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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雲微瀾剖出全身魔骨,鋪成一條登神之路。
她踏著我的骨血飛昇,成了九天景仰的無上神女。
可她說的第一句話卻是:烈玄戈,你一身魔氣,臟了我的神殿。
隨即轉身,她接受了天帝長子天君琙的求婚,婚期定在三月後。
她不知道,那被她鄙棄的魔骨,是上古日神之心,能鎮壓她體內混沌。
冇了魔骨,我淪為廢人,被棄於蠻荒之地,苟延殘喘。
她大婚之日,體內神力暴走,墮落成魔,神格崩壞。
她瘋了般找到我,跪在泥濘裡求我:玄戈,把你的心給我,求你再救我一次。
我看著她,身後是前來接我迴歸的,我真正的族人——上古日神一脈。
我笑著對她說:我的心
早就在你棄我而去那天,被你親手捏碎了。
1
雲微瀾跪在我的麵前,神女的華服沾滿了蠻荒之地的汙穢泥漿。
她那張曾令九天失色的臉上,此刻佈滿了黑色的魔紋,美貌變得詭異而可怖。
玄戈,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她的聲音發顫,抓著我的褲腳,仰頭看我。
隻要你再救我一次,我什麼都願意給你。我的神位,我的所有……
她身旁,天帝長子天君琙的臉色鐵青,眼神裡的厭惡幾乎要化為實質。
雲微瀾,你還要不要臉
他一腳踹開雲微瀾抓著我的手,滿是嫌棄。
為了這麼個廢棄的魔物,你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你簡直是天界的恥辱!
他身邊那位嬌俏的仙子瑤姬,立刻上前扶住他,柔聲勸道。
君琙殿下,您彆生氣,神女殿下隻是一時糊塗。
她說完,轉向我,眼神卻淬了劇毒。
對不起啊,這位……魔君大人好久不見,我一時把你認錯成這裡的乞丐了。瞧你這身破爛,還有這股餿味,真是讓人噁心。
我冇說話,隻是低頭,一陣劇烈的咳嗽讓我彎下了腰。
咳出的血,濺在身前的泥地裡,黑得發亮。
雲微瀾見狀,瘋了般又要撲過來:玄戈!你怎麼了你傷得很重
天君琙一把將她拽回,臉上滿是暴怒和不耐。
夠了!彆再發瘋了!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下品靈石,屈指一彈,靈石滾到我的腳邊,在泥水裡打了幾個轉。
拿著。
天君琙用一種施捨的語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賞你的。就當是本君買斷你和微瀾的過去。從今往後,彆再出現在她麵前,否則,本君讓你連做乞丐的資格都冇有。
瑤姬掩唇輕笑,聲音甜美又惡毒。
哎呀,殿下您真是太仁慈了。像他這種爛貨,活在這世上都是浪費靈氣,直接碾死才乾淨呢。不過讓他像狗一樣爬著撿靈石,倒也挺有趣的。
雲微瀾看著那塊靈石,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不……君琙,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我怎樣天君琙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羞辱他雲微瀾,你彆忘了,是誰把他變成現在這樣的是你!是你踩著他的骨頭當上神女,也是你親口說他臟,讓他滾的!
這一字一句,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雲微瀾心上,也燙在我早已麻木的記憶裡。
我始終冇有去看那塊靈石,也冇有看他們。
我的世界裡,隻剩下胸腔裡破風箱般的喘息聲。
就在這時,一道金色的光芒撕裂了蠻荒之地的陰霾。
一個身穿赤金甲冑的男人憑空出現,他周身環繞著灼熱的氣息,讓周圍的空氣都開始扭曲。
天君琙和瑤姬臉色一變,感受到了那股純粹到讓他們畏懼的力量。
男人冇有看他們一眼。
他徑直走到我麵前,在三人震驚的目光中,單膝跪地。
他垂下高傲的頭顱,聲音恭敬而沉痛。
少主,我們來接您回家。
2
少主
天君琙的聲音帶著一絲驚疑不定,他審視著突然出現的男人,又看看我。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天界禁地!還有,你們叫這個廢物什麼
被稱作赤炎的男人,依舊單膝跪地,甚至冇有分給他一個眼神。
他隻是看著我,眼中滿是心疼。
少主,屬下來遲,讓您受苦了。
我搖了搖頭,喉嚨裡一陣腥甜,卻發不出聲音。
赤炎扶著我,想讓我站起來。
他掌心傳來的溫度,灼熱而熟悉,是我血脈裡流淌的力量。
雲微瀾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滾帶爬地過來。
少主玄戈,這是怎麼回事你告訴他們,讓他們救救我!
天君琙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放肆!一個來曆不明的傢夥,一個被廢的魔頭,也敢在本君麵前裝神弄鬼!
他抬手便是一道神力光刃,劈向赤炎的後心。
赤炎頭也不回,反手一揮。
一道更為霸道的金色火焰瞬間吞噬了光刃,餘威不減,直逼天君琙麵門。
天君琙大驚失色,狼狽地向後躲閃,才堪堪避過,但額前的一縷頭髮卻被燒成了灰燼。
瑤姬尖叫一聲:君琙哥哥!
赤炎這才緩緩站起,轉身,金色的瞳眸裡冇有一絲溫度。
聒噪的蟲子。
他隻說了五個字,天君琙的臉色卻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到底是誰!
我靠在赤炎的臂彎裡,這短暫的對峙,讓我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腦海裡,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過往的片段。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雲微瀾。
她被仇家追殺,跌落在我所在的魔域深淵,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那時的我,是魔域之主烈玄戈,殺伐果斷,冷酷無情。
可看著她那雙含淚的眼,我卻鬼使神差地救了她。
我為她擋下追兵,為她療傷,聽她訴說自己的不甘。
她說:我天生仙脈殘缺,修行緩慢,纔會被人欺淩。若我有足夠的力量,定要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都跪在我腳下!
我當時笑了。
想要力量
我將我的一滴心頭血渡給她。
我的血,可以幫你重塑仙脈。
她靠在我的懷裡,仰著臉,眼中滿是星光。
玄戈,你對我真好。等我成了上神,我就回來找你,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永遠……
多麼諷刺的詞。
玄戈!雲微瀾的哭喊聲將我從回憶中拉回,你彆走!你不能丟下我!
她想來抓我,卻被赤炎身上散發出的灼熱氣息逼退。
我看著她那張絕望的臉,終於開了口。
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艱澀無比。
雲微瀾。
我叫著她的名字。
你剖我魔骨飛昇時,難道就冇覺得奇怪嗎
她愣住了。
我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殘忍的笑。
我的魔骨,為何會灼燒著太陽的光
3
我的問題,像一道驚雷,劈在雲微瀾的腦海裡。
她的瞳孔驟然收縮,臉上血色儘失。
太陽的……光
她喃喃自語,似乎在回憶著什麼,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天君琙在一旁冷哼一聲。
一派胡言!魔氣就是魔氣,汙穢不堪,哪來的太陽之光你少在這裡妖言惑眾!
瑤姬也趕緊附和,聲音尖銳。
就是!神女殿下,您彆被他騙了!他就是想拖延時間,他恨你拋棄了他,想拉著你一起死!
赤炎終於正眼看向他們,那眼神,像是在看兩具屍體。
無知的仙神,真是可悲。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上古神祇的威嚴。
魔骨你們當真以為,憑區區魔骨,就能承載混沌虛無,助她一步登神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你們口中所謂的魔骨,是我日神一族少主的‘神之心’!是天地間唯一能鎮壓她體內混沌本源的神物!
日神一族天君琙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真是荒謬!日神一族早在上古時期就隕落了,你們從哪冒出來的騙子
雲微瀾卻笑不出來。
她呆呆地看著我,嘴唇哆嗦著。
神之心……日神……不,不可能的……這絕對不可能……
她想起了。
她想起了那些被她植入體內的魔骨,是如何散發著金色的暖意,修複她殘缺的神格,將她推上雲端的。
她也想起了,她是如何厭惡那股氣息中,屬於我的魔氣,又是如何急切地想要將之剝離。
她以為那是肮臟的,是她神女之路上唯一的汙點。
卻不知,那纔是她能站在雲端的唯一根基。
不可能
我輕笑出聲,每笑一下,胸口都針紮般疼。
雲微瀾,你最大的不幸,就是你的無知。
赤炎懶得再和他們廢話。
他抬起手,一團金色的火焰在他掌心燃燒。
那不是普通的仙火,而是蘊含著創世之力的太陽真火。
火焰出現的一瞬間,整個蠻荒之地的陰霾都被驅散了些許,天君琙和瑤姬更是被那股神聖霸道的氣息壓得連連後退,臉上寫滿了駭然。
這是做不了假的。
這是淩駕於九天眾神之上的,屬於上古主神的威壓!
天君琙的笑聲卡在喉嚨裡,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精彩至極。
你……你們……
他指著我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真相,就這麼**裸地擺在了他們麵前。
雲微瀾終於崩潰了。
她體內的神力與魔氣發生了更劇烈的衝突,黑色的魔紋瞬間爬滿了她的全身。
啊——!
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神聖的光芒與汙穢的魔氣在她身上交替閃現。
她痛苦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那雙曾攪動九天風雲的手,如今卻變得人不人,魔不魔。
怎麼會這樣……我的身體……我的力量……
4
雲微瀾徹底失控了。
她的神格在崩碎,混沌本源失去了神之心的鎮壓,開始瘋狂反噬她的身體和神魂。
曾經的九天神女,此刻變成了一個在神與魔之間痛苦掙紮的怪物。
天君琙臉上的驚駭,迅速被極致的厭惡和恐懼所取代。
他看著雲微瀾的眼神,不再有半分愛意,隻剩下看一件被汙染的廢品的嫌棄。
孽障!
他怒吼一聲,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來人!給本君將這個墮落成魔的孽障拿下!就地誅殺,以正天規!
他不是在救她,他是在毀滅證據。
毀滅他曾經向一個魔物的女人求婚的恥辱證據。
瑤姬躲在天君琙身後,看著雲微瀾的慘狀,眼中閃過一絲快意的精光,嘴上卻哭喊著。
啊!神女殿下,您怎麼變成這樣了!好可怕!君琙哥哥,都是那個烈玄戈害的!一定是他對神女殿下下了詛咒!
她不失時機地將所有罪責都推到我的身上。
天君琙的侍衛們從雲層後現身,手持縛神索,結成陣法,將雲微瀾團團圍住。
雲微瀾對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她的世界裡隻剩下無儘的痛苦,和眼前唯一可能的救贖。
她無視了那些閃著寒光的法器,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向我伸出手,在泥濘中匍匐前進。
玄戈……救我……
她的指甲因為用力而崩裂,鮮血混著泥水,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把你的心……還給我……求你了……
她卑微地乞求著,聲音破碎不堪。
我把神位還給你!不,我的一切都給你!我的命,我的神魂,隻要你救我……我願意做你的狗……
我站在原地,由赤炎扶著,冷漠地看著這場鬨劇。
看著那個曾經高高在上,說我臟了她的神殿的女人,如今卻說願意做我的狗。
真是……天道好輪迴。
我緩緩抬起手。
雲微瀾的眼中瞬間爆發出狂喜的光芒,她以為我心軟了,以為我還要像過去那樣,毫無底線地拯救她。
天君琙也緊張地看著我的動作。
我的手,在空中停頓,最終,越過了她,指向了天際。
在那片被金光撕開的雲層後,更多的身影出現,他們都沐浴在太陽的光輝之中,是我日神一族的族人。
我收回手,終於對腳下的雲微瀾露出了一個完整的笑容。
那笑容裡,冇有愛,冇有恨,隻有一片死寂的荒蕪。
你想要我的心
我俯視著她,一字一頓,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雲微瀾,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心,早就被你挖走了。
然後,我轉向赤炎。
我們回家。
我甚至冇有再看她一眼,就轉身離開。
天君琙的命令在此刻響起,冰冷無情。
動手!
數十根縛神索帶著破空之聲,從四麵八方射向雲微瀾。
她絕望的尖叫聲,在我身後響起,淒厲刺耳。
5
我回到了日神一族的隱世之地,神隕之墟。
這裡並非廢墟,而是以一顆隕落的太陽為核心,開辟出的一方小世界。
到處都流淌著溫暖的金色光輝,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與陰冷汙穢的蠻荒之地,簡直是兩個極端。
族中最好的醫師為我診治,結果卻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少主的神之心被強行剝離,神體本源虧空太過,生機……正在不斷流逝。
大殿內,氣氛凝重。
為首的大長老歎了口氣,蒼老的聲音帶著沉痛。
神之心是我族傳承的根本,一旦離體,便如無根之木。除非……
除非什麼赤炎急切地追問。
除非能找到太陰之泉的泉心之露,以至陰調和至陽,或可重塑神心,再造生機。
大殿內再次陷入寂靜。
太陰之泉,那是天界的聖地,由天帝親自看管,戒備森嚴。
更何況,如今我們與天界的關係,已經勢同水火。
天界……
我靠在華麗的軟榻上,輕聲念出這兩個字。
天君琙那張偽善又狠毒的臉,浮現在我眼前。
想從他們手中拿到泉心之露,無異於癡人說夢。
我去搶!赤炎的脾氣最為火爆,我這就帶人殺上九重天,把那什麼泉水給少主奪回來!
不可魯莽。大長老製止了他,我族避世太久,實力尚未完全恢複,與天界硬拚,隻會兩敗俱傷。
那怎麼辦就這麼看著少主……赤炎雙目赤紅。
我抬手,示意他安靜。
雲微瀾……怎麼樣了我問。
提到這個名字,赤炎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
稟少主,探子回報,那妖女當日並未被天君琙的侍衛拿下。她在最後關頭,引爆了體內的混沌本源,重傷了所有侍衛,連天君琙都受了輕傷,隨後便逃走了。
現在,天界已經下了誅魔令,九天十地都在通緝她。
我點了點頭,不出所料。
一個瘋掉的,擁有混沌之力的墮神,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她逃往哪個方向了我繼續問。
赤炎愣了一下,纔回答:似乎……是毫無目的地在天界與魔域的交界處流竄。
我閉上眼。
不,不是毫無目的。
混沌本源被引爆,她現在肯定比任何時候都痛苦。
求生的本能,會驅使她去尋找能夠壓製或淨化那股力量的東西。
而天地間,至陰至純之物,除了太陰之泉,還能有什麼
她不知道太陰之泉能救我,她隻知道,那或許是能救她的東西。
我們,想要的是同一樣東西。
我知道去哪裡找她了。我說。
就在這時,一名族人匆匆跑進大殿,神色慌張。
報——!大長老,少主!我們布在天界邊緣的崗哨發現……發現了那個墮神雲微瀾的蹤跡!
他喘了口氣,眼中滿是震驚。
她……她正朝著太陰之泉的方向去了!
6
訊息傳來,大殿內的氣氛瞬間變了。
她也去了太陰之泉赤炎眉頭緊鎖,她想做什麼難道她也知道泉心之露的秘密
大長老搖頭:不可能。此乃我族不傳之秘。她應是病急亂投醫,本能地被至純之物吸引,想借泉水淨化魔氣。
我冷笑一聲。
淨化她如今就是個行走的混沌汙染源,她若進了太陰之泉,整池泉水都會被她廢掉。
屆時,彆說泉心之露,恐怕連一滴乾淨的泉水都找不到了。
不能讓她得逞!赤炎立刻請命,少主,請讓屬下帶人前往,定將她攔在泉外!
我也去。
我撐著身體坐起來,不容置疑。
少主,您的身體……大長老憂心忡忡。
無妨。我打斷他,這件事因我而起,也必須由我親手了結。而且,天君琙此刻,一定也在太陰之泉。
我們必須趕在雲微瀾汙染泉水之前,拿到泉心之露。
同時,還要應付天君琙和整個天界的兵力。
這註定是一場硬仗。
日神一族的動作很快,一艘金色的太陽神舟載著我們,劃破虛空,直奔天界。
當我們抵達太陰之泉所在的山穀外時,這裡已經被天兵天將圍得水泄不通。
為首的,正是天君琙。
他看起來有些狼狽,衣袍上還有破損的痕跡,顯然是在雲微瀾手下吃了虧,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身邊的瑤姬,正一臉心疼地為他整理衣領。
君琙哥哥,你彆生氣了,都是那個妖女的錯。等抓到她,定要將她抽筋剝皮,神魂俱滅!
她說話時,眼角的餘光瞥見我們的神舟,臉色瞬間一變。
是他們!
天君琙也看了過來,當他看到我從神舟上走下時,眼中迸發出怨毒的光芒。
烈玄戈!不,日神族的餘孽!你們還敢出現在本君麵前!
他將所有的怒火和恥辱,都歸咎到了我的身上。
若不是你們,微瀾怎會墮魔!你們闖我天界聖地,是想造反嗎
他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爐火純青。
我懶得與他爭辯,目光越過他,望向被結界封鎖的山穀深處。
那裡,已經有絲絲縷縷的黑氣溢位。
雲微瀾已經進去了。
天君琙,我冇時間跟你廢話。我直截了當地說,打開結界,讓我進去。
讓你進去他怒極反笑,你好大的膽子!你以為你是誰本君憑什麼聽你的
瑤姬在一旁煽風點火:君琙哥哥,彆聽他的!他肯定和那妖女是一夥的,想進去裡應外合,毀掉太陰之泉,動搖我天界的根基!
她的話音剛落。
吼——!
一聲充滿痛苦與瘋狂的咆哮,從山穀深處傳來。
一股肉眼可見的黑色衝擊波猛然擴散,狠狠撞在結界之上。
結界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上麵甚至出現了一絲裂紋。
天君琙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好!她在汙染泉水!
7
結界的裂紋讓天君琙徹底慌了神。
太陰之泉若是被毀,這個責任他擔當不起。
快!加固結界!傳令下去,不惜一切代價,殺了裡麵的妖女!
他聲嘶力竭地吼道,完全不顧昔日情分。
我看著他色厲內荏的模樣,心中隻有一片冰涼。
現在打開結界,還有挽回的餘地。我的聲音很平靜,再晚一點,這裡就會變成第二個蠻荒之地。
你閉嘴!天君琙指著我怒罵,這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這個不祥之人出現,微瀾還是我的未婚妻,還是九天之上最聖潔的神女!
我幾乎要被他這番無恥的言論氣笑了。
我的錯
我往前走了一步,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的未婚妻天君琙,你敢說你愛她嗎你在她最風光的時候求娶她,不過是為了她體內的混沌本源能助你修為更進一步。你在她墮魔失控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救她,而是殺她滅口,以保全你可笑的顏麵。
你這種自私自利的偽君子,也配談愛
你……你胡說!天君琙被我戳中了心事,惱羞成怒。
瑤姬立刻跳出來維護他。
放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這麼跟殿下說話!你不過是一個被神女殿下拋棄的廢物,嫉妒殿下能得到神女的青睞罷了!
嫉妒我看著這個上躥下跳的女人,你錯了,我隻是覺得她可憐。付出了那麼多,最後愛上的,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你找死!
天君琙被徹底激怒,神力化作一把金色長劍,當頭朝我劈來。
赤炎立刻擋在我身前,太陽真火凝成的盾牌穩穩地接住了這一擊。
你的對手是我。赤炎冷冷地說。
兩人瞬間戰作一團。
就在此時,我不再猶豫,徑直朝著結界走去。
天兵天將立刻上前阻攔,但他們如何是日神族戰士的對手,很快就被衝開了一道口子。
我來到結界前,看著裡麵翻湧的黑氣,將手按了上去。
結界的力量排斥著我,但山穀內的混沌之力,卻感應到了我的存在,變得更加狂暴。
雲微瀾的氣息,就在泉水中心。
她似乎也感應到了我。
玄戈……
一聲微弱的呼喚,穿透了結界,傳入我的耳中。
下一秒,一道黑影以驚人的速度從泉水中衝出,狠狠撞在結界上我手掌所在的位置。
是雲微瀾。
她隔著一層透明的結界,死死地盯著我。
她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臉上佈滿了猙獰的魔紋,但那眼神深處,卻透著一絲掙紮和哀求。
她張開嘴,無聲地對我說著什麼。
我讀懂了她的唇語。
她說的是:救我……
然後,她猛地抬起手,鋒利的魔爪穿透了結界,直直地朝我的心臟抓來!
她不是在攻擊我,她是在求救,用她唯一能想到的,最原始、最瘋狂的方式。
我冇有躲。
魔爪在離我胸口一寸的地方停下,她的手在劇烈地顫抖。
一滴黑色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幫幫我。
8
雲微瀾那瞬間的清醒,如風中殘燭,轉瞬即逝。
更狂暴的混沌之力吞噬了她的理智,她眼中的哀求被瘋狂所取代。
把心……還給我!
她嘶吼著,魔爪上的力量陡然增強,結界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碎裂聲。
另一邊,天君琙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放箭!
他對著身後的神射手大吼。
用‘誅神箭’!將他們兩個……一起貫穿!
他要一箭雙鵰,將我和雲微瀾這兩個他此生最大的汙點,同時抹去。
瑤姬的臉上露出了興奮而扭曲的笑容。
君琙哥哥英明!
赤炎臉色大變,想要回援,卻被天君琙拚死纏住。
你的對手是我!天君琙瘋狂地笑著,今天,你們誰也彆想活!
一支凝聚了天界法則之力的金色箭矢,在神射手的弓上成型,鎖定了我和雲微瀾的氣息。
箭矢離弦,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破空而來。
所有人都以為我死定了。
然而,就在箭矢即將臨身的刹那,我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包括雲微瀾都意想不到的動作。
我冇有後退,反而主動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撞破結界的雲微瀾。
我將她緊緊地禁錮在懷裡,用我的後背,對準了那支致命的誅神箭。
這不是為了救她。
玄戈
懷裡的雲微瀾,似乎被我的動作驚得有了一絲清明。
我冇有回答她。
誅神箭狠狠地射入了我的後心。
劇痛傳來,但我冇有發出任何聲音。
箭矢上蘊含的誅神之力,是專門剋製魔氣的,但對我這個日神後裔來說,卻成了最猛烈的催化劑。
我的血,金色的神血,順著傷口流出,浸染了雲微瀾一身。
更重要的是,誅神箭的力量,通過我的身體,瞬間引爆了我與她體內那顆神之心最後的聯絡。
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力量,以我們兩人為中心,轟然爆發!
那是由太陽真火與混沌本源之力混合而成的,毀滅性的能量洪流。
洪流冇有傷及我們分毫,而是調轉方向,以十倍、百倍的威力,朝著它的釋放者——天君琙,倒卷而回!
不——!
天君琙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懼。
他想逃,卻發現自己早已被那股力量鎖定,動彈不得。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金與黑交織的毀滅洪流,將他吞噬。
他身上華麗的神鎧寸寸碎裂,神體上出現一道道恐怖的裂痕。
瑤姬的尖叫聲,聽起來遙遠而模糊。
9
能量風暴平息後,山穀內一片狼藉。
天君琙像個破碎的瓷娃娃,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神力潰散,金色的神格上佈滿了蛛網般的裂紋。
他廢了。
從高高在上的天帝長子,變成了一個連普通仙人都比不上的廢物。
瑤姬尖叫著逃離了這個地方,連看都冇再看他一眼。
那些天兵天將,也早已作鳥獸散。
而我懷中的雲微瀾,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那場能量爆發,徹底抽乾了她與神之心之間的所有聯絡。
她體內的混沌本源失去了憑依,正在快速消散。
她的生機,也隨之流逝。
她不再是神,也不是魔,變回了那個最初的,仙脈殘缺的雲微瀾。
她軟軟地倒了下去,我鬆開手,任由她跌落在地。
我身後的傷口很駭人,但誅神箭也隨著能量爆發而化為飛灰。
赤炎衝到我身邊,扶住我。
少主!
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冇事。
一顆晶瑩剔透,彷彿由最純淨的太陽晶石雕琢而成的心臟,從雲微瀾的胸口緩緩浮現。
那是我曾經的神之心。
如今,它物歸原主了。
赤炎小心翼翼地將其捧起,又從尚還純淨的泉眼中心,取來了一捧泉心之露。
他將兩樣東西,一同呈到我的麵前。
少主,請融合神心。
我接過神之心和泉心之露,卻冇有立刻開始。
我看向躺在地上的雲微瀾。
她還有最後一絲氣息,眼睛睜著,正看著我。
她的眼神很平靜,冇有了瘋狂,也冇有了絕望,隻剩下死寂。
原來……
她用儘最後的力氣,開口說話。
你的名字,不叫烈玄戈……
我冇有回答。
你從來……都冇有愛過我,對不對她問,像是在尋求最後的審判。
我看著她,終於開口。
烈玄戈愛過。
我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但你殺了他。在你剖出他骨頭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
我頓了頓,將神之心按向自己的胸口。
至於我……
我叫金烏曜光。我的心裡,隻有我的族人,和日神的榮耀。
你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場……需要親手了結的孽緣。
雲微瀾的眼中,最後的光芒徹底熄滅了。
她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轉過身,不再看她。
金色的光芒將我籠罩,神之心迴歸本體,太陰之露修複著我的創傷。
我身後,是雲微瀾逐漸冰冷的身體,和太陰之泉慢慢恢複的清澈。
舊的一切,都在死去。
新的,正在重生。
10
神之心歸位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屬於上古日神的血脈,在體內徹底復甦。
我不再是那個需要靠赤炎攙扶的廢人,而是日神一族名正言順的少主,金烏曜光。
我們離開了太陰之泉。
雲微瀾的屍體,和天君琙那個廢人,都被我們留在了那裡,留給了聞訊趕來的天界眾人。
之後天界發生了什麼,我並不關心。
我隻知道,天帝震怒,卻又對我重新現世的日神一族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天君琙因為淪為廢人,又犯下大錯,被天帝徹底厭棄,囚禁於天牢最底層,永世不得翻身。
一個曾經的天之驕子,就此隕落。
而雲微瀾的故事,則成了九天仙神口中一個荒誕又可悲的笑話,一個
cautionary
tale,警示著所有被野心矇蔽雙眼的人。
據說,無人為她收屍,她的身體最終消散在了太陰之泉的淨化之力下,冇有留下任何痕跡。
彷彿她從未存在過。
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回到神隕之墟後,我開始正式接管族中事務。
帶領我的族人,重建屬於日神的輝煌。
我們不再避世,日神的光輝,重新照耀九天。
許多被天界壓迫的小仙族,紛紛前來投靠,日神一族的勢力,以驚人的速度壯大著。
天界對此焦頭爛額,卻又無可奈何。
他們失去了最強的繼承人,內部矛盾重重,再也無法像過去那樣,一手遮天。
九天的格局,正在悄然改變。
這天,我處理完族中事務,獨自一人站在神隕之墟最高的觀星台上。
這裡是過去曆代日神觀測星辰,感悟天地大道的地方。
赤炎走了上來,站在我的身後。
少主,天界派來了使者,想與我們和談。
不見。
我的回答簡單乾脆。
是。赤炎冇有多問,他頓了頓,又說,關於那個瑤姬……我們已經查到她的下落,她投靠了魔族的一個小領主,要不要……
不必了。我打斷他,跳梁小醜而已,不值得我們費心。她那種人,冇有了天君琙做靠山,在哪裡都不會有好下場。
赤炎應下,便不再說話。
我們一起沉默地看著遠方。
神隕之墟冇有黑夜,永遠都是一片溫暖的白晝,天空中,那顆隕落的太陽核心,散發著永恒的光與熱。
過去的一切,都結束了,少主。赤炎忽然說。
我轉過身,看著他。
我知道。
我抬手,撫上自己的胸口。
那裡,一顆強大而沉穩的心臟,正在有力地跳動著。
它為我的生命而跳,為我的族人而跳,為日神一族的未來而跳。
那裡,再也冇有一絲一毫的傷疤,更冇有一絲一毫的疼痛。
那些曾經讓我痛不欲生的愛,那些讓我撕心裂肺的恨,都隨著雲微瀾的死,煙消雲散了。
我不是原諒了她,也不是忘記了。
而是她,連同那段名為烈玄戈的過去,都已經被我徹底地,從我的生命中剔除了出去。
它們化作了塵埃,再也無法在我心中,激起半點漣漪。
我看著遠方的萬丈光芒,心中一片平靜。
我是金烏曜光。
我的前方,是嶄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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