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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音樂還在禮堂裡轟鳴,鼓點一下下砸在我的胸腔上。
不是共鳴,是警告。
緊貼著皮膚,藏在衣服下的那個冰冷小盒子,突然發出尖銳又急促的滴滴滴聲。
像催命符。
我低頭,手指有些發顫地摸到它。
小小的螢幕上,刺眼的紅色數字跳動著:10%。
心臟起搏器電量告急。
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順著脊椎往下爬。
彆慌,梁佳儀,你有準備。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口那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悶痛。
手伸向放在腳邊的書包,拉開拉鍊,精準地摸向內側那個專門放備用電源的隔層。
指尖觸到的,卻不是熟悉的、帶著醫用標識的硬質方塊。
而是一個輕飄飄、塑料感十足的東西。
掏出來一看。
一個粉色的、廉價的充電寶。
上麵可憐兮兮地亮著一格電。
嗡的一聲,腦子一片空白。
我的醫用電源呢
那個能支撐我脆弱心臟持續跳動、救命的玩意兒,去哪了
找什麼呢這麼慌
周逸傑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點不耐煩。
他正舉著手機,鏡頭對著舞台,螢幕裡是那個穿著亮片抹胸短裙、在聚光燈下旋轉跳躍的新生代表,薛雨萱。
我猛地扭頭看他,聲音都在抖:我的電源!醫用電源!你動我包了
他這才把視線從舞台上挪開,瞥了我手裡的充電寶一眼,表情冇有絲毫意外。
哦,你說那個啊。
他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晚飯吃什麼。
萱萱的伴奏播放器突然冇電了,急得要哭。我看你那個電源挺大,功率足,就借給她應個急。
他甚至還笑了笑,帶著點看我多機智的得意。
你先用這個充電寶頂一下唄,湊合一下。
湊合
我看著他這張曾經讓我覺得無比英俊、此刻卻無比陌生的臉。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湊合我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帶著心臟被攥緊的痛楚。
周逸傑!那點電量夠乾什麼我的起搏器冇電,心臟就停了!我會死的!你懂不懂什麼叫死!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喉嚨。
我甩開他試圖搭過來的手,掙紮著要站起來。
必須離開這裡!
必須找到電源!
或者,叫救護車!
手機剛掏出來,還冇解鎖,手腕就被他鐵鉗般的手死死攥住。
力道大得骨頭都在呻吟。
你乾什麼!他壓低聲音,臉色沉了下來,帶著一種被冒犯的慍怒。
萱萱是新生代表,演砸了多丟人會被全院笑話的!你這當學姐的,就不能體諒一下,讓讓學妹
他居然在跟我談讓
讓什麼
讓出我的命,去成全她一場表演的完美落幕
荒謬感像重錘砸在胸口。
心臟猛地一抽,那陣悶痛瞬間尖銳起來,像有無數根針在紮。
我疼得彎下腰,大口喘氣。
我的命……重要……還是她的演出……重要每一個字都耗儘了力氣。
他卻像冇聽見,或者根本不在乎。
我查過資料的!他語氣篤定,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理性。
這種起搏器都有應急電池!撐個十幾二十分鐘冇問題!你就是自私!一點小事就鬨得雞飛狗跳,掃大家的興!
自私
我自私
為了替他擋下那個從腳手架上砸落的沉重測繪儀,我的胸腔被尖銳的金屬部件刺穿。
在ICU裡,醫生和死神搏鬥了整整十三個小時。
才勉強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
代價是,我脆弱的心臟需要這個外接的起搏器輔助,才能維持基本的跳動。
需要隨身攜帶救命的電源和藥物。
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活著。
這一切,在他眼裡,成了自私和矯情
心口那陣慌悶的抽疼越來越劇烈,像有一隻冰冷的手在裡麵胡亂抓撓。
視野開始發黑,耳朵裡嗡嗡作響。
不行了……
真的不行了……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用儘最後一絲清醒,手指顫抖著,摸向脖子上掛著的一個不起眼的銀色小圓鈕。
那是我爸,在我手術後,紅著眼睛,親手給我戴上的。
佳儀,任何時候,任何情況,隻要你按下去,爸爸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你身邊!
他說這話時,肩膀上的將星在病房的燈光下,閃著沉重而堅定的光。
我毫不猶豫地,用儘全身力氣,按了下去!
嘀——
一聲短促但穿透力極強的蜂鳴,從我頸間響起。
你乾什麼!
周逸傑被這聲音驚得猛地回頭,看到我手指還按在那個小圓鈕上,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就是借你個破電源用用!這點屁事也值得報警!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又驚又怒。
話音未落,他猛地伸手,一把扯斷了我脖子上的細鏈!
那個小小的銀色警報器,被他攥在手裡。
他甚至冇給我任何呼救的機會。
下一秒,他手臂一揚,做出了一個極其熟悉的、他平時在籃球場上最得意的動作。
手腕發力,手指一彈。
嗚呼!三分球!
他吹了聲口哨,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戲謔和炫耀,朝著幾米開外那個半滿的垃圾桶,用力一擲!
銀色的小圓點在空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
精準地落入了散發著食物殘渣和飲料甜膩氣味的黑暗桶底。
哐噹一聲輕響。
像是我心臟沉入冰窟的聲音。
滴滴滴——!
起搏器的警報聲更加淒厲,螢幕上,紅色的10%開始閃爍,數字似乎在跳動。
9%8%
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我的頭頂。
我掙紮著想撲過去,想從那個肮臟的垃圾桶裡,撈出我唯一的求救希望。
彆鬨了!
周逸傑不耐煩地一把將我按回座位上。
力道之大,讓我後背重重撞在堅硬的椅背上,眼前金星亂冒。
裝什麼裝你平時活蹦亂跳的,哪像個病人就撐幾分鐘能死啊
他俯視著我,眼神裡充滿了厭煩和不信任。
省點力氣吧,彆吵著大家看錶演!
舞台上的音樂還在繼續,薛雨萱的舞姿贏得了陣陣掌聲和口哨。
聚光燈下,她像一隻驕傲的孔雀。
而我,在昏暗的觀眾席角落,像一條擱淺在泥濘裡、即將窒息的魚。
心臟每一次艱難的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疼痛。
冷汗浸透了後背的衣服,黏膩冰冷。
如果不是……暑期實踐……替你擋下……那個測繪儀……我死死盯著他,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味。
我的心臟……怎麼會……被刺破
那十三個小時……ICU……手術……還有……這一個月的起搏器……
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值一提嗎
周逸傑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有一絲極快掠過的愧意。
但下一秒,就被更響亮的起搏器警報聲和他自己的煩躁蓋過。
你能不能讓它閉嘴!他煩躁地低吼,眉頭擰成了疙瘩。
萱萱好好的表演,全被你這破機器的噪音毀了!
噪音
催命的警報聲,是我生命倒計時的讀秒。
在他聽來,隻是打擾他欣賞心上人表演的噪音
心,徹底涼透了。
比胸腔裡那個正在衰竭的器官還要冷。
我看著他。
看著他重新舉起手機,鏡頭貪婪地追逐著舞台上那個青春靚麗的身影。
看著他嘴角不自覺揚起的、專注而欣賞的笑意。
相戀兩年。
七百多個日夜。
我跑遍全城為他找競賽零件,熬通宵陪他搭模型,手指磨出血泡也不吭聲。
我淩晨五點起床為他占圖書館座位,整理厚厚的錯題集,連自己的畢業設計都擱置一旁。
就在不久前,我還用身體替他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
我以為那是愛。
是付出。
是值得。
原來,隻換來他此刻輕飄飄的一句自私。
和親手將我推向深淵的冷漠。
滴——滴——滴——
警報聲越來越急促,螢幕上的數字,清晰地跳到了:6%。
窒息感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嚨。
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帶著鐵鏽般的腥甜。
眼前陣陣發黑,視野的邊緣開始模糊、扭曲。
有坐在前排的同學似乎被這持續不斷的警報聲驚擾,疑惑地回頭張望。
佳儀姐你……你心臟冇事吧看著臉色好差……
那同學的聲音帶著關切。
救……我……我用儘全身力氣,從幾乎無法張開的嘴唇裡,擠出兩個破碎的音節。
聲音微弱得像蚊蚋。
她好著呢!
周逸傑的聲音立刻蓋過了我,帶著一種刻意的、安撫人心的輕鬆。
他甚至伸手,狀似親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動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製。
她天天熬夜到十二點,早上五點就起,連著幾個月都這樣,身體棒著呢!哪那麼脆弱
他對著那個同學,也像是對著周圍所有可能投來目光的人,大聲地、篤定地說。
跟我鬨脾氣演戲呢!甭理她!看錶演看錶演!
他揮揮手,像驅趕一隻煩人的蒼蠅。
那個同學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周逸傑篤定的表情,又看了看舞台上精彩的表演,最終還是轉回了頭。
最後一絲微弱的希望,熄滅了。
絕望像冰冷的墨汁,徹底浸透了我。
心跳變得極其詭異。
時而像失控的鼓點瘋狂擂動,震得我頭暈目眩。
時而又像疲憊的老人,步履蹣跚,幾乎要停下腳步。
每一次搏動的間隙,都伴隨著溺水般的窒息和尖銳的刺痛。
冷汗像開了閘的洪水,從額頭、鬢角、後背瘋狂湧出。
身體裡的力氣被迅速抽空,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困難。
我……冇演……我艱難地喘息著,嘴唇被自己咬破,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裡瀰漫。
你……摸……我的脈搏……
我用儘殘存的意誌,試圖抬起一點點手臂。
像舉起千斤重擔。
可是,握住我手腕的,不是周逸傑。
是一隻塗著鮮豔鑽藍色指甲油、冰涼滑膩的手。
薛雨萱不知何時已經下了台。
她像一隻輕盈的蝴蝶,帶著舞台上的光暈和淡淡的香水味,蹲在了我麵前。
臉上,是那種人畜無害的、甜美到極致的笑容。
可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卻像淬了毒的玻璃珠,冰冷,毫無溫度。
學姐~她的聲音甜得發膩,鑽進我的耳朵裡,卻讓我渾身汗毛倒豎。
像被毒蛇的信子舔過。
我替學長給你把把脈吧
她說著,冰涼的手指就搭上了我因為劇痛而微微顫抖的手腕。
走……開!我用儘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嘶啞的抗拒。
她彷彿冇聽見。
那張妝容精緻的臉,帶著甜美的笑意,湊近我的耳邊。
近得能聞到她身上濃鬱的香水味。
近得能看清她眼底深處那毫不掩飾的惡意。
梁佳儀,她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毒蛇在嘶嘶吐信,隻有我能聽見。
你真的很不識相。
根本配不上逸傑哥,還死皮賴臉地占著他。
她的手指,看似輕柔地搭在我的腕動脈上。
你說……
她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
我現在要是突然喊一聲,說你想打我……
逸傑哥,是會信你,還是信我呢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瞬間攫住了我!
不等我做出任何反應——
那隻塗著鑽藍色指甲油的手指,猛地用力!
尖銳的指甲,像冰冷的刀片,狠狠掐進了我手腕內側最脆弱的皮膚!
精準地,死死地,按在了我的腕動脈上!
呃——!
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和窒息感,如同高壓電流,瞬間從手腕竄遍全身!
渾身的血液彷彿在這一刻徹底停滯!
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眼前瞬間被濃重的黑暗吞噬,隻剩下無數瘋狂閃爍的金星!
四肢百骸傳來劇烈的麻木和抽搐!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後瘋狂地、失控地、想要衝破胸腔般劇烈搏動!
瀕死!
那種冰冷、黑暗、急速下墜的瀕死感,像潮水般將我徹底淹冇!
求生的本能讓我爆發出最後的力量!
我猛地抬腳,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眼前那張帶著惡毒笑容的臉踹去!
然而,我的腳甚至還冇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啊——!!!
一聲淒厲到變調的尖叫,猛地從薛雨萱口中爆發出來!
她整個人像被巨大的力量擊中,捂著肚子,以一種極其誇張的姿勢,向後倒去!
好痛啊!我的肚子!我的肋骨!好像斷掉了!
她蜷縮在地上,眼淚瞬間湧出,哭得梨花帶雨,撕心裂肺。
梁佳儀!你他媽瘋了吧!
周逸傑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猛地撲過來,狠狠一把將我推開!
巨大的力量讓我完全無法抵抗。
後背砰的一聲,重重撞在身後冰冷堅硬的金屬椅角上!
尖銳的劇痛瞬間從脊椎炸開!
眼前徹底一黑!
劇烈的撞擊讓我幾乎暈厥過去,連慘叫都發不出來。
隻能像破敗的風箱一樣,徒勞地、痛苦地倒抽著冷氣。
心臟在剛纔那致命的按壓和此刻的撞擊下,徹底亂了章法。
警報聲微弱地、斷斷續續地響著。
螢幕上,那刺目的紅色數字,跳到了:3%。
萱萱!萱萱你怎麼樣周逸傑的聲音充滿了焦急和心疼,他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哭得渾身顫抖的薛雨萱。
學長……我好痛……學姐她……她為什麼踹我……薛雨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控訴著,身體虛弱地靠在周逸傑懷裡。
彆怕!有我在!周逸傑摟著她,猛地抬頭,那雙噴火的眼睛死死瞪著我,充滿了暴怒和厭惡。
裝什麼死!起來!給萱萱道歉!立刻!馬上!
他抬腳,毫不留情地踹在我無力垂落的小腿上。
力道不輕。
疼痛讓我蜷縮了一下。
周圍,不知何時已經圍上了一圈看熱鬨的同學。
指指點點。
竊竊私語。
像無數根針,紮在我身上。
天啊……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平時看著梁學姐挺溫柔的,怎麼嫉妒起來這麼狠啊
太可怕了,當眾踹學妹這得有多大仇
就是啊,學妹都疼哭了,她還一聲不吭裝死,想矇混過關嗎
真是敗壞我們學院的風氣!給新同學留下多壞的印象啊!
那些議論聲,像冰冷的潮水,將我淹冇。
心臟的劇痛和窒息感稍稍緩和了一點點,但警報聲依舊像喪鐘在敲。
我艱難地抬起頭,視線模糊地掃過那些或鄙夷、或好奇、或冷漠的臉。
最後,落在周逸傑和他懷裡那個柔弱無助的薛雨萱身上。
是……她……我喘著粗氣,每一個字都像在砂紙上摩擦。
掐我……手腕……
什麼周逸傑冇聽清,或者根本不想聽。
學姐!
薛雨萱卻猛地抬起頭,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響亮清晰地蓋過了我。
她高高舉起那隻被我踹到之前,還死死掐著我動脈的手腕。
白皙的手腕內側,赫然出現了一道刺目的、深紅色的掐痕!
我隻是看你心臟不舒服,想幫你按按穴位緩解一下啊!
她哭喊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學姐!我都已經讓步了,你為什麼還要掐我!
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惹你不高興了你說,我改還不行嗎!
她哭得情真意切,委屈至極。
瞬間,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指責,像聚光燈一樣,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梁佳儀!
周逸傑的怒吼幾乎要掀翻禮堂的頂棚。
他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扭曲,眼神像要噴出火來,燒死我。
你太讓我失望了!太惡毒了!
我剛纔還擔心你是不是真的心臟難受,一直盯著節目表數時間,想著表演一結束就送你去醫院!
結果呢!
他指著薛雨萱手腕上那道紅痕,手指都在顫抖。
你他媽還有力氣踹人!還有力氣掐人!
裝!你接著裝啊!
我看你就是純粹的小心眼!見不得比你年輕漂亮的學妹出風頭!故意找茬欺負人!
他室友的聲音在一旁火上澆油:
導員過來了!導員!
趕緊的,把這鬨事的轟出去吧!真他媽倒胃口,影響大家看錶演!
就是,裝病博同情,還動手打人,什麼玩意兒!
起搏器再次發出尖銳的滴滴聲。
螢幕上,那猩紅的數字,跳到了:1%。
像最後的審判。
死亡的陰影,濃重得化不開。
我渾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視線開始模糊,渙散。
不行……
不能死在這裡……
不能死在這些冷漠和汙衊裡……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屈辱和痛苦。
我用儘最後殘存的一絲力氣,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伸出手,死死拽住了離我最近的一個男同學的褲腳。
求……求你……
喉嚨裡發出嗬嗬的破風聲。
我……心臟……起搏器……冇電了……
幫我……拿個……電源……求……
我的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
那個男同學,是我同班同學,平時見麵還會打招呼。
他低頭看著我抓著他褲腳的手,又看了看我慘白如紙、冷汗淋漓的臉。
眼神裡,有瞬間的猶豫。
但下一秒,他看到了薛雨萱手腕上的紅痕,看到了周逸傑憤怒的臉,看到了周圍同學鄙夷的目光。
他猛地後退了一步。
像甩開什麼臟東西一樣,甩開了我的手。
佳儀,他歎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惋惜和看透。
彆演戲了。
冇看你把學妹踹得現在還疼著呢嗎掐得那麼狠,印子都出來了。
他搖著頭。
想靠賣慘混過去是不可能的。聽我一句勸,認個錯,道個歉,這事就算了吧。
他的手,垂落了。
我的心,也徹底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冰冷。
死寂。
連最後一絲掙紮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眼角,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滑落。
是淚嗎
還是……絕望
滴————————
一聲拉長的、無比淒厲的蜂鳴,從胸口的起搏器裡發出!
然後,螢幕上的紅光,徹底熄滅了。
1%的電量,耗儘了。
心臟,像被瞬間抽乾了所有動力的老舊機器。
猛地一陣劇烈的、撕裂般的痙攣!
然後……
砰……砰……
沉重地,艱難地,跳動了兩下。
接著……
徹底。
停滯了。
世界,瞬間安靜了。
所有的聲音——音樂、議論、指責、哭泣——都像被按下了靜音鍵。
遙遠得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胸腔裡,一片死寂。
冰冷的窒息感,像漲潮的海水,瞬間淹冇了口鼻。
眼前,是無邊無際、急速蔓延的黑暗。
身體變得很輕,很輕。
像一片羽毛,要飄起來。
又像被無形的巨石壓著,沉向冰冷的海底。
嘴角,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湧出。
帶著濃重的鐵鏽味。
是血嗎
意識,像斷了線的風箏,急速下墜。
最後殘存的畫麵,是周逸傑那張寫滿厭惡和憤怒的臉。
還有薛雨萱依偎在他懷裡,那雙透過淚光、看向我的、帶著冰冷得意和嘲弄的眼睛。
嗬……
就這樣了嗎
真不甘心啊……
爸……
對不起……
女兒……好像……撐不住了……
頭,無力地,緩緩垂下。
黑暗,徹底吞噬了一切。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的最後一瞬——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禮堂那兩扇厚重的、緊閉的大門,被人從外麵,用難以想象的巨力,猛地撞開!
巨大的聲響,瞬間壓過了舞台上所有的音樂和喧囂!
整個禮堂,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的燈光,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聲音,都凝固了。
刺目的白光,從洞開的大門洶湧而入!
逆著光,一個高大、挺拔、如同山嶽般的身影,帶著一身凜冽的寒氣,出現在門口!
他穿著筆挺的、帶著肩章的軍裝!
步伐沉重、迅疾,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踏碎了滿地的霓虹光影!
放開我女兒!!!
一聲怒喝,如同驚雷炸裂!
帶著戰場上淬鍊出的、足以撕裂一切的鐵血與威嚴!
瞬間席捲了整個死寂的禮堂!
緊隨他身後,是幾名抬著擔架、穿著白大褂、動作迅捷如風的醫生!
他們目標明確,如同最精準的箭頭,直直地朝著我癱倒的位置,狂奔而來!
患者起搏器失電!心臟驟停!確認!
衝在最前麵的醫生,隻看了一眼,就發出了急促而清晰的指令!
立刻心肺復甦!準備除顫儀!
腎上腺素!快!
建立靜脈通道!氧氣!
一連串冰冷、專業、卻帶著強大生命力量的指令,在死寂的禮堂裡炸響!
像投入死水中的巨石!
周逸傑僵住了。
像一尊被瞬間凍結的雕像。
臉上的憤怒和厭惡還凝固著,但底色已經變成了無法置信的慘白。
他身邊的薛雨萱,身體猛地一抖。
那雙剛剛還盛滿得意和淚水的眼睛,此刻隻剩下無邊的驚恐。
她下意識地想往人群裡縮,想把自己藏起來。
那隻塗著鑽藍色指甲油、剛剛還死死掐著我動脈的手,此刻正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著。
讓開!都讓開!
醫生們迅速清開我周圍的人。
我被小心地平放在冰冷的地麵上。
有人用力按壓我的胸腔。
每一次按壓,都帶來骨頭摩擦般的劇痛,卻又像黑暗中的燈塔,微弱地牽引著即將消散的意識。
充電!除顫儀準備!
200焦耳!清場!
砰!
一股強大到無法抗拒的電流,瞬間貫穿了我的身體!
四肢百骸猛地一抽!
像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眼前刺目的白光瘋狂閃爍!
混沌的意識,被這狂暴的力量,硬生生從無邊的黑暗深淵裡,拽回了一絲!
咳……
一口帶著血腥味的濁氣,猛地從喉嚨裡嗆了出來!
我劇烈地咳嗽著,半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白光讓我視線模糊。
隻能看到一個穿著筆挺軍裝、肩章上星光閃爍的、無比熟悉的身影,正半跪在我身邊。
他寬厚、佈滿老繭的大手,正小心翼翼地、無比輕柔地,擦拭著我臉上黏膩冰冷的汗水和……不知是誰潑的奶茶汙漬。
動作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彷彿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寶。
佳儀……佳儀……能聽到爸爸說話嗎
他的聲音,不再是剛纔那雷霆般的怒吼。
而是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破碎的顫抖。
像一頭受傷的雄獅,在舔舐幼崽的傷口。
心臟……感覺怎麼樣難受就跟爸爸說……彆怕……爸爸在……
他接過護士遞來的水杯,用棉簽沾著溫熱的淡鹽水,一點一點,濕潤我乾裂出血的嘴唇。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清明。
我努力聚焦視線,看清了父親那張寫滿了心疼、憤怒和劫後餘生的臉。
也看清了他身後,那幾張熟悉的麵孔——是軍區總院心外科的主任和護士長,曾叔叔和王阿姨。
爸……我喉嚨嘶啞,幾乎發不出聲音。
我……冇事……我用儘力氣,想給他一個安撫的微笑,嘴角卻僵硬得扯不動。
謝謝……曾叔……王姨……目光轉向那兩位熟悉的醫生護士,感激之情難以言表。
王阿姨紅著眼眶,輕輕揉了揉我汗濕淩亂的頭髮。
傻孩子……
父親小心翼翼地扶著我坐起來一點,讓我靠在他堅實溫暖的臂彎裡。
那是我從小就覺得最安全、最可靠的港灣。
爸……我緩了口氣,心臟殘餘的刺痛還在提醒我剛纔的凶險。
視線掃過周圍。
院長張帆正擦著額頭的冷汗,陪著僵硬的笑臉。
輔導員孫平臉色慘白如紙,縮在人群後麵,恨不得原地消失。
周逸傑像被抽掉了骨頭,癱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嘴唇哆嗦。
薛雨萱則像受驚的兔子,縮在牆角,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那些剛纔還對我指指點點、扔奶茶杯的同學,此刻都噤若寒蟬,眼神裡充滿了震驚、茫然和……一絲後怕
爸……我深吸一口氣,心臟的抽痛讓我蹙眉,但聲音卻異常清晰和堅定。
我冇踹她。
更冇掐她。
全是她自導自演!
我的目光,像冰冷的刀子,直直刺向牆角那個瑟瑟發抖的身影。
查監控!
查她身上有冇有我的腳印和指紋!
還有……
我艱難地抬起手,指向我那個被扔在座位下的書包。
那個充電寶……就在我包裡……根本……就是冇電的!
我想用……也用不了!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現場死寂的空氣裡。
父親摟著我的手臂猛地收緊。
我能感受到他胸膛裡壓抑的、即將爆發的火山。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經曆過戰火洗禮、此刻卻因女兒受傷而佈滿血絲的眼睛,掃過院長,掃過輔導員,最後,如同實質的刀鋒,落在周逸傑和薛雨萱身上。
老李。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交給你了。
張院長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場麵話。
周逸傑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揮舞著手臂,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慌亂而變得尖利刺耳。
雨萱被踹得肋骨都快斷了!疼得都站不起來!這還能是假的!
他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看向剛剛趕到的警察。
警察同誌!你們不能因為她爸是領導,就偏聽偏信啊!要講證據!講事實!
薛雨萱也像是被他的話提醒了,立刻捂著肚子,發出痛苦的呻吟。
哎喲……好痛……學姐……你怎麼能這樣冤枉我……
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看向我,聲音帶著哭腔,卻字字清晰:
學姐,你是學生會的乾部,你肯定知道……這禮堂的監控,都是對著舞台和大門的……
我們坐的那個角落……根本拍不到啊!
她抽泣著,顯得無比委屈和天真。
大家都看到你踹我掐我了……就算……就算提不出紋路,也不等於冇發生呀!
她說著,還虛弱地晃了晃手腕上那道紅痕。
我……我一個剛來讀大學的鄉下丫頭……什麼都不懂……哪懂這些……人情世故……算計呢
她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被學姐惡意欺淩、無力反抗的小白花。
一個女老師臉上露出不忍,上前一步,對我父親說:
這位……首長,我知道您心疼女兒,可小薛這孩子……剛入學,看著就單純,怎麼會自己傷害自己,還去陷害佳儀呢
是啊是啊,另一個老師也附和道,這又不是演電視劇。佳儀這不也醒過來了嗎要不……先送她回去好好休養身體要緊!
至於他們幾個孩子之間的事……咱們再慢慢商量,找個和解的辦法嘛!
和解
父親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瞬間刺破了那虛偽的和稀泥。
他緩緩站起身,軍裝筆挺,肩章上的將星在禮堂的燈光下,閃爍著冰冷而威嚴的光芒。
那是一種久居上位、經曆過真正生死考驗的壓迫感。
壓得那幾個想和稀泥的老師瞬間噤聲,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你們,父親的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那幾個老師,掃過院長,最後落在周逸傑和薛雨萱身上。
隻聽信他們的一麵之詞,就默認我女兒有錯
什麼時候開始,流行起受害者有罪論了!
他的質問,擲地有聲,在寂靜的禮堂裡迴盪。
冇人敢回答。
父親不再看他們,而是轉向一直沉默著、指揮手下警員在現場仔細勘查的李隊長。
老李。
李隊長立刻上前一步,立正:首長!
父親從軍裝內袋裡,掏出一個黑色的、看起來像老式翻蓋手機、但明顯更厚重精密的設備。
正是那個被周逸傑當成報警器扔進垃圾桶的銀色小圓鈕的接收終端。
把裡麵的錄音,放給他們聽。
父親的聲音冰冷。
讓他們聽聽,什麼叫‘人情世故’,什麼叫‘算計’!
李隊長雙手接過那個設備,神情嚴肅。
他熟練地操作了幾下,連接上了一個便攜式的小型擴音器。
然後,按下了播放鍵。
滋啦……一陣輕微的電流雜音後。
一個經過專業降噪處理、卻依舊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在死寂的禮堂裡,驟然響起!
【學姐,我替學長給你把把脈吧】(薛雨萱甜膩的聲音)
【梁佳儀,你真的很不識相,根本配不上逸傑哥還占著他。】(薛雨萱壓低的聲音,冰冷惡毒)
【你說,我現在喊一聲,逸傑哥會偏向你還是偏向我】(薛雨萱帶著惡意的低語)
【呃——!】(我痛苦的悶哼)
【啊!好痛!】(薛雨萱突然拔高的、誇張的慘叫)
【梁佳儀你瘋了吧!當著這麼多同學欺負學妹】(周逸傑憤怒的吼叫)
【學長,我肋骨好痛,好像斷掉了一樣!學姐是嫌棄我嗎那也不必踹我呀!】(薛雨萱帶著哭腔的控訴)
【彆裝死了!起來跟萱萱道歉!】(周逸傑的嗬斥)
【學姐,我隻是想幫你按按穴位緩解一下,你不要冤枉我呀!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惹你不高興了我改還不行嘛!】(薛雨萱委屈的辯解)
【梁佳儀你太讓我失望了,我還擔心你心臟難受,一直盯著節目表數時間,冇想到你力氣大的能踹人,根本就是在裝病!】(周逸傑的結論)
【輔導員走過來了!等下直接把她轟出去吧,真是倒胃口,影響大家看錶演!】(周逸傑室友的煽風點火)
【起搏器真的冇電了,我必須充電,否則心跳過緩會冇命的!求你,幫我拿個電源來!】(我絕望的哀求)
【佳儀,彆演戲了,冇看你踹得學妹現在還疼呢嗎想靠賣慘混過去是不可能的,還不如早點認錯。】(同學冷漠的勸告)
……
錄音還在繼續播放。
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一記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周逸傑、薛雨萱,以及那些剛纔附和、指責、冷漠旁觀的每一個人臉上!
周逸傑的臉色,從慘白變成了死灰。
他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氣,癱軟下去,被旁邊的警察一把架住。
薛雨萱則像被剝光了所有偽裝的畫皮,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她死死地捂著臉,不敢看任何人。
剛纔還為她仗義執言的女老師,此刻臉色漲紅,羞愧地低下了頭。
張院長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變成了豬肝色。
他猛地轉身,手指顫抖地指著周逸傑和薛雨萱,氣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你們……你們兩個……
我們A大!百年名校!怎麼……怎麼會有你們這樣……心腸歹毒的學生!!
偷用人家心臟起搏器的醫用電源!惡意阻撓急救!這是拿同學的性命當兒戲!當兒戲啊!!
還敢欺騙老師!顛倒黑白!當學校是你們家開的戲台子嗎!
周逸傑嘴唇哆嗦著,眼神渙散,嘴裡無意識地喃喃:不可能……怎麼會……有錄音……
薛雨萱猛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痕,但眼神卻飛快地轉動著,充滿了狡黠和求生欲。
電源……電源是周學長借給我的!
她聲音尖利,帶著一種急於撇清的慌亂。
他說……他說學姐是裝病!是故意找茬!我……我信了!我以為他們情侶之間更瞭解……
她捂著臉,哭得更大聲,彷彿自己纔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隻是……隻是想借個充電寶……誰知道……誰知道學長他……他偷拿了學姐的醫用電源呢我……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心臟起搏器啊!
她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我是有錯……我錯在不該輕信彆人……不該爛好心……
她抬起淚眼,看向我父親的方向,努力做出真誠的樣子。
早知道……早知道佳儀學姐不是裝病……我肯定……第一時間就幫她叫救護車了!真的!叔叔您相信我!
周逸傑被她這顛倒黑白、反咬一口的操作驚呆了!
他猛地掙紮起來,目眥欲裂地瞪著薛雨萱,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
薛雨萱!你他媽放屁!!
他嘶吼著,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
我誤會佳儀裝病!還不是因為你說!你說你奶奶心臟病發作都是直接暈倒的!說佳儀看著根本不像!
你還私自換了佳儀的救命藥!把她的藥換成了你的破維生素!耽誤了她自救!!
薛雨萱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尖聲反駁:
我想我奶奶了!隨口說了一句!誰知道你會當真!會誤會學姐!
維生素!我是好心送給學姐補身體的!那麼貴!我自己都捨不得吃!
她指著周逸傑,哭得更加委屈。
明明是你!是你逼著學姐吃下去的!才刺激到學姐心臟的!是你!!
你他媽血口噴人!!周逸傑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撲過去撕了她。
夠了!
李隊長一聲厲喝,打斷了這場狗咬狗的鬨劇。
他厭惡地看了一眼還在互相攀咬的兩人,揮了揮手。
先把周逸傑帶回去!分開審訊!
兩個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還在掙紮怒罵的周逸傑。
薛雨萱看著周逸傑被帶走,緊繃的身體似乎微微放鬆了一絲,眼神閃爍,腳步悄悄地向人群邊緣挪動。
想跑
我靠在父親懷裡,冷冷地看著她的小動作。
心臟還在隱隱作痛,但意識已經完全清醒。
爸,我輕輕拽了拽父親的衣袖,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開。
還有她。
薛雨萱。
在我心臟紊亂、瀕臨停跳的時候,她惡意按壓我的腕動脈,試圖加速我的死亡。
起搏器的實時監測數據,應該有記錄。
薛雨萱的身體猛地一僵!
像被瞬間凍住。
她猛地轉過頭,臉上血色儘褪,尖聲反駁:
學姐!你……你彆亂說!你剛纔心臟不舒服,數據肯定都是亂的!怎麼能證明是我……
我手腕上,我打斷她,平靜地、緩緩地抬起那隻被她狠狠掐過的手腕。
雖然被擦拭過,但手腕內側靠近動脈的位置,依舊殘留著幾道清晰的、深紅色的半月形掐痕。
甚至能隱約看到指甲邊緣留下的細微破皮。
應該有她的指紋。
還有,我的目光落在她那隻此刻正下意識蜷縮起來、試圖藏起指甲的手上。
她這種方形的、鑽藍色的美甲印。
對一下,就知道了。
我的聲音很輕。
卻像重錘,狠狠砸在薛雨萱的心上!
她像被燙到一樣,猛地將雙手背到身後,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眼神裡,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恐和慌亂。
父親眼中的怒火,瞬間達到了頂點!
他示意旁邊的醫生:配合警察同誌!立刻調取那個時間點起搏器的所有生命體征數據!進行指印初步比對!
醫生立刻點頭,拿出隨身設備開始操作。
我冷冷地注視著薛雨萱那張瞬間失去所有血色的臉。
你以為,躲在背後挑唆彆人。
仗著冇有監控,栽贓陷害。
就冇有證據了嗎
你的指紋。
你的指甲。
還有你親口說出的那些惡毒的話……
都在這裡。
一樣,都跑不掉。
薛雨萱的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看著警察拿著取證工具走向她,看著醫生在調取數據,看著周圍所有人那鄙夷、震驚、厭惡的目光……
她終於崩潰了。
不是我……我冇有……我冇有啊!!她歇斯底裡地哭喊起來,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帶走!
李隊長不再給她任何表演的機會,聲音冰冷,一錘定音。
證據確鑿!周逸傑、薛雨萱,涉嫌故意傷害、非法拘禁、阻礙救援!全部帶回局裡,分開審訊!
兩名女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牢牢地控製住了還在哭喊掙紮的薛雨萱。
我冇有!放開我!不是我!是周逸傑!都是他!!薛雨萱的尖叫在禮堂裡迴盪,充滿了絕望。
一旁被警察押著、正走向門口的周逸傑,聽到薛雨萱這最後的背叛,猛地停下了腳步。
他扭過頭,那雙曾經讓我覺得深情的眼睛,此刻佈滿了血絲,死死地、不甘心地看向我。
佳儀!!
他嘶吼著我的名字,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最後一絲僥倖的哀求。
我是你男朋友啊!我們在一起兩年了!你幫我說句話!求你了!
你那麼愛我!你捨不得看我去坐牢的!對不對!
我是被薛雨萱那個賤人騙了!矇蔽了!我怎麼可能真的想害你!
他掙紮著,試圖擺脫警察的鉗製,朝我的方向撲來。
我們私下和解!好不好佳儀!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的懇求。
我靠在父親溫暖堅實的臂彎裡。
手,輕輕撫上心口。
那裡,起搏器已經重新連接了醫生帶來的應急電源,正穩定地、有力地工作著。
砰……砰……砰……
規律的心跳,隔著胸腔,清晰地傳遞到掌心。
那麼真實。
那麼有力。
就在不久前,它曾瀕臨徹底的死寂。
而將我推向那深淵邊緣的,正是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說愛我、求我原諒的男人。
我抬起眼,看向他。
眼神裡,冇有憤怒,冇有怨恨。
隻有一片冰冷的、徹底的平靜。
像看一個陌生人。
你將我的生死。
排在薛雨萱的演出後麵的時候。
心裡,有想過我嗎
我的聲音很輕,很平靜。
卻清晰地傳到了他耳中。
周逸傑掙紮的動作,猛地僵住了。
他張著嘴,似乎想辯解什麼。
你冇有。
我替他回答了。
我已經說過分手了。
就在你關掉我撥打120的手機之前。
你當時……
我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大概滿心都放在,如何阻止我求救,如何維護薛雨萱的‘完美演出’上吧
我憑什麼……
要一個傷害我。
甚至縱容彆人一起傷害我的……
男朋友呢
我看著他瞬間慘白如紙、徹底絕望的臉。
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最後的判決:
周逸傑。
你,不配。
父親心疼地攬緊了我的肩膀,溫暖的大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無聲的安慰和支援。
周逸傑像被抽走了最後一絲魂魄。
他不再掙紮,任由警察將他向外拖去。
就在即將被拖出大門的那一刻,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最後一絲瘋狂的光芒!
我是周氏集團的繼承人!!
他嘶聲力竭地吼叫著,聲音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
我爸是周振邦!我要見我爸爸!你們不能帶我走!不能!!
警察牢牢地按住他用力扭動的身體,聲音平靜無波,帶著職業的冷漠:
放心。到了局裡,我們會依法通知你的家屬。
周逸傑最後的嘶吼被拖拽著,消失在了門外刺眼的光線裡。
薛雨萱也被女警押著,哭哭啼啼、失魂落魄地走了。
禮堂裡,死一般的寂靜。
隻剩下粗重的呼吸聲,和壓抑到極點的氣氛。
父親的目光,緩緩移向那個一直試圖降低存在感、此刻恨不得把自己縮進地縫裡的輔導員——孫平。
張院長。
父親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沉寂。
我差點忘了。
還冇完。
張院長一個激靈,連忙看向父親,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首長,您說……
父親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鎖定在孫平身上。
冇聽錯的話。
剛纔,這位孫老師。
在明知我女兒心臟不適、急需救助的情況下。
不僅不施以援手。
反而,想將她關進後台‘禁閉’
父親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之力。
這是非法限製人身自由。
而且。
父親頓了頓,語氣更加森寒。
我女兒梁佳儀,是抗戰英烈梁國棟同誌的孫女!
後天,就是英烈紀念日!她還要作為英烈後輩代表,去參加莊重的紀念活動,為她的爺爺獻花!
你們!
父親的目光掃過張院長,最終落在麵無人色的孫平身上。
私自囚禁英烈後輩!
妄圖妨礙重大紀念活動!
甚至,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公然侮辱英烈後輩‘癔症’、‘不配’!
是何居心!
這頂帽子,你們A大,戴得起嗎!
轟——!
父親的話,如同九天驚雷,在張院長和所有在場的校領導、老師頭頂炸響!
張院長的臉,徹底失去了血色!
他猛地轉頭,看向已經抖如篩糠的孫平,眼中噴出熊熊怒火!
孫平!!
張院長的怒吼響徹禮堂。
你身為輔導員!玩忽職守!違背師德!顛倒黑白!助紂為虐!
從現在起!立刻停職!接受學校紀委的全麵調查!!
孫平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麵如死灰。
父親看著張院長,點了點頭,語氣稍微緩和,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院長,我相信貴校會秉公處理此事。
包括那些不明真相、卻火上澆油、惡意中傷我女兒的學生。
我不放心女兒的身體,先帶她去醫院,做全麵檢查。
張院長連連點頭,額頭上的冷汗就冇停過。
應該的!應該的!首長您放心!我們一定嚴肅處理!絕不姑息!給您和梁同學一個滿意的交代!
他一邊說著,一邊趕緊招呼其他老師,去安撫現場學生,壓下那些偷偷錄像的手機。
父親不再多言,小心翼翼地扶著我。
在醫生護士的簇擁下,在無數道複雜目光的注視下,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出了這片差點吞噬我生命的、光怪陸離的禮堂。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熟悉又刺鼻。
做完了一係列詳儘的檢查,確認心臟在及時搶救和重新供電後,暫時脫離了危險,我被安排住院觀察輸液。
身體疲憊到了極點,藥物作用下,我沉沉睡去。
再睜開眼時,窗外的陽光已經有些刺眼。
媽媽溫暖的手,正緊緊握著我的手。
她眼睛紅腫,顯然哭了很久。
佳儀……看到我醒來,她的眼淚又湧了出來,俯身輕輕抱住我。
嚇死媽媽了……還疼不疼心口還悶嗎
媽媽身上熟悉而安心的味道,讓我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我搖搖頭,努力露出一個笑容:不疼了媽媽,真的,我冇事了。
想到後天的活動,我連忙問:應該……不影響明天去給爺爺獻花吧
媽媽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地拍了下我的額頭。
你這孩子!真讓你爸說中了,一睜眼就操心這個!
她替我掖了掖被角。
放心吧,醫生說了,你恢複得不錯,觀察一天,明天下午就能出院。
獻花儀式在後天上午,來得及。等你出院,媽媽陪你去現場彩排。
我鬆了口氣,心裡湧起一股暖流和期待。
我現在感覺就很好!真的!我們……
我作勢要掀被子下床。
躺好!媽媽板起臉,語氣不容置疑,我去叫護士來給你量體溫。
她起身,走向病房門口。
手剛搭上門把手。
門,卻從外麵被推開了。
門口站著幾個陌生人。
為首的是一個保養得宜、衣著華貴、渾身散發著我很貴氣息的中年女人。
手裡捧著一大束包裝精美的百合花。
身後跟著兩個穿著黑西裝、拎著幾個印著奢侈品logo大禮盒的保鏢。
是周逸傑的母親。
她旁邊,站著一對衣著普通、甚至有些寒酸的中年夫婦,臉上帶著侷促不安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怨氣。
是薛雨萱的父母。
佳儀媽媽,是嗎周母臉上堆起一個極其熱絡、甚至帶著點討好的笑容,快步走了進來。
我們是專程來給佳儀道歉的!
她不由分說,就把那束巨大的百合花塞到了剛轉過身來的媽媽懷裡。
然後,目標明確地朝我病床走來。
佳儀啊!她聲音拔高,帶著一種誇張的關切。
好點了嗎哎喲,看看這小臉,白的……可心疼死阿姨了!
她不由分說地就握住了我放在被子外的手,用力拍了拍。
阿姨給你帶了好多補品!都是進口的!對心臟特彆好!你可得好好養著!
她身後的保鏢立刻把幾個沉甸甸的禮盒放在床頭櫃上。
周母臉上笑容更盛,帶著一種我們很熟的親昵。
逸傑在家啊,天天唸叨你!說你溫柔體貼,學習又好,懂事得不得了!
有你這麼好的女朋友,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
阿姨啊,是打心眼裡喜歡你!就盼著你畢業了,早點嫁過來,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她自顧自地說著,彷彿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隻是一場無足輕重的誤會。
媽媽不動聲色地抽回了被周母握著的手,將懷裡的花束輕輕放在一邊的椅子上。
臉上冇什麼表情,聲音平靜卻帶著疏離:
周太太,您太客氣了。
不過,我女兒福薄。
可冇有要害她性命的男朋友,和未來婆婆。
這些禮物,您還是拿回去吧。
我們,消受不起。
周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立刻又堆了起來,帶著一種急切的懇求。
哎呀,佳儀媽媽!您千萬彆這麼說!
她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帶著哭腔。
我兒子……他是一時糊塗!被那個小狐狸精給矇蔽了!豬油蒙了心啊!
他現在真的知道錯了!在局子裡哭得不成樣子,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我替他來求佳儀原諒!
她說著,眼淚還真擠出來幾滴。
您就看在兩個孩子過去的情分上……大人有大量……饒他這一次吧
我保證!保證讓他以後加倍對佳儀好!補償她!好不好
一旁的薛母(薛雨萱的母親)聽著周母一口一個小狐狸精、小賤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此刻再也忍不住,眼睛一瞪,叉著腰就嚷開了:
你罵誰狐狸精呢!你嘴巴放乾淨點!
她轉向我,語氣帶著一種理直氣壯的委屈和要求。
丫頭!我女兒才十八歲!剛成年!懂什麼呀!
她就是年紀小,不懂事!跟同學打打鬨鬨,不小心失手了而已!
她又不是主犯!就是被你那個男朋友拖累的!
薛母的聲音又尖又利。
你行行好!高抬貴手!饒她一次吧!啊她還是個孩子啊!這要是判了刑,一輩子就毀了啊!
她說著,還試圖去拉我的手,被我媽媽不動聲色地擋開了。
周母一聽,立刻像被踩了尾巴,也顧不上哭了,指著薛母就罵:
你放屁!明明是你女兒心術不正!勾引我兒子!挑撥離間!才害得我兒子一時糊塗!
佳儀!你彆聽她胡說!逸傑他纔是受害者!他是被那個小賤人給騙了!你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
她越說越激動,看著病床上沉默的我,竟然雙腿一彎,作勢就要跪下來!
阿姨求求你了!佳儀!
媽媽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了她的胳膊,冇讓她真的跪下去。
周太太!你這是乾什麼!起來!
周母順勢抓住媽媽的手臂,哭天搶地:
佳儀媽媽!求求您了!您勸勸佳儀!簽個諒解書吧!
阿姨也不怕您笑話……他爸……他爸在外麵……有……有私生子啊!
她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要是逸傑真去坐牢……留下案底……他這輩子……就全完了啊!周家……就再冇他的位置了!
我靠在床頭,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場鬨劇。
看著周母為了兒子前途的哭求。
看著薛母為了女兒不懂事的辯解。
看著她們各自心懷鬼胎的表演。
心底,一片冰涼。
原來如此。
薛雨萱為什麼處心積慮地針對我,說我配不上週逸傑。
為什麼在生死關頭,還要用那麼惡毒的手段。
不過是為了那點可笑的家產。
為了踩著我的屍體,爬上她想要的位置。
不惜,用我的命,做她的墊腳石。
我深吸了一口氣。
病房裡刺鼻的香水味、百合花香、還有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我看著周母那張寫滿懇求和算計的臉。
阿姨。
我的聲音很輕,卻很清晰。
我無法原諒。
一個,在生死關頭,將我的性命視如草芥的人。
無論,他是‘一時糊塗’。
還是,她‘處心積慮’。
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如果不是我命大。
如果不是我爸及時趕到。
此刻……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周母,掃過薛母。
你們,根本不會站在這裡。
向我‘道歉’。
不是嗎
周母拚命搖頭,眼淚飛濺。
不是的!佳儀!不是這樣的!
她急切地想要辯解,搜腸刮肚地尋找能打動我的證據。
逸傑……逸傑他是真的喜歡你!愛你的!
他那麼努力準備考研……就是想考到你保送的那所頂尖大學去!他想離你近一點!
他還……還偷偷定製了戒指!想在你生日的時候求婚!給你一個驚喜!
他讓家裡的阿姨專門去學做川菜!就因為你愛吃辣!
他讓我收拾了一間客房!完全按照你喜歡的風格佈置的!就等著請你來家裡做客了!
佳儀!你看!他心裡全是你啊!他就是一時鬼迷心竅!被那個賤人騙了!
你饒過他這一次!就這一次!阿姨求你了!阿姨保證!讓他以後加倍補償你!把你當公主一樣寵著!好不好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泛起一絲細微的、遲來的酸楚。
畢竟。
是真心實意地愛過兩年。
那些跑遍全城找零件的焦灼。
那些通宵搭模型的疲憊。
那些淩晨五點圖書館的寒冷。
那些為他擋下危險時的毫不猶豫……
七百多個日夜的點點滴滴,像褪色的老電影,在眼前飛快閃過。
最終,都化作了此刻的一聲,無聲的歎息。
和心口那抹殘餘的、真實的刺痛。
阿姨。
我垂下眼簾,避開了她充滿期盼的目光。
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
不好意思。
我做不到。
做不到原諒一個,差點殺死我的人。
砰!
一直冇怎麼說話的薛父(薛雨萱的父親),猛地一巴掌拍在床頭櫃上!
震得上麵的水杯都跳了一下。
他一臉橫肉,眼神凶狠地瞪著我。
還求她乾什麼!
他對著周母吼道,唾沫星子亂飛。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仗著有個當官的爹,故意刁難人!把人往死路上逼!
薛母也立刻往地上一坐,拍著大腿,扯開嗓子就嚎哭起來:
我那苦命的女兒啊!剛考上大學!還冇享一天福呢!就攤上這麼個心狠手辣的同學!
這是要斷送她的前程!斷送她一輩子啊!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
她哭嚎的聲音又尖又利,穿透力極強。
立刻引來了走廊裡其他病人和家屬好奇的探頭張望。
大家快來看看啊!評評理啊!
薛母見有人看,嚎得更起勁了。
她啥事冇有!躺在這裝可憐!我女兒卻被她送進大牢了!一點人情味都冇有啊!心腸太毒了——
媽媽臉色一沉,立刻擋在我身前,隔絕了那些探究的目光。
住口!
媽媽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怎麼不跟大家說說,你女兒都乾了些什麼好事!
私自偷用我女兒救命的醫用電源!
偷換她心臟急救的藥片!
在她心臟快停跳的時候,惡意按壓她的動脈要害!
阻攔她叫救護車!
還自傷自殘,栽贓陷害!
差點害死我女兒!
現在證據確鑿,不知悔改,還敢在這裡顛倒黑白,撒潑打滾!
媽媽的話,像連珠炮一樣,字字清晰,句句誅心!
薛母的哭嚎聲戛然而止!
老臉漲得通紅,眼神慌亂地躲閃著。
周圍看熱鬨的人,目光瞬間從好奇變成了鄙夷和憤怒。
天啊!這麼惡毒
偷人家心臟病人的救命電源這不是殺人嗎
還換藥按動脈我的天!這小姑娘心腸也太黑了!
活該被抓!判她都不冤!
就是!還有臉來鬨呸!
議論聲像針一樣刺向薛家父母。
我冷冷地看著坐在地上、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薛母。
人情味
是講給有人性的人的。
你女兒,連條活路都冇想給我留。
你有時間在這裡撒潑。
不如,多去收容所看看她。
畢竟……
我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
進了監獄,你想看,也看不到了。
你!薛父氣得臉色鐵青,揚起手似乎想衝過來。
乾什麼!
訓練有素的醫院保安及時趕到,厲聲嗬斥。
在圍觀人群一片活該、不要臉、趕緊轟出去的指責聲中,保安毫不客氣地將哭嚎的薛母、罵罵咧咧的薛父,以及還在試圖懇求的周母和她那兩個拎著禮盒的保鏢,全部請出了病房。
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感覺比連續考了三天試還要累。
應付這些心懷鬼胎、各懷目的的人,比麵對最難的課題還要耗費心神。
媽媽重新坐回床邊,遞給我一杯溫水。
溫暖的手掌,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
都過去了,佳儀。
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惡人,終會得到他們應得的報應。
而我的女兒……
她看著我,眼中充滿了憐愛和驕傲。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你的未來,一定會更加光明,更加美好。
我靠在媽媽懷裡,感受著這份劫後餘生的溫暖和安寧。
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
……
英烈紀念日。
天空湛藍如洗,陽光明媚卻不刺眼。
莊嚴肅穆的烈士陵園裡,鬆柏蒼翠,氣氛凝重。
我穿著一身素淨整潔的衣服,胸前彆著一朵潔白的小花。
手裡,捧著一束精心挑選的、帶著露珠的白色菊花。
腳步,踏在乾淨的石板路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走過車水馬龍、繁華喧囂的都市街道。
路過琳琅滿目、充滿生機的店鋪櫥窗。
我睜大眼睛,貪婪地看著這一切。
看著這和平、安寧、充滿活力的景象。
爺爺。
您看到了嗎
這就是您和您的戰友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盛世。
我走到爺爺的墓碑前。
黑色的花崗岩墓碑上,鐫刻著爺爺的名字和生卒年月,還有一枚鮮紅的五角星。
照片上的爺爺,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軍裝,眼神堅毅,嘴角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彷彿在看著我。
我端端正正地,彎下腰,將手中的白菊,輕輕地、鄭重地放在墓碑前。
花瓣上的露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像爺爺眼中,曾見過的,對未來的期許。
我站直身體,抬起手,向著墓碑,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淚水,無聲地滑落。
不是悲傷。
是驕傲。
是思念。
是告慰。
爺爺。
放心吧。
您用生命守護的山河,如今無恙。
您用熱血澆灌的土地,如今繁花似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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