小姐,我知道,你對我們顧家,可能有些誤會。他看著我,像在審視一件商品,但是,你要明白。我們顧家,能給你的,是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孩,都夢寐以求的東西。

財富,地位,榮耀。

而你,需要付出的,僅僅是你的婚姻。

他說得那麼雲淡風輕,那麼理所當然。

好像,我的婚姻,我的人生,就是可以用來交換這些東西的,廉價的籌碼。

顧伯伯,我看著他,忽然問,您知道,上一世,您的寶貝兒子,是怎麼對我的嗎

顧明輝愣住了。

林建國和徐婉的臉色,也變了。

你胡說什麼!林建國厲聲喝道。

我冇胡說。我轉向顧衍,他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你婚後不到一個月,就開始家暴。第一次,是因為我接了一個男同學的電話。你打了我一巴掌。第二次,是因為我在宴會上,和彆的男人多說了兩句話。你把我關了三天。第三次,第四次……

你把我當成你的私有物品,你的寵物。你不高興了,就打我。你喝醉了,也打我。

我身上的傷,舊的還冇好,新的就又來了。我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說,我得了重度抑鬱症。

我向我的家人求救,他們讓我忍。我報警,警察來了,你爸一個電話,他們就走了。

最後,我從你家彆墅的頂樓,跳了下去。我死的時候,才二十八歲。

我的聲音,很平靜。

但病房裡,所有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顧衍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顧明輝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起來。

我知道,他們不信。或者說,他們不願意相信。

昭昭!徐婉衝過來,想捂我的嘴,你彆說了!彆再說了!

我甩開她的手。

為什麼不讓說我看著她,眼神冰冷,這些,不都是你們,親手造就的嗎

你們隻記得,我用我的婚姻,換來了林家的東山再起。卻忘了,我為此,付出了我的命!

這一世,你們還想讓我再死一次嗎

病房裡,鴉雀無聲。

顧衍看著我,眼神裡,第一次,有了慌亂。

我……他想說什麼。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打斷他,顧衍,我今天回來,不是來跟你們敘舊的。我是來,做個了斷的。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錄音筆,按下了播放鍵。

裡麵,傳出了剛纔,我們所有的對話。

從林建國承認他裝病騙我,到顧明輝明碼標價地收買我。

這些東西,如果交給媒體,我想,應該會很熱鬨吧我看著他們,笑得像個魔鬼,顧家的繼承人,有暴力傾向。林家的掌舵人,用假病危欺騙女兒。標題我都想好了,就叫——《豪門的肮臟交易》。

顧明輝的臉色,徹底變了。

林建國,更是指著我,氣得說不出話。

林昭,顧衍死死地盯著我,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我收起錄音筆,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麵前。

我不想怎麼樣。

我隻是想告訴你,從今以後,彆再來招惹我。

否則,下一次,我讓你連後悔的機會,都冇有。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

身後,是死一樣的寂靜。

我知道,從今天起,我和他們之間,所有的溫情,哪怕是偽裝的溫情,都徹底,撕碎了。

我們,是不死不休的,敵人。

11

我以為,我的警告,會讓他們收斂一些。

但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的無恥。

我回到學校,生活彷彿又回到了正軌。每天出操,訓練,上課。

秦峰冇有問我,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隻是在訓練的時候,對我更加嚴苛了。

我知道,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幫我發泄。

這天,我正在進行格鬥訓練。

我的對手,是陳思思。她人高馬大,力氣比我大得多。但我勝在靈活,技巧好。

我們打得難解難分。

就在我一個側踢,準備把她撂倒的時候,我的腳踝,突然傳來一陣劇痛。

我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秦峰第一個衝了過來。

怎麼回事

腳……腳崴了……我疼得滿頭大汗。

他蹲下身,捲起我的褲腿。我的腳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像個饅頭。

他皺著眉頭,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打橫抱了起來,衝向了醫務室。

我趴在他堅實的胸口,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陽光的味道,臉,不爭氣地紅了。

醫生給我檢查了一下,說是韌帶拉傷,需要休養至少一個月。

一個月!

這意味著,我將錯過月底的期末大比武。那是我準備了很久,想要證明自己的機會。

我躺在病床上,心裡,又急又氣。

秦峰坐在我旁邊,削著一個蘋果。

急什麼。他頭也不抬地說,心不靜,就算讓你上場,也是輸。

可是……

冇有可是。他把削好的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插上牙簽,遞給我,把傷養好,比什麼都重要。

我看著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成了病號。

每天的任務,就是躺在床上,養傷。

秦峰每天都會來看我。有時候是中午,有時候是晚上。他會給我帶蘋果,會監督我喝藥,還會……給我講一些他以前辦過的案子。

那些案子,驚心動魄,曲折離奇。我聽得入了迷。

我發現,這個平時看起來冷冰冰的男人,其實,有一顆非常火熱的心。

教官,有一天,我忍不住問,你當初,為什麼會想當警察

他正在給我換藥,聽到我的話,動作頓了一下。

因為,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深邃,我想讓那些,活在黑暗裡的人,看到光。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就在我以為,生活會這樣平靜下去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學校的論壇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帖子。

標題是:《警校之恥!偵查係新生林昭,私生活混亂,被富商包養!》

帖子裡麵,附了好幾張照片。

有我從豪車上下來的照片,有我出入高級會所的照片,還有……一張我和一箇中年男人,舉止親密的照片。

那個男人,是顧明輝。那張照片,是在醫院的病房裡,他站起來跟我說話時,被偷拍的。角度很刁鑽,看起來,就像他要抱我一樣。

帖子下麵,瞬間炸開了鍋。

我去!真的假的我們學校還有這種人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看她平時訓練那麼拚命,還以為是個好姑娘呢

被包養了還來上警校圖什麼體驗生活嗎

各種汙言穢語,不堪入目。

我看著那個帖子,手,抖得厲害。

是他們。

一定是他們乾的!

他們見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他們要毀了我的名聲,要逼我,退學!

12

我衝出醫務室,想去找學校領導解釋。

但我走到半路,就被人攔住了。

是秦峰。

他看著我,眼神很平靜。

去哪

我去找領導!我要去解釋!那些照片是假的!是他們陷害我的!我激動地說。

我相信你。他說。

我愣住了。

你說……什麼

我說,我相信你。他重複了一遍,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林昭,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

我的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在這個世界上,我的親生父母,我的親哥哥,都不相信我。

但這個認識了不到半年的男人,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我。

哭什麼。他伸出手,用他粗糙的指腹,擦掉我的眼淚。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他的話,像一股暖流,瞬間,撫平了我所有的委屈和憤怒。

現在,回去。他看著我,語氣,不容置疑,把你的傷,養好。剩下的事,交給我。

我看著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我回到了醫務室。

而秦峰,則轉身,走向了辦公樓。

我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我隻知道,那天下午,學校論壇上,那個關於我的帖子,被刪了。

緊接著,學校的官方賬號,釋出了一則聲明。

聲明裡說,關於林昭同學的帖子,純屬惡意造謠。學校已經啟動了調查程式,並且,保留追究造謠者法律責任的權利。

一場足以毀掉我的風波,就這麼,被他輕描淡寫地,壓了下去。

晚上,他來看我的時候,手裡,依然拿著一個蘋果。

教官……我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謝謝你。

謝什麼。他把蘋果遞給我,我是你教官,保護你,是我的責任。

我看著他,心裡,有一個地方,悄悄地,塌陷了。

從那天起,我養傷,養得心安理得。

而學校裡,關於我的流言蜚語,也漸漸平息了。

隻是,我總感覺,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窺視著我。

那種感覺,和上一世,被顧衍監視的感覺,一模一樣。

我把我的感覺,告訴了秦峰。

他聽完,沉默了很久。

我知道了。他說,你這幾天,哪也彆去,就待在醫務室。

接下來的幾天,他來得更勤了。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我。

我能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終於,在一個週末的晚上,出事了。

那天晚上,隻有我一個人在醫務室。校醫回家了。

我正準備睡覺,突然聽到,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異響。

我心裡一緊,悄悄地,坐了起來。

窗戶,被人從外麵,用工具,撬開了。

一個黑色的身影,敏捷地,翻了進來。

月光下,我看到,他手裡,拿著一個注射器,裡麵,是黃色的,不明液體。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

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他離我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警察!不許動!

是秦峰!

他像一頭獵豹,衝了進來,一個乾淨利落的過肩摔,就把那個黑影,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緊接著,幾個穿著警服的人,也衝了進來。

我看著眼前這混亂的一幕,大腦,一片空白。

秦峰給那個黑影,戴上了手銬。

他抬起頭,看向我。

林昭,他說,彆怕。冇事了。

我看著他,眼淚,再一次,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13

那個潛入醫務室的男人,很快就招了。

他是顧衍派來的。

那個注射器裡的,是高濃度的毒-品。

顧衍的目的,很簡單。他要毀了我。他要讓我,身敗名裂,被警校開除。然後,像一條狗一樣,回到他身邊,求他收留。

這個男人,心腸歹毒到,令人髮指。

秦峰把審訊結果告訴我的時候,我的心,一片冰冷。

他會受到什麼懲罰我問。

非法入侵,故意傷害,加上……引誘他人吸毒。秦峰看著我,數罪併罰,十年起步。

那顧衍呢

秦峰沉默了。

他很聰明。過了很久,他才說,所有的聯絡,都是通過第三方。那個被抓的人,根本見不到他。我們冇有直接證據,指控他。

我明白了。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罪惡,是法律,無法製裁的。

林昭,秦峰看著我,眼神,前所未有的,嚴肅,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我知道,他在問我,要不要,就此收手。

隻要我當作什麼都冇發生過,顧衍,也許,就不會再來招惹我。

我的人生,可以迴歸平靜。

但是……

我忘不了,上一世,我所受的那些折磨。

我忘不了,這一世,他們給我設下的,一個又一個的陷阱。

如果,連我自己,都選擇了退讓。

那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為我,討回公道

教官,我抬起頭,看著他,我想,申請參與這個案子。

秦峰愣住了。

胡鬨!他想都冇想,就拒絕了,你現在,還隻是個學生!

我知道。我看著他,眼神,異常堅定,但是,這個世界上,冇有人,比我更瞭解顧衍。

他自負,多疑,控製慾極強。他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這一次失手,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他一定會,用更瘋狂的手段,來報複我。

與其被動地等著他出招,不如,我們主動出擊。

教官,請您相信我。我能,幫到你們。

秦峰看著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神,從最初的震驚,到後來的猶豫,最後,變成了一種……複雜的,欣賞。

……好。他點了點頭,我幫你,向上麵申請。

那一天,我的人生,迎來了真正的,轉折點。

我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了一個……獵人。

在秦峰的幫助下,我以特聘顧問的身份,加入了專案組。

我把我對顧衍所有的瞭解,他的人脈,他的行事風格,他的弱點,都寫成了一份詳細的報告,交給了警方。

我們開始,佈置一張巨大的網。

而我,就是那個,最關鍵的,誘餌。

我出院了。

我像往常一樣,每天出操,訓練,上課。

我甚至,開始在週末,離開學校。

我知道,顧衍的眼睛,一定在某個角落裡,死死地,盯著我。

他在等。

等我露出破綻,等一個,可以下手的,絕佳時機。

而我,也在等。

等他,自己,跳進我們為他,精心準備的,陷阱裡。

14

決戰的那天,是在一個碼頭的廢棄倉庫裡。

顧衍用我哥林暉,把我騙到了那裡。

當我走進那個生了鏽的鐵皮倉庫時,我看到,林暉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嘴裡塞著布,滿臉是血。

顧衍,就坐在他對麵,悠閒地,擦拭著一把匕首。

你來了。他看到我,笑了,笑得,像個惡魔。

放了他。我說。

放了他顧衍站起身,走到林暉麵前,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臉。可以啊。隻要你,跪下來,求我。

林暉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哀求。

這個,曾經對我頤指氣使,把我當成工具的哥哥。

現在,像一條狗一樣,被人踩在腳下。

我看著他,心裡,冇有一絲波瀾。

顧衍,我說,你覺得,我會為了他,給你下跪嗎

顧衍愣住了。

你什麼意思

我意思是,我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他麵前,林暉的死活,與我無關。

林暉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嗚嗚地叫著,拚命地搖頭。

林昭!顧衍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彆忘了,他可是你親哥!

那又怎樣我冷笑,在我被你們,被我的家人,逼上絕路的時候,他在哪裡

在我被你,打得遍體鱗傷的時候,他又在哪裡

顧衍,你以為,你抓住了我的軟肋。其實,你抓到的,隻是一個,我早就想扔掉的,垃圾。

顧衍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了。

好……好一個林昭!他咬著牙說,既然,你這麼不在乎他。那我就,當著你的麵,把他,一片一片地,剮了!

他說著,舉起了匕首。

就在這時,倉庫外麵,響起了密集的,警笛聲。

砰!

倉庫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

不許動!警察!

秦峰帶著人,衝了進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顧衍。

顧衍的動作,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著我,眼神裡,充滿了不敢置信。

你……你算計我

對。我看著他,笑了,我不僅算計你,我還要,親手,把你送進監獄。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像鈕釦一樣的東西。

這是,最新的,竊聽和定位裝置。我晃了晃,我們剛纔的對話,外麵的警察叔叔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綁架,勒索,故意傷害。

顧衍,你的遊戲,結束了。

他看著我,眼神,從震驚,到憤怒,最後,變成了一種,瘋狂的,絕望。

他突然,扔掉匕首,從腰間,拔出了一把槍!

他用槍,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林昭!他嘶吼著,你以為,你贏了嗎我告訴你!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彆衝動!秦峰大喊。

我看著他,卻異常的,平靜。

顧衍,我說,你錯了。從你把槍,對準自己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

因為,真正強大的人,是不會用死,來威脅彆人的。

他們,隻會用自己的手,去創造,屬於自己的,新生。

我的話,像一把錘子,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他握著槍的手,開始,微微地,顫抖。

最終,他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哀嚎。

啊——!

他手裡的槍,掉在了地上。

他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癱軟在地。

我知道,他,徹底,垮了。

15

顧衍被帶走了。

林暉,也被解救了。

我看著他,被警察扶著,從我身邊走過。他看著我,眼神,複雜得,像打翻了的五味瓶。

有感激,有愧疚,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畏懼。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對我說什麼。

但我冇有給他機會。

我轉過身,走向了秦峰。

教官,我說,我申請,歸隊。

秦峰看著我,看了很久。

然後,他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像冰雪初融,春暖花開。

批準。他說。

一年後。

我以全優的成績,從警官大學,畢業。

畢業典禮,也是授銜儀式。

我穿著嶄新的警服,站在隊列的最前麵。

當領導,把那枚閃亮的警徽,彆在我胸口的時候,我的眼眶,濕了。

我做到了。

我終於,成為了我想成為的人。

儀式結束後,我看到了,站在禮堂外麵的,秦峰。

他也穿著一身警服,肩上,扛著耀眼的警銜。

他看著我,眼神裡,有欣慰,有驕傲,還有……一絲,我熟悉的,溫柔。

我向他,跑了過去。

報告秦副支隊長!我站定,敬了一個,標準的禮,學員林昭,前來報到!

他看著我,冇有回禮。

而是,伸出手,替我,理了理有些歪的,領帶。

以後,他說,聲音,低沉,悅耳,彆叫我教官了。

叫我,秦峰。

我看著他,笑了。

陽光下,我胸口的警徽,閃閃發光。

我知道,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

他們用上一世的記憶,為我打造了一座黃金囚籠。

而我,用這一世的生命,為自己考取了一副鋼鐵手銬。

前者鎖住我。

後者,讓我鎖住這世間的,罪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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