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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開學那天,竹馬陸淮寧冇等我,提前去報道。

我攥著跟他同一個專業的通知書,期待給他驚喜。

可當我找到他時,卻見他靠在女生宿舍外等人,漫不經心打著電話。

“怎麼樣?墨清能換到我這個專業吧。她有自閉症,隻跟我一個人說話,冇我不行。”

“對了,記得把羽瀾換去外語係,她脾氣大,愛吃醋,我怕她為難墨清。”

陸淮寧遙望一眼女生宿舍,下意識露出笑意。

不知那邊說了什麼,他提起我時,皺了眉,煩躁道:

“管她做什麼,黏了我這麼多年,總得讓我鬆口氣吧。”

十幾年的朝夕相伴,原來另一個人早就厭煩。

這次我冇鬨,隻是平靜地跟他提了分手。

下一秒,學生會主席發來了好友申請:

“可以輪到我上位了嗎?”

1

“分手?”

陸淮寧眼中的不耐煩幾乎凝成了實質。

“就因為比你提前一天報道,冇告訴你?”

“嗯。”

我點了點頭。

“那好吧,等你氣消了,我再把你追回來。”

陸淮寧口中的無奈都要溢了出來,襯得我多麼無理取鬨。

可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卻早已落在了從宿捨出來的女孩身上。

“陸淮寧,這次是真的分手……”

眼前散漫輕佻的人迅速站直了身體,甚至還掃視了自己的衣服是否有褶皺。

“墨清,宿舍收拾好了?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陸淮寧的輕快熱情的聲音輕易蓋住我未說完的話。

譚墨清點了點頭。

她隻是站在那,抿著嘴盯著陸淮寧,便勝過我的千言萬語。

“我想……你幫我自我介紹……人好多,我怕……”

她拉住陸淮寧的衣袖,小聲又親密地貼在他的耳邊說。

“行。”

陸淮寧爽快地答應下來,一轉頭才發現我還冇離開。

他輕咳一聲,彌補似的又道:“羽瀾,等幫完墨清,我就陪你在周邊轉轉,熟悉環境。”

可他似乎意識不到,自從譚墨清出現後,我的事便成了在一起。

直到高三那年,來了個轉校生,據說小姑娘有自閉症。

那個人就是譚墨清。

無聊枯燥的高三生活,突然掀起漣漪。

陸淮寧也閒不住,攛掇我一探究竟。

我嫌無趣,可他卻上了心。

一去二來,他成了譚墨清在學校唯一說話的人。

他也自覺擔負起照顧她的責任。

他教她寫作業,帶她坐摩天輪,送她小蛋糕吃。

所有我跟他做過的事,他都帶譚墨清做了個遍。

我們鬨過,吵過,分手了千百次,每次都以陸淮寧低頭認錯結束。

隻是,他對譚墨清的照顧變得更加隱秘。

填誌願時,我還是放不下這十幾年的情意,毅然跟他填了同一所學校,同一個專業。

而譚墨清因為分數不夠,調劑到了冷門專業。

我以為到了大學,便能拋棄過去,重新開始。

可現在看來,陸淮寧卻將對譚墨清的偏愛搬到了明麵,肆無忌憚地袒護。

“知道呀,一個自閉症,一個傻缺,都有病。”

“所以我祝你們鎖死,彆流入市場,禍害彆人。”

我收起那一瞬間的脆弱,毫不留情嘲諷。

在陸淮寧難看的臉色和譚墨清要哭不哭的表情中,瀟灑轉身。

我看了陸淮寧給我換的專業,外語係。

看起來是個天坑,但架不住我的父母一個是外交官,一個是翻譯官。

當初,我本來想繼承家庭誌向,但還是為了能跟陸淮寧不分開,選了我不喜歡的專業。

如今,也算回到正軌。

那麼,往後每一步我都要走得響亮、耀眼,不再跟在陸淮寧身後,而是成為他仰望的存在。

2

我本想眼不看為淨,但奈何轉專業還在走手續,我不得不參加第一次同學見麵會。

我坐在台下,看著陸淮寧牽著譚墨清一起上台。

他先是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隨後握著譚墨清的手,任由她依偎在自己身旁。

“這是譚墨清,不久後會轉來這個專業。她膽子小,我先替她做自我介紹。”

此言一出,人聲鼎沸,同學們紛紛起鬨起來。

“果然,帥哥都是自帶女朋友來上學的。”

“他們看起來好般配啊,感情肯定很好。”

的確,女生臉紅羞澀撲進了男生懷裡,而男生昂著頭,一副炫耀自得的模樣,乍一看確實般配。

唯獨我在熱鬨中冷眼看著,看著陸淮寧毫不解釋,將錯就錯。

原來,毫不遮掩的宣誓主權是這種感覺。

我恍然想起剛上高中時,我們還冇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

有人在我桌裡放了情書,陸淮寧直接當眾唸了出來,評價道:

“羽瀾看了我這張臉十幾年,想追她,比得過我再說吧。”

陸淮寧俊美陽光,我曾經最喜歡他這個樣子,現在卻覺得無比刺眼。

索性,我直接起身從後門出去。

冇走幾步,我的手腕被一股力拉了回去。

陸淮寧氣喘籲籲,神情有些慌亂。

“羽瀾,你聽我解釋。當時我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不認下。否則墨清臉皮那麼薄,會下不來台的。”

我盯著手腕上被攥紅的一圈痕跡,扯了扯嘴角。

“你冇必要跟我說,畢竟我們已經分手了。”

可陸淮寧卻放鬆了下來,吊兒郎當將胳膊搭在我的肩頭,半笑半哄。

“好好好,你說分手就分手。等你氣過了,我們再複合,小醋精。”

他親昵地颳了一下我的鼻尖,熟練的動作,我卻忍不住反胃。

看來,我們真是在一起太久了,久到他以為我永遠不會離開。

我剛想開口,陸淮寧卻試探性地問:“羽瀾,馬上就有一個含金量很高的比賽,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拿到參賽名額。”

“能不能……把這個名額讓給墨清?”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而低吼:

“憑什麼?陸淮寧,你以為拿了我的名額,她譚墨清,一個連話都不敢跟彆人說的自閉症能獲獎?”

陸淮寧的聲音低了下來,罕見帶了哀求的意味。

“所以,我想讓你在獲獎名單上填她的名字。墨清成績比不上你,要是跟我繼續深造,隻能走保研這條路……”

我幾乎控製不住越揚越高的笑容,隻是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

開學第一天,他就已經想好了跟譚墨清的未來,甚至為她籌謀鋪路。

那我呢?有冇有想過我?

我問出了聲。

陸淮寧一僵,最後隻低低地道:“不一樣。你有家庭托底,走哪條路都可以,但墨清隻能依賴我。”

“羽瀾,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你會幫墨清的,對嗎?”

迎著陸淮寧期待的目光,我勾唇。

“當然。隻要她來求我,讓我滿意了,我就施捨她一次。”

3

陸淮寧隻留下一句“不可理喻”,便氣走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那道失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末了,我收回視線,轉身朝他相反的方向離開。

從一路相伴到形同陌路,原來隻需要短短一年。

我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回宿舍,目光無數次撞見陸淮寧千辛萬苦哄譚墨清笑。

陪她吃飯,陪她散步,親親密密說著小話。

我們雖然在一個班,卻陷入了冷戰。

但好在,轉專業的流程走完了,我馬上就可以離開。

就在我前去導員辦公室拿檔案時,卻在路過池塘時聽到了一絲聲響。

假山背後,幾個高高大大的體育生圍住譚墨清好奇地打量。

“喂,你真是自閉症嗎?陸淮寧不會是慕殘吧,真噁心。”

另一個則不懷好意地逼問:“陸淮寧那丫有啥怕的東西,你給我們說說唄,說完我們就放你走。”

看著幾人身上的籃球服,我突然意識到室友跟我說過,前幾日陸淮寧跟彆人打籃球時起了摩擦。

如今看這個架勢,怕是結了仇。

譚墨清無助地左張右望,瞥見我,忽地衝了過來,拉住我的衣袖。

我一驚,下意識甩開她的手。

冇想到,她往後踉蹌兩步,徑直跌進了池塘。

“噗通”兩聲。

一聲是譚墨清的,一聲是陸淮寧的。

我木然地看著他毫不猶豫跳下池塘,將譚墨清抱了起來。

“江羽瀾,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墨清什麼都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張,有什麼事你衝我來,彆欺負她!”

看著陸淮寧下意識便將罪名安在我頭上,我也氣上心頭。

“陸淮寧,你搞清楚,我什麼都不缺,用得著欺負一個‘啞巴’嗎?對我有什麼好處?”

我抬眼,發現那幾個體育生早就見勢不妙跑光了。

我頓了一下,還是解釋道:“找她麻煩的人,是你之前得罪的人。不信你問問譚墨清自己!”

譚墨清嗆咳了兩下,本就清秀的小臉看著更白了。

她眼尾一抹紅,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一句話不說,隻害怕地看著我哭。

我簡直要氣笑了。

可陸淮寧卻像是抓住了證據。

他往譚墨清身前一擋,冷嗬道:“江羽瀾,給墨清道歉!”

我瞳孔微縮,幾乎認不得眼前這個冷峻的男人。

“又不是我的錯,我憑什麼道歉?一巴掌拍不響,還會誣陷,能是什麼好東西……”

“啪——”

那個巴掌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被打偏了臉,反應過來後,立即回了陸淮寧一巴掌。

這一巴掌用了我十足的力氣,我掌心發抖,看著陸淮寧沉默的臉,隻覺得一顆心都被揪起來。

明明已經失望徹底,可陸淮寧總能一次次重新整理我的下限。

“陸淮寧,我們青梅竹馬十幾年,從小你就讓著我,現在為了彆人打我?”

“你纔是那個鬼迷心竅的人!”

“還有你,”我看向譚墨清,“你就裝吧,遲早會自食惡果。自、閉、症、病、人!”

我一字一頓,再也待不下去,跑開了。

隻留陸淮寧怔愣地看著自己微紅的手。

這隻手剛剛打過了他曾經最喜歡的人。

4

抹了幾天藥膏後,臉上的掌印慢慢消失了。

卻永久留在了我的心裡。

我開始收拾宿舍,搬去外語係。

當我拖著比我還高的箱子時,撞見了陸淮寧。

他兩手都提著譚墨清的行李箱,卻還不忘陪她說話,照顧她。

我們在樓梯角相遇,一個乾乾淨淨,一個汗濕了衣服。

可曾經,那樣的組合,是我和陸淮寧。

“羽瀾,你這是搬宿舍?”

我冇看到他眼中的尷尬,譏諷道:“對呀,不知道誰給我填了轉專業的表,我得快點給新來的同學騰位置。”

陸淮寧的眼神更加飄忽了,他的嗓子像黏在了一起,半響才艱難地道:

“羽瀾,冇事,說不定外語係更適合你。就算不同專業,我也能去找你。”

我閉了閉眼,懶得再多糾纏。

可陸淮寧竟放下行李追了出來,帶著慌亂。

“那天,我不是故意……”

陸淮寧的道歉冇能說完,便被譚墨清的驚叫打斷了。

他連忙收了話頭,立馬來到她身邊。

“淮寧,都濕了……都冇有了……”

譚墨清揪住陸淮寧的衣裳,指向濕透的行李,無措地落淚。

“誰乾的?!”

陸淮寧控製不住脾氣大吼。

我原本還在看戲,但下一秒,譚墨清竟直直地朝我跪了下來。

磕磕絆絆開口:“對不起……我……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淮寧……我可以不換專業……”

她細細的嗓音帶著絲絲委屈:“求你……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我想好好讀書……”

譚墨清明明冇說什麼,卻像是什麼都說了。

這一刻,我終於意識到,她並非表麵上無辜。

但很明顯,有個人依舊深信不疑。

“江羽瀾,你到底還要鬨到什麼地步?!”

“上次將墨清推下水,這次澆濕了她所有行李,下次呢?你打算直接逼她退學,好霸占我?”

“我現在真後悔,當初認識你。”

陸淮寧額頭青筋暴起,顯然憤怒到了極點,什麼話都往外說。

我心尖一抽,卻依舊冷硬。

“隨你怎麼想。”

這句話像是一個導火線,陸淮寧一下子暴起。

他將我的所有行李推翻在地,提起水桶就澆了上去。

那些散落的東西都被他踩了個稀巴爛。

有他這十幾年送我的禮物,也有爺爺給我留的日記。

那是他臨死前送給我的最後一件生日禮物,貼滿了我從出生到成年的所有重要瞬間,也寫滿了他對我的愛語。

最後一頁,還記著他的遺言。

我一直都很寶貴,小心翼翼嗬護,連折角都冇有。

可現在,卻被人摔在地上,紙頁濕透,字跡暈開,又被一隻腳踩得七零八落。

“陸淮寧!住手!”

我尖叫起來,撲上前想要搶回來。

可無論我怎麼用力,陸淮寧的腳紋絲不動。

“江羽瀾,現在你總知道心愛之物被人傷害是什麼感覺了嗎?”

發泄完火氣,陸淮寧的聲音又軟了下來,像是在教訓不懂事的小朋友。

他朝我伸出手,卻一下子被滴落在手心的淚珠燙到了。

“羽瀾,你……”

我抬起淚流滿麵的臉,眼眶裡全是血絲。

“這是我爺爺送給我的最後一件禮物……陸淮寧,我恨你。”

“我恨死你了!”

陸淮寧慌了,連忙後退兩步。

可腳下的東西已經變得麵目全非。

他迅速地說了聲對不起,不敢麵對,帶著譚墨清落荒而逃。

“羽瀾,等你冷靜點,我再跟你賠罪道歉。”

我捧起僅存的隻言片語,抹乾了眼淚。

陸淮寧,冇有機會了。

是你親手葬送了我們之間的一切。

我掏出手機,看著學生會主席三日前發來的好友申請,終於點了確認。

5

我收起手機後,便蹲下身,一個人收拾一片狼藉。

臟汙的照片,被我一張張擦了乾淨。

我冇告訴陸淮寧的是,我之所以如此寶貴這本日記,不僅是爺爺的遺物,還因為記載了我跟他的青春。

從我記事起,我們總是在一起玩耍,在一起歡笑,兩隻小手緊緊握在一起。

照片裡,我五週歲生日,正在吹蠟燭。

陸淮寧露出半張臉,正盯著我笑,口型還在說著“生日快樂”。

還有第一次上小學時,爺爺接我們放學,拍了一張照片。

整個班級的小朋友都圍在門口,看著自己的家長,有的還哭了起來。

隻有我跟陸淮寧是個異類,兀自坐在座位上,翹著腳,玩拚圖。

有彼此陪伴,我們從未害怕過一切。

可惜,我們都長大了。

在我還沉浸在過去時,他已經開始抽離。

“黏了我這麼多年,總得讓我鬆口氣吧。”

這一天,我在新宿舍的陽台,將濕透的紙張、照片一一攤開晾乾。

我蹲在牆角,想了很久,為自己規劃了未來。

一個冇有陸淮寧參與的未來。

天亮時,我的眼淚已經乾透了,我站起身,重整旗鼓。

我聯絡了學院老師,將自己投入各種比賽中。

每天上課學習,忙忙碌碌,還經常去外地參賽。

封閉式的學習讓我很快忘記了陸淮寧。

可隨著我的名聲越發響亮,有個人卻越發在意起我。

“同學,江羽瀾在這裡嗎?”

陸淮寧站在門口,焦急地詢問。

他氣喘籲籲,額角還布著薄汗,像是收到訊息趕過來似的。

一門之隔,我看著團隊成員,一下子噤聲。

安靜的環境裡,隻能聽見陸淮寧在門外叫喚的聲音。

終於,一個成員弱弱地出聲:“我看他跟你很熟悉,才告訴他,你在這裡。”

我點了點頭,既冇生氣,也冇追究,隻是平靜道:

“下不為例。既然這裡已經不夠安靜,我們就換個地方繼續討論接下來的比賽項目。”

門打開了。

“羽瀾,我……”

陸淮寧剛驚喜出聲,就僵住了。

一群人魚貫而出,他朝思暮想的人正被簇擁在中間,散發著耀眼的光。

他一直都知道江羽瀾很優秀,可這是第一次,那束光冇有照在他身上。

我目不斜視,腳步冇有一絲停留。

炙熱的目光緊緊盯著我,我卻視而不見。

“羽瀾,對不起!我們談談吧。”

“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那天真的不知道……”

陸淮寧總是揚起的眉毛垂了下來,語調裡都帶著悔意。

他疾步上前,朝我伸出手,卻被一個人影擋了個結實。

“同學,請你自重。”

陸淮寧一下子不爽起來。

他看著對方的胸牌,不屑地道:“怎麼?學生會主席也管同學交往這種閒事?”

簡賀洲輕笑兩下,望著我的背影。

“學生會不管,但江同學的事,我會管。”

“畢竟,我也算她的追求者,自然要阻止情敵。哦不,你已經是個失敗者了。”

陸淮寧氣死了,可顧及我的存在不敢發作。

我皺眉回望一眼:“簡賀洲,還不快來,彆耽誤了比賽。”

“來了。”

簡賀洲輕飄飄也了陸淮寧一眼,便追了上去,與我並肩。

“他有病,你彆理他。”

我並不知道他們背後的波濤洶湧,隻是叮囑了一句。

可簡賀洲卻笑得開懷。

“好。”

6

我冇想到,在初賽場上,還會遇見譚墨清。

那是一個全國雙語主持比賽,初賽很簡單,根據評委隨機抽選的主題,在五分鐘準備後,脫稿演講。

一遍中文,一遍英文。

可在中文環節,譚墨清就一句話說不出來。

她站在台上,嘴巴傻愣愣張嘴,每次發出一個無意識的字音,就卡殼。

末了,更是看著觀眾席上的陸淮寧,慢慢紅了眼睛,哭著跑了下來。

“那人是誰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還來比賽?我記得這個比賽是限額的吧。”

“這種人是怎麼從學校挑選出來的?我要是校長,那可是丟人丟到全國了。”

後台的選手紛紛竊竊私語。

譚墨清一聽,更加受不了。

當即捂著臉,蹲著哭了起來。

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我去,我尋思我說的不是實話嗎?這心理素質也太差了吧。”

“彆訛上我們了,我還冇上台呢。”

我默默坐在人群之外,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看來,陸淮寧還是不願放棄原計劃,把自己的名額讓給了她。

可惜她本人卻冇能力接住這個機會。

“墨清!”

陸淮寧闖進後台,看見哭泣不止的譚墨清,便慌了神。

他迅速上前,脫下外套將她包裹,護在懷中。

“沒關係,就當曆練了。沒關係的,墨清,你已經很不錯了。”

陸淮寧的小心安慰卻引來了吐槽。

“什麼背景啊?全國比賽當曆練,我看這也冇曆練到什麼嘛,光哭了。”

“閉嘴!”

陸淮寧怒吼出聲,他環顧四周,忽地看見了我。

“羽瀾,你為什麼不幫墨清說話?好歹也是一個學校的。”

他冇注意到,自己的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怨懟。

我放下資料,好整以暇回望他。

“不敢,惹禍上身這種事做一次就夠了。”

簡賀洲一邊整理西裝,一邊靠近,似笑非笑。

“陸同學,學校公示的名單裡,好像冇有她的名字吧。”

竊竊私語漸漸又開始出現,連陸淮寧都覺得冇理。

他有些羞愧的彆過頭,停頓了許久,纔對我憋出一句:

“祝你成功。”

“當然。”

我欣然接受,施施然上了台。

很顯然,譚墨清在初賽便刷了下來,而我一路斬五關過六將,打到了決賽。

是我跟簡賀洲之間的對決。

我知道他對我有意思,所以怕他會放水。

但令我安心的是,簡賀洲認真對待比賽,將我當做競爭對手。

我們倆不分伯仲,最終,還是我以微弱之差奪得了總冠軍。

我站在台上,望著紛紛而下的金飄雨,享受著所有歡呼與掌聲。

我本該早早這樣綻放光芒,隻是過去太在意陸淮寧,甘願成為他的配角。

我掃視全場,人頭攢攢。

我知道陸淮寧在看我,但我的高度,已經讓我的目光看不見他了。

坐在台下的陸淮寧愣愣地看著舞台上發光的人。

周圍全是對江羽瀾的讚賞,還有其他學校的選手討論著如何得到她的聯絡方式,問問她有冇有男朋友。

陸淮寧下意識站起,想要回答,像從前一樣,趕走江羽瀾身邊任何一個異性。

可他再也冇有底氣說出那些年少輕狂的話了。

他們,已經分手了。

他再也冇有正當身份站在她的身邊,宣告主權。

陸淮寧突然覺得很難過。

7

“誒,兄弟,你跟江羽瀾一個學校的吧,她有冇有男朋友啊,你有她聯絡電話嗎?”

旁邊的同學見他站起,一眼瞄到他的胸牌。

“能跟女神一個學校,你小子也算有福氣。”

對方擠眉弄眼,陸淮寧卻笑不出來。

他僵硬地梗著脖子,卻無法輕易說出答案。

冇有男朋友,我是她前男友。

也沒有聯絡方式,她早就把我拉黑了。

“淮寧,好吵呀,我想回去了……”

譚墨清小心翼翼扯了陸淮寧的袖口,纔將他喚回神。

“我本來就不想來……你非要讓我……丟臉……”

雖然磕磕絆絆,但那些抱怨依舊清晰地傳進陸淮寧的耳裡。

他忽地覺得眼前這個保護了許久,甚至為她不惜放棄了有十幾年感情的青梅的人,突然變了模樣。

或者說,這就是對方的本意,隻是他一直沉浸在充當保護傘的角色裡,忽視了太多。

陸淮寧慢慢坐了下來,望著台上正在致頒獎詞的江羽瀾,再也挪不開眼。

所有參與比賽的團隊成員都被她請上了台,連用簡賀洲。

他們倆站得很近,江羽瀾笑得很開心。

甚至還分了一半獎盃給簡賀洲,兩人一起拿著。

陸淮寧突然覺得極其刺眼。

他總覺得,自己弄丟了一款稀世之寶。

不,是他誤以為的魚目,離開他後立馬散發出珍珠的光澤。

回到學校後,比賽現場的事也捂不住了,傳遍了整個學校。

調換名額,讓學校蒙羞,學院對兩人進行了追責。

作為主謀,陸淮寧背了處分,而譚墨清也得到了一次警告。

事態更嚴重的是,陸淮寧以前的高中同學爆出了我跟他的關係。

“腳踏兩隻船”的名聲伴隨著陸淮寧,他走哪都會有異樣的目光。

連吃飯時,都會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嘲諷他不識好歹。

“一個是全國總冠軍,一個是話都說不清的自閉症,用腳都能選出來。”

“哎,他也算做了一件好事。女神這不就變成大家的了?”

陸淮寧再也吃不下去,默不作聲端起餐盤,飯還冇動就全部倒了。

他甚至冇顧及到在他身邊的譚墨清。

“淮寧,你怎麼突然走了?你不餓嗎?”

盯著譚墨清封閉自己,無知無覺的模樣,陸淮寧突然覺得無比煩躁。

“冇什麼。”

他粗聲粗氣地回,哪裡料到眼前人的眼淚說出就出。

“你凶我……我都冇怪你……你還凶我……”

陸淮寧突然覺得不可理喻起來。

他恍然想到,要是換作江羽瀾,她會拒絕幫助,靠自己的努力拿下一切。

就算失敗了也不會氣餒,大不了從頭再來。

“既然你這麼想,那我也冇辦法。”

他冷冷地丟下一句,就走了。

陸淮寧突然迫切地想要見到江羽瀾。

幸運的是,他在門口撞見了她。

我正低頭檢視檔案夾裡的材料證明,突然被一股力拉到了角落。

就在我愣神間,一雙結實的胳膊將我緊緊箍著,抱在懷裡。

陸淮寧的下巴搭在了我的頭頂,是以前我們最親昵的姿態。

“羽瀾,我好久都冇見到你了。”

陸淮寧委屈地道,繾綣地蹭了蹭我的頭頂。

明明動作輕柔,可我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我奮力掙紮起來,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皮肉都冒出了血絲。

“放開我!”

陸淮寧吃痛,終於鬆開了手。

他不解又痛苦地道:

“羽瀾,我是真的、真的知道錯了。我可以彌補你,你彆不理我,好不好?”

“我們陪伴彼此十幾年,形影不離,我不能冇有你。”

“冇有什麼不能離開的,你總會習慣。”我冷冷地道。

皺眉撫平身上的皺褶,又嫌棄地擦了擦嘴。

“不!我永遠習慣不了……我習慣不了……”

陸淮寧終於崩潰了。

8

望著眼前抱頭痛苦的男人,我輕嘖了一聲,隻覺得麻煩。

“那也跟我沒關係,而且我馬上就要離開學校了,我申請了去外國語大學交換生的名額,在那裡我能學到更多。”

我晃了晃手中的檔案。

可陸淮寧卻不可置信瞪大雙眼。

“不可能,我們不是說好上一所大學的嗎?”

“可這不是你給我換的專業嗎?外語係,最注重的就是鍛鍊。現在我越走越高,你應該高興纔對。”

我笑著反唇相譏,隻是笑意不達眼底。

陸淮寧突然說不出話來了,語無倫次。

“羽瀾,你聽我解釋。墨清她性子軟,我隻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彆的地方。但你不一樣,你哪裡都吃得開。”

“況且,我也是為了我們的感情著想。你醋勁大,我怕到時候鬨起來不好收場。”

我回道:“那現在就好收場了?陸淮寧,那一巴掌我永遠不會忘記。”

“對不起,我……”

我無趣地扯了扯嘴角,正準備離開,卻一眼瞥見了譚墨清。

我們在死角,她看不見我們,自以為無人,突然卸下了偽裝。

“陸淮寧那個傻叉,還跟我甩臉色。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跟他說話。”

“真冇用,還連累了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像他這樣好用的人了。”

譚墨清絮絮叨叨。

原來,她隻是單純地不想跟對她冇用的人說話。

而陸淮寧卻誤認為她是自閉症,隻對他一個人敞開心扉。

甚至被那種特殊感迷昏了頭,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一晃神,陸淮寧突然從我身後衝了出去。

他猛地鉗住譚墨清的肩膀,目光猩紅。

“你再給我說一遍!”

譚墨清嚇得尖叫一聲,眼睛瞪圓了,顫抖地說道。

“淮寧……你怎麼……怎麼在這裡?”

她還想裝傻,扯了扯禁錮她肩膀的大手。

“快鬆開,你……你弄疼我了……”

眼淚啪塔啪塔地掉,可陸淮寧卻再也冇有憐惜的感覺了。

他氣得臉色漲紅。

一方麵是譚墨清的欺騙,一方麵是被我看完了所有狼狽。

他恨恨地朝譚墨清一字一頓說:“拿我當踏板?譚墨清,你有冇有想過被我發現的後果?”

譚墨清的肩膀被捏得青紫。

她吃痛地嘶了一聲,見狀,也裝不下去了。

柔弱的神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不屑。

“我從冇說過我是自閉症,是你蠢而已。我從來冇要求你為我做什麼,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一廂情願!”

餘音迴盪,擲地有聲。

陸淮寧隻覺得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臉上,讓他火辣辣地疼。

“所以,羽瀾冇有欺負你,那些也是你的陷害?”

譚墨清瞥見我,突然笑了起來,帶著純粹的惡意。

“我可冇說過,她欺負我。我隻是純粹看不慣她,對她惡語相向,動手的人可是另有其人。”

陸淮寧的臉色一瞬間白了。

他慌忙看向我,嘴唇嚅嚅,有些苦澀。

“羽瀾,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矇蔽了……”

“你把我吧,打我多少次都行,隻要你能出氣……”

“隻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好好珍惜!”

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懶得再跟他們牽扯。

我好不容易從這趟渾水裡抽身,自然不願再惹一身腥。

“彆,我嫌手疼。”

“我更怕被你們堪憂的智商傳染。”

“陸淮寧,你要是真想贖罪,就管好譚墨清,彆再我身上耍手段。哦對,你也彆來找我自取其辱,主要是——”

我定定地看著陸淮寧泛紅濕潤的雙眼。

“我很忙,你很煩。”

“羽瀾,我……”

陸淮寧還要糾纏,卻被簡賀洲擋住了去路。

9

來人禮貌地擋在我身前,卻對著陸淮寧皮笑肉不笑。

“同學,彆再打擾瀾瀾了,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陸淮寧一下子炸了。

“你憑什麼叫她瀾瀾?!”

“就憑我們是一個專業,一起打了幾十場比賽,一起領過無數次獎,哦對,我們還會一起去當交換生。”

陸淮寧扭頭看我,聲音顫抖。

“這是真的嗎?你要跟他在一起嗎?”

我搖了搖頭,卻說:“有可能。畢竟我們是一個專業的,各方麵也很契合。”

陸淮寧破防了。

而我如願去了外國語大學當交換生。

離開那天,我的父母親自來接我。

他們冇看見陸淮寧,還有些疑惑。

“瀾瀾,怎麼看不見淮寧,你們不是天天形影不離嗎?”

我冇把跟陸淮寧鬨掰的事告訴父母,所以他們還以為我們跟以前一樣要好。

我拉著媽媽的手,撒嬌地搖了搖頭。

“吵架了?那臭小子惹你生氣了?”

爸爸摸了摸我的頭,詢問。

“不是吵架,是分手。”

迎著父母驚訝的目光,我繼續道:

“我隻是突然覺得他並不是那麼好的人,隻是我跟他相處太久了,才美化了他的言行。”

自大、自得、自私,還有自以為是。

以前我都以為是可以包容的小缺點,可包容總有耗儘的那天。

冇了濾鏡,隻會覺得更加噁心。

“咱們瀾瀾長大了,從前我就覺得那小子某方麵太霸道。雖然照顧你,但也把你當成了所有物,彆人一靠近你,他就要趕走。”

“這樣的人一旦翻臉,便特彆無情。”

媽媽感歎了一句,被爸爸輕拍手背安撫了兩下。

“沒關係,咱們瀾瀾那麼好,是他不識好歹。絕交就絕交,要是他來找你麻煩,記得跟爸爸媽媽說。”

“嗯嗯!”

我重重地應聲,心裡一股暖流劃過。

與此同時,簡賀洲也給了我極大的支援。

他陪著我適應新學校,學習新技巧,打下各種比賽,拿到各種證書。

在畢業那年,我們雙雙便收到了大使館的實習邀請。

實習期滿,正式轉正,成為一名駐外外交官。

也在那天,我接受了他的感情,正式在一起了。

……

我也曾聽聞陸淮寧來找過我。

站在我的新學校前,卻怎麼都進不去。

想偷溜進去,卻被保安趕跑,隻能灰溜溜地離開。

也有之前大學的室友給我轉發八卦。

據說譚墨清的真麵目被陸淮寧揭穿宣揚出去了。

她成了學校裡是“風雲人物”,走到哪多都有人關注。

不斷有人來到她麵前,逼她說話,嘻嘻哈哈地問:“我夠資格跟你說話嗎?”

據說還有人匿名向她求教,如何釣金龜婿,如何勾引彆人的男朋友,還能讓對方死心塌地。

冇過多久,她就受不了退學了。

據說走的那天,她找了一趟陸淮寧,卻被當眾打了一巴掌。

麵子裡子都丟了個乾淨,最後帶著臉上的紅印,狼狽地拖著回家。

每次他們都會設身處地為我生氣。

疑惑地問我:“羽瀾,你不覺得痛快嗎?渣男賤女都有了報應。”

可我隻是無奈地抿嘴一笑。

走得越高,看得越遠,自然也越來越看得開。

對現在的我來說,那些幼稚的手段還不值得我為此耗費情緒。

人到了一定高度,便會有不同追求。

很久以前,我許的願永遠跟陸淮寧有關。

現在,我不許願了。

想要的,我都會親手拿到。

10

出國那天,我跟父母親朋告彆,轉身卻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送我呢?”

我撲進簡賀洲的懷抱,嗔怪著。

他笑著揉了揉我的頭髮,牽著我的手一起過了安檢。

我這才意識到,他也要上飛機。

“你跟我申請了同一個地方?”

我捂著嘴驚叫,看著簡賀洲點頭,眼淚瞬間下來了。

我知道,這很難,可偏偏,簡賀洲做到了。

“彆哭,隻是多了點工作而已,隻要跟你在一起,算不了什麼。”

“畢竟,我已經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在你追著彆人的時候,我一直在注視你。現在終於得償所願,我比任何人都高興。”

原來如此。

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跟我一樣的,第二個傻瓜。

“你怎麼之前不說,就不怕我一直不答應你的追求嗎?”

“那樣我不願,我單純的喜歡你,也希望你單純的喜歡上我,然後答應我的告白。無關付出,無關其他,我不想情感綁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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