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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我是一個職業網騙,最近遇到一個傻小子,給錢是真大方,我也是真不敢收。

【轉賬1000000】

【寶寶,今天限額了隻能先轉一百萬,你先收下】

【退回1000000】

平時也就騙騙冇出社會的大學生,最多也就一兩千,多的我也不敢收。

頭一次遇到像對麵這種不把錢當錢的。

01

【寶寶,你不愛我了嗎,為什麼不要我的錢】

我看著手機螢幕上那個刺眼的轉賬已退回,眼睛倒要被氣紅了。

連帶他發的訊息我都不想回。

那不是一塊兩塊,也不是一千兩千,那是一百萬啊!

他但凡少兩零呢

菸灰缸裡的菸蒂已經堆成了小山,手指在褲子上蹭了蹭汗。

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每次都是一百萬,跟扔廢紙似的。

賊老天的,有錢人為什麼不能多我一個!!!

【寶寶,你不要不理我。】

【寶寶,……】

眼不見心不煩,我直接將他滑到後台,點開另一個vx。

那頭的技術員小鄭發來訊息,附帶一個擦汗表情包。

哥,要不這單就不接了吧。

我們兩個是從一個孤兒院出來的,他和我一樣冇上過幾年學。

這幾年經濟條件不好,工廠倒閉的倒閉,工地也不要我們。

偶然間接觸了詐騙,他腦子活泛,就負責在網上找一些豪宅的照片P圖,偽造身份資訊,和對標客戶。

我就負責聊天這一塊,這次給我搞得是白富美人設,留洋博士,家裡開連鎖酒店。

朋友圈裡的遊艇派對照片都是從富二代vb扒的,連定位都精準到某國某港口

我們釣的都是一些小魚,大頭都是那些團夥作案的。

隻是冇想到這小子頭回聊天就和我說,自己大學剛畢業,家裡給了一筆錢

這不就是送上來讓我騙的嗎

我按照老規矩先是陪他打了半個月遊戲,聽他吐槽一些工作的事。

安安靜靜的當一朵解語花。

就在上週,我說自己在國外參展,信用卡被盜刷了,想借兩千塊週轉。

他立馬回兩千塊夠嗎轉頭給我轉了五萬。

我當時嚇得手機都掉了,裂了一條縫。

手忙腳亂的就給他退了回去,隨便編了一個國外手續費高,等我回去再說的理由。

期間還不忘更新我的朋友圈。

這一週我過得是心驚膽戰,生怕有人突然踹開我的門,把我給抓進去。

我和技術員小鄭商量過,不碰大額,超過三千就撤,怕引火燒身。

大學生最多騙個生活費,上班族騙點私房錢,見好就收,幾百上千的也不容易被深究。

可這傻小子,轉的錢是越來越大,從一開始的五萬到十萬再到一百萬,也不過兩天功夫。

附言說【寶寶,彆委屈自己。】

我開始慌了。

去查他的社交賬號,頭像是隻柴犬。

朋友圈全是轉發的科技新聞,偶爾發張食堂的飯,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說話的口氣,花錢的架勢,我甚至懷疑他是警察釣魚,故意設套讓我往裡鑽。

手機又震了一下,他發來訊息。

【寶寶,是不是覺得太少了,我下午再給你轉五百萬】

菸灰燙到了手指,我猛地回神,趕緊拉黑了他所有的聯絡方式。

電腦裡存的

白富美

資料被我一鍵刪除,連那個用了半年的微信號都登出了。

窗外的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摸出錢包,裡麵是這個月騙來的幾千塊,皺巴巴地躺在夾層裡。

以前看著這些錢總覺得踏實,今天卻覺得格外刺眼。

為了你,我可是拒絕了三次一百萬,你可得爭氣,好讓你爹過上好日子。

說著又將錢包疊好,放在枕頭底下。

想了想又覺得不安全,放在內襯的口袋裡,把手放在胸口才覺得安心。

02

窗外的雨終究是落了下來,劈裡啪啦砸在破舊的窗玻璃上。

我癱在吱呀作響的摺疊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黴斑蔓延的紋路,腦子裡全是那串數字。

小鄭推門進來時帶了一身濕氣,手裡攥著個濕透的塑料袋,裡麵是兩盒泡麪。

哥,吃點東西吧。

他把泡麪往桌上一放,瞥見我空落落的手機介麵,冇再多問。

他…

冇再發訊息了吧

我冇頭冇尾地問了一句。

小鄭撕開調料包的手頓了頓,聲音壓得很低:

冇,你登出賬號前我清了後台記錄,連聊天記錄都導出來刪乾淨了。

哥,我總覺得這事兒不對勁,哪有人剛認識就給陌生人轉一百萬的

我把叉子插進麪餅裡,用力攪了攪:說不定是個洗錢的,想拉我們下水。

話是這麼說,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堵著。

那傻小子說話時總帶著點怯生生的語氣,怎麼看都不像混黑的。

雨下到後半夜才停,我被尿憋醒,摸黑去廁所時踢到了床腳。

疼得齜牙咧嘴時,手機突然亮了一下。

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隻有一句話:寶寶,我知道是你,彆躲了。

我嚇得差點栽進尿池裡,連滾帶爬撲回床上,死死攥著手機。

這號碼歸屬地顯示是本地,我明明把所有聯絡方式都拉黑了,他怎麼找到新號碼的

小鄭被我吵醒,揉著眼睛坐起來:咋了哥

我把手機遞過去,指尖抖得厲害:他找來了。

小鄭看清簡訊內容,臉

地白了。

我們倆對著那行字看了半晌,他突然跳起來翻箱倒櫃。

不行,這地方不能待了!我們得趕緊走!

03

從城中村的群租房搬到了隔壁市的老舊小區,連手機號都換了新的。

小鄭說我太緊張了,但我總覺得不安。

那小子轉賬時連眼都不眨的樣子,讓我想起小時候在孤兒院見過的毒蛇。

安靜,卻致命。

新住處冇有電梯,我爬了六層樓纔到家。

剛推開門,就看見小鄭蹲在牆角抽菸,臉色比我還難看。

哥,出事了。他遞給我一部手機。

螢幕上是一則本地新聞:《某詐騙團夥落網,涉案金額超千萬》。

我的手開始發抖,照片裡戴著手銬的人我認識,是之前同行老劉。

他們怎麼栽的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打顫。

小鄭吐了個菸圈。

聽說是有個富二代被騙了二十萬,直接動用了家裡的關係,三天就把人揪出來了。

菸頭燙到了手指,我卻感覺不到疼。

腦子裡全是那小子給我轉的一百萬。

二十萬就能讓老劉進去,那一百萬……我怕是得把牢底坐穿。

哥,要不咱們收手吧。

小鄭的聲音帶著哭腔:我這兩天總做噩夢,夢見警察來抓我們。

我冇說話,從床底下摸出半瓶白酒,灌了一大口。

火辣辣的感覺從喉嚨燒到胃裡,卻壓不住心底的寒意。

再等等,等風頭過去。

那晚我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被關在鐵籠子裡。

那小子站在外麵,笑著對我說:寶寶,你騙我的錢,是要還的。

醒來時枕頭都是濕的,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04

躲了半個月,我以為事情過去了。

直到那天下午,我下樓買菸,看見小區門口停著一輛黑色邁巴赫。

車窗緩緩降下,他衝我笑了笑,眼神卻冷得嚇人:寶寶,找到你了。

我轉身就跑,卻被他帶來的保鏢按在了地上。

臉頰貼著冰冷的地麵時,我終於明白。

他就是個瘋子!

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冰冷的水泥地硌得我顴骨生疼,後腦勺被一隻手死死按著。

呼吸裡全是灰塵的味道。

我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混著那小子慢悠悠走近的腳步聲。

他的皮鞋踩在我手背上,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骨頭碾碎。

跑什麼

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的聲音就在頭頂,比手機裡聽起來沉一些,帶著點笑意,聽著我耳朵裡卻像毒蛇吐著蛇信子。

我偏過頭,看見他蹲在我麵前,白襯衫的袖口捲到手肘,露出腕骨上一塊小小的疤。

這道疤像是被什麼東西劃的,細細長長,在蒼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我…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我舌頭打結,汗珠子滾進眼睛裡,澀得生疼。

我一分錢都冇拿,你放了我吧。

他冇說話,隻是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我被鐵絲勾破的褲腳。

那裡的布料早就磨得發毛,露出裡麵洗得泛黃的秋褲。

你朋友圈裡的裙子,

他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每條都要六位數。

我心臟猛地一縮。

還有你說的連鎖酒店。

他指尖往上移,停在我領口磨破的地方。

我查了,全國叫那個名字的酒店,隻有三家,恰巧他們老闆認識。

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浸透了後背的舊

T

恤。

他什麼都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

那他為什麼還要給我轉錢為什麼要等這麼久才動手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蠢

他笑了一聲,那笑聲像刀片刮過玻璃。

看著你演戲,看著你假裝國外參展,看著你把五萬塊退回來,編那些蹩腳的理由。

他讓人把我拽起,反剪著胳膊押到車邊。

車門被拉開,一股淡淡的雪鬆味湧出來,和我身上的汗味、煙味格格不入。

上車。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不去!

我掙紮著想往後退,手腕卻被保鏢攥得更緊。

骨頭像是要被捏碎:你放我走!我報警了!

他聞言,突然轉頭看我,眼睛亮得嚇人:報警你想讓警察知道你是個騙子嗎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一個檔案。

你怎麼騙人的,我都挖出來咯。

我看著聊天記錄,後背被冷汗浸濕。

你到底想乾什麼

我渾身脫力,癱軟在保鏢懷裡,看著他把手機揣回口袋,笑得像隻貓捉老鼠的貓。

帶你回家啊。

他拉開車門,彎腰看著我,眼神裡有種近乎偏執的溫柔。

你不是喜歡當‘白富美’嗎我給你買裙子,買包包,讓你住真的豪宅,好不好

我看著車裡真皮座椅上繡著的金線,突然覺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這哪裡是回家,這分明是囚禁。

我不要!

我嘶吼著,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我就是個騙子!我配不上那些東西!你放過我吧!

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蹲下來,用指腹擦掉我臉上的眼淚。

他的指尖很涼,觸碰間像被毒蛇劃過。

可我就喜歡你啊。

他輕聲說,聲音裡帶著點委屈,又帶著點瘋狂。

從你陪我打遊戲,從你偷偷給我充皮膚,從很久之前我就喜歡了。

你騙我沒關係,你裝成彆人也沒關係。

他湊近我耳邊,熱氣吹在耳廓上,卻讓我冷得發抖。

隻要你在我身邊,騙一輩子都沒關係。

保鏢把我塞進車裡時,我看見小鄭從樓道裡衝出來,手裡舉著個啤酒瓶,紅著眼睛吼:放開我哥!

但他還冇跑到車邊,就被另一個保鏢按在了地上。

小鄭掙紮著回頭看我,眼神裡全是恐懼和絕望,像極了當年孤兒院著火時,他被鎖在柴房裡看我的眼神。

彆傷害他!

我拍打著車窗,嗓子喊得嘶啞,我跟你走!你放了他!

那小子坐進副駕駛,聞言回頭衝我笑了笑,揮了揮手。

車窗外,小鄭被保鏢拖進樓道,啤酒瓶摔在地上,碎成一地玻璃碴。

車子緩緩駛離老舊小區,我看著窗外越來越遠的破樓。

看著牆麵上

字被雨水泡得發漲,突然想起自己枕頭底下那幾千塊皺巴巴的錢。

原來我不是不敢收那一百萬,是潛意識裡知道,有些東西拿了,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車廂裡很安靜,隻有空調出風口偶爾發出點聲音。

他突然遞過來一個盒子,打開,裡麵是條項鍊,吊墜是顆碎鑽,邊緣打磨得很粗糙,像是手工做的。

這個不是買的。

他看著我,眼神裡有種奇怪的認真,

是我自己磨的,以前在實驗室……

他頓了頓,冇再說下去,隻是把項鍊往我麵前推了推:戴上好不好

我盯著那顆碎鑽,突然想起他朋友圈轉發的科技新聞,想起他說自己大學剛畢業,在搞什麼材料研究。

車子開上高速,窗外的風景變成模糊的色塊。

我摸了摸口袋裡,那裡還揣著小鄭昨天塞給我的兩百塊錢,說是讓我跑路用的。

指尖觸到紙幣邊緣的褶皺,突然很想哭。

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算餓死,我也不會點開那個加好友的申請。

04

車子在一棟獨棟彆墅前停下,比我朋友圈裡P

的豪宅還要氣派。

鐵藝大門上爬滿薔薇,噴泉池裡的石雕在暮色裡泛著冷光。

就連空氣裡都飄著淡淡的香氛味,和城中村的油煙味天差地彆。

保鏢打開車門時,我腿軟得站不住,被他伸手扶了一把。

他的掌心很燙,和之前冰涼的指尖完全不同,像揣著團火,燒得我麵板髮疼。

彆怕,

他低頭看我,眼裡的瘋狂藏得很好,隻剩下溫和: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

客廳裡的水晶燈晃得我睜不開眼,真皮沙發大得能躺三個人,茶幾上擺著我不認識的水果。

傭人穿著統一的製服,低著頭站在牆邊,大氣都不敢出。

王媽,帶他去樓上臥室。

他脫下外套遞給傭人,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被一箇中年女人領著上樓梯。

樓梯扶手是紅木的,雕著繁複的花紋。

鋪著地毯的樓梯,踩上去一點聲音都冇有。

偶然間瞥見垃圾桶裡超市進口區15塊錢一個的水果,卻像邊角料一樣扔在一邊。

05

臥室在二樓走廊儘頭,推開門,我差點以為自己進了哪個奢侈品展廳。

衣帽間占了半間房,掛滿了裙子,從禮服到日常款,標簽都冇拆,價格牌上的零能晃花眼。

先生說,這些都是按您朋友圈裡的款式買的。

王媽把我領到床邊,語氣恭敬又疏離。

浴室裡放了新的洗漱用品,您有什麼需要可以按鈴叫我。

她走後,我反手鎖了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

手機早就被收走了,身上僅有那兩百塊錢被我攥得發潮。

我摸出那兩百塊,攤開在手心,突然想起小鄭被按在地上時,口袋裡掉出來的半包煙,是三塊五的紅梅。

而這兩百塊,夠我們倆吃好幾天泡麪了。

浴室裡傳來滴水聲,我起身走過去,鏡子裡的人麵色蠟黃,眼下烏青,下巴上冒出胡茬,和朋友圈裡那個精緻的

白富美

判若兩人。

我擰開水龍頭,冷水撲在臉上,才稍微清醒了點。

他到底想乾什麼把我關在這裡,像養寵物一樣供著

正想著,門鎖突然轉動,他推門進來,手裡拿著套睡衣,淺藍色的,料子柔軟得不像話。

洗個澡吧,

他把睡衣放在洗手檯上,視線落在我臉上,頓了頓:我讓王媽準備了吃的。

小鄭呢

我抓住他手腕,他的皮膚很薄,能摸到下麵凸起的血管。

你放他走了嗎

他低頭看了看我的手,冇掙開,隻是輕輕

了一聲。

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回老家了。

我鬆了口氣,剛要放手,又聽見他說:不過……。

我心裡咯噔一下,手猛地收緊,指甲嵌進他的肉裡:你什麼意思

他抬眼看向我,鏡子裡映出我們倆的臉。

他的眼睛很亮,像毒蛇:如果你聽話,他就能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我渾身的血液涼了半截。

根本冇有什麼放他走,隻是換了種方式綁架。

你就是個瘋子!

我甩開他的手,後退兩步,後背撞在瓷磚上,冰涼刺骨:你以為這樣我就能留在你身邊我會恨你一輩子!

他卻笑了,走到我麵前,伸手擦掉我嘴角的水珠:恨也沒關係,

他指尖滑到我下巴,輕輕抬起,強迫我看著他:總比你跑掉好。

你知道嗎

他突然說,語氣很輕:我小時候被人拐過,關在籠子裡,每天隻能喝一點水。後來好不容易跑出來,卻找不到回家的路,隻能去孤兒院。

我愣住了。

孤兒院的孩子都欺負我,搶我的飯,把我推到泥裡。

他看著我,眼神裡有種近乎殘忍的坦誠。

隻有一個人會偷偷給我塞糖,會把我護在身後。

他的指尖移到我腳踝,隔著褲子輕輕摩挲了一下。

他笑了笑,眼角卻泛紅:我找了十年,終於找到你了。

我腦子

的一聲,像是有驚雷炸開。

那個總跟在我身後,瘦得像根豆芽菜,說話細聲細氣的小不點……

是他

當年孤兒院著火,我把他推出柴房,自己卻被橫梁砸中了腿,等被人救出來時,他早就不見了。我以為他死了。

原來他一直記得我,用這種極端到瘋狂的方式,找到了我。

石頭……

我喉嚨發緊,這個名字哽在舌尖,燙得人發疼。

他聽見這個名字,眼睛突然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火:你記起來了

我看著他腕骨上那道疤,突然想起那是他被大孩子推到鐵絲網上劃的,當時流了好多血。

我揹著他跑了兩公裡找診所,他趴在我背上,小聲說:哥,等我長大了,賺好多錢給你花。

他說的好多錢,是真的。

對不起……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眼淚突然掉下來:我不該騙你。

他伸手抱住我,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我揉進骨血裡。

他的肩膀在發抖,呼吸滾燙地噴在我頸窩,帶著點哽咽的聲音:沒關係……

哥,沒關係……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他把臉埋在我頭髮裡,聲音悶悶的。

想回家,我就陪你回去,想待在這裡,我們就住在這裡。

彆再跑了,

他收緊手臂,像怕我突然消失: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浴室的燈光暖黃,映在瓷磚上,泛著柔和的光。

我抬手抱住他,摸到他後背凸起的脊椎,才發現他瘦得厲害。

我不跑了。

我拍了拍他後背,聲音帶著哭腔。

我就在這裡。

他抱得更緊了,像是要把這十年的空白都填滿。

窗外的月光透過磨砂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像極了當年孤兒院屋頂破洞漏下的月光。

那時候他總說,等我們長大了,要住有大窗戶的房子,晚上能看見月亮。

06

彆墅的日子過得像被拉長的橡皮筋,緩慢,卻始終繃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張力。

我冇再提過小鄭,他也默契地冇說。

隻是偶爾在飯桌上,他會突然說一句:

王媽做的紅燒肉,比你上次帶的那個速食罐頭好吃。

我便知道,他又派人去看過小鄭了。

他給我買了新手機,號碼是他早就辦好的,通訊錄裡隻有他一個人的名字,存的是

石頭。

我點開他的朋友圈,不再是轉發的科技新聞,最新一條是三天前發的,一張我睡著時的側臉照片,配文隻有一個字:安。

我問他為什麼不鎖我的門。

他正在調試一台看起來很複雜的儀器。

聞言抬頭笑了笑:鎖了有什麼用你要是想走,我攔不住。

他頓了頓,低頭繼續擰螺絲,聲音輕得像歎息:但我希望你彆走。

這棟彆墅的地下室被他改造成了實驗室,大部分時間他都泡在裡麵。

我偶爾會下去看他,他穿著白大褂,戴著護目鏡,專注地盯著燒杯裡翻滾的藍色液體。

側臉在冷光燈下顯得格外清瘦,睫毛很長,投下一小片陰影。

這是什麼

有一次我指著一個冒著白氣的罐子問他。

他摘下護目鏡,眼睛裡還帶著點實驗後的亢奮:新型複合材料,能用來做航天器的外殼。

他拿起旁邊一塊灰色的薄片,遞到我麵前:你看,很輕,但硬度是鋼鐵的五倍。

我捏著那塊薄片,隻覺得手心發燙。

那天晚上,我翻出他之前給我的那條碎鑽項鍊。

吊墜邊緣確實粗糙,能摸到手工打磨的痕跡。

我突然想起他腕骨上的疤,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

這個,

我拿著項鍊走到他麵前,他正對著電腦看數據,聞言轉過頭。

是用你的實驗材料做的

他愣了一下,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廢料……

磨著玩的。

我把項鍊戴上,碎鑽貼在胸口,冰涼的觸感卻讓心裡暖烘烘的。

挺好看的,

我說:比那些六位數的裙子好看。

他眼睛亮了亮,伸手輕輕碰了碰吊墜,指尖在我鎖骨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慢收回去,耳尖有點紅:你喜歡就好。

07

一天,我去樓下的便利店買菸,老闆笑著問我:你男朋友呢天天跟在你後麵,跟個小尾巴似的。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石頭。

他在後麵呢。

我回頭,看見他正站在不遠處,手裡拿著兩個剛買的烤紅薯,朝我笑了笑。

我走過去,接過一個烤紅薯,燙得左右手倒騰。

他伸手幫我剝開焦黑的外皮,露出裡麵金黃的果肉,遞到我嘴邊:慢點吃,小心燙。

我咬了一口,甜絲絲的,暖意從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風吹過,帶來遠處公園裡孩子們的笑聲。

我看著他眼裡的自己,有一瞬間覺得,這輩子被騙在這裡,好像也冇什麼不好。

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狠狠掐滅在心底。

我靠在便利店的玻璃門上,咬著烤紅薯,甜味裡突然嚐出點苦澀。

08

第二天早上,我煎了兩個荷包蛋,放在他麵前。

他揉著眼睛坐下來,看見盤子裡的蛋,突然笑了:哥,你還記得啊小時候你總把蛋黃給我吃,說吃了長個子。

他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味什麼珍饈,突然抬頭說:下週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去哪裡

去看看小鄭。

他看著我,眼神很認真:他在老家開了個小超市,生意挺好的,娶了個本地媳婦,下個月就要生了。

我手裡的叉子

噹啷

一聲掉在盤子裡,眼睛突然就紅了。

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嗎

去小鄭老家那天,天氣很好。

車子開在鄉間的小路上,兩邊是金黃的稻田,風吹過,稻穗沙沙作響。

小鄭的超市開在村口,不大,卻收拾得乾乾淨淨。

他看見我們下車,愣了一下,隨即紅了眼眶,衝過來抱住我:哥!

他媳婦挺著大肚子從屋裡出來,笑著給我們倒水:常聽小鄭提起你們,說你們是他的大恩人。

我看著小鄭臉上的笑容,看著他媳婦溫柔的眼神,什麼都冇說,隻是祝他們百年好合。

臨走時,小鄭塞給我一袋子自家種的橘子,偷偷在我耳邊說:哥,石頭是個好人,你彆總想著跑了。

我愣了一下。

好嗎

在外人眼裡確實是好的。

可這些在他眼裡就像摻了石子的麪包。

回去的路上,石頭開車,我坐在副駕駛,剝了個橘子,遞給他一瓣。

他張嘴咬住,果汁濺在嘴角,我伸手給他擦掉,指尖觸到他的皮膚,他突然偏過頭,在我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

車子駛上國道,遠處的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

我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突然想起剛被他抓到彆墅時的恐懼和絕望。

那時候我總覺得彆墅裡每一塊磚都透著冰冷的惡意。

我試過在深夜撬開窗戶,爬到二樓的露台,冷風灌進單薄的睡衣,凍得我牙齒打顫。

可看著樓下花園裡巡邏的保鏢,看著遠處黑沉沉的樹林,我終究還是冇那個勇氣跳下去。

石頭像是知道我的小動作,第二天就找人把所有窗戶都裝了限位器,最多隻能打開一條縫,夠通風,卻再也容不下一個人鑽出去。

他冇說什麼,隻是那天晚上,抱著我的手臂格外用力,像是怕我真的會隨著夜風消失。

哥,

他在我耳邊低語,聲音帶著未醒的沙啞:彆離開我,好不好

我閉著眼,冇應聲,眼淚卻悄悄浸濕了枕巾。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09

車子駛進市區時,華燈初上。

石頭突然把車停在路邊,轉頭看我:想不想下去走走

我愣了一下,看著車窗外熱鬨的步行街。

霓虹閃爍,人聲鼎沸,心裡突然湧起一股陌生的渴望。

嗯。

我輕輕點頭。

回到彆墅時,王媽已經睡了,客廳裡隻留了盞壁燈。

石頭去浴室洗澡,我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上那個裝橘子的袋子。

突然想起小鄭說的話

石頭是個好人。

好人會用彆人的自由來要挾嗎好人會把人困在身邊,用溫柔做枷鎖嗎

浴室的水聲停了,石頭穿著睡衣走出來,頭髮濕漉漉的,水珠順著髮梢滴落在鎖骨上,滑進衣領裡。

在想什麼

他走過來,坐在我身邊,拿起毛巾擦頭髮。

不重要了。

就像那把藏在床底的小刀,終究還是被雨淋濕,生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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