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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沖天,濃煙滾燙地灼燒著每一寸空氣,帶著皮肉焦糊的可怕氣味。
廢舊工廠化作了巨大的熔爐,烈焰貪婪地吞噬著一切能觸及的事物,發出劈啪的爆響,像是惡魔的狂歡。
雲野倒在冰冷的、尚未被火舌舔舐的水泥地上,身體因為劇痛而不受控製地痙攣。視線已經模糊,被煙燻得刺痛流淚,隻能看見一片搖曳的、毀滅性的紅。
灼熱的空氣吸入肺裡,帶來一陣陣刀割般的劇痛。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意識像風中殘燭,明滅不定。工廠外,隱約傳來喧囂的人聲,不是救援的焦灼,而是……一種歡慶。
死了!終於死了!這個雲家的寄生蟲!假貨!
燒得好!省得臟了手!
媽的,這些年靠著雲家作威作福,早就該有這麼一天了!
哈哈哈,報應!這就是報應!
那些聲音,有些熟悉,是平日裡對他笑臉相迎的所謂親人、朋友;有些陌生,是純粹的幸災樂禍。
巨大的悲憤和荒誕感攥住了心臟,比火焰灼燒更痛。他二十年的人生,像個拙劣的笑話。鳩占鵲巢的假少爺,活該被唾棄,活該被挫骨揚灰。
全世界都在為他的死亡歡呼。
也好……就這樣吧……累了……
他渙散的瞳孔逐漸失去焦距,最後一點求生的意念即將被冰冷的絕望吞冇。
就在這時——
雲野——!!!
一道淒厲到變調的女聲,如同尖銳的冰錐,悍然刺穿了熊熊火浪和外麵的狂歡喧囂!
那聲音裡蘊含的絕望、瘋狂和不顧一切,讓瀕死的雲野心臟猛地一悸。
混亂的、被火光扭曲的視野儘頭,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衝破了火焰的帷幕。
她穿著那身他曾經覺得昂貴又俗氣的限量款紅裙,裙襬被燎燒出焦黑的破洞,原本精緻的髮型散亂開,臉上沾著菸灰,狼狽不堪。
可她的眼睛,亮得嚇人,裡麵翻滾著雲野從未見過的、近乎癲狂的恐慌和痛苦。
是上官海棠。
那個蠻橫、霸道、偏執,用儘手段把他綁在身邊,被他深深厭惡、恐懼著的上官家大小姐。
她怎麼會來這裡
她看起來……像是瘋了。
雲野!你在哪!回答我!雲野——!她嘶吼著,聲音劈裂,不顧一切地衝向火場深處,烈焰瞬間纏繞上她的衣角,灼燒著她的皮膚,她卻彷彿感覺不到痛楚,隻是瘋狂地尋找。
外麵的人群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更大的嘈雜。
上官海棠她瘋了!
快拉住她!上官家的大小姐要是死在這裡……
滾開!誰攔我我殺誰!上官海棠猛地揮開一個試圖拉住她的保鏢的手,那雙猩紅的眼睛掃過外麵的人群,帶著一種嗜血的、毀滅一切的瘋狂,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他!一個都彆想跑!我要你們所有人給他陪葬!!
她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雲野模糊所在的方位。
那一瞬間,她眼中的瘋狂被巨大的恐懼和絕望覆蓋。
不……不……她喃喃著,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又像是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猛地撲了過來。
熾熱的火焰舔舐著她的肌膚,發出可怕的聲音,她卻隻是用力地、用儘全力地,將地上那具焦黑的身體緊緊抱在懷裡。
雲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最後的意識裡,隻有那個懷抱。
滾燙的,顫抖的,帶著被火燎過的焦糊味和……一絲淡淡的、他從未在她身上聞到過的冷香。
有滾燙的液體滴落在他逐漸冰冷的臉上。
是淚嗎
上官海棠……也會哭
為了他
……彆怕……他聽見她嘶啞的、破碎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廓響起,溫柔得不可思議,與平日的囂張跋扈判若兩人,……我來陪你了……黃泉路……冷……我陪你走……
巨大的震撼如同驚雷,在他徹底湮滅的意識裡炸開。
原來……這個世界上,唯一為他流淚、唯一願意陪他共赴死亡的人……
竟然是他最憎恨、最想逃離的人。
上官海棠……愛他
意識徹底沉入黑暗。
……
猛地吸進一口清涼的空氣,肺部卻冇有預想中的灼痛。
雲野劇烈地咳嗽起來,睜開了眼。
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映入眼簾的不是地獄的景象,而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水晶吊燈散發著柔和的光,昂貴的絲綢帷幔從天花板上垂落。
身下是觸感柔軟昂貴的意大利定製大床。
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助眠的薰衣草香氛。
這裡……是上官海棠在他二十歲生日時,強行塞給他的那套頂級公寓的臥室。
他猛地坐起身,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冇有一絲灼燒的痕跡。
他衝進浴室,巨大的鏡子裡映出一張年輕、俊美、帶著幾分蒼白和陰鬱的臉。二十歲的模樣,冇有痛苦,冇有絕望,隻有一絲尚未散儘的驚悸和茫然。
他重生了。
回到了三年前,他還冇有被雲家徹底厭棄,還冇有被那些人聯手逼入絕境,上官海棠還冇有……抱著他葬身火海的時候。
冰冷的自來水撲在臉上,刺骨的涼意讓他徹底清醒。
鏡中的青年,眼底的茫然迅速褪去,被一種極致的冰冷和戾氣取代。
雲家……那些視他為眼中釘的親人……那些落井下石的朋友……
還有最後火光外那些歡呼雀躍的嘴臉……
所有的仇,所有的恨,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一世,他要一個個,親手討回來!
還有……上官海棠。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泛起密集的酸澀和刺痛。
那個衝進火海的身影,那個破碎絕望的聲音,那個滾燙的擁抱……
他錯了。
錯得離譜。
這一世,他絕不會再負她。
……
按照前世的軌跡,此時他應該正因為一次意外的紕漏,導致雲家損失了一個重要的合作項目,而被雲家大哥雲霆叫去老宅訓話。
正是在這次訓話後,他在雲家的地位一落千丈,逐漸被邊緣化,最終被掃地出門。
雲野換上一身簡單的黑衣,眼神冷冽,準備去會一會他那位好大哥。
複仇,就從今天開始。
然而,他剛走出公寓大樓,手機就瘋狂地震動起來。
是幾個平日裡巴結著雲家的紈絝子弟發來的資訊,語氣不再是以往的討好,而是充滿了驚惶和難以置信。
我操!雲野你看了嗎!雲霆完了!
驚天大瓜!雲氏集團偷稅漏稅、非法交易的證據被人直接捅到上麵了!帶隊去抓人的就是經偵的趙隊!
不止!雲霆昨晚在‘皇朝’玩的時候被掃黃打非一鍋端了!視頻都流出來了!高清無碼!臉丟儘了!
雲家股票開盤直接跌停!老爺子氣得進了ICU!
雲野的腳步頓住了,站在清晨微涼的風裡,一條條看著那些資訊,眉頭緩緩蹙起。
他立刻打開新聞APP。
巨大的推送標題瞬間彈了出來——
【雲氏集團太子爺雲霆涉嫌多項經濟犯罪,已被依法逮捕!】
【驚爆!雲氏集團黑幕重重,偷稅金額高達數十億!】
【豪門醜聞!雲氏長子雲霆嫖娼現場視頻曝光!】
每一條新聞都配著圖片或視頻截圖,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雲霆這次,徹底翻不了身。
速度之快,手段之狠辣,遠超想象。
根本不像意外,更像是一場精心策劃、等待多時的……絕殺。
是誰
雲野的心猛地一跳,一個近乎荒謬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他手指微顫,繼續翻看訊息。
下一個爆炸新聞,直接印證了他的猜想。
【上官家族大小姐上官海棠宣佈:全麵終止與雲氏集團所有合作業務!】
新聞釋出時間,是今天淩晨五點。
比雲霆被捕的訊息,更早。
緊接著,又有新的訊息彈出來。
是那幾個曾經參與設計、導致他前世那個項目紕漏的所謂朋友。
他們的家族企業,在同一時間,遭到了上官家全方位的商業狙擊,股票斷崖式下跌,合作方紛紛解約,瀕臨破產。
其中一人的父親,因為涉嫌多年前的一樁肇事逃逸案,被警方直接從公司帶走。
另一人家族的核心技術機密被匿名公開,競爭對手蜂擁而上。
精準,狠辣,雷霆萬鈞。
一如她衝進火海時那般……不顧一切。
雲野站在原地,握著手機,指節微微泛白。
他所有的複仇計劃,他準備好的所有手段……還冇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他最大的幾個仇人,在短短一夜之間,被她以摧枯拉朽之勢,連根拔起,碾碎成泥。
她甚至……比他更早一步。
她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她也……
不,不可能。
那是一種更純粹、更蠻橫的守護——不管你知道不知道,不管你需不需要,所有欺辱你的,所有想要傷害你的,我都要他們付出代價。
就像前世,她不顧他的厭惡,強行將他納入羽翼之下,隻是用的方式錯了。
而這一世,她似乎……換了一種方式。
一種更直接,更有效,卻同樣不容拒絕的方式。
雲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劇烈情緒,轉身,走向車庫,開出了那輛上官海棠硬塞給他的限量版跑車。
引擎轟鳴,卻不是開往雲家老宅。
而是直奔上官集團總部大樓。
……
上官集團大廈高聳入雲,在江城的天際線上獨占鼇頭,氣勢逼人。
雲野的車剛停穩,立刻有穿著製服、一絲不苟的保安小跑著過來,恭敬地為他拉開車門。
雲少。
一路進去,所有遇到他的員工,無論職位高低,都立刻停下腳步,微微躬身,態度恭敬得近乎謙卑。
雲少上午好。
雲少您來了。
雲野麵無表情,徑直走向總裁專用電梯。
冇有人阻攔,甚至有人提前為他按好了電梯,恭送他入內。
電梯直達頂層總裁辦。
電梯門打開,門外,上官海棠的首席秘書林薇已經垂手等候,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職業微笑。
雲少,大小姐正在開會,請您先去辦公室稍坐片刻。
雲野點點頭,跟著她走向那間象征著江城權力巔峰之一的辦公室。
厚重的實木大門推開。
奢華、寬敞、冷硬。
巨大的落地窗將半個江城的繁華儘收眼底。
空氣裡瀰漫著和她身上偶爾流露出的相似冷香,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掌控感。
這裡的一切,都打著上官海棠的烙印。
林秘書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雲野冇有坐下,他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的車水馬龍。
冇多久,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清脆而急促,帶著來人一貫的雷厲風行。
雲野轉過身。
上官海棠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套裙,勾勒出纖細卻極具力量的腰線,長髮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露出白皙修長的脖頸和一張冷豔逼人的臉。
她的眼神銳利,周身散發著一種久居上位的強大氣場和……一絲尚未完全收斂的戾氣。
但在看到雲野的那一刻,她眼底的冰冷和銳利如同遇熱的冰川,瞬間融化,被一種更深沉、更複雜的情愫所取代。
那情愫裡有失而複得的恐慌,有深入骨髓的偏執,有想要靠近卻又怕驚擾的小心翼翼。
她腳步頓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地,聲音放緩,放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顫: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有人去找你麻煩了
她一連串的問題拋出來,腳步加快走到他麵前,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巡視,彷彿在確認他是否完好無缺。
和新聞裡那個手段狠辣、一夜之間掀翻江城半壁江山的上官家主,判若兩人。
雲野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脹。
他看著她,忽然伸出手,一把攬住她纖細卻有力的腰肢,將她整個人帶進自己懷裡,緊緊抱住。
上官海棠的身體猛地一僵,徹底愣住了。
這是雲野第一次……主動抱她。
不是掙紮,不是抗拒,不是厭惡。
而是帶著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濃烈到讓她心悸的情緒。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懷抱的微微顫抖。
雲野她有些無措地喚了他一聲,身體僵硬著,不敢動彈,生怕這隻是一個幻覺。
都解決了雲野的聲音低沉,貼著她的耳廓響起。
上官海棠立刻明白了他問的是什麼。
她眼底掠過一絲陰鷙的狠厲,但聲音卻放得更柔,彷彿怕嚇到他:嗯。以後不會再有人能欺負你了。
她頓了頓,稍微鬆開一點懷抱,抬頭看著他,眼神認真而偏執:所有讓你不開心的人,我都會讓他們消失。
雲野看著她眼中的瘋狂和絕對,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胸腔震動,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和……愜意。
他低頭,額頭輕輕抵著她的額頭,鼻尖幾乎相觸,呼吸交融。
好啊。他說,語氣帶著一種紈絝子弟般的懶散和依賴,那以後,就全靠大小姐保護我了。
上官海棠的瞳孔微微睜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他冇有生氣
冇有覺得她多管閒事
冇有像以前一樣推開她,用厭惡冰冷的眼神看她
他說……好啊
巨大的、幾乎能將人淹冇的狂喜瞬間席捲了她,讓她眼眶微微發酸。
她重重點頭,聲音哽咽卻無比鄭重:好!我保護你!一輩子都保護你!
雲野笑了,緊緊地抱住她。
做大小姐背後的男人,感覺……確實不賴。
……
雲霆倒台,雲家元氣大傷,幾乎退出江城頂級豪門的序列。
而曾經被嘲笑的雲野,卻在上官海棠毫無底線的縱容和寵溺下,過得越發囂張。
他不再費心經營任何事業,每天就是開著超跑,陪著上官海棠出入各種場合。
她開會,他就在她的總裁辦公室裡打遊戲。
她談生意,他就坐在旁邊漫不經心地玩手機,偶爾抬頭,點一句這條款不行,坑你的,惹得對方公司代表臉色煞白,上官海棠卻立刻點頭:聽他的,改。
她參加晚宴,他就懶洋洋地跟在她身邊,對上來阿諛奉承的人愛搭不理,反而上官海棠時不時低聲問他累不累餓不餓要不要先回去
整個江城上流社會都看得目瞪口呆,繼而嗤之以鼻。
軟飯吃到這個份上,也是千古奇聞了!
真是把小白臉當成了終身職業,一點臉都不要了!
上官海棠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就在這麼個廢物點心上昏了頭
呸!靠女人,算什麼本事!
這些議論,或多或少都會傳到雲野耳朵裡。
他隻是嗤笑一聲,渾不在意,甚至故意在某個高階酒會上,當眾攬住上官海棠的腰,將下巴擱在她纖細的肩膀上,姿態慵懶又曖昧地對那幾個議論最大聲的紈絝子弟說:酸嗎可惜,這口軟飯,你們想吃……也吃不著。
上官海棠配合地依偎在他懷裡,眼神掃過那幾人,冰冷如刀,瞬間讓他們噤若寒蟬,臉色慘白。
眾人更是嘩然。
真是軟飯硬吃,囂張至極!
所有人都認定,雲野這廢物這輩子也就這樣了,除了那張臉一無是處,一旦上官海棠哪天膩了,他就得滾回泥地裡去!
直到這一天。
一場彙聚了江城所有名流的頂級慈善拍賣晚宴在外灘舉行。
上官海棠作為主辦方之一,正在與幾位政商界要員寒暄。
雲野依舊那副懶散模樣,坐在一旁角落的沙發上,晃著酒杯,意興闌珊。
宴會廳氣氛熱烈,燈火輝煌。
突然!
晚宴的司儀,一位以嘴毒聞名的知名主持人,在互動環節,不知是出於故意調侃還是受人指使,將話頭引向了角落裡的雲野。
看來我們雲少對今晚的拍品興趣不大啊也是,雲少眼光向來獨特,隻對最好的東西感興趣,比如……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上官海棠的方向,引得全場發出一陣心照不宣的低笑聲。
許多道目光戲謔地投向雲野,等著看他的笑話。
上官海棠臉色一沉,剛要開口。
就在這時——
宴會廳所有麵向外灘的巨大落地窗,突然被無比刺目的強光照亮!
如同白晝驟然降臨!
怎麼回事!
眾人驚愕地紛紛望向窗外。
隻見原本漆黑平靜的江麵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龐大黑影!
那是一支規模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艦隊!
為首的是一艘線條優美、龐大如海上城堡的超級私人遊艇,其後跟著數艘體型稍小但同樣奢華無比的護衛遊艇,更遠處,是黑壓壓一片、散發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龐大貨輪和護航艦隻!
所有的船隻都燈火通明,照得整段江麵亮如白晝,氣勢磅礴,如同冰冷的鋼鐵洪流,帶著碾碎一切的壓迫感,將整個外灘碼頭圍得水泄不通!
這……這是哪來的艦隊!
我的天……這排場……
那旗幟……是……是軒轅家的!亞洲首富軒轅家!
軒轅家的艦隊怎麼會來江城!還直接堵了港口!
宴會廳裡頓時亂成一團,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近乎軍事行動般的龐大陣仗驚呆了,紛紛湧向窗邊,難以置信地看著江麵上那支恐怖的艦隊。
軒轅家,那可是盤踞亞洲、觸手遍及全球的巨無霸財閥,實力深不可測,上官家與之相比,都顯得黯然失色。
這樣傳說中的家族,為何會以如此強勢、甚至可以說蠻橫的方式降臨江城
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那艘為首的超級遊艇放下了登陸艇。
一隊穿著黑色西裝、氣息精悍冷酷的保鏢率先登陸,迅速清場、警戒。
隨後,一位穿著中式褂子、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氣質威嚴的老者,在一眾黑衣人的簇擁下,步履沉穩地登上碼頭,徑直朝著晚宴所在的酒店走來。
酒店保安根本不敢阻攔。
宴會廳的大門被推開。
老者帶領著浩蕩的隊伍,無視了場內所有的江城名流,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掃視全場。
最終,目光定格在了角落那個剛剛被所有人嘲笑吃軟飯的青年身上。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注視下。
那位顯然是軒轅家核心人物的老者,快步走到依舊懶散坐在沙發上的雲野麵前。
在無數道驚駭欲絕的視線中,老者對著雲野,無比恭敬地、深深地彎下了腰。
少爺。
您玩夠了嗎
老爺吩咐,請您回家。
聲音不大,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少爺……回家……軒轅家……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帶來的震撼無異於一場毀滅性的海嘯!
剛纔還嘲笑雲野吃軟飯的那些人,臉上的笑容徹底僵死,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最後一片慘無人色的灰敗!眼神裡充滿了無儘的驚恐和荒謬感!
上官海棠站在不遠處,看著那個被軒轅家稱為少爺的男人,紅唇微張,冷豔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近乎呆滯的震驚。
雲野,是……亞洲首富軒轅家的……少爺!
雲野緩緩放下酒杯,終於在眾人如同見鬼般的目光中,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
他輕輕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動作依舊帶著那股子慵懶勁兒。
然後,在死寂得落針可聞的宴會廳裡,他伸出手,輕輕攬住了旁邊還在發愣的上官海棠的腰。
他看向那位恭敬等候的老者,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卻不容置疑的弧度。
回去告訴老頭子。
他的聲音清晰傳遍整個宴會廳。
家,可以回。
不過……他側過頭,對著懷中明顯還冇完全回過神來的大小姐,慵懶地一笑,語氣卻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得帶上我老婆。
整個宴會廳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時間停滯,萬物失聲。
所有人的表情都凍結在臉上,瞳孔裡倒映著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亞洲首富軒轅家的核心人物,那位氣場威嚴、一看便知權勢滔天的老者,正對著被他們嘲笑了無數次的軟飯男雲野,恭敬地彎下腰,稱其為少爺。
而雲野,那個他們眼中除了臉一無是處的廢物,此刻站在那裡,神情慵懶依舊,卻彷彿披上了一層無形的、令人無法直視的光環,尊貴得讓人心顫。
他攬著上官海棠的手,冇有半分鬆動,反而更緊了些,像是在宣示所有權。
家,可以回。
得帶上我老婆。
這句話如同第二道驚雷,再次劈得所有人外焦裡嫩,魂飛魄散。
老者的目光這才第一次,正式地落在上官海棠身上。那目光銳利如實質,帶著審視和評估,足以讓尋常人雙腿發軟。
上官海棠已經從最初的極致震驚中強行拉回了一絲神智。她到底是執掌上官家、見慣風浪的上官海棠。儘管內心早已掀起滔天巨浪,幾乎將她淹冇,但她的背脊依舊挺得筆直,冷豔的臉上努力維持著鎮定,隻是微微蒼白的臉色和眼底尚未散去的驚瀾,泄露了她遠非表麵那麼平靜。
她感受到了那審視的目光,非但冇有退縮,反而下意識地抬起了下巴,眼神迎了上去,帶著她獨有的、不屈的驕傲。
哪怕對方是軒轅家,要帶走雲野,也得問過她同不同意!
短暫的沉默後,老者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幾乎無法察覺的讚賞,他再次微微躬身,語氣依舊恭敬,卻多了幾分溫度:老爺早已吩咐過,少爺的選擇,就是軒轅家的選擇。少奶奶自然一同回去。
少…少奶奶!
這個稱呼像是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抽在在場每一個曾經嘲笑、鄙夷過上官海棠眼瞎的人臉上。
火辣辣的疼。
雲野滿意地勾了勾唇角,側頭看向身邊的女人,聲音低沉溫柔,帶著顯而易見的寵溺:嚇到了
上官海棠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含笑的眼,那裡麵的光芒是她從未見過的從容與強大。她心臟狂跳,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巨大震驚、恍然、以及一絲委屈和巨大喜悅的情緒衝擊著她。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最終隻是用力地搖了搖頭。
那就好。雲野輕笑,旁若無人地用手指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動作自然親昵,收拾一下我們去看看老頭子又搞什麼名堂。
他的語氣,彷彿回的不是那個跺跺腳亞洲經濟都要震三震的軒轅家,而是隔壁鄰居家。
老者對此似乎習以為常,隻是恭敬地側身讓開道路:車隊已在外麵等候。
雲野點點頭,攬著上官海棠,無視了滿場石化的人群,無視了那些驚恐、悔恨、嫉妒、難以置信的複雜目光,從容不迫地向外走去。
所過之處,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動退開,留下寬闊的通道。
每個人都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裡。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宴會廳門口,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才稍稍減退。
死寂被打破。
軒…軒轅家……少爺……有人夢囈般喃喃自語。
雲野……他竟然是……軒轅家的……
我們之前……我們……之前嘲諷最凶的那幾個人,臉色慘白如紙,冷汗瞬間濕透了昂貴的禮服,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
他們想起了自己曾經對雲野的奚落、刁難,想起了剛纔還在肆無忌憚地嘲笑他吃軟飯……
無儘的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緊了他們的心臟。
得罪了上官海棠,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得罪了軒轅家的繼承人……那簡直是自掘墳墓!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之前那個故意調侃雲野的主持人,此刻麵無人色,抖得如同風中落葉,恨不得時光倒流縫上自己那張破嘴。
整個江城的上流社會,在這一夜,天翻地覆。
加長的林肯車內,空間寬敞得如同一個小型客廳,氣氛卻有些微妙的凝滯。
上官海棠坐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背脊依舊挺直,目光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夜景,手指卻無意識地緊緊攥著裙襬。
資訊量太大,她需要時間消化。
雲野,不是雲家那個被厭棄的假少爺。
他是軒轅家真正的繼承人,亞洲首富唯一的孫子。
所以,他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需要她小心翼翼護在羽翼下的脆弱之人。
他之前所有的懶散、所有的吃軟飯,都隻是……偽裝或者,根本就是一場遊戲
那她呢她那些自以為是的保護,那些狠辣的手段,在他眼裡,是不是很可笑
她衝進火海……他重生後對她的態度轉變……
一瞬間,無數念頭閃過,心亂如麻。
一隻溫暖的手覆上了她微涼的手背,輕輕掰開她緊攥的手指,與她十指相扣。
在想什麼雲野的聲音很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覺得我騙了你
上官海棠猛地轉過頭,看向他。
車內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他俊美的側臉,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慵懶疏離的桃花眼,此刻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認真而深邃。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和你一樣。雲野握緊她的手,語氣平靜卻帶著驚心動魄的力量,葬身火海,再睜眼,就是三年前。
上官海棠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也重生了!
所以,他知道!他知道她為他做的一切,知道她衝進火海,知道她……愛他入骨!
所以他才……
巨大的酸楚和委屈瞬間沖垮了強裝的鎮定,她的眼眶迅速泛紅,水光瀰漫。
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身份看我像個傻子一樣為你出頭,很有趣嗎她質問,聲音帶著哽咽,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告訴你什麼雲野苦笑一下,伸手輕輕擦過她的眼角,告訴你我不是廢物,其實是軒轅家的少爺海棠,重生那一刻,我唯一確定的、唯一想抓住的,隻有你。
他的目光灼灼,彷彿能燙到人的心裡去。
那些仇,我可以自己報。但你的心意,我不能再錯過一分一毫。
你想保護我,我就讓你保護。你想把我圈在身邊,我就待在你身邊。吃什麼飯不重要,重要的是,飯是你給的。
至於軒轅家……他頓了頓,語氣帶上了一絲嘲弄,一個在我母親去世後不久就急著迎新人、把我這‘不祥’的嫡孫丟出去自生自滅的家族,有什麼值得提前提起的
上官海棠怔住了。
她從未聽過雲野說起這些。前世,她隻知道他是雲家假少爺,不受待見,卻不知他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
軒轅家內部的傾軋,遠比外界想象的更加冰冷殘酷。
所以他前世纔會……而她,卻從未真正試圖去瞭解過他內心的痛苦,隻是用錯誤的方式強行占有。
心痛得無以複加。
所有的疑慮、委屈和不安,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她反手緊緊回握住他的手,彷彿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
以後,我保護你。她看著他,眼神恢複了一貫的堅定和霸道,甚至比以往更甚,不管你是雲野,還是軒轅野,誰讓你不開心,我就讓誰消失。
雲野看著她眼中熟悉的偏執和瘋狂,這一次,心底隻有滿滿的暖意和踏實。
他低笑起來,將她攬入懷中,下巴輕輕蹭著她的發頂:好,都聽大小姐的。
……
軒轅家的私人艦隊並未久留。
那艘龐大的超級遊艇,更像是一個移動的行宮和權力的象征。
書房內,雲野見到了這一世的祖父,軒轅家族的掌舵人,軒轅靖。
老者頭髮花白,精神矍鑠,眼神銳利依舊,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但看著雲野時,那威嚴中透著一絲複雜的愧疚。
當年的事,是家族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母親。軒轅靖的聲音低沉,我老了,很多事力不從心,讓你流落在外受苦了。
雲野坐在他對麵,神情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淡漠:都過去了。直說吧,找我回來,不僅僅是為了認親吧。
上官海棠安靜地坐在雲野身邊,姿態依舊是從容冷豔的上官家主,但無形中散發的氣場,卻明確表示著她與雲野共同進退的立場。
軒轅靖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對雲野的直接並不意外,也更滿意上官海棠的表現。
家族需要繼承人。你父親他……不堪大任。這些年,內部的一些人手腳伸得太長了。軒轅靖語氣沉了下來,你需要回來,接手一切,肅清內部。
雲野把玩著上官海棠的手指,聞言眼皮都冇抬:可以。但我有兩個條件。
你說。
第一,海棠是我的妻子,軒轅家未來的女主人。她的地位,不容任何人質疑、挑戰。我要你親自公告家族,見她如見我。
上官海棠的心猛地一跳,看向雲野的側臉。
軒轅靖毫不猶豫:這是自然。
第二,雲野終於抬起眼,目光冷冽如冰,當年參與策劃將我‘遺棄’、以及害死我母親的所有人,一個不漏,我來處理。你們不得插手,不得求情。
書房內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
軒轅靖沉默了片刻,緩緩閉上眼,再睜開時,隻剩一片決絕的蒼涼:好。軒轅家,也是時候該徹底清洗一次了。
……
雲野和上官海棠並冇有立刻跟隨艦隊離開江城。
用雲野的話說:總得給些人準備‘賀禮’的時間。
軒轅家少爺的身份,如同一場毀滅性的海嘯,席捲了整個江城。
帶來的後續影響,是毀滅性的。
之前所有曾欺辱、嘲諷、陷害過雲野的人,以及他們的家族,都陷入了極致的恐慌。
根本不需要雲野或者上官海棠再親自出手。
軒轅家這尊龐然大物,僅僅隻是流露出了一絲不滿的跡象,自然有無數想要討好、巴結軒轅新太子的人,搶著替他們清理門戶。
雲家徹底敗落,雲霆數罪併罰,被判了重刑。雲家老爺子承受不住接連打擊,一病不起,雲家樹倒猢猻散。
那些曾跟著雲霆為虎作倀、在火場外歡呼的所謂朋友家族,破產的破產,逃往海外的逃往海外,境況淒慘。
整個江城的勢力格局重新洗牌。
而上官家,則一躍成為了所有人巴結討好的對象。誰都知道,上官海棠是軒轅家太子爺親自承認、護在心尖上的太子妃。
曾經嘲笑上官海棠眼瞎、倒貼廢物的人,如今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去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然後排著隊上門,絞儘腦汁地想奉承討好。
上官海棠依舊雷厲風行,手段狠辣,將上官集團的業務拓展得極快,甚至開始與軒轅家旗下的部分產業進行深度對接。
但她身邊,永遠跟著一個看起來懶散閒適、彷彿什麼都不關心的男人。
隻是現在,再冇有人敢說雲野一句不是。
甚至有人開始暗中佩服上官海棠的眼光——這哪是撿垃圾,這分明是慧眼識珠,在塵埃裡撿到了蒙塵的傳國玉璽!
數月後,軒轅家族正式舉辦盛大宴會,向全球公告繼承人迴歸,並同時宣佈了雲野與上官海棠的婚訊。
宴會地點設在軒轅傢俬有的海島之上,極儘奢華,名流雲集,世界矚目。
雲野穿著一身量身定製的高級西裝,身姿挺拔,俊美無儔,周身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尊貴氣場。他身邊的上官海棠,一襲紅色露肩長裙,冷豔奪目,氣場全開,與他站在一起,般配得如同天造地設。
他端著酒杯,應付著絡繹不絕前來道賀的賓客,遊刃有餘,舉止間已是十足的世家繼承人風範。
偶爾,他會側頭與身邊的上官海棠低語幾句,眼神交彙間,流淌著外人無法插足的默契與溫情。
幾個曾經在江城晚宴上嘲諷過雲野的紈絝,此刻也戰戰兢兢地混在人群裡,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上前,舉著酒杯,臉上堆滿了諂媚和恐懼的笑容:雲……軒轅少爺,上官小姐,之前我們有眼無珠,多有得罪,還請您大人大量……
雲野晃著酒杯,眼皮微撩,掃了他們一眼,那目光平淡,卻讓他們瞬間冷汗涔涔,後麵道歉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裡。
上官海棠隻是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如同看幾隻螻蟻。
雲野忽然輕笑了一聲,攬住上官海棠的腰,語氣慵懶,卻帶著居高臨下的漠然:
都是過去的事了。
那幾人如蒙大赦,剛想鬆口氣。
卻聽見他慢悠悠地補充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他們耳中:
畢竟,你們還不配讓我夫人記恨這麼久。
一句話,輕描淡寫,卻如同最鋒利的刀,剮掉了他們最後一絲尊嚴。
幾人臉色煞白,渾身僵硬,連笑都擠不出來,灰溜溜地退了下去,知道這輩子都彆想再踏入這個圈子的核心。
上官海棠忍不住抬頭看他。
雲野感受到她的目光,低下頭,眼中的冰冷和漠然瞬間消融,化為溫柔的揶揄:怎麼了大小姐覺得我狐假虎威
上官海棠紅唇微勾,冷豔的眉眼舒展開,帶著一絲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笑意,她主動挽住他的手臂,聲音清晰而堅定:
不。
感覺很好。
我的男人,本該如此。
雲野怔了一下,隨即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愉悅而暢快。
他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
嗯。
以後,換我罩著你。
好啊。上官海棠依偎在他懷裡,眼中光芒璀璨,罩一輩子。
窗外是璀璨的星空與無儘的海洋,窗內是燈火輝煌、觥籌交錯的世界之巔。
重活一世,他從地獄歸來,撕開所有偽裝和枷鎖。
曾跌入泥沼,曾遭萬眾唾棄。
也曾被一人以生命熾熱地愛過。
如今,雲端之上,權柄在握,仇讎儘滅。
而最愛的人,就在身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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