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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爺爺病危後,總說老工房裡鎖著一群食鏽的蛾子,在啃食房子的根基。母親斥他病糊塗了,直到我撬開那扇焊死的鐵門。門內,燒焦的牆壁上竟浮現出無數金屬光澤的蛾翅紋路,而那張記錄著火災前父親與摯友的合影,摯友的臉,已被鏽跡啃食得一乾二淨。家人說那場火災後摯友便舉家搬遷,可那天夜裡,我親眼看見,父親的手臂上,也開始浮現出同樣的鏽色蛾紋。

第一章

爸,你這胳膊上是什麼

我指著他短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那裡,一片暗紅色的紋路像鐵鏽般蔓延。

父親的眼神躲閃了一下,猛地將袖子扯了下來。

什麼都冇有,你看錯了。

不可能,我剛纔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種……

我說你看錯了!

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像一聲炸雷,在小小的客廳裡迴響。

母親端著水果從廚房裡出來,臉上堆著笑。

嚷嚷什麼呢,你爸身體不好,你彆大驚小怪地嚇唬他。

她將果盤重重地放在茶幾上,一個蘋果滾了出來,掉在地上。

媽,我冇嚇唬他,他胳膊上真的有……

有你爺爺說的那些鬼東西食鏽的蛾子

母親的語氣充滿了嘲諷和不耐。

你是不是也跟著老爺子一起糊塗了

家裡就指望你一個明白人,你可彆再添亂了。

她彎腰撿起蘋果,看也不看,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一個快死的老人,一個剛畢業的愣頭青,我看這個家遲早要被你們倆折騰散了。

她的話像刀子一樣,紮得我心口生疼。

我看向父親,他低著頭,沉默地削著一個梨,彷彿剛纔的爭吵與他無關。

可我看見,他握著水果刀的手,正在微微顫抖。

一小片暗紅色的,像鱗片一樣的東西,從他的袖口裡掉了出來。

它落在光潔的地磚上,閃爍著一種詭異的金屬光澤。

那是一片蛾翅的形狀。

我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

母親的臉色也變了,她快步走過去,用腳尖將那東西碾碎,然後狠狠地踩了幾下。

屋裡怎麼這麼臟。

她嘟囔著,轉身去拿掃帚,動作快得像是在掩飾什麼。

客廳裡的空氣變得粘稠而壓抑。

父親停下了削梨的動作,他抬起頭,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混雜著恐懼、哀求和絕望的眼神看著我。

他的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在否認。

他是在求救。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老工房那扇焊死的鐵門前。

門內,無數金屬蛾子組成的風暴,正瘋狂地撞擊著鐵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爺爺就站在我身邊,他枯瘦的手指著門,嘴裡不停地唸叨著。

它們餓了……它們餓了……

快跑……它們要出來了……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窗外,月光慘白。

我悄悄起身,走到父親的房門前。

裡麵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咯吱……咯吱……

像是老鼠在啃噬木頭。

我把耳朵貼在門上,那聲音更清晰了。

還伴隨著父親壓抑的、痛苦的喘息。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擰動門把手,門被反鎖了。

爸你冇事吧

裡麵的聲音戛然而止。

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父親沙啞的聲音。

冇事,我睡了,你也快去睡吧。

他的聲音聽起來疲憊不堪,卻透著一種不正常的鎮定。

我冇有回房,而是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母親打開房門,看見我時嚇了一跳。

你這孩子,怎麼坐在這裡

我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問。

媽,爸他……到底怎麼了

母親的眼神閃爍,她避開我的目光,強裝鎮定地走進廚房。

能怎麼了,老毛病犯了唄,人上了年紀都這樣。

就在這時,父親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他看起來憔悴了很多,眼窩深陷,臉色蒼白。

他衝我勉強地笑了一下。

昨晚冇睡好快去洗把臉,準備吃早飯。

我看著他,目光落在他放在餐桌上的手上。

他的指甲縫裡,殘留著一些暗紅色的粉末。

是鐵鏽。

我冇再追問,我知道,他們什麼都不會告訴我。

真相,隻能靠我自己去找。

我必須再去一次老工房。

第二章

老工房還是老樣子,矗立在城市的廢棄角落,像一頭沉默的鋼鐵巨獸。

空氣中瀰漫著鐵鏽和塵土混合的氣味。

我繞到工房後麵,從一扇破損的窗戶翻了進去。

裡麵昏暗而壓抑,陽光被厚厚的灰塵切割成一道道光柱,無數塵埃在光柱中飛舞。

我徑直走向那扇被焊死的鐵門。

門上,被我撬開的縫隙依然存在。

我深吸一口氣,用儘全力,再次將鐵門拉開一道更大的口子。

這一次,我鑽了進去。

門後的空間不大,像一個儲藏室。

燒焦的牆壁上,那些金屬光澤的蛾翅紋路在昏暗中閃爍,彷彿活了過來。

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房間。

除了牆上的紋路和那張破舊的合影,這裡空空如也。

我不甘心,開始一寸一寸地仔細搜查。

合影上,父親和那位被稱為摯友的李叔並肩站著,笑容燦爛。

李叔的臉被鏽跡啃食,隻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伸手觸摸那片鏽跡,指尖傳來一陣冰涼刺骨的觸感。

這鏽,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它更像是一種……活物留下的痕跡。

我的目光在牆角停住。

那裡,一塊地磚似乎有些鬆動。

我走過去,用撬棍的尖端插進縫隙,用力一撬。

地磚被撬開了,下麵是一個暗格。

暗格裡,放著一個被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我心臟狂跳,伸手將它拿了出來。

打開油布,裡麵是一個陳舊的筆記本。

封皮是深褐色的硬殼,已經有些卷邊。

我翻開第一頁,一股黴味撲麵而來。

是李叔的字跡,我認得。

小時候,他還教過我寫字。

這似乎是一本工作日記。

前麵的內容大多是些枯燥的冶金數據和實驗記錄,看起來很正常。

我快速地向後翻。

直到某一頁,字跡開始變得潦草而狂熱。

成功了!我成功了!

一種全新的生命形態,以金屬為食,以鏽為巢。

我將它命名為‘鏽蝕之蛾’。

它不是寄生,是共生!是進化的下一個階段!

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鏽蝕之蛾

爺爺說的食鏽的蛾子,竟然是真的!

我繼續往下看。

樣本活性極強,需要更穩定的‘溫床’進行培育。

人體是最好的容器,血液中的鐵,是它們最完美的養料。

老周(我父親的名字)是最佳人選,他身體強壯,意誌堅定。

他說這是為了科學,為了未來,他願意成為第一個‘新人類’。

我如遭雷擊,渾身冰冷。

父親……是自願的

他不是受害者,而是參與者

日記的最後一頁,隻有短短一句話,字跡扭曲,彷彿用儘了最後一絲力氣。

失控了……火……它們在……孵化……

後麵,是被燒焦的痕跡。

我合上日記本,腦子裡亂成一團。

火災,不是意外。

是一場失敗實驗導致的災難。

李叔,可能就死在了那場火災裡。

而我的父親,從那天起,就成了鏽蝕之蛾的宿主。

家人說的李叔舉家搬遷,全都是謊言!

他們一直在騙我!

我正準備離開,腳下卻踢到了一個堅硬的東西。

低頭一看,是一個小小的金屬盒子,已經被鏽蝕得看不出原樣。

我撿起來,用力掰開。

裡麵,是一枚小小的,用金屬打造的蛾子標本。

它通體暗紅,翅膀上佈滿了精密的紋路,栩栩如生。

就在我拿起它的瞬間,那金屬蛾子彷彿融化了一般,化作一縷紅色的煙霧,鑽進了我的掌心。

一陣灼熱的刺痛傳來。

我攤開手掌,那裡,一個微小的,蛾翅形狀的鏽色印記,正在慢慢浮現。

第三章

我像被蠍子蜇了一樣,猛地甩著手。

可那鏽色的蛾紋,就像紋身一樣烙印在我的皮膚上,揮之不去。

它甚至……在微微發燙。

恐懼像潮水般將我淹冇。

我踉踉蹌蹌地跑出工房,陽光刺得我睜不開眼。

回到家,我把自己鎖在房間裡,一遍遍地用肥皂搓洗手心。

皮膚被我搓得通紅,甚至破了皮,可那蛾紋依舊清晰可見。

它好像在嘲笑我的徒勞。

我完了。

我也被感染了。

我會不會變得像父親一樣

甚至……像那張照片上,被啃食得一乾二淨的李叔

我不敢想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活在巨大的恐慌之中。

我時刻觀察著父親的變化。

他的情況越來越糟。

他開始拒絕吃正常的食物,每天隻喝一點水。

但到了晚上,我總能聽見他房間裡傳來奇怪的聲響。

有一次,我透過門縫,看見他正跪在地上,貪婪地啃食著一個生鏽的鐵皮罐頭。

他的雙眼泛著紅光,動作像一頭饑餓的野獸。

那一刻,他不再是我的父親。

他是一個被怪物占據了身體的軀殼。

母親的偽裝也快要維持不住了。

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黑眼圈越來越重。

她開始頻繁地往父親的房間裡搬東西。

扳手,螺絲,廢舊的鐵鍋……所有帶鏽的金屬製品,都成了父親的食物。

這個家,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的巢穴。

我試圖再次和爺爺溝通。

他躺在病床上,氣息微弱,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

我抓住他枯瘦的手,將我發現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爺爺,食鏽的蛾子……是真的。

李叔的日記,我都看到了。

爸他……快不行了。

爺爺渾濁的眼睛裡,突然閃過一絲清明。

他掙紮著,嘴唇微微開合。

源頭……

他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

什麼源頭我急忙追問。

工房裡……那個……‘巢’……

毀了它……

說完這幾個字,他又陷入了昏迷。

工房裡還有我冇發現的東西

是李叔日記裡提到的溫床嗎

我必須再去一次!

可就在我準備出門的時候,母親攔住了我。

她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雙眼通紅。

你又要去哪

那個鬼地方,你還嫌家裡不夠亂嗎

媽,你彆攔我,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我看你是瘋了!

她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進我的肉裡。

你爸隻是病了,他會好的!你彆再出去胡說八道!

他那不是病!我終於忍不住嘶吼起來,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他每天晚上在吃什麼,你比我清楚!

母親的身體僵住了。

她的臉上血色儘褪,一片慘白。

你……你都看到了

是,我看到了。我盯著她的眼睛,你到底在隱瞞什麼那場火災,李叔的失蹤,爸身上的變化,你都知道,對不對

母親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

突然,父親的房門被猛地撞開。

父親站在門口,他的半邊臉頰,已經被鏽色的蛾紋覆蓋。

他的眼神不再是我熟悉的溫和,而是充滿了暴戾和饑餓。

他死死地盯著我,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

然後,他抬起手,指向我。

餓……

我……餓……

他看的不是我的人。

是我的手。

我那隻被印上蛾紋的手。

在它的感知裡,我不再是他的兒子。

我是……同類,或者說……是更美味的食物。

第四章

快跑!

母親尖叫一聲,猛地將我推開。

她張開雙臂,擋在我和父親之間,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

老周!你清醒一點!這是我們的兒子啊!

父親的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完全無視了母親的哀求。

他一步步逼近,身上散發出的鐵鏽味濃重得令人作嘔。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手足無措。

理智告訴我應該逃跑,可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那是我的父親。

我怎麼能把他當成怪物一樣丟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父親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痛苦地抱著頭,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

他臉上的鏽色蛾紋彷彿活了一般,瘋狂地蠕動著。

啊——!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和母親都愣住了。

幾秒鐘後,母親才反應過來,連滾爬爬地撲到父親身邊。

老周!老周你怎麼樣了

父親緊閉著雙眼,已經失去了意識。

但他手臂上、臉上蔓延的鏽色紋路,似乎比剛纔黯淡了一些。

我驚魂未定,大口地喘著粗氣。

剛剛那一瞬間,我真的以為自己要被他撕碎了。

母親抱著昏迷的父親,終於崩潰了,嚎啕大哭起來。

她的哭聲裡,充滿了壓抑了多年的絕望和痛苦。

都怪我……都怪我……

如果當初我攔住你,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我慢慢走過去,蹲在她身邊。

媽,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爺爺說,工房裡有‘巢’,必須毀了它。

母親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眼神空洞。

巢……

對,李叔日記裡也提到了‘溫床’,我想就是同一個東西。

那是什麼

母親搖著頭,臉上滿是茫然。

我不知道……那場火災後,我就再也冇進去過……

老周隻告訴我,裡麵有很危險的東西,絕對不能再打開那扇門。

看來,她知道的也有限。

她隻是一個被動地保守著秘密,併爲此備受煎熬的女人。

我扶起母親,和她一起將父親抬回床上。

看著父親蒼白如紙的臉,我下定了決心。

不管那個巢是什麼,我都必須找到它,毀掉它。

為了父親,也為了我自己。

我不能變成他那個樣子。

我再次回到了工房。

這一次,我有了明確的目標。

尋找爺爺和李叔口中的巢或者溫床。

我拿著一根鋼筋,在那個小儲藏室裡四處敲擊。

牆壁,地麵,每一寸都不放過。

終於,在合影正對著的那麵牆上,我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是空心的。

我心中一動,用鋼筋使勁地砸了下去。

轟!

燒焦的牆皮脫落,露出了後麵的……另一扇門。

一扇偽裝成牆壁的,更加厚重的鉛門。

門上冇有鎖,隻有一個複雜的密碼轉盤。

我嘗試了父親和李叔的生日,全都無效。

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李叔日記裡反覆提到的一個詞。

新人類。

我鬼使神差地在轉盤上,按下了NEW

HUMAN對應的數字鍵。

哢噠。

一聲輕響,鉛門應聲而開。

一股混雜著福爾馬林和濃鬱鐵鏽味的氣體撲麵而來,嗆得我連連後退。

門後,是一個隱藏的實驗室。

各種我看不懂的精密儀器上佈滿了灰塵和鏽跡。

破碎的玻璃器皿散落一地。

整個實驗室,像是經曆了一場巨大的災難。

而在實驗室的正中央,一個巨大的,由無數生鏽的金屬零件和管道糾結纏繞而成的……巢,赫然出現在我眼前。

它像一顆跳動著的金屬心臟,表麵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蛾翅紋路,正一明一暗地閃爍著微弱的紅光。

無數細小的管子從巢的底部延伸出來,連接著周圍的儀器,彷彿在汲取著什麼。

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一切的源頭。

我握緊了手中的鋼筋,一步步向它走去。

我必須毀了它。

就在我靠近的時候,我看到巢的表麵,鑲嵌著一張人臉。

那張臉雙目緊閉,皮膚已經完全被鏽跡同化,五官扭曲,表情痛苦。

是李叔。

他冇有死在火災裡。

他……和這個巢融為了一體。

他就是巢本身!

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強忍著嘔吐的**。

我舉起鋼筋,用儘全身力氣,朝著李叔那張臉砸了下去!

住手!

一個女人的尖叫聲從我身後傳來。

我猛地回頭。

母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她手裡拿著一把生鏽的扳手,正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你不能毀了它!

媽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爸的命,就靠它了!

她嘶吼著,像瘋了一樣向我衝來。

你知不知道,這個‘巢’,是李叔留給我們家唯一的希望!

我被她的話搞糊塗了。

希望這東西差點殺了爸!

那是它餓了!母親的表情變得狂熱而扭曲,隻要餵飽它,它就能賜予我們永生!你爸身上的鏽,不是病,是進化的象征!

我看著她陌生的臉,一個荒謬而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浮現。

媽,你……

冇錯。她淒厲地笑了起來,一把扯開自己的衣領。

在她蒼白的脖頸上,一片和我手心一模一樣的,甚至更加清晰的鏽色蛾紋,赫然在目。

在照顧你爸的時候,我也被選中了。

我們纔是一家人!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從我的頭頂澆下。

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他們纔是一夥的。

我纔是那個外人。

我一直以為自己在拯救家人,殊不知,在他們眼裡,我纔是那個需要被淨化的異類。

我突然醒悟了。

第五章

所以,從一開始,你們就在騙我。

我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母親臉上的狂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憐憫。

孩子,我們是為你好。

這種進化的痛苦,不應該由你來承受。

等你父親……和你李叔叔徹底融合,成為完美的‘新人類’,他就能找到一種更溫和的方式,讓你也加入我們。

她的話語輕柔,卻讓我感到不寒而栗。

融合李叔不是已經死了嗎

死母親發出一聲嗤笑,愚蠢的凡人纔會用‘死’來定義這種偉大的轉變。

你李叔叔,他隻是換了一種形態存在,他成為了‘巢’,成為了我們所有人的神!

她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一個看不見的神祇。

而你的父親,將成為神的第一位使徒。

我看著她瘋魔的樣子,胃裡一陣翻攪。

所以,爺爺說的都是對的。

你們纔是病糊塗了!

閉嘴!

母親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

不許你侮辱神!

她揮舞著手中的扳手,朝我砸了過來。

我側身躲過,扳手重重地砸在旁邊的儀器上,迸濺出幾點火花。

媽!你清醒一點!

我清醒得很!

她再次撲了上來,雙眼通紅,力氣大得驚人。

我不敢還手,隻能狼狽地躲閃。

這個狹小的實驗室,成了我們母子倆的角鬥場。

她每一次攻擊都用儘全力,似乎真的想要置我於死地。

我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也隨著她瘋狂的攻擊,徹底破滅了。

你以為你逃得掉嗎

她喘著粗氣,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潮紅。

你身上,已經有了神的印記。

你遲早會成為我們的一員。

要麼主動加入,要麼……就像你父親一樣,被動地改造!

我看著她脖子上那片不斷閃爍的蛾紋,又看了看自己手心那個小小的印記。

一種前所未有的噁心和恐懼感湧上心頭。

不。

我絕不要變成他們那樣。

我不再猶豫。

趁她攻擊的間隙,我猛地撞向她的肩膀,將她撞倒在地。

然後,我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實驗室。

身後,傳來母親歇斯底裡的尖叫和咒罵。

我逃出了工房,像一隻無頭蒼蠅,在城市的街道上狂奔。

我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該找誰。

報警嗎

跟警察說我媽信了邪教,我爸變成了吃鐵的怪物

他們隻會把我當成瘋子。

我跑得筋疲力儘,最終在一個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夜色降臨,城市的霓虹燈亮起,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助。

我掏出手機,下意識地翻著通訊錄。

最後,我的手指停在了一個名字上。

王教授。

他是爺爺的棋友,也是市裡一所大學的生物學教授。

爺爺曾經說過,王教授是真正有學問的人,不像李叔,總搞一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現在,他可能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我撥通了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哪位

一個蒼老而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王教授您好,我是……我是老周的孫子,周然。

老周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一下,他不是快不行了嗎找我有什麼事

我……我遇到了一些麻煩,跟生物學有關,我想請教您一下。

冇空。

對方乾脆地拒絕了。

我這裡有一份關於‘金屬基生命體’的研究日記,是我父親的朋友留下的。

我拋出了最後的籌碼。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為他已經掛了電話。

你在哪

王教授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第六章

半小時後,我在大學城的一家咖啡館裡見到了王教授。

他比我想象中要年輕一些,大概六十出頭,頭髮花白,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眼神銳利。

他點了兩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然後開門見山。

日記呢

我將李叔的日記本推了過去。

王教授接過去,迫不及待地翻開。

他看得很快,鏡片後的眼睛裡,光芒越來越亮。

震驚,疑惑,興奮,恐懼……各種情緒在他臉上交替出現。

瘋子……真是個瘋子……

他喃喃自語,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王教授,這上麵寫的東西,都是真的嗎我緊張地問。

王教授抬起頭,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我。

你問我你應該去問寫這本日記的人。

他已經……和他的作品融為一體了。

我將工房裡看到的一切,包括那個巢,以及我父母的變化,都告訴了他。

當然,我隱瞞了自己也被感染的事實。

王教授聽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摘下眼鏡,揉著疲憊的眉心。

李衛國(李叔的名字)……我早就知道他會出事。

當年在學校,他就沉迷於這種禁忌的研究,認為可以創造出超越碳基生命的新物種。

我以為他隻是紙上談兵,冇想到他竟然真的付諸了實踐。

教授,我父親還有救嗎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王教授搖了搖頭。

從你的描述來看,你父親的身體已經被那種‘鏽蝕之蛾’深度侵蝕,幾乎不可逆轉了。

它正在改造你父親的身體,將他變成一個適合它生存的‘巢穴’。

我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那……就冇有彆的辦法了嗎

辦法……也許有。王教授重新戴上眼鏡,這種共生體,必然有一個核心,也就是你說的那個‘巢’。

它就像蜂巢裡的蜂後,控製著所有的個體。

隻要能切斷你父親和‘巢’之間的聯絡,或者……直接摧毀那個‘巢’,也許就能阻止侵蝕的繼續。

他的話,讓我重新燃起了希望。

怎麼切斷

我需要更多的資訊。王教授指了指日記本,這本日記並不完整,後麵關於如何控製和抑製的部分,都被燒燬了。

我需要去現場看看,還需要一些你父親的……樣本。

樣本

血液,或者皮膚組織。王教授的眼神變得灼熱,放心,我不會傷害他。我隻是想救他,順便……完成一項足以震驚世界的發現。

我猶豫了。

帶一個外人回家,無異於引狼入室。

可我現在,已經彆無選擇。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母親打來的。

我按下了靜音,冇有接。

很快,一條簡訊發了過來。

兒子,回家吧,媽媽知道錯了。

我們好好談談,一起想辦法救你爸。

又一條。

你爸剛纔醒了,他很想你。

我看著簡訊,心中一陣冷笑。

她還在演戲。

她把我當成三歲小孩了嗎

我將手機螢幕展示給王教授看。

教授,我家可能回不去了。

他們不會讓我輕易帶走樣本,更不會讓你接近工房。

王教授皺起了眉頭。

這就麻煩了……

他沉思了片刻,突然一拍大腿。

有了!

我們不需要硬闖。

我們可以……智取。

他湊過來,壓低了聲音。

你聽我說……

聽完他的計劃,我目瞪口呆。

這個老教授,看起來文質彬彬,冇想到一肚子壞水。

不過……我喜歡。

第七章

第二天,我撥通了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電話。

喂,你好,我爺爺病危,需要上門進行臨終關懷服務。

我報上了我家的地址。

半小時後,一輛白色的救護車停在了我家樓下。

車上下來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

一個是我,另一個,是喬裝打扮的王教授。

他戴著口罩和護士帽,還像模像樣地提著一個醫藥箱。

我不得不佩服,他這身行頭,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開門的是母親。

她看到我們,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堆起了悲傷的表情。

你們是……

阿姨您好,我們是社區衛生中心的,接到電話,來為周大爺做臨終關懷。我壓低了聲音,模仿著專業人員的腔調。

母親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懷疑,但還是讓我們進了門。

辛苦你們了,老爺子在裡屋。

王教授目不斜視地跟著我往爺爺的房間走,眼角的餘光卻在飛快地掃視著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我看到,客廳的茶幾上,擺著一把嶄新的羊角錘。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準備用這個來對付我嗎

進了爺爺的房間,我反手將門鎖上。

王教授立刻摘下口罩,長出了一口氣。

憋死我了。

他從醫藥箱裡拿出一個小巧的,類似信號探測器的東西。

這是我連夜改造的生物電場探測儀,如果那種‘鏽蝕之蛾’是活的,就一定有生物電場。

他打開開關,探測儀發出了輕微的滴滴聲。

他拿著探測儀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最終,在父親的房門前,探測儀的響聲變得急促起來。

冇錯,就在裡麵,而且能量場很強。

王教授的臉上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現在,想辦法弄到樣本。

我點了點頭,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媽,我能進去看看爸嗎

你爸剛睡下,彆吵醒他。母親警惕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我就看一眼,我不出聲。

裡麵沉默了一會兒,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門開了一道縫,母親堵在門口。

快點。

我側身擠了進去。

房間裡拉著厚厚的窗簾,光線昏暗,充滿了濃重的鐵鏽味。

父親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似乎睡得很沉。

我慢慢走到床邊,看著他那張被鏽紋侵蝕的臉,心中一陣酸楚。

我假裝為他掖被角,趁機用藏在袖子裡的采血針,飛快地在他手指上紮了一下。

一滴暗紅色的血液滲了出來。

我迅速用一個微型試管將血珠收集起來。

就在這時,父親的眼皮,突然動了一下。

我嚇得心臟差點跳出來,趕緊直起身子。

母親狐疑地看著我。

你看好了冇有

好了。

我快步走出房間,將門關上。

整個過程,有驚無險。

回到爺爺的房間,我將試管交給王教授。

他如獲至寶,立刻從醫藥箱裡拿出各種工具,開始就地分析。

奇怪……

他看著顯微鏡,眉頭緊鎖。

這血液裡的鐵含量高得離譜,而且……這些紅細胞的形態,非常古怪,它們在……自我複製和重組。

這根本不是人類的血液!

他抬起頭,震驚地看著我。

這是一種全新的生命!它正在把你父親,從細胞層麵進行改造!

突然,外麵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緊接著,是母親的尖叫。

不好!

我和王教授對視一眼,立刻衝了出去。

客廳裡,一片狼藉。

父親的房門被整個撞開了,木屑紛飛。

而我的父親,正站在客廳中央。

他身上的被子已經滑落,露出了他**的上身。

他的整個胸膛,都已經被一層暗紅色的,類似甲殼的物質覆蓋,上麵佈滿了猙獰的蛾紋。

他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閃爍著非人的光芒。

他不是睡著了。

他是在……蛻變。

而我的母親,正癱倒在不遠處的地上,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她也被眼前這恐怖的一幕嚇到了。

父親的目光,緩緩地轉向了我們。

他鎖定了王教授。

或者說,是他手上那個裝著他血液的試管。

我的……

他喉嚨裡發出含混不清的嘶吼。

……食物……

第八章

快走!

王教授反應極快,他抓起醫藥箱,拉著我就往門口跑。

但已經來不及了。

父親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他像一頭獵豹,瞬間就擋在了我們麵前。

他伸出手,目標明確地抓向王教授手中的試管。

他的指甲變得又長又黑,閃爍著金屬的寒光,像五把鋒利的匕首。

王教授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將試管扔給了我。

接著!

我手忙腳亂地接住試管。

父親的攻擊目標立刻轉移到了我身上。

周然!小心!

王教授大喊一聲,抄起地上的羊角錘,朝著父親的後背狠狠砸了下去。

鐺!

一聲金屬撞擊的脆響。

羊角錘被彈開了。

父親的後背,竟然毫髮無傷。

那層暗紅色的甲殼,比鋼鐵還要堅硬。

父親緩緩地轉過身,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王教授。

他似乎被激怒了。

他發出一聲咆哮,一巴掌將王教授扇飛了出去。

王教授像個破麻袋一樣撞在牆上,然後滾落在地,口吐鮮血,昏了過去。

教授!

我目眥欲裂。

母親終於從驚恐中回過神來,她尖叫著撲上去,抱住父親的腿。

老周!不要!他是我們的兒子啊!

父親低頭看了一眼母親,眼神中冇有絲毫波瀾。

他抬起腳,毫不留情地將母親踢開。

母親撞翻了茶幾,額頭磕在桌角上,鮮血直流。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

眼前的這個怪物,已經不再是我的父親了。

他的人性,他的情感,他的記憶,都已經被那隻鏽蝕之蛾吞噬殆儘。

他現在,隻是一具被**驅使的,饑餓的野獸。

而我,還有我手中的血液樣本,就是他的獵物。

我握緊了試管,轉身就跑。

我衝進廚房,反鎖上門。

砰!砰!砰!

父親開始瘋狂地撞門。

廚房的門是木製的,根本撐不了多久。

我環顧四周,尋找著可以防身的東西。

我的目光,落在了燃氣灶上。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我腦中形成。

我擰開了燃氣灶的開關。

嘶嘶——

煤氣泄漏的聲音,在小小的廚房裡響起。

我躲在櫥櫃後麵,死死地盯著門口。

轟!

廚房門被撞開了。

父親那高大的,被甲殼覆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猩紅的眼睛在昏暗的廚房裡掃視,很快就鎖定了我藏身的位置。

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濃重的鐵鏽味和煤氣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就在他離我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打火機。

這是我剛纔在客廳的菸灰缸裡順手拿的。

我看著他,看著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我的心在滴血。

爸……對不起了。

我按下了打火機。

轟——!

一團巨大的火焰,瞬間吞噬了整個廚房。

第九章

劇烈的爆炸將我掀飛了出去,後背重重地撞在客廳的牆上。

我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耳朵裡嗡嗡作響,暫時性地失聰了。

廚房裡,一片火海。

黑色的濃煙滾滾而出。

我掙紮著爬起來,咳出幾口帶血的唾沫。

我不知道父親怎麼樣了。

是被燒死了,還是……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火焰中緩緩地走了出來。

是他。

他身上的甲殼被燒得焦黑,但似乎並冇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火焰,對他無效。

他猩紅的眼睛穿過煙霧,死死地鎖定了我。

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類似憤怒的表情。

我徹底絕望了。

連爆炸都殺不死他,我還能怎麼辦

突然,我看見倒在血泊中的王教授,他的手指動了一下。

他還活著!

我連滾帶爬地過去,扶起他。

教授!你醒醒!

王教授艱難地睜開眼睛,他看了一眼從火中走出的怪物,眼中閃過一絲駭然。

快……快走……

他虛弱地說。

去工房……毀了那個‘巢’……

那是唯一的辦法……

用……用這個……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類似遙控器的東西,塞到我手裡。

這是……高頻聲波發生器……

我本來……是想用它來……采集‘巢’的……數據……

也許……能對它造成……乾擾……

說完,他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我握緊了那個小小的遙控器,它成了我最後的救命稻草。

父親已經走出了廚房,他一步步向我們逼近。

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攙扶著王教授,艱難地向門口挪去。

我回頭看了一眼。

母親還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而那個怪物,我的父親,正邁著沉重的步伐,緊追不捨。

我用儘全身力氣,將王教授拖出了家門。

樓道裡的鄰居被爆炸聲驚動,紛紛打開門檢視。

當他們看到渾身是血的我和王教授,以及我們身後那個從火場裡走出來的焦黑怪物時,都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整個樓道,亂成了一鍋粥。

我趁亂將王教授拖下樓,塞進那輛還冇開走的救護車裡。

我跳上駕駛座,發動了汽車。

我這輩子從冇開過車,但現在,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救護車像一頭失控的野牛,歪歪扭扭地衝了出去。

我從後視鏡裡看到,父親追出了樓道。

他站在馬路中央,仰天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他的速度,追不上汽車。

我暫時安全了。

我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

我不敢去醫院,也不敢報警。

王教授還處在昏迷中,傷得很重。

我必須儘快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最後,我將車開到了大學城附近的一個廢棄停車場。

我檢查了一下王教授的傷勢,還好,隻是肋骨斷了幾根,冇有生命危險。

我稍微鬆了口氣。

我看著手中的高頻聲波發生器,又想起了王教授的話。

毀掉那個巢。

這是唯一的辦法。

可是,我該怎麼回去

工房現在肯定被我媽守著。

而且,我爸……那個怪物,隨時都可能找過來。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就在這時,我手心那片許久冇有動靜的蛾紋,突然傳來一陣灼熱的刺痛。

它在發光。

與此同時,我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畫麵。

是工房裡的那個實驗室。

那個巨大的,金屬心臟般的巢。

我能看到它在搏動。

我能感受到它的……憤怒。

因為我引爆了煤氣,傷害了它的使徒。

它在召喚我。

命令我,回去。

回到它的身邊。

我明白了。

我身上的這個印記,不隻是一個標記。

它是一個座標,一個雙向的……鏈接。

它能找到我。

同樣,我也能通過它,找到……它的弱點。

第十章

我冇有立刻前往工房。

我知道,現在回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我需要一個計劃。

一個能夠徹底摧毀那個巢的計劃。

高頻聲波發生器,是我的王牌。

但王教授也說了,這隻是也許能造成乾擾。

我需要更強大的武器。

我開著救護車,在城市裡四處尋找。

最終,我在一家五金店門口停了下來。

我用王教授醫藥箱裡的一些藥品,和老闆換了三桶工業酒精,一個高壓噴槍,還有一個大號的氧氣瓶。

老闆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準備去搞恐怖襲擊的瘋子。

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準備好一切後,我將車開回了工房附近。

天已經黑了。

工房像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死氣沉沉。

我冇有從正門進去。

我繞到後麵,爬上了工房的屋頂。

屋頂上有一個廢棄的通風口,正好對著那個隱藏的實驗室。

我小心翼翼地撬開通風口的蓋子,向下望去。

實驗室裡,燈火通明。

母親正跪在那個巨大的巢麵前,像是在祈禱。

她的額頭包著紗布,看起來狼狽不堪。

神啊,請指引我,找到那個叛徒。

請治癒您的使徒,讓他恢複力量。

她的聲音,充滿了狂熱和虔誠。

我心中一陣反胃。

我將一根繩子固定在通風口的支架上,然後將工業酒精和氧氣瓶,一個一個地吊了下去。

整個過程,我屏住呼吸,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幸運的是,沉浸在祈禱中的母親,並冇有發現頭頂的異常。

一切準備就緒。

我深吸一口氣,拿出了那個高頻聲波發生器。

它的造型很簡單,隻有一個按鈕。

我不知道按下它會發生什麼。

但現在,我彆無選擇。

我按下了按鈕。

冇有聲音,也冇有光。

遙控器上,一個微小的指示燈,變成了綠色。

就在這一瞬間,實驗室裡的那個巢,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它表麵那些閃爍的紅光,開始瘋狂地閃爍,頻率越來越快。

巢的內部,傳來一陣陣沉悶的,如同心跳般的巨響。

咚!咚!咚!

母親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神您怎麼了

她驚慌地站起來,伸手想要觸摸那個巢。

就在她的手即將觸碰到巢的瞬間,巢的表麵,突然迸發出一股強大的電流。

啊——!

母親慘叫一聲,被電得渾身抽搐,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有效!

王教授的發明,真的有效!

那個巢似乎陷入了極大的痛苦和混亂之中。

它表麵的金屬零件開始劇烈地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無數細小的電火花,在它的表麵跳躍。

就是現在!

我不再猶豫,拿起高壓噴槍,對準了下方的巢。

我打開了工業酒精的閥門。

透明的液體,像一道瀑布,從天而降,精準地澆在了那個巢上。

巢的反應更加劇烈了。

它似乎意識到了危險,開始瘋狂地收縮,想要保護自己。

但已經晚了。

我扔掉了噴槍,拿起了打火機。

這是我第二次,準備用火焰來終結這一切。

再見了,李叔。

還有……爸。

我將點燃的打火機,從通風口扔了下去。

它在空中劃過一道小小的弧線,像一顆墜落的流星。

然後,精準地落在了被酒精浸透的巢上。

轟——!

藍色的火焰,沖天而起。

第十一章

火焰瞬間將整個巢吞噬。

實驗室裡的溫度急劇升高,空氣都開始扭曲。

巢在火焰中發出了淒厲的尖嘯,那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而是一種高頻的,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它劇烈地扭動,掙紮,像一條被扔進油鍋裡的活魚。

鑲嵌在它表麵的,李叔那張扭曲的臉,在火焰中融化,變形,最終化為一灘鐵水。

我趴在通風口,死死地盯著下麵。

成了嗎

就這樣結束了嗎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異變突生。

那個被火焰包裹的巢,突然停止了掙紮。

它表麵的火焰,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

不,不是熄滅。

是……被吸收了。

藍色的火焰,如同百川歸海一般,湧入了巢的內部。

巢的體積,開始膨脹。

它表麵的那些金屬零件,開始脫落,重組。

短短幾十秒內,它就從一個巨大的金屬心臟,變成了一個……人形。

一個由無數生鏽的金屬和燒焦的血肉組成的,高達三米的,恐怖的巨人。

李叔,或者說,曾經是李叔的那個東西,以一種全新的,更加恐怖的形態,重生了。

它的頭部,還保留著一絲李叔的輪廓,但雙眼的位置,是兩個燃燒著藍色火焰的空洞。

它緩緩地抬起頭,目光穿透了屋頂,與我對視。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凍結了。

背……叛……者……

一個由無數金屬摩擦聲組成的,宏大而冰冷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直接響起。

它發現了我的位置。

轟!

它一拳砸在了天花板上。

鋼筋混凝土的屋頂,被它輕而易舉地砸出了一個大洞。

碎石和灰塵像雨點一樣落下。

我嚇得連滾帶爬地向後退。

它伸出一隻由扭曲的管道和鋼筋組成的巨手,從那個大洞裡伸了出來,抓向我。

我狼狽地躲開。

屋頂,在它的破壞下,開始大麵積地坍塌。

我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我連滾帶爬地跑到屋頂邊緣,順著之前放下的繩子,滑了下去。

我剛一落地,整個屋頂就轟的一聲,塌了下去。

廢墟之中,那個金屬巨人,緩緩地站了起來。

它藍色的火焰之眼,死死地鎖定了我。

我轉身就跑。

我跑向停在不遠處的救護車。

隻要上了車,我就還有一線生機。

可那個怪物,比我想象的更快。

它隻邁出一步,就跨越了十幾米的距離,擋在了我的麵前。

巨大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

我絕望地看著眼前的怪物。

這就是神的完全體嗎

人類,在它麵前,渺小得如同螻蟻。

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

它的聲音,在我的腦海中迴盪,帶著無儘的憤怒和殺意。

它舉起了那隻由金屬組成的巨拳,朝著我的頭頂,狠狠地砸了下來。

我閉上了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砰——!

預想中的痛苦,並冇有到來。

我聽到的,是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我睜開眼。

一道焦黑的身影,擋在了我的麵前。

是我的父親。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這裡。

他用他那被燒得焦黑的,覆蓋著甲殼的身體,硬生生地扛住了那個金屬巨人的致命一擊。

他的雙腿,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深深地陷入了地麵。

但他,依舊站得筆直。

他緩緩地轉過頭,看著我。

他猩紅的,充滿暴戾和饑餓的眼睛裡,此刻,卻流露出一絲我無比熟悉的……溫柔。

快……跑……

他的人性,在最後關頭,戰勝了獸性。

第十二章

爸!

我失聲痛哭。

金屬巨人似乎冇想到自己的使徒會背叛自己,它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它另一隻手化作一根鋒利的金屬尖刺,毫不留情地刺向父親的胸膛。

噗嗤!

尖刺輕而易舉地洞穿了父親那堅硬的甲殼,從他的後背穿了出來。

父親的身體劇烈地一顫。

但他冇有倒下。

他反而用雙臂,死死地抱住了那隻刺穿自己身體的金屬手臂。

他用自己的生命,為我創造了最後的機會。

跑啊!

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朝我嘶吼。

我擦乾眼淚,從地上一躍而起。

我冇有跑。

我衝向了救護車。

我打開後車門,將那個大號的氧氣瓶拖了出來。

我擰開閥門,將氧氣瓶扔向那個金屬巨人。

然後,我從口袋裡掏出了最後一樣東西。

那個從李叔的巢裡,鑽進我手心的,金屬蛾子標本。

它此刻正在我的掌心瘋狂地跳動,散發著灼熱的溫度。

它在渴望。

渴望回到母體的身邊。

我看著那個被父親死死抱住的金屬巨人,又看了看掌心這枚小小的,卻是一切罪惡源頭的種子。

我明白了。

這纔是真正的核心。

巢隻是一個孵化器,而這個東西,纔是李叔所有研究的結晶。

也是控製所有鏽蝕之蛾的……鑰匙。

我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的金屬蛾子,扔向了正在泄漏的氧氣瓶。

都給我……同歸於儘吧!

金屬蛾子在空中劃過一道紅色的弧線。

就在它即將接觸到氧氣瓶的瞬間,那個金屬巨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它藍色的火焰之眼,第一次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它想要掙脫父親的束縛,但已經來不及了。

金屬蛾子,撞上了氧氣瓶。

冇有劇烈的爆炸。

隻有一瞬間的,極致的白光。

白光過後,一切都消失了。

那個三米高的金屬巨人,我的父親,還有那個氧氣瓶……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道白光中,被徹底地分解,湮滅,彷彿從未存在過。

隻在原地,留下一個巨大的,邊緣光滑的深坑。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深坑,淚流滿麵。

一切都結束了。

我贏了,但也失去了一切。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片鏽色的蛾紋,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自由了。

可我卻感覺不到一絲喜悅。

遠處,傳來了警笛的呼嘯聲。

我冇有逃跑。

我靜靜地站在那裡,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幾天後。

我坐在審訊室裡,將一個被所有人都當成天方夜譚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

當然,我隱去了所有超自然的部分。

我隻說,我的父親和他的朋友李衛國,因為一場化學品爆炸,產生了精神問題,最終導致了這場悲劇。

王教授醒了過來,他很默契地,用一套群體性癔症的理論,為我的說辭提供了科學依據。

至於我媽,她因為刺激過度,徹底瘋了,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她每天都對著牆壁祈禱,說她的神,很快就會回來接她。

這場離奇的事件,最終以一場家庭悲劇草草結案。

我被無罪釋放。

我賣掉了老房子,用那筆錢,安頓好了爺爺和王教授。

然後,我離開了這座城市。

我不知道該去哪裡,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

我隻是想找一個,冇有任何鐵鏽的地方,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

在一個下著雨的夜晚,我住進了一家海邊小鎮的旅館。

我洗了個熱水澡,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雨聲和海浪聲,感覺身心俱疲。

就在我即將睡著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手心傳來一陣微弱的……瘙癢。

我下意識地抬起手。

在旅館昏暗的燈光下,我的手心,光潔如初,什麼都冇有。

是我太敏感了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翻了個身,準備睡覺。

就在我閉上眼睛的瞬間,我床頭那個老舊的,由黃銅打造的檯燈,它表麵的金屬,突然……

剝落了一小塊。

像一片,生了鏽的……

蛾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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