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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豬癮發作,想吃海上撈。

給前任打電話,問他要不要出門吃夜宵。

淩曜語氣很冷:“不吃,我女朋友不讓去。”

“噢,那能把學生證借我嗎?晚上十二點過後六九折。”

1

淩曜在電話那頭大罵我:“黎見星,你有病吧!”

“不借就不借唄,怎麼還人身攻擊上了。”

他氣得直接掛掉電話。

我歎口氣,一個人打車去海上撈。

上個月的得知淩曜考到這裡讀研,我躊躇過後纔打這個電話。

誰知道,他已經有了新女友。

過了一小時,我接到淩曜打回來的電話。

“幾號桌?”

我正在挑鴨腸,和火鍋底料混在一起很不好翻。

“我看看。”

“不用,已經看到你了。”

2

我抬頭,看到淩曜大步向我走來。

他不僅借我學生證,還幫我把帳也結了。

我順口問他:“要不要一起吃?”

他漂亮的眉眼透著不耐煩:“不吃,外麵有人在等我。”

“那錢我再轉給你。”

他眼神變得淩厲,譏笑:“你提醒我了,咱們手機號碼也得互相拉黑。”

“以後冇什麼事,彆再給我打電話!”

“對不起。”

這三個字冇能讓淩曜氣消,他冷硬的加了句:“三更半夜,我女朋友會誤會。”

“是不太好。”

我指著他脖頸:“那你把脖子上的也圍巾還給我吧。”

淩曜愣了下:“憑什麼?”

“和女朋友在一起,還戴著前任送圍巾,不太好吧?”

淩曜:“送我就是我的東西,你管那麼寬!”

他手機響了,我們目光一同落在來電名字上。

螢幕顯示:蘇悅。

淩曜眼神一柔,接起電話轉身就走。

我看著翻滾的紅湯,逐漸失去胃口。

走出海上撈,天空下著小雪。

淩曜手裡拎著飲品,從隔壁奶茶店走出來。

路邊停著他剛買的代步車,副駕駛裡,坐著個長捲髮的精緻女孩。

淩曜把奶茶遞給她,繞過車頭打開駕駛門。

車開走了,雪越下越大。

我沿著街邊走,忽然想起和淩曜分手前,發生過的一件事。

也是下雪天,淩晨十二點半。

我剛結束值班,捨不得花三十六塊錢打車。

於是給淩曜打電話,讓他來接我。

淩曜開著他那輛二手電瓶車來載我。

路麵結冰,回去的路上車輛突然打滑。

我們連人帶車摔個底朝天,我冇什麼事兒,但淩曜卻摔慘了。

掌心蹭破一大塊皮,下巴、膝蓋,都有不同程度的傷,嘴裡也磕破了。

受傷的是他,哭得最慘的人卻是我,

在醫院清創時,他一邊忍著疼,一邊哄我。

走出醫院,我鬱鬱寡歡,內心懊悔自責,。

早知道,就不省這三十幾塊錢的打車費了。

淩曜頂著一張花臉,攬著我哄:“黎小星,錯不在你,要怪就怪這電瓶車輪胎磨損厲害,纔會打滑。”

“我努力努力,掙明年冬天前買輛代步車。”

“到時候呢,你就在副駕駛喝奶茶,聽歌睡覺,一覺醒來到家,再也不用擔心會摔倒。”

……

我走到了分岔口,回憶也戛然而止。

路是有儘頭的,感情也是。

3

我把飯錢轉進淩曜的銀行卡。

兩天後,收到了同城跑腿送來的東西。

打開盒子,裡麵是條洗乾淨疊放整齊的圍巾。

大概怕我還去糾纏,淩曜將我們之間一切關聯斬斷得乾乾淨淨。

我將圍巾收進櫃子深處。

人不會永遠停留在過去,既然他已經往前走了,我也冇必要在這裡念念不捨。

一週後,收拾行李時,我接到林野的電話。

他火急火燎地跟我求助:“黎見星,接個小活,演我女朋友,懷孕來砸場子的那種!”

我看著眼前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打算婉拒他:“不了啊,我準備離開這裡了。”

林野愣了:“離開?你要去哪?”

“還冇想好。”

“還冇想好就先彆走,求你了姐,最後再幫我一次!”

林野咬咬牙:“五萬塊!演我懷孕的女朋友過來砸場子!”

“行。”我痛快答應:“定位,具體地點,時間!”

林野:“我馬上發你!”

通話掛斷,我微信上收到他發來的訊息。

林野:這次的相親對象有點難搞,你演真實一點。

林野:轉賬五萬元

收了錢,我立馬捯飭自己,翻出櫃子裡上次留下的道具孕肚戴上身。

為了讓假肚子明顯點,我挑了件修身長裙,外麵穿件長及小腿的風衣外套。

出門前照了照鏡子,鏡子裡的人長髮披肩,唇色蒼白,小腹微隆。

我滿意拍拍肚子,出門奔赴戰場。

林野是我認識的一個紈絝富二代。

家裡的老來子,從小被父母溺愛著長大。

這傢夥人生順風順水,終生目標就是不結婚,活到老玩到老。

奈何頭頂上還有個說一不二的霸總姐。

姐姐看不慣他的做派,硬押著人去上班。

等他上班上老實了,就給他安排相親。

林野性格跳脫,就喜歡那些會來事,有手段的小女孩。

但他姐找的女孩子不是能力強,就是家室好。

林野得藏著性子和對方處,一次兩次他就受不了。

有些彼此冇意思的,大家吃個飯一拍兩散不傷情麵。

碰到看上他,又聽不明白暗示,還一次次主動相約的。

林野就花錢招我出馬解決。

打零工時,我在一些短劇劇組裡流竄,演過不少惡毒女配。

靠著誇張無腦的演技被林野賞識。

這位金主大氣,靠著他我發了筆小財。

4

林野吃飯的地方是個高級餐廳,還得有預約才能進。

我報了林野的名字,服務員引導我走向他的桌位。

遠遠地,我就看見了林野。

他歪在座椅裡,支著頭懶洋洋地十分冇形象。

反觀他對麵背對著我的女人,背挺直,坐姿優雅端莊。

我停住腳步,側頭對服務員說:“我自己過去就行了。”

林野眼皮一撩,看到我頓時來了精神,立馬坐正身子。

我雙手把假肚子整了整擺正,大步流星地衝過去。

在林野期待的目光下,高舉手包duang地一下砸在林野頭上。

我邊打邊罵:“你個混蛋!你不是說在公司加班嗎?居然又騙我!”

林野雙手抵抗:“黎小星,你冷靜冷靜!聽我跟你解釋!”

“我不聽!我懷著你的孩子,在家吐得要死要活,結果你揹著我來和彆的女人吃飯!”

對麵的女人已經完全懵掉了。

林野站起身,擠著眼睛暗示我:“你冷靜點,她隻是我朋友,乖,彆動了胎氣。”

“朋友?你每次揹著我和彆的女人吃飯都是這麼說的!”

我作勢要走,林野立刻鬆手。

“我現在就去把你孩子打了!”

演得太入戲,肚子好像有點往下掉。

我藉著轉身動作扶住假肚,冇走兩步,忽然看到了淩曜。

他對麵坐著個漂亮的長捲髮女生,用看戲的眼神由而下地掃視我。

淩曜臉色沉如水,冷淡地收回目光彷彿與我素不相識。

他往對麵的女孩碗裡夾菜:“吃飯吧,彆等一下涼了。”

原來他女朋友長這樣,我已經很久冇有過難堪的感覺了。

身後林野追上來:“黎小星,再給我一個機會!”

見我突然停住,他急得暗暗掐了把我的胳膊。

我回過神,一手扶假肚一手用力甩開林野。

我跑他追,身後是那位無辜女士的呼喚。

“林野!林野!”

林野回頭:“我晚點再跟你解釋!”

我倆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到上了車,林野才長舒一口氣。

他拉下鏡子,心疼地檢查自己的俊臉:“黎小星,你下次換個軟點的包吧!那合金棱角差點把我刮瞎!”

“這次相親對象真的難搞!”

林野滔滔不絕地吐槽:“我都擺爛成那樣了,她好像一點都看不出來!”

被林野丟在中控台的手機震動。

他拿過來看,一臉見鬼般,手機轉朝我展示聊天記錄。

莊嫻遙:不要慌,先把孩子穩住。

莊嫻遙:讓她放心生下來,我會是個好後媽。

林野:“她瘋了吧!”

我將假肚子抽出來,有氣無力:“也許是真的喜歡你呢?”

林野嗤笑:“喜歡我?喜歡我的家產還差不多,我有什麼值得她看上的地方。”

他拿起假肚子隨地大小演:“阿爸可憐的崽,終究還是被你媽打掉了!”

我一把抽回來:“少整活了,現在冇你的觀眾!”

話音剛落,就見淩曜攜著他女朋友出現在停車場。

林野眼尖:“哎,那個男的不是你前任嗎?”

我再次揚起手包砸他:“開車吧!還嫌不夠丟人嗎!”

林野罵罵咧咧啟動車子:“我是你金主!有你這樣對待金主的嗎?”

車子從倆人身邊經過時,淩曜下意識將女孩往身邊拉。

我收回目光,聽見林野說他冇吃飽,想找個地方吃點香辣的暖暖身。

這個碎嘴子,一路上滔滔不絕。

“你那前男友也是過上好日子了,身邊的女孩是乾元科技老總的女兒……”

我聽得煩,林野突然話鋒一轉。

“黎見星,跟他分手後悔過嗎?”

5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淩曜兩個字浮現在螢幕上。

我摁下靜音,將手機螢幕反蓋:“不後悔。”

林野找了個附近夜市停車,我倆下去覓食。

找了家烤魚店,點完餐後林野又叫一打啤酒。

三瓶啤酒下去,他纔講完一腔苦楚。

說到他姐自己是工作狂就算了,還喜歡拉著他一起加班。

工作日明明才五天,林野班時累計起來有六多天。

剩下一天,還得應付他姐要求的相親。

富二代上班後,也有了滿身濃濃的班味。

吃完飯,我主動結賬。

我一向摳搜,對這位少爺秉持能薅就薅。

林野擺出一副震驚神情:“今晚給我喝到假酒了?居然吃上你請的飯了?”

我對他伸出手,冇好氣:“請你吃飯也損我,把錢還我!286!”

“掏錢是不可能的,吃都吃下去了,大不了吐還給你。”

“你惡不噁心啊!”

林野叫了代駕,先送我回去。

車內空調一烘,再加上體內酒精作祟,暖意上來人開始昏昏欲醉。

林野閉目養神,這人不說話時,頗有幾分生人勿近的氣勢。

我家離得近,很快就到了。

我伸手搭上車門,正準備跟他告彆時,林野忽然伸手扣住我手腕。

“黎小星。”他聲音中裹帶一絲酒後微醺:“你電話裡說要離開,真的假的?”

我試圖抽回手,冇成功,他握得很緊:“真的,行李都收拾好了。”

“為什麼?”林野睜開眼盯著我,眼神清明。

“冇有為什麼,想走就走。”

“要去哪裡?”

“打聽這個乾嘛?想要遷戶口跟我一起去要飯啊?”

林野笑,鬆開手又是一副冇有正形的樣:“對呀,你怎麼知道?準備什麼時候走?”

“明後天吧。”我推開車門,跟他告彆:“再見。”

寒風一吹,凍得我直哆嗦。

林野下車追上來,反手脫了外套給我罩上。

“演了那麼多回我的女朋友和追求者,咱們也算得上有點革命友誼吧?”

他朝我張開雙臂:“黎小星,抱一個!”

我滿臉嫌棄:“彆!”

林野將我往懷裡拉:“再給你兩萬……”

話還冇說完,林野被人一把拽開,連帶著我都踉蹌了下。

他還冇反應過來,就被淩曜一拳招呼在臉上。

“淩曜!你乾嘛!”

6

倆人打得不可開交。

我急得原地跺腳,又不敢上前拉。

生怕哪個不長眼把我給誤傷了。

真是狗血啊!

我眼睛一瞟,看到目瞪口呆看戲的代駕,連忙指著他大喊:“再不停手,我就讓代駕撞死你們!”

代駕連連擺手後退:“我可不敢啊!”

我咬咬牙,掄著手包衝上去無差彆攻擊倆人。

“再不停手我就去開車撞死你們!”

倆人總算分開了。

林野擦了下嘴角的鮮血,氣得要命:“黎小星,是他先打的我!”

淩曜麵上狠厲未散,指著林野:“跟我分手,就找了個這麼玩意?”

林野大怒:“你說誰玩意兒呢?”

我連忙擋在林野麵前:“行了,你快回去吧!”

淩曜目光落在我腹部,表情變得錯愕。

震驚、心痛,不可置信,種種情緒從他眼裡閃過。

淩曜嗓子像充血般,變得沙啞:“你為他打胎了?”

我下意識摸剛吃飽的肚子:“冇有,回頭再跟你解釋。”

淩曜冷笑,氣到聲音都帶著一死顫抖:“黎見星,你果然出息了,為了錢能自甘下賤到這種程度!”

我腦子緊繃的弦瞬間斷了。

肢體比理智快一步,抬手扇上淩曜的臉。

“你有完冇完?都分手多久了,你拿什麼身份在這管教我?”

淩曜臉都被我打偏過去,怔愣了好幾秒才緩過神來。

他逐漸恢複冷靜,摸了下挨巴掌的側臉,嘴角一扯:“好,好,怪我自己愛多管閒事!”

“你放心,不會有下一次了!”

淩曜轉身大步離開。

我肩頭一垮,像被抽乾全部力氣。

把身上的衣服拿下來,還給林野。

林野接過去,麵色陰沉。

他最在乎的臉被淩曜狠狠揍了幾拳,現在又紅又腫慘不忍睹。

怕他後麵去找淩曜麻煩,我向林野道歉:“對不起,要不要上去幫你上個藥?”

他冇好氣地把外套往肩上一甩:“走!”

好在家裡行李還冇完全收拾好。

我找出碘伏和藥膏,林野一看我手裡的東西就皺起眉頭。

“碘伏?你打算讓我明天頂個大黃臉去上班嗎?”

我看著他腫起的嘴角欲言又止。

就算不上碘伏,您這臉明天也會青青紫紫啊!

“放下吧。”他嫌棄地說:“我回去找醫生處理。”

他們這樣的富二代家裡,都配有家庭醫生。

林野瞥見客廳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纔信了我真要走。

他在我這一室一廳的房子裡逛了圈,把外套往沙發一扔,大爺般坐下。

這位少爺又不上藥也不走,留在這裡是打算做什麼?

林野忽然冇頭冇腦地喊我名字:“黎見星。”

然後冇下文了。

我唯唯諾諾問一句:“有何指教?”

他抿了下唇:“你跟他分手的原因是什麼?因為錢嗎?”

我冇回答,心裡覺得這問題實在冒昧。

此時此刻不管說什麼都不太合適,於是我盯著沙髮腳裝走神。

然而林野卻不在乎我的答案,他更冒昧且直接地問了句:“我有很多錢,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一句話,把我嚇得睜圓了眼:“什麼?”

我指指自己,又指他:“我?我和你?”

林野眼神飄浮:“嗯。”

我脫口而出:“可我不喜歡花花公子啊,除了長得好有點錢,也看不出其他優點……”

嘴比腦子快,一不小心說了實話,我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林野瞬間破防:“什麼叫除了臉和錢冇彆的優點!這不就是我最大的優點嗎!”

他氣得奪門而出,外套都忘記拿。

寒風從敞開的門呼呼灌進來,我搓了搓手臂走過去,關上門並反鎖。

外麵又開始下雪了。

我決定去洗個熱水澡,暖暖身體。

浴室裡,水流帶著騰騰熱氣傾灑而下。

我站在花灑下,閉上眼時,腦海裡忽然閃回林野那句話。

【你跟他分手,是因為錢嗎?】

是,也不是。

7

我和淩曜勉強算半路的青梅竹馬。

十三歲那年我家破產,全家搬到了老破小的居民樓。

幸福美滿的家庭,一夜間分崩離析。

我爸不死東山再起之心,東奔西走到處借錢。

僅剩的家底掏得一乾二淨,投出去錢卻全打了水漂。

家中雖落魄,但我媽在外依舊不改富太人設。

旁人哄一鬨,騙一騙,她負債刷卡買回一堆冇用的東西。

開明的父母很快變成一對怨侶。

家裡日日爭吵不休,不是翻舊賬就是互相指責。

我連班費都交不上,被老師約到辦公室會談。

打電話哀求我媽,讓她給我轉兩百二十二的班費時。

辦公室所有人都聽到了,我媽在電話裡破口大罵的聲音。

掛掉電話,門外又有人跑來告訴我。

學校門口堵了好幾個人,是來找我的。

他們都是我爸的債主,個個來者不善。

從此後,我在學校裡徹底出名。

地方太小了,人人都知道我是老賴的女兒。

整個初中乃至到高中時段,我不是被孤立就是被霸淩。

冇有玩伴,冇有朋友,學習一落千丈。

回到家裡,不是吵架的聲音就是女人的哭聲。

時間久了吵麻木了,於是便將怨氣的出口對準我。

那時我最大的願望,是早日長大逃離家庭。

差不多款的倒黴蛋,樓下也有一個。

淩曜住在三樓,他是隨他媽嫁過來的拖油瓶。

聽說他媽媽和繼父是屬於破鏡重圓,初戀複合。

男方帶著倆個孩子,女方一個,結合後又生了一個。

太多的孩子養不起,那就把女方帶來的拖油瓶送人。

說是送,其實是收了人家錢。

淩曜被賣過三次,每次都是隔段時間自己偷偷跑回來。

第一次回來時,他媽還把他藏起來了。

冇讓找過來的養父母,把人再給帶走。

大家都以為他們良心發現,誰知道等事情平息後。

這家人又物色好了第二個好人家。

於淩曜被賣第二次,次年自己再跑回來。

回家的路千辛萬苦,好在運氣不錯被一對夫妻幫了把。

這對夫妻將淩曜送回家,過了段時間又去看他。

很湊巧,過來的時候撞見淩曜即將再被髮賣。

據說淩曜抱著他媽的腿哭得慘烈,哀求著彆把他再送走。

但他媽抱著自己的小兒子,抹著眼淚說自己也不容易。

然後一腳將他踢開,催促著他趕緊跟新父母去過好日子。

這對幫過淩曜的夫妻是大學老師,結婚多年冇有自己的孩子。

在周遭鄰裡的議論聲中,得知淩曜的處境。

於是兩人當場一合計,直接包了更大的紅包將淩曜帶走。

淩曜原本因為逆天改命。

誰知道七年後,繼父帶著一家人回老家祭祖。

回來路上遭遇車禍,繼父和他兩個孩子當場死亡。

淩曜的母親大腿以下截肢,小兒子僥倖撿回一條命。

人人都說這就是他們的現世報。

8

失去依靠,還有個年幼的兒子要養。

淩母立刻就想到了,自己還有個在過好日子的兒子。

於是她拖著殘缺的身體,帶著那個混世魔王小兒子。

天天坐在淩曜的養父母家門口哭,求他們把兒子還給咱自己。

這對夫妻有體麵的工作,再加上淩曜戶口始終冇轉過來。

他們根本經不起淩母的鬨,隻好將淩曜打包送回去。

我家住六樓,淩曜家住三樓。

從他家門口經過,經常聽到他媽尖酸刻薄的謾罵或抱怨。

而淩曜永遠沉默相對,過長劉海遮擋著陰鬱的雙眼。

他和我讀同個學校,和我一樣冇有朋友獨來獨往。

每天我家裡吵鬨聲,他媽媽時不時的叫罵、以及他那個混世魔王弟弟發瘋的聲音,是這棟樓裡不定時響起的交響樂。

每個從我們身邊經過的人,都避得遠遠。

彷彿我們是身上有什麼可怕的病毒。

淩曜唯一比我幸運的地方,是他學習成績很好。

是學校裡不可多得的讀書好苗子,老師對他很重視。

因此冇人敢去霸淩他。

當了幾年的鄰居和同學,我和淩曜冇說過話。

直到高考結束後,我考得一塌糊塗,隻夠讀個偏遠的三流大專。

我爸查完成績後,直接給我一巴掌叫我不用去讀書了。

他找了所謂世家不錯的廠二代,讓我直接去相親結婚。

那個廠二代胖得像頭豬,吃個飯撒得桌上地上全是。

快兩百斤了,因為冇吃到喜歡的菜,當場大發脾氣。

像小孩子般,跺著腳喊著媽媽又哭又鬨。

他爸媽一邊安撫,一邊笑著圓場說自個兒子比較孩子心性。

但任誰看一眼,都知道這人不正常。

他們說,如果我倆能看得閤眼,結婚他們會給二十六萬的彩禮,外加一套房一輛車。

聽到這些字數,我爸媽都要魔怔了。

把我關在家裡冇收所有通訊工具,控製我的行動不讓我出門。

奔著必要將這樁婚事促成的決心去。

我被關了半個月,通過假意服從放低了他們的警戒心。

趁著他們出去應酬喝多的那個晚上,偷了家裡的錢和證件,在淩晨人人睡得正熟的時候打開門跑了。

下樓梯時,腳下發飄心都是慌的。

生怕他們突然醒來發現,將我抓回去。

下到三樓時,房門打開。

我腳步驟然停在台階上,整個人定住了幾秒。

他簡單地揹著個包,掃了我一眼,又警惕地看向家裡。

淩曜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示意我小聲。

然後將門小心翼翼合上,跟著快步往外走。

此時是淩晨四點多,他在前頭我在後麵。

到了十字路口時,我冇忍住追上去問他:“你打算去哪?”

路燈下,淩曜駐足回頭。

他說:“跑路。”

“黎見星,要一起嗎?”

9

“黎見星,我們談談。”

洗完澡出來,發現手機上有兩個未接電話。

均來自同一個人,淩曜。

我剛解鎖螢幕,又跳出來一條剛送達的資訊。

淩曜:我在你家門口。

他去而複返?是要做什麼?

難不成還有什麼狠話冇說完,特地跑回來繼續講的?

我打開大門,走廊感應燈應聲而亮,靠牆蹲坐的淩曜站起身來。

他張嘴的第一句話就是嘲諷:“我以為你準備躲到地老天荒!”

我最討厭淩曜的一點,就是他這張嘴。

生氣的時候就跟抹了敵敵畏一樣,自個上下一碰都能毒死自己。

我站在門口,雙臂環胸冇好氣地看著他:“有什麼屁快發放。”

淩曜那張臉也傷得不輕,眼眶、嘴角都是都被林野打破相了,此時傷口紅腫看上去有些狼狽。

他目光落在我臉上,又落到了我小腹上,喉結滾動,似想說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見他半天不說話,光盯著我的肚子瞧。

我不耐煩了:“被人喂老鼠藥灌成啞巴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你到底……有冇有懷孕?”

我冷笑:“厲害啊,纔多久不見都修煉出b超眼了,我確實懷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聽見這句話淩曜的臉色都蒼白幾分。

剛好冬天睡衣厚,再加上我最近這段時間放肆,吃得有點多,小肚子確實有點鼓。

我故意作勢摸肚子:“確定完了,還有什麼事嗎?”

淩曜上前一步,神情有點陰鷙:“他打算怎麼辦,要跟你結婚嗎?”

“不結啊,他那樣有錢人家少爺的身份,怎麼可能跟我這樣的人結婚

我滿口胡言亂語:“他說了,隻要我把孩子生下來就給我買房子買車,都記在我名下。”

“如果打掉就給我錢,作為補償,就這些了,聽明白了嗎?”

淩曜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成拳,又慢慢鬆開:“黎見星,你能不能不要為了錢,什麼事都做?”

我心裡猛地刺痛了下,想起分手那天吵架。

他也是跟我說了差不多的話。

那天倆人的情緒都失控,淩曜在極端憤怒之下終於將心底話脫口而出。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那副為了錢,跟人卑躬屈膝,連尊嚴都不要的樣子!”

“不能。”我冷著臉趕人:“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問完了冇?問完快點走!”

淩曜卻反上前一步,他突然拉過我的手,往我手心裡塞了張銀行卡。

我愣住,想抽回手卻抽不動:“乾嘛?什麼意思?”

他用力箍著我腕的手,泄露了心底並不平靜的情緒。

“林野不是你的良人,你跟他在一起,以後受到的傷害會遠比你得到的還多!”

“這張卡是我的儲蓄卡,裡麵有二十萬。”

他語氣平靜,眼底卻壓著絲絲憤怒的火焰。

“明年一月份,我和師兄做的項目就開始有收益了,每個月大概有四到六千,都是轉進這張卡裡。”

淩曜大掌包著我的手,將銀行卡用力一握。

“我知道,這些錢你可能都看不上眼,比起彆人能許諾給你的東西相比,更少得不能看。”

“但黎見星,你能不能聽我一次勸?彆為了那些短暫的利益,搭上自己的一生!”

我原本隻想將他氣走,卻冇想到淩曜會掏出一張二十萬存款的儲蓄卡給我。

我們在一起三年多,對彼此的經濟情況瞭解得一清二楚。

我放棄學業在外麵打工,做過很多工作,勉強隻存下一點小。

而淩曜出來讀書,第一年上大學的費用是靠養父母暗中支援,和獎學金。

他從大一就開始做兼職,賺來的錢除了生活和讀書外,還要還給養父母。

手裡麵基本冇什麼存款,這個情況直到即將大三那年才緩解很多。

我們分手不過半年,分的時候還在因為錢吵架。

我狐疑地問:“你這個錢哪來的?把自己賣了嗎?”

他眼睫顫了下:“嗯。”

這時候,我竟分不清他在開玩笑還是說實話。

我片刻無言,跟他說:“鬆手吧,我收了。”

淩曜如我願鬆開手,下一秒我扯開他的衣領快速地將銀行卡從他胸口塞進去。

“行了,你的好意我接受了。”我拍拍平坦的小肚子:“冇有懷,故意氣你的。”

“和林野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隻是演了場戲,你走吧。”

寒風從走廊席捲過來,我冷得了一顫。

“你有新女友,我也有新生活了,大家以後互不打擾,你彆來找我,我以後也不會再聯絡你了。”

說完,不管他是什麼反應。

我轉身往回手,將門一道拉上。

拉到一半,卻怎麼也拽不動。

回頭隻見淩曜的手死死拉在門上,他執著地追問:“黎見星,如果我能掙很多很多錢了,你能不能回我身邊?”

我敷衍地說:“等你能掙到很多錢再說吧。”

淩曜大步一邁,直接進門突然將緊緊抱在懷中。

“我後悔了,分手的第二天就後悔了,但低不下頭去找你。”

淩曜將臉埋在我的脖頸,他很少有這樣直接坦白自己懊悔的一刻。

他的力氣很大,大到似乎想將我勒進身體裡融為一體。

“黎見星,給我個彌補的機會,我們複合好不好?”

“你有冇有聽過一句話?分手的情侶複合後,再分手的原因通常都是同一個。”

淩曜反駁:“冇有試過,怎麼知道就一定會重蹈覆轍呢?”

我用力掙開他:“等你有所成就了再說吧。”

他順勢鬆開手,抿了下唇,眼裡像燃起兩簇焰火:“三年,最多三年時間。”

“你想要的房、車,安穩的生活我都能給你!”

我忍不住嘲諷:“給我?那你的女朋友呢?你把她放哪?”

“她不是我女朋友,蘇悅是我養父母朋友的女兒。”淩曜解釋得飛快,生怕我誤會一點。

“我養父母有意想將我們促成一對,那天跟你說她是我的女朋友是騙你的,隻是想氣氣你。”

“複合的事情……你考慮一下好不好?”

10

淩曜走前說的話,一整晚都在我腦海裡反覆迴響。

半年前分手時,我分得很不甘心。

因為錢,也因為自尊心過於高傲,和其他彆的原因。

因為不甘心所以走不出來,微信大號刪了他,忍不住又偷偷弄了個小號視奸。

所以我知道他成功考研到了這座城市,也知道他買了代步車。

我猜淩曜知道我的小號是哪個,他不是個愛曬生活,愛發朋友圈的人。

買完車子後,卻隔三岔五就發一次。

那次雪地裡摔倒,是我們分手的導火索之一。

淩曜說買個車子並不是在哄我,隻是當時他還有考研計劃。

為數不多的存款,是讀書的這幾年靠獎學金和兼職攢下來的。

我放棄學業打工,勤勤懇懇上班幾年,也隻存到了一筆小錢。

淩曜還有考研的計劃,買個車對他來說完全是個多餘的東西。

我們去看了二手車,手裡的錢可以買下來一輛便宜的。

但買車容易,養車才難。

養車對我們來說,是筆不小的開支。

但淩曜還是認認真真做了很多攻略,精細到了買車後每個月的費用規劃。

這件事情我們隻是規劃,並冇有非要買的意思。

可淩曜的養父母無意間得知這件事情,立刻坐著飛機過來找淩曜。

買車事小,但為了我,給我買車他們絕對不讚同。

當初淩母的事情,對這對夫妻來說影響很深。

作為同一棟樓裡,和淩曜家中名聲差不多差的人家。

淩曜養父母對我一直懷抱著戒備和厭惡,大概是覺得那棟樓裡麵走出來的,除了淩曜其他都不是什麼好人。

而養父母的恩情,在淩曜心重又極重。

他幾乎不會9違背養父母意見,除了和我在一起的事。

在買車這個事情上,他的養父母無功而返。

我不知道淩曜是怎麼說動他們,直到分手那天吵架。

他養母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原來淩曜打算把考研計劃往後推遲一年。

他的養母在電話裡麵憤怒大罵我:“你自己也是被父母耽誤前程的人,為什麼現在卻做著和你父母一樣事情。”

“自己養不活自己,叫一個還在讀書的人養嗎?”

我大受打擊,深覺得恥辱,為數不多的尊嚴被人摁在地上摩擦。

一直以來,我覺得和淩曜之間除開愛情,更多更複雜的還有相依為命,彼此共情的感情在裡頭。

彼此支撐經濟獨立,不存在誰養誰的情況。

大雪天有冇有車可以開車上班不是關鍵,關鍵是荷包太癟了,纔會捨不得花那一點小錢。

我冇有和對方爭辯或解釋,轉頭把心思全都放在掙錢上。

剛好那時候做平麵模特,認識的一個經紀人幫我帶資源。

工作多了,應酬難免也多起來。

一週時間裡麵,我有兩三天裡都是喝得爛醉。

淩曜非常不喜歡我這份工作,一開始冇有很直接地說出來。

一直隱忍到某次我結束工作回來,喝了酒,合作方老闆開車送我到小區樓下。

我手機冇電,淩曜給我打了很多電話冇接到。

下車時,我天旋地轉跑到樹旁哇哇吐。

合作方的老闆一直在旁邊幫我扶著,叫司機給我拿水。

淩曜出來找我時,撞見這一幕。

回去以後,我們爆發了前所有未有的爭吵。

他一句,最討厭我為了錢,對人卑躬屈膝冇有底線的樣子。

我直接破大防,當場提了分手,叫車直接去酒店。

那天我躺在床,哭了一整晚。

卑躬屈膝怎麼了,我不過是想賺點快錢,讓好讓我們都不用活得那麼辛苦。

我怨恨淩曜為什麼不理解我。

第二天醒來,手機裡頭也冇他打來的電話。

淩曜冇聯絡我,但他的養母卻給我打電話了。

我才從她口中,得知淩曜的打算。

我在酒店住了一週,淩曜冇來找我。

過後我回去收拾行李,和滿臉胡茬的他撞個正著。

不知為什麼,張口就又吵了一架。

那天我倆都覺得深深的疲憊,各坐一方半響,我說:“太累了,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他不肯分手,於是我拿錢刺激他。

我說:“你未來幾年還要讀書,憑什麼要我用大好的時光來等你?”

“我年輕漂亮,去外麵隨隨便便都能找個有房有車的男人,你呢?你能給我什麼?貸款買車每個月還錢都夠嗆。”

那是淩曜第一次在我麵前紅了眼,他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拉著行李箱,冷著臉大步離開。

生怕慢一點眼淚就會在他麵前掉下來。

淩曜的養母說得對,我什麼都給不了他,至少不要拖累他。

各走各的人生能過得更好,又何必非要死死捆綁在一起。

隻是分手一週後,我就開始後悔。

分手一個月,我開始想回去見淩曜,不斷地回想起戀愛這幾年裡的互相依偎的時光。

怕自己舔著臉回去找他複合,我藉著工作直接離開那座城市。

隻是冇想到,半年後會在這裡又遇見他。

但淩曜還是要對我再失望一次了,複合的事情,我不會考慮的。

因為,我生病了。

我因為反覆頭暈去醫院檢查。

去吃海上撈的前一天,拿到了最終的檢查報告。

醫生指著片子跟我說,我腦袋裡麵長了個瘤子。

情況嚴重,腫瘤生長的位置不好,手術很高。

不治的話,最多就剩兩個多月的時間。

所以我纔會流鼻血,頭暈頭痛。

拿著報告走出醫院那天,我恍恍惚惚,腦海裡竟想不到半個可以在此刻支撐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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