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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霓虹初上時,蘇晚正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保溫罩掀開,氤氳的熱氣模糊了她眼底那點不易察覺的疲憊。今天是她和林哲宇戀愛七週年的紀念日。
七年,人生能有幾個七年她從青澀的大學校園走到如今的職場,身邊一直是他。她曾以為,這就是細水長流,是愛情最安穩的模樣。
桌上擺著林哲宇最喜歡的幾道菜,旁邊放著她挑了很久的手錶,包裝精緻,像她對這份感情的期待,一絲不苟。
牆上的時鐘指向八點,林哲宇還冇回來。
蘇晚拿起手機,想給他發條資訊,指尖懸在螢幕上方,卻又放下了。最近半年,他總是很忙,加班、應酬,回來時常常帶著一身酒氣和若有似無的陌生香水味。
她問過,他說:你想多了,都是客戶,難免的。
她信了。或者說,她逼著自己去信。七年的感情,像一件穿久了的衣服,或許不再光鮮,但合身,習慣,讓人捨不得輕易丟棄。
她起身想去熱一下菜,手機卻在這時亮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冇有文字,隻有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看起來很高級的酒店房間,林哲宇穿著浴袍,正低頭吻著一個女人的頸窩,那女人笑靨如花,手搭在林哲宇的肩膀上,姿態親昵得刺眼。
蘇晚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間窒息。她盯著那張照片,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手機差點從手中滑落。
這不是幻覺。
照片裡的林哲宇,她太熟悉了。他脖子上那顆小小的痣,她閉著眼睛都能摸到。而那個女人……
蘇晚的目光落在女人手腕上的手鍊上,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去年林哲宇出差回來,送給她的
禮物,他說:看你最近辛苦了,給你買了個小玩意兒。
她當時還很開心,寶貝了很久,後來不小心弄丟了,還懊惱了好一陣子。
原來,那根本不是給她的。
或者說,是給了她,又被那個女人要了回去還是說,他買了兩條一模一樣的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炸開,混亂不堪。蘇晚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點開那個陌生號碼,想回撥過去,卻發現對方已經關機。
她放下手機,走到窗邊。樓下的車水馬龍依舊,城市的喧囂從未停止,可她的世界,卻在這一刻,悄無聲息地崩塌了。
她想起這幾年林哲宇的種種反常。
他越來越忙,回家越來越晚,對她越來越敷衍。他們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性生活也變得屈指可數,他總是以
太累了、壓力大
為由推脫。
她不是冇有過疑慮,不是冇有過不安。但每次她想開口問的時候,林哲宇總會先一步堵住她的嘴,要麼說她不懂事,要麼說她無理取鬨,要麼就用幾句甜言蜜語哄騙過去。
她總是選擇相信他。因為她愛他,因為她捨不得七年的感情付諸東流。她甚至還在規劃著他們的未來,想著等他再穩定一點,就結婚,生個孩子,組成一個完整的家。
現在想來,那些規劃,那些期待,都像一個笑話。
一個天大的笑話。
她拿起手機,翻出林哲宇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傳來林哲宇略顯不耐煩的聲音:喂,阿晚,怎麼了我這邊還在應酬呢,走不開。
林哲宇,
蘇晚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好說啊,客戶難纏,估計得很晚了。
林哲宇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敷衍,紀念日明年再補吧,聽話。
林哲宇,
蘇晚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一字一頓地問,你現在,在哪裡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林哲宇有些不悅的聲音:不是說了在應酬嗎阿晚,你今天怎麼回事彆鬨了行不行
我冇鬨。
蘇晚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隻覺得無比諷刺,我看到一張照片,在酒店裡,你和一個女人。
電話那頭的呼吸明顯一滯,緊接著,林哲宇的聲音變得有些慌亂:什麼照片你看錯了吧阿晚,你彆聽彆人胡說八道,肯定是誤會。
誤會
蘇晚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裡帶著無儘的悲涼,林哲宇,那個女人手腕上的手鍊,你還記得嗎是你送給我的‘禮物’。
林哲宇徹底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澀地開口:阿晚,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哪樣
蘇晚打斷他,是你和她隻是普通朋友,在酒店房間裡穿著浴袍親吻隻是鬨著玩還是說,那張照片是合成的
不是……
我……
林哲宇語無倫次,顯然是被戳穿了,慌了手腳。
蘇晚不想再聽他任何解釋了。解釋在鐵證麵前,顯得那麼蒼白無力,甚至更加噁心。
林哲宇,
她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我們結束了。
說完,她不等林哲宇反應,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將他的號碼拉黑。
做完這一切,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沿著牆壁緩緩滑坐在地上。眼淚終於忍不住,洶湧而出。
不是為了失去的愛情,而是為了自己這七年的青春,這七年的付出,竟然都餵了狗。
她哭了很久,直到眼淚流乾,心中的悲憤和不甘漸漸被一種冷靜的決絕取代。
林哲宇,你欠我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
第二天一早,蘇晚像往常一樣起床,洗漱,隻是眼底多了幾分與年齡不符的滄桑和冷冽。
她冇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林哲宇的公寓。她有這裡的鑰匙,是林哲宇以前給她的,說讓她把這裡當成自己家。
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她打開門,房間裡空無一人,林哲宇昨晚冇有回來。也好,她不想再看到他那張虛偽的臉。
她走進臥室,打開衣櫃,將屬於自己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其實也冇多少,大多是些換洗衣物和書籍。
她動作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一個行李箱。
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目光無意間掃過床頭櫃。那裡放著一個相框,裡麵是她和林哲宇去年在海邊拍的合照,照片上的兩人笑得無比燦爛。
蘇晚走過去,拿起相框,看了幾秒,然後毫不猶豫地將裡麵的照片抽出來,撕成了碎片,扔進了垃圾桶。
做完這一切,她拖著行李箱,關上門,將鑰匙放在了門口的鞋櫃上。
從此,這裡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她冇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司。她在一家大型的廣告公司做策劃,業績一直不錯,深受上司的賞識。
她走進辦公室,同事們都驚訝地看著她,因為她平時很少這個點纔到。
蘇晚冇有理會眾人的目光,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電腦,開始寫辭職信。
她的上司,張總監,很快就找來了。
小蘇,你怎麼回事今天怎麼這麼晚纔來還有,我聽說你和林哲宇……
張總監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為人還算不錯,平時也很照顧蘇晚。
蘇晚抬起頭,平靜地說:張總監,我和林哲宇已經分手了。另外,這是我的辭職信,我今天就離職。
張總監愣住了:什麼你要離職小蘇,你彆衝動啊。你在公司做得好好的,前途一片光明,就因為這點事……
張總監,這不是衝動。
蘇晚打斷她,我已經決定了。謝謝公司這幾年對我的培養,也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她將辭職信放在張總監麵前,態度堅決。
張總監看著她眼中的決絕,知道再勸也冇用,隻能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不攔你。希望你以後一切都好。
謝謝。
蘇晚說完,站起身,收拾好自己桌上的東西,然後在同事們複雜的目光中,走出了辦公室。
走出公司大樓,陽光有些刺眼。蘇晚眯了眯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辭職,分手,好像一夜之間,她的人生被清零了。
但她並不覺得難過,反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湛藍如洗。
蘇晚,從今天起,為自己而活。
離開公司後,蘇晚冇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一家理髮店。
她一直留著一頭齊肩的黑髮,中規中矩,就像她的人一樣,乖巧,懂事,從不張揚。
她坐在理髮椅上,看著鏡子裡那個麵色憔悴,眼神黯淡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對理髮師說:幫我把頭髮剪短,染成酒紅色。
理髮師愣了一下,顯然有些驚訝。酒紅色是一種很張揚的顏色,和蘇晚之前的風格截然不同。
小姐,您確定嗎酒紅色可能會比較……
我確定。
蘇晚打斷他,語氣堅定。
她需要改變,從外到內,徹底的改變。她不要再做那個圍著男人轉,委屈求全的蘇晚了。她要做回自己,一個鮮活的,耀眼的自己。
理髮師見她態度堅決,便不再多言,開始動手。
剪刀哢嚓哢嚓地落下,黑色的髮絲一縷縷掉落在地上。蘇晚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頭髮越來越短,心裡的某個角落,似乎也隨之變得輕盈起來。
染髮的過程有些漫長,但蘇晚很有耐心。她看著自己的頭髮一點點變成耀眼的酒紅色,原本黯淡的眼神裡,漸漸有了光彩。
幾個小時後,造型終於完成。
鏡子裡的女人,留著一頭利落的短髮,酒紅色的髮絲在燈光下泛著光澤,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她的五官其實很精緻,隻是以前被沉悶的髮型和不施粉黛的臉掩蓋了。
蘇晚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勾起了嘴角。這纔是她該有的樣子。
離開理髮店,她又去了商場。她以前的衣服,大多是些顏色灰暗,款式保守的,她現在一件都不想再穿。
她走進一家風格時尚的女裝店,在導購員的推薦下,挑了幾件顏色鮮豔,款式新穎的衣服。有一條紅色的連衣裙,她穿上後,站在鏡子前,連自己都驚豔了。
那條紅色的連衣裙,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材,酒紅色的短髮配上她精緻的妝容,讓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自信和魅力。
她付了錢,將舊衣服都扔進了垃圾桶。
走出商場,夜幕已經降臨。城市的燈光亮起,將她的身影拉得很長。
蘇晚冇有回家,而是打車去了一家名為
夜色
的酒吧。
她以前從不來這種地方,林哲宇說這裡太亂,不適合她。現在想來,他隻是不想讓她接觸到更廣闊的世界,不想讓她變得太耀眼,怕掌控不住她而已。
走進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撲麵而來,空氣中瀰漫著酒精和香水的味道。舞池裡,人們隨著音樂肆意地扭動著身體,釋放著自己的情緒。
蘇晚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杯雞尾酒。
她端著酒杯,看著舞池裡狂歡的人們,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原來,這樣的生活,是如此的自由和暢快。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輕浮的笑容:美女,一個人
蘇晚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清冷:有事嗎
男人被她的眼神看得愣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笑容:冇事,就是覺得你一個人喝酒挺孤單的,想陪你喝一杯。
不必了。
蘇晚淡淡地說,轉過頭,不再理會他。
男人討了個冇趣,悻悻地離開了。
蘇晚繼續喝著酒,享受著這份難得的清靜。她知道,從今天起,她的人生將翻開新的一頁。不管未來會遇到什麼,她都不會再害怕,不會再退縮。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陸景淵坐在二樓的貴賓包廂裡,手中端著一杯紅酒,目光透過玻璃,落在了樓下那個角落裡的女人身上。
他已經在這裡坐了很久了。他來這裡,並不是為了喝酒,而是為了等一個人。
等蘇晚。
他認識蘇晚,已經很多年了。從大學時第一次在圖書館見到她,他就被那個安安靜靜看書的女孩吸引了。
隻是,那時的她,身邊已經有了林哲宇。
這些年來,他一直默默地關注著她,看著她為林哲宇付出,看著她為林哲宇委屈,看著她從一個鮮活靈動的女孩,變成一個漸漸失去光彩的女人。
他心疼,卻又無能為力。他是陸家的繼承人,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剋製,要守禮,不能做出任何有**份的事情。他不能去破壞彆人的感情,哪怕那段感情並不值得。
直到昨天,他聽到了林哲宇和那個女人的電話,知道蘇晚終於知道了真相。他既心疼她受到的傷害,又隱隱有一絲期待。
期待她能掙脫束縛,期待自己能有機會走進她的生活。
所以,他今天來了這裡。他知道蘇晚可能會來這種地方發泄情緒。
當他看到那個染著酒紅色短髮,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時,他的心臟,不受控製地漏跳了一拍。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蘇晚。
耀眼,自信,帶著一種破繭成蝶的驚豔。彷彿積壓了多年的光芒,在這一刻,終於徹底綻放了出來。
他看著她坐在角落裡,安靜地喝著酒,眼神裡帶著一絲落寞,卻又有著一種不容侵犯的疏離。
他想下去找她,想跟她說說話,想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
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剛剛經曆了背叛和傷害,需要時間平複。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打擾她,更不能趁人之危。
陸家家訓第三百二十一條:不可趁人之危。
他一直銘記在心。
他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紅酒,目光依舊落在蘇晚的身上。
蘇晚,彆急。
我會等你。
等你準備好了,我再走進你的世界。
這一等,就是十年。
而現在,他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接下來的幾天,蘇晚冇有去找工作,也沒有聯絡任何人。她把自己關在家裡,好好地調整了一下心態。
她整理了過去的東西,將所有和林哲宇有關的物品都打包扔掉了。她不想再看到任何能勾起她回憶的東西。
她開始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她喜歡設計,大學學的也是相關專業,隻是後來為了遷就林哲宇,才進了廣告公司做策劃。
現在,她想做回自己喜歡的事情。
她決定成立一個自己的設計工作室,從接一些小單子開始,慢慢積累經驗和人脈。
做出決定後,蘇晚的心情好了很多。她開始積極地尋找工作室的地址,辦理相關的手續。
這天,她去市中心的一棟寫字樓看辦公室。這棟寫字樓地理位置優越,環境也不錯,很適合她的工作室。
看完辦公室,已經是中午了。蘇晚打算在附近找個地方吃午飯。
她走進一家看起來很雅緻的西餐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就在她準備點餐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餐廳門口。
是陸景淵。
蘇晚愣了一下。她認識陸景淵,或者說,在北城,很少有人不認識他。
陸景淵是北城名門陸家的繼承人,年輕有為,是商界出了名的貴公子。他不僅家世顯赫,自身也極為優秀,年紀輕輕就掌管了家族的龐大產業,行事風格端方自持,是很多名媛趨之若鶩的對象。
蘇晚和他並冇有過交集,隻是在一些商業活動上遠遠地見過幾次。她對他的印象,就是一個高高在上,清冷矜貴的男人,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冇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
陸景淵顯然也看到了她,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朝著她走了過來。
蘇小姐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種獨特的磁性。
蘇晚站起身,有些侷促地笑了笑:陸先生,您好。
真巧。
陸景淵看著她,眼神溫和,你也來這裡吃飯
嗯。
蘇晚點點頭。
不介意我坐下吧
陸景淵指了指她對麵的位置。
蘇晚有些意外,但還是禮貌地說:不介意,請坐。
陸景淵在她對麵坐下,侍者很快走了過來,他點了一份牛排和一杯咖啡。
兩人一時之間都冇有說話,氣氛有些尷尬。
蘇晚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和陸景淵,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陸景淵似乎看出了她的侷促,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聽說了……
你和林哲宇的事情。
蘇晚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都過去了。
嗯。
莊彆宴點點頭,冇有再多問,隻是說,離開錯的人,是好事。
蘇晚的設計工作室在一個老城區的文創園裡落了腳。挑高的
loft
空間被她刷成了奶白色,落地窗前擺著幾盆琴葉榕,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時,連空氣都變得柔軟。
開業那天她冇搞儀式,隻請了從前公司關係要好的兩個同事。正煮著咖啡,門鈴突然響了。
門外站著的是沈知硯,手裡捧著一盆開得正盛的白色蝴蝶蘭。
恭喜。
他穿著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領口繫著溫莎結,袖口露出的腕錶低調奢華。晨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將那雙總是帶著淺淡笑意的眼睛襯得愈發深邃。
蘇晚冇想到他會來,愣了愣才接過花盆:沈先生怎麼知道這裡
上週陪客戶來看過隔壁的攝影棚。
他目光掃過室內,最後落在她臉上,很適合你。
簡單的五個字,讓蘇晚耳根微微發燙。她側身請他進來,剛要倒水,就見他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檔案。
這是我們集團新季度的員工福利禮盒設計案,
他推過來,想著你或許有興趣。
蘇晚翻開檔案,裡麵的要求詳細又專業,預算更是遠超一般小工作室的承受範圍。她抬頭看他,眼裡帶著疑惑:沈先生不怕我做不好
你在鼎盛做的那套城市伴手禮設計,我很喜歡。
他語氣坦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公文包的鎖釦,而且,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那天沈知硯冇多待,離開時恰逢快遞送來了新到的樣品。蘇晚蹲在地上拆箱,他很自然地彎腰幫忙,手指不經意間擦過她的手背。
像有電流竄過,蘇晚猛地縮回手,指尖卻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溫度。她瞥見他手腕上露出的一小片皮膚,那裡有顆極淡的硃砂痣,藏在青色血管旁,意外地有種禁慾的性感。
沈知硯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捋了捋袖口,將那顆痣掩了回去。
工作室的第一筆大單來得猝不及防,蘇晚忙得腳不沾地。沈知硯偶爾會發來資訊,有時是提醒她注意休息,有時是分享一首適合加班時聽的鋼琴曲,從不多言,卻總能恰到好處地出現。
直到某個雨夜,她抱著修改好的樣品去沈氏集團。電梯在十八樓停下,門剛打開,就撞見顧衍之渾身酒氣地堵在沈知硯辦公室門口。
沈知硯!你敢搶我的人
顧衍之紅著眼,襯衫領口敞開著,露出裡麵曖昧的草莓印,蘇晚是我的未婚妻,你算什麼東西!
蘇晚的心像被冰錐刺了下,剛要轉身離開,手腕就被沈知硯握住。他的掌心乾燥溫熱,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顧先生,
沈知硯聲音平靜無波,你和蘇小姐已經解除婚約,糾纏不休有失風度。
我解除婚約是被她騙了!
顧衍之還要往前衝,被沈知硯帶來的保鏢攔住。他掙紮著嘶吼,蘇晚!你回來!我知道錯了,我跟那個女人斷乾淨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蘇晚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隻剩冷漠:顧衍之,我們早就結束了。
她掙開沈知硯的手,將樣品放在前台:麻煩轉交沈總。
說完轉身就走。
雨下得更大了,她冇帶傘,剛跑到大樓門口就被一輛黑色賓利攔住。車窗降下,沈知硯的側臉在霓虹下顯得格外清晰。
上車。
他語氣不容置疑。
車內瀰漫著淡淡的雪鬆香氣,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蘇晚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突然開口:沈先生冇必要為了我和顧家交惡。
我不是為了你。
他轉動方向盤,過了會兒才補充,我隻是看不慣有人騷擾我的合作夥伴。
這個解釋無懈可擊,蘇晚卻莫名覺得心口發悶。她偏頭看向他,發現他正盯著前方的紅綠燈,喉結輕輕滾動著。
車在她住的小區門口停下,蘇晚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手腕再次被他抓住。這次他握得很緊,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蘇晚,
他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彆回頭。
她猛地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裡。那裡麵翻湧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像壓抑了許久的火山,隨時可能噴發。
雨點擊打著車窗,發出密集的聲響。他的指尖順著她的手腕往上滑,最終停在她的腰間
——
那裡有顆和他手腕上相似的硃砂痣,是她十八歲那年意外燙傷留下的。
他的指腹輕輕摩挲著那處皮膚,隔著薄薄的衣料,熱度卻穿透肌理,燒得她渾身發麻。
看到那顆痣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他俯身靠近,呼吸拂過她的耳廓,我等的人,就是你。
蘇晚的心臟瘋狂跳動起來,幾乎要衝破胸腔。她想推開他,身體卻像被定住般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他突然鬆開手,恢複了平時的疏離:雨大,早點上去。
蘇晚逃也似的衝進樓道,直到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她摸了摸腰間的紅痣,那裡彷彿還殘留著他指腹的溫度。
這個總是顯得剋製有禮的男人,藏在矜貴外表下的,到底是什麼
沈氏集團的設計案進行得很順利,蘇晚去彙報進度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沈知硯的辦公室在頂層,落地窗外能俯瞰整個北城的天際線。
他總是很忙,有時她進去時,他正在開視頻會議,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側臉冷峻專注。但隻要她一出現,他總會暫停會議,端出早已備好的花茶。
嚐嚐這個,杭白菊加了點枸杞,明目。
他將杯子推過來,目光落在她眼下的淡青色,又熬夜了
蘇晚捧著溫熱的杯子,點點頭又搖搖頭:靈感來了就不想停。
他冇再說什麼,隻是在她離開時,讓秘書多準備了一份燕窩。
工作室漸漸步入正軌,蘇晚也找回了久違的自信。她開始重新打扮自己,不再是從前那副灰撲撲的樣子。酒紅色的短髮修剪得更利落了,偶爾會塗正紅色的口紅,走在路上總能吸引不少目光。
顧衍之還是冇死心,隔三差五就來工作室堵她。有時送花,有時送她以前喜歡的零食,被拒後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像個被拋棄的大型犬。
這天蘇晚剛送走客戶,就看到顧衍之抱著一個巨大的毛絨熊站在門口,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晚晚,我知道你喜歡這個,我們以前說好要一起養一隻的。
他眼圈泛紅,語氣帶著討好。
蘇晚隻覺得煩躁:顧衍之,你能不能彆再這樣了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為什麼不可能
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就因為沈知硯他就是個騙子,表麵上溫文爾雅,實際上......
實際上什麼
清冷的男聲自身後響起,顧衍之的動作猛地僵住。沈知硯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裡,手裡拿著一份檔案,眼神冷得像冰。
沈總。
顧衍之的氣勢瞬間矮了半截,卻還是強撐著,這是我和晚晚之間的事,跟你無關。
她是我的合作夥伴,
沈知硯走到蘇晚身邊,很自然地將她護在身後,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顧衍之被這句話刺激到了,臉色漲得通紅: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晚晚就是為了報複我們顧家!當年若不是我爸......
顧衍之!
沈知硯打斷他,聲音陡然轉厲,有些話,說出來對你冇好處。
顧衍之像是被戳中了痛處,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冇敢再說下去。他看了蘇晚一眼,眼神複雜,抱著毛絨熊狼狽地離開了。
蘇晚看著他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她轉頭看向沈知硯:你們之間......
有過節
沈知硯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父輩的恩怨,說來話長。
他頓了頓,補充道,但我接近你,和那些無關。
蘇晚冇再追問。每個人都有秘密,她自己也有不願提及的過去。
晚上沈知硯請她吃飯,算是慶祝設計案初稿通過。餐廳是傢俬房菜館,包廂裡佈置得古色古香。
席間沈知硯話不多,但總能恰到好處地給她佈菜,提醒她注意魚刺。吃到一半,他手機響了,是家裡打來的。
他走到窗邊接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蘇晚還是隱約聽到了
家訓、不像話、儘快斷了
之類的字眼。
他掛了電話回來時,臉色有些沉。蘇晚猶豫著問:家裡出事了
冇什麼。
他給她倒了杯酒,我爺爺問起我們合作的事。
蘇晚哦了一聲,冇再說話。她知道莊家規矩大,像沈知硯這樣的貴公子,婚姻多半是家族聯姻,他和自己走得太近,難免會引起非議。
莊家家訓三百二十一條,
他突然開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其中一條,不可與品行不端者結交。
蘇晚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還有一條,
他前傾身體,手肘撐在桌上,指尖輕輕點著桌麵,不可趁人之危。
他的目光太過灼熱,蘇晚下意識地避開,心跳卻越來越快。
但蘇晚,
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語氣鄭重,遇見你之後,我才發現,所有的規矩,都可以有例外。
窗外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的眼神虔誠又執著,像個虔誠的信徒,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信仰。
蘇晚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脹脹的。她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突然想起那天在車裡,他說
我等的人,就是你。
這個等字,到底藏著多少她不知道的故事
沈知硯的追求變得明朗化。他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意,會在她加班時帶著晚餐出現,會在她生病時第一時間送藥過來,會記得她隨口提過的每一件小事。
但他始終保持著恰當的距離,從未有過逾矩的舉動。這種剋製又真誠的溫柔,讓蘇晚漸漸卸下了心防。
這天是蘇晚的生日,她自己都忘了。晚上加完班,剛走出工作室,就看到沈知硯站在路燈下,手裡捧著一個蛋糕。
生日快樂。
他笑著走過來,將蛋糕遞給她,簡單買了個,彆嫌棄。
蛋糕是草莓慕斯的,是她以前最喜歡的口味。蘇晚眼眶一熱,接過蛋糕: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猜的。
他笑得有些神秘,不請我上去坐坐
蘇晚的住處就在工作室樓上,是個一居室。她有些侷促地收拾了下沙發,請他坐下。
沈知硯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書架上的一本舊相冊上。那是她大學時的相冊,封麵已經有些磨損。
可以看看嗎
他指著相冊問。
蘇晚點點頭。
他翻開相冊,裡麵大多是她和顧衍之的合照,還有一些和同學的合影。他翻得很慢,目光在每張照片上停留片刻,最後停在一張畢業晚會的照片上。
照片上的蘇晚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角落裡,手裡拿著一杯果汁,笑得有些靦腆。她的身邊空著一個位置,似乎原本是有人的。
這張照片,我也有一張。
沈知硯突然說。
蘇晚愣住了:你也有
他從手機裡翻出一張照片,遞給她看。照片的角度和她相冊裡的那張幾乎一樣,隻是鏡頭稍微偏了點,能看到她身邊那個空位上,其實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生。
那個男生身形挺拔,側臉輪廓和沈知硯極為相似,隻是比現在青澀了許多。他的目光,正牢牢地鎖在蘇晚身上。
這是......
蘇晚驚訝地睜大眼睛。
十年前,A
大的畢業晚會。
沈知硯聲音低沉,那天你穿了這條白裙子,站在那裡,像個發光體。
蘇晚的記憶瞬間被拉回十年前。那天她確實穿了這條裙子,因為顧衍之說喜歡看她穿白色。但顧衍之中途被朋友叫走喝酒,留她一個人站在角落裡。
她記得當時好像有人一直在看她,她回頭時,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
那個時候,我就在你身後。
沈知硯的目光變得悠遠,我是隔壁財經係的,那天本來不想去晚會,是被室友拉去的。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圖書館。你穿著藍色的連衣裙,坐在靠窗的位置,陽光落在你頭髮上,很好看。
蘇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大二那年,確實經常在圖書館那個位置看書。
從那以後,我就經常去圖書館,隻是為了能多看你一眼。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所以一直冇敢打擾你。
他又翻到一張照片,是她和顧衍之在操場跑步的照片。照片上的顧衍之跑在前麵,她落在後麵,看起來有些吃力。
那天你跑不動了,顧衍之自己跑走了,是我在後麵默默跟著你,看著你一步步走回宿舍。
還有這次,你說想考設計證,卻找不到複習資料,是我匿名把資料放在了你的儲物櫃裡。
你畢業找工作,麵試鼎盛那天,我就在隔壁的會議室,看著你進去,又看著你出來。
一件又一件被遺忘的小事,從他口中娓娓道來。那些她以為的巧合,原來都是他默默的守護。
蘇晚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一顆顆掉落在手背上。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他說的
我等的人,就是你
是什麼意思。
這個等字,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橫跨了整整十年的光陰。
這十年裡,他看著她愛彆人,看著她受委屈,看著她從青澀走向成熟,卻始終站在不遠處,默默守護,從未離開。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蘇晚哽嚥著問,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怕打擾你。
他伸出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指尖溫柔得像羽毛,也怕你不喜歡我。
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像個終於鼓足勇氣告白的少年,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蘇晚搖搖頭,眼淚掉得更凶了。怎麼會不喜歡呢被這樣深沉又執著的愛意包圍著,怎麼可能不動心
她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他的懷抱很溫暖,帶著淡淡的雪鬆香氣,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沈知硯身體僵了一下,隨即輕輕回抱住她,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
蘇晚,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哽咽,我等了你十年,現在,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照顧你一輩子
蘇晚在他懷裡用力點頭,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
窗外的月光皎潔明亮,灑在相擁的兩人身上,彷彿為他們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暈。
十年蹤跡,十年等待。所有的錯過和遺憾,都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補償。
蘇晚和沈知硯在一起的訊息,很快傳遍了北城。有人祝福,也有人質疑。畢竟,他們一個是剛剛走出情傷的普通設計師,一個是高高在上的豪門貴公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顧家對此反應激烈。顧衍之的母親甚至找到蘇晚的工作室,言語間充滿了不屑和警告,讓她不要癡心妄想攀附豪門。
蘇晚冇理會,她相信沈知硯會處理好這一切。
沈知硯確實頂住了所有壓力。他帶她去見了沈家的長輩,雖然老爺子臉色不太好看,但最終還是默認了他們的關係。
他用行動證明瞭自己的決心,也給了蘇晚足夠的安全感。
這天沈知硯帶蘇晚去參加一個商業晚宴。她穿著他為她挑選的晚禮服,酒紅色的長裙襯得她肌膚勝雪,酒紅色的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明豔動人。
沈知硯站在她身邊,一身黑色西裝,身姿挺拔,俊朗非凡。兩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晚宴進行到一半,顧衍之突然出現了。他喝了不少酒,徑直走到蘇晚麵前,眼神痛苦:晚晚,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冇有你。
周圍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帶著看熱鬨的意味。
蘇晚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就被沈知硯護在了身後。
顧先生,請自重。
沈知硯語氣冰冷,眼神銳利如刀。
沈知硯,你讓開!
顧衍之情緒激動,伸手就要去拉蘇晚,晚晚,你看著我,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我......
他的話冇說完,就被沈知硯一拳打在了臉上。
全場嘩然。誰也冇想到,素來以端方自持聞名的沈知硯,會在這樣的場合動粗。
顧衍之被打得踉蹌後退,嘴角瞬間溢位血絲。他難以置信地瞪著沈知硯,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總是溫文爾雅的男人。
你敢打我
顧衍之捂著臉頰,聲音因憤怒而顫抖,沈知硯,你彆以為這樣就能得到晚晚,她心裡......
她心裡有冇有我,輪不到你置喙。
沈知硯上前一步,周身散發的寒意幾乎能凍結空氣。他的右手還維持著揮拳的姿勢,指節泛白,平日裡那雙總是帶著淺淡笑意的眼睛,此刻隻剩下翻湧的戾氣。
蘇晚從未見過這樣的沈知硯。像被觸碰了逆鱗的猛獸,將所有的剋製撕扯得粉碎。
她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衣袖,指尖觸到他緊繃的肌肉。沈知硯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轉過頭看她時,眼底的戾氣迅速褪去,隻剩下濃得化不開的複雜情緒。
我們走。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卻又在觸到她指尖的瞬間,小心翼翼地放輕了力度。
兩人穿過驚愕的人群,顧衍之在身後嘶吼著什麼,蘇晚已經聽不清了。她的掌心被沈知硯緊緊攥著,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濕冷和微微的顫抖。
坐進車裡,沈知硯才鬆開手。他側頭看著窗外,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喉結滾動了好幾次,才啞著嗓子開口:抱歉,嚇到你了。
蘇晚搖搖頭,伸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頰:你手疼嗎
他的指關節已經泛紅,想必剛纔那一拳用了不小的力氣。
沈知硯轉過頭,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隔著襯衫,她能感受到他劇烈的心跳,像要掙脫胸腔的束縛。
蘇晚,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看到他對你伸手的那一刻,我控製不住自己。
他一直以為自己能永遠保持冷靜,能將所有的情緒妥帖收藏。可當顧衍之再次試圖靠近她時,那些被壓抑了十年的嫉妒和佔有慾,像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
他怕,怕她會回頭,怕自己這十年的等待終究是一場空。
我不會再回頭了。
蘇晚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堅定,沈知硯,我的過去已經結束了,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想和你一起走向未來的蘇晚。
沈知硯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被這句話燙到一般。他俯身靠近,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溫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再說一遍。
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說,我想和你一起走向未來。
蘇晚一字一頓地說,目光清澈而堅定。
沈知硯的眼底瞬間漫起水霧,他猛地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這個吻來得洶湧而炙熱,帶著失而複得的狂喜和小心翼翼的珍視。他撬開她的牙關,舌尖帶著不容抗拒的強勢,卻又在觸及她柔軟的內壁時,變得溫柔纏綿。
蘇晚閉上眼,任由他掠奪著自己的呼吸。心裡某個塵封已久的角落,像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徹底融化了。
不知過了多久,沈知硯才稍稍退開,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呼吸粗重。他的睫毛上沾著細小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細碎的光。
蘇晚,
他抵著她的唇,一字一句地說,彆離開我,不然我真的會瘋。
這句話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蘇晚的心湖裡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終於明白,這個看似剋製有禮的男人,藏在矜貴之下的,是怎樣深沉到近乎瘋魔的愛意。
晚宴上的插曲並冇有影響蘇晚和沈知硯的感情,反而讓他們之間的聯絡更加緊密。沈知硯不再刻意掩飾自己的佔有慾,會在她和彆的男性客戶交談時,不動聲色地站到她身邊;會在她晚歸時,準時出現在工作室樓下,哪怕隻是默默地站著。
蘇晚也漸漸習慣了他的存在。習慣了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氣,習慣了他看她時專注的眼神,習慣了他無處不在的溫柔和守護。
這天蘇晚去沈氏集團送最終的設計稿,沈知硯正在開一個重要的會議。她在辦公室等了一會兒,無聊地翻看著他桌上的檔案,無意間看到一本黑色的皮質筆記本。
筆記本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邊角已經磨損。她鬼使神差地翻開,裡麵並冇有什麼商業機密,而是密密麻麻的字跡,和一些隨手畫的素描。
畫的全是她。
有她在圖書館看書的側影,有她在操場跑步的背影,有她在課堂上認真記筆記的樣子,甚至還有她和顧衍之吵架時,委屈地皺著眉的表情。
每一幅畫下麵都標註著日期,從十年前一直延續到現在。
旁邊的字跡,記錄著他當時的心情。
今天在圖書館看到她,穿藍色連衣裙,像朵安靜的矢車菊。
她好像和男朋友吵架了,眼睛紅紅的,好心疼。
她今天笑了,比陽光還耀眼。
聽說她要結婚了,祝她幸福。
她終於離開了那個混蛋,真好。
蘇晚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筆記本上,暈開了墨跡。原來這十年裡,他不僅默默守護著她,還用這樣的方式,記錄著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
在看什麼
沈知硯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蘇晚慌忙合上筆記本,擦了擦眼淚,卻還是被他看到了泛紅的眼眶。
冇什麼。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沈知硯拿起筆記本,翻開看了一眼,眼神瞬間變得溫柔。他在她身邊坐下,將筆記本放在兩人中間:本來想等合適的時機再給你看的。
為什麼要畫這些
蘇晚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
因為想記住你的每一個樣子。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在我不能靠近你的時候,這些畫就是我的慰藉。
蘇晚看著他,突然想起他手腕上的那顆硃砂痣,和自己腰間的那顆如此相似。
你的那顆痣,
她猶豫著問,是天生的嗎
沈知硯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不是,是小時候調皮,被熱水燙到的。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有些玩味,說起來,和你的那顆位置還挺像。
蘇晚的臉瞬間紅了,下意識地想捂住腰間,卻被他按住了手。
彆動。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他俯身靠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頸窩。他的指尖隔著襯衫,輕輕觸碰著她腰間的紅痣,動作虔誠而專注。
蘇晚,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你知道嗎第一次在畢業晚會上看到你跳舞,看到你裙襬下若隱若現的紅痣時,我就覺得,我們是註定要在一起的。
那天她穿著一條露腰的連衣裙,跳著笨拙的舞步,腰間的紅痣在燈光下若隱若現,像一顆小小的硃砂印,刻進了他的心裡。
從那以後,那顆紅痣就成了他心中的執念,是他漫長等待裡的一點星光。
沈知硯,
蘇晚仰頭看著他,眼底閃爍著淚光,我愛你。
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這三個字,簡單卻鄭重。
沈知硯的瞳孔猛地放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猛地將她擁入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裡。
我也愛你,蘇晚,愛了整整十年。
他的聲音哽嚥著,帶著無儘的喜悅和珍視。
窗外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將相擁的兩人籠罩在溫暖的光暈裡。筆記本攤開在桌上,上麵的字跡和素描,見證著一段跨越十年的深情。
兩顆相似的硃砂痣,像是命運的印記,將兩個原本平行線的人,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沈知硯向蘇晚求婚了。
冇有盛大的儀式,冇有耀眼的鑽戒,隻有一枚簡單的素圈戒指,和他真摯的眼神。
那天他們剛看完一場電影,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沈知硯突然停下腳步,單膝跪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
蘇晚,
他仰頭看著她,眼神認真而堅定,我知道我可能不是最好的選擇,我有很多缺點,也不懂什麼浪漫。但我向你保證,從今往後,我會用我的一生來愛你,守護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你願意嫁給我嗎
蘇晚看著單膝跪地的男人,看著他眼中的忐忑和期待,眼淚再次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用力點頭:我願意。
沈知硯將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尺寸剛剛好。他起身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彷彿要將她揉進自己的生命裡。
他們的婚禮很簡單,隻邀請了親近的家人和朋友。蘇晚穿著潔白的婚紗,酒紅色的短髮被挽成一個精緻的髮髻,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沈知硯穿著筆挺的西裝,看著她的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交換戒指的時候,沈知硯看著蘇晚,突然說了一句:莊家家訓第三百二十一條:不可趁人之危。但如果是你,我不介意當個罪人。
蘇晚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她最狼狽、最脆弱的時候,他勇敢地走進了她的生活,打破了自己堅守多年的規矩,給了她新生的希望。
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謝謝你,願意為我做這個罪人。
婚禮上,顧衍之冇有出現。聽說他後來出國了,或許是想換個環境,重新開始。蘇晚對此冇有太多的感觸,有些人,有些事,終究是要放下的。
婚後的生活,平淡而幸福。沈知硯依舊很忙,但總會抽出時間陪她。他會陪她去逛菜市場,會笨拙地學著為她做飯,會在她熬夜趕設計稿時,默默陪在她身邊,處理自己的工作。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沈氏集團總裁,隻是她的丈夫,一個會為她洗手作羹湯的普通男人。
而蘇晚,也在他的寵愛下,變得越來越自信,越來越耀眼。她的設計工作室聲名鵲起,成為了北城小有名氣的設計品牌。
偶爾,蘇晚會看著沈知硯手腕上的硃砂痣,笑著問他:你說,我們是不是上輩子就認識
沈知硯會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感受著彼此的心跳:不管上輩子有冇有認識,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落在他們緊握的手上,溫暖而美好。
七年的錯付,四年的欺騙,都已是過眼雲煙。是沈知硯十年的等待和守護,讓蘇晚明白,真正的愛情,不是卑微的付出,而是平等的尊重,是堅定的選擇,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篤定。
北城的人都說,沈家公子娶了個普通設計師,真是跌破眼鏡。
隻有蘇晚知道,她嫁給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是那個在歲月長河裡,等了她十年的沈知硯。
而沈知硯也知道,他娶到的,是他用整個青春等待的寶藏,是他願意違背所有家訓,也要守護一生的摯愛。
他們的故事,冇有驚天動地的傳奇,卻有著細水長流的溫暖,和跨越十年的深情。在往後的漫長歲月裡,他們會攜手同行,將這份愛,延續到生命的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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