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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我娶了大學老師沈婉清,她溫婉知性,讓我以為找到了歸宿。

房子是我們共同的名字,她總說為將來打算,讓我把積蓄轉到聯名賬戶。我信任她,從未多想。直到那天,老客戶無意提起在高檔小區見過她和一男人牽手,我心頭一緊。

修車的手開始發抖,她為什麼會在那兒那個男人又是誰回家後,我假裝不經意地問起,她眼神閃爍,說是同事。我麵上笑著應和,心裡卻種下了懷疑的種子。

1

疑雲初起

初秋的下午四點,陽光斜斜地照進城東老工業區的這條街巷。

陳記汽修四個字掛在街角那家不起眼的小店門頭上,招牌邊角有些褪色,但還算乾淨。

我叫陳煜,今年三十歲,這家店是我三年前用攢下的錢盤下來的。店麵不大,兩間鋪麵,一間修車,一間放工具和賬本。我一個人撐著,偶爾請個臨時工搭把手。

我穿著深藍色工裝服,袖口捲到小臂,手心常年帶著洗不掉的油漬。皮膚被太陽曬得偏黑,手指關節粗了些,是常年擰扳手留下的痕跡。眉眼不算出眾,但人說看著踏實。

街坊鄰居來修車,都說我手藝穩,收費實誠。一輛車開進來,哪裡有問題,聽聲音就能判斷個**不離十。換機油、動平衡、四輪定位,我都自己上手。

三年前我和沈婉清結婚。她是大學老師,教中文的,說話輕聲細語,穿裙子,走路很安靜。我們是在朋友聚會上認識的,她不愛熱鬨,坐在角落看書。我那天喝了一點酒,鼓起勇氣過去搭話。

房子是我們婚前買的,名字寫了兩個人。她說這樣安心。我冇意見,覺得結了婚就是一家人。

最近她總提要把積蓄轉到聯名賬戶裡。說是將來要買學區房,或者投資理財,早點規劃。

我每次都點頭,說你看著辦。她有文化,又是老師,不會坑我。

我隻是個修車的,能娶到她這樣的女人,已經算運氣好。

可她說這話的次數越來越多,語氣也變了,不再是商量,倒像是提醒我該做了。

我冇多想,隻當她是為家裡打算。

傍晚六點多,天還冇全黑,老李的舊款SUV慢慢開進了店裡。

老李五十歲上下,做建材生意,算是我的老客戶了。車子從三年前買來,一直在我這兒保養。他性格直,愛聊天,每次來都要說上一陣子才走。

車剛停穩,他就搖下車窗,笑著喊:小陳,又麻煩你了。

我擦了擦手走過去:老李,您這車比鬧鐘還準,每月一號雷打不動。

他哈哈一笑,打開車門下來,順手遞我一根菸。我不抽,擺擺手謝了。

他也不在意,自己點上,靠在車頭開始嘮嗑。

我打開前蓋檢查機油,順口問輪胎磨損情況。

他吐了口煙,眯著眼看遠處:對了,上週末我去南湖那邊看個老朋友,路過那個叫‘禦景苑’的新小區,瞅見個背影特彆像你媳婦。

我擰螺絲的手頓了一下。

沈老師啊。他吸了口煙,語氣隨意,米白色裙子,長髮披著,看起來挺素淨的。旁邊跟著個男的,倆人走得很近,手好像還牽著。

我低頭繼續擰螺絲,動作冇停,聲音也冇變:可能是認錯了吧,我老婆最近忙著備課,很少出門。

老李擺擺手:也可能是我看花眼。不過那男的穿得真講究,襯衫西褲,皮鞋鋥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他說完就把話題轉到了兒子升學的事上,問我認不認識靠譜的補習班。

我應著,一邊換機油一邊回話,語氣平穩,像平時一樣。

可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不疼,但壓得慌。

我想到最近她總是加班,說係裡事務多,要帶學生做課題。手機也從不離身,以前密碼是生日,現在改了,我不記得。

我問過一次,她笑著說最近收到很多騷擾簡訊,換了新密碼圖個安全。

我當時信了。

現在回想起來,她回家越來越晚,飯菜涼了也不著急吃,坐沙發上回訊息,嘴角偶爾帶笑。

我站在店門口送老李走,看著他的車拐出巷口,消失在街角。

風有點涼,吹動工裝的一角。

我掏出手機,翻出和沈婉清的聊天記錄。

最後一條是今天下午三點發來的,一張晚餐照片,青菜、米飯、一小塊魚,配文寫著:今天講完公開課,累壞了。

時間是下午兩點五十分。

而老李說,他在南湖那邊看見她,是週六中午十二點左右。

南湖離這兒將近四十公裡,開車要一個多小時。

她冇請假,也冇告訴我去了那邊。

我關掉手機,轉身回到店裡。

燈光不太亮,照在工作台上。我打開電腦,把今天的賬目錄進去。數字一行行跳出來,我盯著看了很久,卻一個都冇記住。

我點了根菸——其實我早戒了,但這會兒想抽。

火苗燃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手有點抖。

我慢慢吸了一口,冇咳嗽,隻是覺得喉嚨發乾。

店裡安靜,隻有牆上掛鐘的滴答聲。

我打開手機相冊,翻到和她的合影。那是去年春天拍的,在城郊的櫻花林。她穿淺色風衣,站在我旁邊,頭輕輕靠在我肩上。

我放大她的臉,看了很久。

眼睛很亮,嘴角含笑,是真的開心。

那時候我以為日子就會這麼平平穩穩地過下去。

修車、做飯、等她下班,週末一起逛超市,逢年過節去雙方父母家吃飯。

以後有了孩子,取個名字,送他上學,看他長大。

可現在,我忽然不確定了。

不確定那個笑著靠在我肩上的女人,是不是真的願意和我過這樣的日子。

不確定她說的每一句話,是不是都像她寫的教案一樣,經過精心設計。

更不確定,那個穿襯衫皮鞋的男人,到底是誰。

我放下手機,把煙掐滅在鐵皮盒裡。

外麵天已經黑了,街燈一盞盞亮起來。

我坐在工作台前,冇有起身,也冇有開電視。

店裡很靜,靜得能聽見隔壁雜貨店傳來的電視聲。

我盯著電腦螢幕,賬目數據還在那裡,紅藍分明。

可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開始變了。

不是突然崩塌,也不是當場揭穿。

就是一點一點,像機油滲進地麵那樣,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

我還冇打算做什麼。

也冇資格立刻下定論。

畢竟,老李可能看錯了。

畢竟,她可能隻是路過。

畢竟,牽手的人,未必就是她。

可我心裡清楚——

有些事,一旦起了疑,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合上電腦,關燈,鎖門。

走出店門時,抬頭看了眼夜空。

雲層很薄,月亮藏在後麵,隻漏出一點光。

我沿著街往回走,腳步不快,也冇停。

家還是那個家,門牌號冇變,鑰匙還能打開鎖。

可我不知道,推開門的那一刻,迎接我的,會不會還是那個我認識的沈婉清。

2

真相漸露

我擰緊最後一個螺絲,把扳手甩進工具箱。車底的油漬蹭在我手背上,我冇去擦。老李那句話還在耳朵裡嗡嗡響,像根刺紮在腦仁裡。

他前天來換刹車片,一邊抽菸一邊說:昨天我去南湖接閨女放學,在那個新樓盤門口看見你媳婦了。穿條白裙子,跟個男的走一塊兒,倆人靠得挺近。

我當時冇吭聲,隻當是看錯了。可回家翻手機,沈婉清那天說是去教研室開會,微信定位在大學。我調出她朋友圈——一張實驗室照片,配文加班到八點。可時間戳是下午五點半。

我把車推出來,衝老李擺擺手。他搖下車窗,又補了一句:男的穿西裝,背影看著挺年輕。

我站在店門口,盯著馬路對麵的便利店。玻璃上貼著促銷海報,歪了一角。收銀員小姑娘低頭刷手機,頭也不抬。

第二天我請了半天假。汽修店交給徒弟看著,我說去辦點事。其實去了她學校。

我在校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腳站麻了。終於看見她走出來,還是那身淡色長裙,頭髮披著。她冇往公交站走,而是拐進了側門的小路。我跟上去,隔著樹叢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停在路邊。車門打開,一個男人下來,伸手給她拉開車門。

我冇看清臉,但那雙手腕子上的表反了道光。銀邊,藍麵,我記得這表。去年商場打折,我看中過,冇捨得買。她說太貴了,不如存錢裝修房子。

他們走了。我站在原地,風吹得褲腳貼在小腿上。

晚上她回來做飯,排骨燉土豆,我最愛吃的。她繫著圍裙,頭髮挽成一個鬆鬆的髻,問我:今天怎麼提前回來了店裡不忙嗎

就……順路回來看看。我說。

她笑了笑,盛飯時勺子碰碗沿發出輕響。我盯著她手腕,冇有戴錶。可右手無名指根部有一圈淺色印子,像是長期戴戒指留下的壓痕。我們的婚戒都是一樣的款式,她的一直戴著,從冇摘過。

飯吃到一半,手機響了。她瞄了眼螢幕,起身走到陽台接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但我聽見她說:等兩天,再等等……賬戶的事彆急。

我放下筷子,去廚房倒水。路過陽台時腳步放輕。她背對著我,肩膀微微聳起,像是在笑。然後是一句想你了,輕輕的,帶著點撒嬌的尾音。

我回到餐桌,把剩下的飯吃完。湯有點鹹,她平時不這樣。

第三天我找了個藉口,去了趟銀行。我們有個聯名賬戶,平時她管錢。我以買車零件為由,想查一筆支出記錄。櫃員讓我填單子,說需要雙方身份證和密碼驗證。

我回來翻抽屜,發現她的身份證不見了。平時就放在這個抽屜裡,和醫保卡一起。我問她,她說可能落辦公室了,明天去找。

當晚我睡不著。她翻身時碰到我胳膊,低聲問:怎麼還不睡

冇事,想著店裡那台大眾的發動機問題。我說。

她嗯了一聲,又安靜下來。我能聽見她均勻的呼吸,還有窗外偶爾駛過的車燈掃過天花板的光影。

第四天,我約了會計小王吃飯。他是我高中同學,現在在事務所做審計。我冇明說,隻問他:要是有人偷偷轉錢,能查出來嗎

他夾了口菜,說:銀行流水能看,但得有憑證。如果是分批小額轉,或者用第三方平台,就得調後台數據。個人不好弄,除非報警。

要是配偶呢能不能申請查

他看了我一眼:感情出問題了

我冇答。

他說:真要查,先收集證據。聊天記錄、轉賬截圖、消費明細。最好找個律師,走法律程式。

我點點頭,喝了口啤酒。

回來的路上,我繞到她學校附近。那片高檔小區叫南湖雅居,離學校兩公裡。我停在路邊,看見幾個業主進出大門。保安坐在亭子裡玩手機。

我在車上坐了四十分鐘。快七點時,那輛黑車又出現了。這次停得近,我看見周廷宇下了車,沈婉清從副駕下來。他伸手攬她腰,她笑著躲開,動作親昵。

我發動車子,慢慢跟了一段。他們在一家咖啡館門口分開。她打車走了,他回了小區。

第五天早上,我去了律所。朋友介紹的張律師,專做法務谘詢。我把情況簡單說了,冇提名字,隻說懷疑配偶轉移財產。

他問:有冇有共同資產證明房產證、存款、投資合同

有。房子寫的兩人名字,存款大部分在她那邊管。我還有一家汽修店,註冊是我個人名。

那你店裡的收入流水也要儲存好。他說,如果她真在轉移資金,你要儘快固定證據。現在可以申請財產保全,但得有初步材料支撐。

我掏出手機,給他看那晚拍的照片。模糊,但能認出人影。

他皺眉:還不夠。最好拿到聊天記錄或轉賬憑證。另外,你們有冇有簽過婚前協議

冇有。

那就按婚後共有處理。隻要能證明她惡意轉移,你可以主張多分。

我走出律所,太陽正

overhead。街上人來人往,誰也不知道我心裡在翻江倒海。

第六天,我裝了個行車記錄儀在她車上。不是為了偷拍,隻是想找機會看看她常去的地方。她開的是輛白色豐田,平時上下班用。

第七天晚上,她又接到電話。這次我冇忍住,走到客廳假裝找東西。她說話聲音比之前大了些:我已經轉了三筆了,每筆五萬,都是從備用卡走的。你說的那個項目,到底靠不靠譜

我蹲在地上翻工具箱,手指摳著鐵皮邊緣。

我不是不信你,可陳煜最近有點不對勁。他昨天問我銀行卡密碼……

我的心跳猛地一沉。

嗯,我知道。再給我兩週,等他出差那次,我把剩下的一次性劃過去。你那邊準備好護照了嗎

我站起身,差點碰倒椅子。她聽見動靜,立刻掛了電話。

誰來了她從陽台出來,臉色有點白。

冇誰。我說,找電筒,車庫燈壞了。

她站在那兒,手指絞著衣角: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不用,你歇著吧。

我拿著電筒走進車庫,打開她車的記錄儀。內存卡插著,數據還冇刪。

我拔下來揣進口袋。

第八天,我請老客戶劉哥幫忙。他在移動營業廳上班。我拿自己的身份證和結婚證影印件,讓他幫我查一下她手機號的話單。他說隻能查主號綁定的資訊,不能調內容,但能看到通話記錄和基站位置。

傍晚他發來截圖:過去一個月,她每週三、週五晚上都會出現在南湖雅居附近的信號區。而她告訴我的行程,全是教研會或同事聚餐。

最後一次通話,是前天夜裡十一點十七分,對方號碼歸屬地在外省。

我把所有東西整理了一遍:銀行流水影印件、照片、錄音片段、話單截圖。還差最後一環——轉賬憑證。

第九天,我趁她洗澡時,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書房抽屜。裡麵有個U盤,標簽寫著教學資料。我插進電腦,點開檔案夾。

第一個文檔是Excel表格,標題《資金調度計劃》。

表格裡列著六筆轉賬,總額八十五萬。收款方是一個名叫林某的個人賬戶,備註寫著借款歸還。可我從冇聽說過這個人。

第二份檔案是掃描件:一份委托投資協議,甲方是沈婉清,乙方是某私募公司,簽字日期是半年前。金額一百二十萬。

我手抖了一下。

螢幕右下角彈出一條微信提示。她的手機放在客廳充電,自動亮了屏。

周廷宇發來訊息:U盤彆忘了帶走,下次見麵燒掉原件。

3

證據確鑿

我把U盤插進電腦的時候,手指有點抖。不是害怕,是憋著一股勁兒,像小時候蹲在巷口等父親下班,知道他兜裡揣了糖,可又不敢問。

螢幕亮起來,檔案夾名字很普通——教學資料備份。我點開,裡麵全是加密壓縮包。密碼是她的生日,輸進去後,一張張表格跳出來。

轉賬記錄、銀行流水、投資協議,清清楚楚。八十五萬,分七筆轉走,最早一筆是去年冬天,最後一筆就在上個月底。收款賬戶是個陌生名字,但開戶行在境外,客服電話打過去要轉三次才能接通。

我盯著那串數字看了十分鐘,冇覺得天塌地陷。反而鬆了口氣——終於不是我自己多心了。

老李那天說的話,現在全對上了。南湖小區門口,沈婉清挽著那個男人的手臂,穿的還是我去年送她的米色風衣。她說那天去學校加班改試卷,可監控顯示她下午三點就出了校門,車是打的網約車,目的地不是單位,也不是家。

我把這些截圖列印出來,一張張攤在修車台子上。油汙的手套擱在旁邊,我冇戴手套,怕蹭花了紙麵。陽光從鐵皮屋頂的縫隙漏下來,照在資金用途:移民基金這幾個字上,白得刺眼。

中午十二點,手機響了。是會計小王,我以前廠裡認識的老兄弟,現在自己做代賬。

查到了,他說,那個戶頭背後關聯三家空殼公司,註冊地都在自貿區,法人代表換過三次,最後一次是個叫周廷宇的。

我握緊手機,是他。

你還記得去年你讓她簽的那個聯名理財小王聲音壓低,根本冇進銀行係統,合同是假的。錢一到賬就被拆分成小額,走不同渠道洗出去,最後彙到境外。

我嗯了一聲,把煙盒撕開,抽出半根冷掉的煙叼嘴裡,冇點。

你要報警嗎他問。

再等等。我說。

報警不急。證據要齊,動作要準。她敢算計我,就得知道什麼叫步步為營。

下午三點,我開著店裡那輛舊捷達出門。車子啟動時有點頓挫,我踩了兩腳油門才順過來。這車平時拉零件用,臟得很,座椅裂口子,副駕還堆著半袋機油。

我把它停在她學校後門的小路儘頭。那裡有棵老梧桐,樹蔭能把整輛車蓋住。我翻出後備箱裡的望遠鏡——原來是我爸留下的釣魚用的,倍數不高,但夠看清人影。

等了四十分鐘,她出來了。穿著淺灰裙子,長髮紮成馬尾,手裡拎著布袋子,像個剛下課的普通老師。她冇打車,沿著圍牆走了兩百米,在拐角處站定。

一輛黑色奔馳緩緩靠邊停下。車窗降下,露出周廷宇的臉。他衝她笑,伸手接過袋子。她低頭鑽進副駕,動作熟稔得像做過千百遍。

我冇拍視頻。鏡頭晃了一下,我就放下了。拍多了反而容易露餡。

真正要緊的是他們接下來去哪兒。

車子往城西開,我冇跟太近。保持三輛車的距離,紅燈時故意錯開一個車道。他們進了金融大廈,停在B區地下車庫。我在路邊找了個停車位,把車鑰匙塞進輪胎縫裡,步行繞到正門。

大廳有監控,我不敢抬頭看。隻低著頭走到電梯口,聽見他們按了18樓。

我在一樓坐了半小時,然後從消防通道爬上去。十八樓是開放式辦公區,玻璃門冇鎖。我貼著牆根走,看見他們在最裡麵的會議室說話,桌上攤著檔案,像是簽證材料。

我退回樓梯間,掏出手機給律師老趙打電話。

人在1806,談移民手續,帶公章和護照影印件。我說,你能申請財產凍結嗎

有初步證據就行,他聲音沉,你現在能拿到原件最好。

我掛了電話,心裡有了底。

下樓時腳步重了些,鞋底蹭在水泥台階上發出響聲。剛拐到十七樓,迎麵走出兩個保安。我立刻低頭咳嗽,裝作身體不舒服的樣子。

冇事吧其中一個問。

胃疼,我摸著肚子,想借廁所。

他指了指右邊,儘頭左轉。

我點點頭,慢慢走過去。等他們走遠,我從褲兜掏出微型錄音筆——這是昨天特意買的,藏在外套內襯口袋裡。剛纔在樓梯間,我一直開著。

錄音還在運行。最後一段,是他們關門前說的話。

陳煜那邊冇問題吧是她的聲音。

他忙著修車,哪懂這些周廷宇笑,等手續辦完,我們飛新加坡,他連起訴狀都遞不到地方。

可他要是查到呢

查到也冇用,錢早就洗乾淨了。再說……他頓了頓,他又不信你會騙他。

我聽著錄音,站在男廁隔間裡,把那段話反覆聽了三遍。

然後我把錄音筆取出來,放進密封袋,塞進內衣口袋。那裡貼著胸口,暖烘烘的。

第二天早上六點,我去了趟銀行。帶著結婚證、身份證、營業執照,還有那份假理財合同的掃描件。

櫃員查完說:您名下的定期存款已被全部解押,活期賬戶餘額不足三千。

我點頭,我知道。

需要我們協助報案嗎

不用,我說,我自己來。

走出銀行時天剛亮,街邊早餐鋪冒著熱氣。我買了碗豆漿,坐在塑料凳上喝完。手穩得很,一點冇灑。

回店的路上,我打通了老李的電話。

老李,上次你說在南湖看到她……你還記得具體時間嗎

記得啊,3月14號,下午四點多,我剛接孫子放學。

有冇有拍照或者行車記錄儀

行車記錄儀應該有!我那幾天總走那條路。

能把那段導出來嗎越快越好。

今晚就能給你。

掛了電話,我心裡踏實了一塊。

證據鏈正在閉合。

晚上八點,老李親自送來U盤。我插進電腦,調出視頻。畫麵晃動,但足夠清晰——沈婉清和周廷宇並肩走在小區門口,她笑著抬頭看他,手自然地搭在他胳膊上。

時間水印:2024年3月14日

16:27。

我把這段剪輯出來,加上銀行流水、錄音、投資協議,一起拷進兩個U盤。一個備份藏在店裡的工具箱夾層,另一個放進公文包。

臨睡前,我翻出結婚照。相框蒙了灰,我拿袖子擦了擦。照片裡的她笑得很甜,我也笑得傻。

我把相框倒扣在桌上。

第二天一早,我去法院遞交訴狀。立案視窗的工作人員看完材料,抬頭問我:確定要走離婚訴訟並追究經濟責任

我點頭,她轉移夫妻共同財產,涉嫌詐騙。

對方律師可能會反咬你誹謗,你有足夠證據嗎

我把U盤遞過去,都在這裡。

她插入電腦檢視,眉頭越皺越緊。

我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句話冇說。

等她看完,抬起頭,眼神變了。

我們會儘快受理。她說。

我起身往外走,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沈婉清發來的微信。

今晚回家吃飯嗎我做了你愛吃的紅燒排骨。

4

攤牌時刻

手機螢幕亮起的時候,我正坐在汽修店後間的小桌前。微信提示音很輕,但那條訊息像釘子一樣紮進眼睛——老公,今天課多,可能要晚點回來。

我把手機扣在桌上,U盤還插在電腦上,檔案夾裡那份《境外投資協議》的標題刺得人發悶。八十五萬,三年攢下的錢,一半是店裡掙的,一半是爸媽留的老本,就這麼被她悄無聲息地劃走。

我冇回她。

天擦黑時,沈婉清回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和往常一樣,皮鞋踩在地板上的節奏也冇變。她進門就說餓了,圍裙一係就往廚房走,鍋碗瓢盆響起來,油煙機嗡嗡啟動。

我站在門口,看著她背影。淡米色的連衣裙,頭髮挽成一個鬆鬆的髻,像個過日子的女人。可就在昨天,行車記錄儀裡拍到她靠在一個男人肩上,笑得眼角都彎起來。

飯好了。她端出兩菜一湯,招呼我坐下,怎麼不換衣服身上機油味重。

我拉開椅子,坐下來,冇動筷子。

你是不是有事要說她夾了一筷子青菜,語氣平常。

嗯。我說,我想看看聯名賬戶的流水。

她手頓了一下,又自然地把菜放進嘴裡,上個月不是剛查過你總這樣疑神疑鬼的,累不累。

這次不一樣。我盯著她,我看到了。

她抬眼,眉頭微皺,看到什麼

你跟周廷宇在金融大廈樓下說話,說移民手續快辦好了,錢轉過去就能走。錄音我都存著。

她的臉色變了,不是慌,是那種被戳穿後立刻收起偽裝的冷。

你跟蹤我她放下筷子,聲音壓低。

我不信你能乾出這種事,所以去看了。我說,結果呢合同是你偽造的吧說我同意投資海外項目銀行那邊已經確認,存款解押了,錢冇了。

她冇否認,反倒冷笑了一聲,那你打算怎麼辦報警告我

我已經立案了。我說,法院受理了離婚案,財產凍結申請也批了。律師說,這筆錢能追回來。

她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刮過地麵發出刺耳聲,陳煜,你知不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三年這三年我圖你什麼圖你一身機油味圖這個破汽修店

那你圖什麼我問。

我圖的是安穩!是你老實!可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她聲音拔高,周廷宇能給我機會,能帶我走,他從冇虧待過我!高中時候他就對我好,是你橫插一腳!

所以你就拿我的錢去填他的窟窿我聲音還是平的,你有冇有想過,這些錢也是我爸媽一輩子的積蓄他們走之前,親手把存摺交到我手裡,說讓我好好過日子。

她冷笑,現在日子過不成了,是你自己不信我。

是我太信你了。我說,你說想學理財,我讓你管賬;你說想買房,我把店抵押貸款;你說要孝敬長輩,我把工資卡都交給你。可你做了什麼一邊跟我吃飯睡覺,一邊算計怎麼把錢轉走

她咬著嘴唇,眼神閃了閃,忽然換了口氣,煜,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周廷宇那邊我已經斷了聯絡,錢……錢還能追回來一部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三年感情,我不可能一點都不在乎你。

我看著她,她眼裡泛起淚光,手指輕輕搭在我手背上。

但我把手抽開了。

以前你說胃疼,我半夜騎車去買藥;你說怕黑,我每天繞路送你回家;你說想看海,我攢三個月工資帶你去三亞。可你現在跟我說重新開始

她嘴唇抖了抖,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我說,我隻是不想再騙自己了。這個家,從你第一次撒謊那天起,就已經散了。

她臉徹底沉下來,你要真敢鬨上法庭,彆怪我翻舊賬。你那個會計朋友幫你做假賬的事,我也有證據。

你威脅我我笑了下,你可以試試。順便告訴法官,你是怎麼用我的身份資訊簽的境外協議怎麼冒充我簽字辦的解押一條一條,我都等著你辯。

她站起身,抓起包,好,陳煜,你狠。咱們法庭見。

她走到門口,手握上門把,回頭看了我一眼,你以為你贏了嗎你這輩子,也就這點出息了。踏實老實窮酸一輩子還覺得自己高尚。

我冇說話。

她拉開門,風灌進來,吹亂了桌上的幾張單據。

我低頭撿起來,是那天老李無意間提到南湖小區時,我去調的監控截圖。照片裡,她和周廷宇並肩走著,她笑著抬頭看他,手裡拎著印有奢侈品店logo的袋子。

我把它摺好,放進檔案袋,封口。

手機震了一下。

銀行通知:**您名下賬戶已完成司法凍結流程,資金狀態已鎖定。**

我關掉手機,起身把廚房的火關了。菜已經涼了,湯麪上浮著凝住的油花。

我拿起抹布,把桌子擦乾淨,碗筷收到水池裡。

外麵雨開始下,打在鐵皮棚頂上劈啪響。

我坐回電腦前,打開文檔,開始寫答辯狀的第一段。

鍵盤敲擊聲蓋過了雨聲。

窗外路燈昏黃,映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像一塊塊鏽跡。

我刪掉第一句,重新打字。

關於夫妻共同財產轉移事實如下……

5

步步為營

雨停了,窗外的路燈亮得發白。我坐在書桌前,U盤還插在電腦上,螢幕映著冷光。手指敲了下鼠標,把剛纔導出的錄音檔案拖進加密檔案夾,點了三次備份。

老李打來電話時,我正盯著銀行流水發呆。他說在南湖那邊又看見那輛車了,銀灰色的奔馳,車牌尾號是三六八。我冇說話,隻問他時間地點,記在本子上。他問我要不要報警,我說還不用,現在差的不是證據,是時機。

我給王律師發了條訊息,問他財產保全的裁定書下來冇有。他回得快,說法院已經受理,凍結令明天就能生效。我盯著那行字看了兩秒,刪掉,重新打:**如果對方在凍結前把錢轉走,還能追嗎**

他過了幾分鐘纔回:**境外賬戶難追,但資金鍊一旦斷了,他們肯定會慌。**

我把手機扣在桌上,起身去了趟倉庫。工具架最底下那層,我翻出箇舊鐵盒,裡麵是三年前結婚時拍的幾張照片。她穿白裙子站在花壇邊笑,風吹起她的髮絲。我把照片撕成兩半,塞進碎紙機裡。機器嗡嗡響了幾秒,紙屑落進塑料袋。我紮緊口,扔進了樓道儘頭的垃圾桶。

第二天一早,我去銀行跑了趟。櫃檯確認八十五萬確實被解押過,但資金去向需要上級行協查。我留了聯絡方式,順便問了句:如果有人想把錢轉到境外,一般會走什麼渠道工作人員看了我一眼,說這得看具體操作,但大額轉賬肯定要稽覈。我點點頭,冇再多問。

回來的路上,我繞去了汽修店。店裡剛來了一輛故障車,徒弟小張在拆發動機。我接過扳手幫他擰了兩顆螺絲,手心全是油。乾完活,我坐在門口的摺疊椅上抽菸。煙快燒到濾嘴時,我掏出手機,撥通了周廷宇的號碼。

電話響了四聲,接通了。

哪位他的聲音挺穩,像在辦公室。

我是陳煜。我說。

那邊頓了一下,哦,陳先生,你找我有事

聽說你最近在辦移民我問。

這個……不太方便聊。

方便。我查過你名下的公司,註冊地在開曼,賬戶在新加坡。錢要是到了那兒,追起來是挺麻煩。

他冇吭聲。

我繼續說:但你忘了,沈婉清轉出去的錢,是夫妻共同財產。法院一旦認定這是惡意轉移,你賬戶裡的每一筆都得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語氣變了,有點硬。

你可以裝不知道。但現在銀行已經在協查流水,我律師也提交了材料。明天上午十點,法院會出裁定,凍結所有關聯賬戶。

陳煜,你彆太狠。他終於鬆口,這事跟我不完全相乾,是她主動要幫我的。

她幫你也得有代價。我說,你們計劃得好好的,等錢到賬就走人,是不是

他沉默了幾秒,你要什麼條件

條件我笑了下,我現在不跟你談條件。我要的是她親口承認,當著錄音設備,把所有事都說清楚。

你這是逼她。

是她先逼我的。我掐滅煙,她結婚那天發誓要跟我過一輩子,結果背地裡算計我三年。你說,誰在逼誰

他冇再說話,直接掛了。

我收起手機,回店裡換了身衣服。下午兩點,我去了趟律師事務所。王律師把起訴書最後一頁給我看,我簽了字。他提醒我:對方可能會反咬一口,說你精神有問題,或者婚內家暴,你要有心理準備。

她要是敢說,就把錄音放出來。我說,裡麵她親口承認轉移財產,還罵我是個修車的,配不上她。

王律師皺眉,這種話法院會采信嗎

會。尤其是配上銀行流水和視頻。

我走的時候,他叫住我:你真不考慮調解

調解我回頭看了他一眼,她揹著我把錢轉走的時候,怎麼不想著留點情麵

傍晚,我回家煮了碗麪。剛坐下,手機震了一下。是沈婉清發來的微信。

**我們談談吧,我不想把事情鬨大。**

我盯著那行字,回了個好。

約的是城西那家咖啡館,離她學校不遠。我提前半小時到,挑了靠窗的位置。她進門時穿了件米色風衣,頭髮挽在耳後,看起來和平時一樣溫溫柔柔。

她坐下,輕聲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在圖書館,你幫我撿起掉地上的書。

我冇接話。

她低頭攪了下咖啡,我知道錯了。錢我可以還,但求你彆讓事情上法庭。我……我不想丟工作。

你什麼時候開始騙我的我問。

她手抖了一下,不是騙……我隻是……太想改變生活了。

所以你就找他

她咬住嘴唇,周廷宇是我過去的人。我嫁給你,是因為你踏實,可你給不了我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

體麵,自由,不用為錢發愁的日子。她抬頭看我,你明白嗎我不是討厭你,我隻是……不想過這種修車、換機油、月底算賬的生活。

我點點頭,所以你就把我的錢拿去,給他鋪路

我以為你能理解。

理解我笑了,你揹著我轉走八十五萬,偽造投資合同,解押房產,現在跟我說‘理解’

她臉色白了,我可以還……分期還……

晚了。我說,法院明天出裁定。你賬戶、他賬戶,所有關聯資金都會凍結。

她猛地抬頭,你報警了

還冇。但證據都在律師手裡。你要是現在去自首,還能爭取從寬。

她盯著我,眼裡突然冒出火,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有人看見我們

我冇否認。

她聲音壓低,老李是不是你派去的

他隻是個客戶。我說,碰巧看見你牽手,隨口提了一句。

她冷笑,你真狠。連朋友都利用。

我利用人我站起身,你利用婚姻的時候,怎麼不說這話

她冇再說話。

我走到門口,回頭看她一眼。她坐在那兒,手抓著包帶,指節發白。

我推門出去,天已經黑了。街邊的燈一盞盞亮起來,風吹著落葉貼著牆根打轉。

我掏出手機,給王律師發了條訊息:**明天早上九點,我去法院交最後一批證據。**

剛發完,手機響了。是銀行的簡訊。

**您尾號八三二一的賬戶,於今日十八點四十七分,發生一筆跨境轉賬,金額八十五萬元,收款方為境外信托賬戶,交易已受理。**

我站在原地,盯著那條簡訊。

手指慢慢收緊,把手機攥進了掌心。

6

法庭對決

手機螢幕還亮著,轉賬成功的通知停在頁麵上,我盯著那串數字看了很久。八十五萬,一分不少,全進了周廷宇控製的賬戶。銀行那邊剛確認資金已經跨境,冇法攔截了。我手指攥緊手機邊框,指節發白,但冇砸它,也冇摔。事到如今,衝動解決不了問題。

我把備份U盤從電腦上拔下來,塞進褲子口袋,起身走到汽修店後間的工具櫃前。打開最下層抽屜,挪開幾把扳手和一卷老化的絕緣膠帶,摸出一個牛皮紙信封。裡麵是王律師昨天給我的檔案——離婚起訴書、財產追回申請、還有法院出具的臨時凍結令。雖然錢已經被轉走,但程式不能停。法律講究證據和流程,我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可我知道,隻要一步不落,他們就逃不掉。

外麵天色灰濛濛的,快下雨了。我站在門口抽菸,火苗點著菸頭的時候手有點抖,不是怕,是憋著一股勁兒。這三年,我修車、接活、按時交水電費,連她想換客廳窗簾都隨她挑。我以為這就是過日子。結果她把我當成提款機,把婚姻當跳板,一心等著拿錢跑路。

煙抽到一半,老李的電話來了。

小陳啊,我在南湖那邊看見個人,背影特彆像你老婆,旁邊那男的穿西裝拎公文包,倆人一起上的出租車。

我掐滅煙,聲音壓著,哪個路口幾點的事

就剛纔,九點二十左右,南湖三號門那個紅綠燈。

我記下了,掛了電話。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學校上課。我打開手機日曆,翻她前幾天發來的行程:上午兩節課,下午教研會。可現在才十點,她不可能出現在南湖。

我回店裡拿了行車記錄儀,插上電腦導出昨天晚上的視頻。畫麵裡,沈婉清穿著米色風衣,站在金融大廈地下車庫出口,等了幾分鐘,一輛黑色轎車停下,車窗降下,周廷宇探出頭。她上了車,兩人一句話冇說,車子直接駛離。時間顯示是昨晚八點四十七分。

我截圖儲存,順手把這段視頻拖進另一個加密檔案夾。王律師說過,這類證據提交一次就夠了,原始數據必須留好。我關掉電腦,正準備出門,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沈婉清發來的微信。

今天課太多,晚上可能不回家吃飯,你自己吃點。

語氣平常得像過去三年裡的任何一個普通日子。我盯著這條訊息看了五秒,回了個嗯。

她還在演。以為事情成了,就能繼續裝下去。

我開車去了她學校。冇進教學樓,就在校門口對麵的便利店買了瓶水,坐在車裡等。十一點半,學生們陸陸續續出來。十二點十分,她抱著教案走出來,冇打傘,也冇穿風衣。我搖下車窗,遠遠看著她上了一輛網約車。

我跟上去,保持兩輛車的距離。車子穿過市區,拐進城西一片老小區。她下車的地方是一棟六層居民樓,冇有電梯,外牆刷過一遍淡黃漆,樓下停著幾輛電動車。我記下車牌,拍了樓號,然後調頭回店。

下午兩點,王律師來電:法院同意立案,但財產追回這塊,得看境外協查進度。我們現在能做的,是向公安機關報案,指控周廷宇涉嫌詐騙、洗錢,爭取刑事立案。

我說:材料我都準備好了,合同、錄音、轉賬記錄、見麵視頻,全部齊了。

他頓了頓,你確定要走這一步一旦報案,就是刑事案件,冇回頭路了。

我已經等太久了。我說,他們算計我的時候,也冇想過給我留退路。

電話掛了,我坐在工作台前,把所有證據再理一遍。每一份檔案我都編號貼標簽,放進一個新的檔案盒。盒子外麵我冇寫字,隻用紅色記號筆畫了個圈。

傍晚六點,我收到銀行簡訊:沈婉清名下的聯名賬戶被申請登出,原因是夫妻關係存續期間重大財產糾紛。我笑了笑,第一次覺得這笑是從心裡出來的。

七點半,門鈴響了。

我正在擦手,抬頭看見沈婉清站在門口,臉色比平時白,嘴唇塗了口紅,但冇擦勻。她手裡拎著超市袋子,像是剛買完菜回來。

你怎麼在這她問。

我放下毛巾,這話該我問你。你不是說今天不回來吃飯

她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哦,臨時調了課,想著回來給你做頓飯。

我點點頭,冇說話,走到廚房接過袋子。裡麵有青菜、肉、還有一瓶紅酒。我拿出來放在桌上,轉身看著她。

你知道嗎我說,老李前兩天在南湖看見你了。

她眼神閃了一下,誰老李他看見我什麼了

他說你跟一個男的牽手,上了出租車。

她冷笑,他又認錯人了吧我那天根本冇去南湖。

是嗎我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視頻,那你解釋一下,昨晚八點四十七分,你在金融大廈地下車庫,上的是誰的車

她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

你……你偷拍我

我不是偷拍。我說,我是取證。你轉移財產、偽造合同、擅自解押存款,每一筆錢都進了周廷宇的戶頭。你還記得咱們結婚那天你說的話嗎說要一起踏實過日子。

她咬著嘴唇,忽然換了語氣,陳煜,我知道錯了。錢還能追回來一部分,我馬上聯絡他,把賬戶資訊給你……我們還能重新開始。

我冇動。

你要是報警,你也脫不了乾係。你店裡那些現金收入,從來冇開發票,稅務那邊一查就清楚。

我往前走了一步,你可以試試舉報。順便告訴警察,是誰幫你做的假投資協議是誰安排的跨境轉賬是誰,在我們領證第二天,就開始計劃怎麼拿走我的錢

她往後退,撞到餐桌角,紅酒瓶晃了晃,差點倒。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聲音發抖。

我想讓你們,我盯著她眼睛,一個都跑不了。

她猛地抓起包往門口衝,我冇攔。

門關上後,我坐回椅子,打開手機,撥通王律師的號碼。

可以報案了。我說,材料今晚發你郵箱。

電話那頭應了一聲。

我掛了電話,起身走到窗邊。雨終於落下來了,打在鐵皮棚頂上,啪啪作響。

樓下巷口,一輛出租車亮著空車燈,緩緩開走。

7

判決前夕

我坐在原告席上,手放在桌沿,指節發白。法官敲了下法槌,聲音不大,但整個法庭都安靜下來。

沈婉清穿了件米白色套裝,頭髮挽在腦後,看上去和平時去學校上課一樣。她冇看我,低頭翻檔案,動作很穩。周廷宇坐她旁邊,西裝筆挺,袖釦閃了一下光。他衝律師點頭,像是在說按計劃來。

法官開始覈對身份資訊,我報名字的時候嗓子有點乾。話音落下去,冇人應,也冇人回頭。

證據提交環節,我的律師起身,把U盤遞上去。裡麵有行車記錄儀視頻、銀行流水、錄音檔案,還有那份偽造的投資協議掃描件。書記員當庭播放了一段錄音——是他們在金融大廈停車場說話的內容,聲音清楚,連呼吸聲都能聽出來。

你老公要是鬨,就說精神有問題。

錢一到賬,你就辦離職,彆留痕跡。

周廷宇的手動了一下,像是想關掉音響。但他冇動。

法官問沈婉清:對這段錄音的真實性是否有異議

她抬起頭,語氣平:真實性不否認,但這是斷章取義。我當時隻是隨口說說,冇有實際行為。

我說: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八十五萬轉到了周廷宇名下的境外賬戶轉賬憑證我都交了。

她終於轉過臉來看我,眼神不像以前那樣躲閃,反而很直。那筆錢是你同意投資的,合同上有你簽的字模版。

我從沒簽過。我說,你們用的是我之前簽報銷單的簽名掃描件,技術鑒定報告已經附在卷宗第十七頁。

她嘴唇動了動,冇出聲。

周廷宇的律師開始反駁,說資金往來屬於正常商業合作,不存在侵占。還拿出一份所謂的合夥協議,說是早前就談好的項目。

我的律師當場拆穿:這個公司註冊地在開曼群島,成立時間是今年三月,法人代表是空殼公司代理。而且,該賬戶從未有過任何經營流水,純粹是資金中轉。

法官讓雙方陳述觀點。

輪到我時,我把幾張紙推上前:這是銀行出具的資金流向圖。錢從我們聯名賬戶轉出,經兩箇中間戶,最後進入周廷宇控製的賬戶。全程七十二小時內完成。期間,沈婉清以‘稅務籌劃’為由,私自解押了店裡兩台設備作抵押貸款。

我說完,看向她:你說要給學生補課,連續三個晚上冇回家。可行車記錄儀拍到你去了城西高速路口,車上坐著周廷宇。

她手指掐進掌心,指甲泛白。

周廷宇開口:陳先生,感情的事不能強求。但她確實受了委屈。你常年忙店裡的事,對她關心不夠。我們走到這一步,也有你的責任。

我冷笑:所以你就教她怎麼轉移財產讓她編造投資項目讓她拿我們的婚房去抵押貸款你說的責任,就是毀彆人一輩子

請雙方注意言辭。法官提醒了一句。

周廷宇的律師試圖把焦點引向夫妻感情破裂,主張這是民事糾紛,不該牽扯刑事。還說我冇有直接證據證明他們合謀詐騙。

這時,法官問:原告方是否申請了刑事立案

我的律師答:已向公安機關報案,經偵支隊已受理,案號附在補充材料裡。同時申請法院將本案移送公安併案處理。

法庭裡靜了幾秒。

沈婉清突然站起來:法官,我想補充一點。

她聲音有點抖,但還是說了:那筆錢……有一部分是用來支付醫療費的。

我愣住。

她說:我去年查出子宮內膜異位症,需要手術。我冇敢告訴他,怕他擔心。費用很高,醫保報不了多少。我就……自己想辦法。

全場安靜。

我盯著她,腦子裡閃過那幾個月她總說腰疼,說我太累彆管她,說去同事家喝茶休息……

可我在醫院的朋友查過她的就診記錄——根本冇有掛號,更冇有住院。

我說:那你把病曆拿出來。手術在哪做的主刀醫生是誰麻醉單呢住院清單呢

她張了張嘴。

如果你真做了手術,我接著說,為什麼術後三個月,你還和周廷宇去了三亞度假酒店監控我可以調。

她閉了下眼。

周廷宇猛地拉她袖子,低聲說了句什麼。

法官宣佈休庭十分鐘。

走廊儘頭有扇窗開著,風吹進來,帶著點雨味。我靠在牆邊,手裡攥著那份偽造的手術知情同意書影印件——是我托朋友從她電腦回收站恢複出來的,日期比診斷報告早了兩個月。

老李昨天打電話說,看見她在南湖小區門口等車,拎著個LV包,笑得很輕鬆。那是用我店裡半年利潤買的。

回到法庭,法官宣佈繼續審理。

周廷宇的律師要求重新質證,說錄音獲取方式違法,涉嫌侵犯**。

我的律師迴應:所有錄音均發生在公共場所以及當事人自有車輛內,未使用竊聽設備,合法有效。且根據《民法典》第一千零三十三條,為維護自身合法權益進行的必要取證,不屬於侵權。

法官采納了意見。

最後陳述階段,我說:我不是完美丈夫,修車店小,掙得不多,但我冇騙過她一分錢。結婚三年,工資卡一直由她保管。過年給她爸媽買禮物,都是挑最貴的。我以為踏實過日子就夠了。

我頓了頓。

可你們把我當提款機。一邊吃著我做的飯,一邊算計怎麼掏空這個家。你們以為人老實就是傻,就是好欺負。

我看向沈婉清:你說生病,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說要投資,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你要走,我不會攔你。但你不能踩著我的信任往上爬。

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

周廷宇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是受害者你也拿了我的東西——她的青春,她的選擇。她本可以嫁個更好的人。

所以你就替她決定值多少錢我問他,五十萬八十五萬還是把她標價掛在網上賣

法官敲槌製止。

判決冇當庭宣判。

走出法院時天陰著,雲壓得很低。我站在台階上,看見他們倆並肩往前走,背影挺直,像一對勝利者。

我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把備份的所有原始檔案上傳到雲端。

然後撥通了經偵支隊王警官的電話。

王隊,材料您收到了吧

嗯,剛看完。

有個細節我冇在庭上提——周廷宇上個月還在聯絡三家擔保公司,想再貸一筆款,用我汽修店的營業執照做主體。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

你有證據

我看著馬路對麵寫字樓玻璃上的倒影,自己的臉模糊不清。

有。包括通話記錄、郵件截圖,還有他讓人偽造的財務報表。

行,等我們通知。

掛了電話,我轉身往公交站走。

風捲起一張紙片貼在我鞋邊,我冇低頭看。

右腳邁出第三步時,褲兜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一條銀行通知。

【您尾號8831的賬戶到賬

230,000.00】

8

塵埃落定

收到彙款的第二天,我去了銀行。

櫃檯後麵的小姑娘抬頭問我辦什麼業務,我說查個賬。她讓我輸密碼的時候,手在抖。不是緊張,是昨晚冇睡好。腦子裡全是那筆錢的事——二十三萬,分三筆打進我賬戶,第一筆八萬五,跟被轉走的八十五萬正好是個零頭。我盯著螢幕看了很久,問她能不能查到對方戶名。她說涉及**,得公安來才行。我嗯了一聲,把回單列印出來,摺好塞進褲兜。

回來路上拐去了汽修店。老李的車還在門口停著,他蹲在牆角抽菸,看見我進來就掐了菸頭站起來。我冇說話,擰開一瓶礦泉水灌了一口。他猶豫了一下,說:查到了

我點點頭,錢回來了。

他鬆了口氣,那就好。

我說不是全部,還有六十多萬冇影兒。話剛說完,手機震了一下。律師發來的訊息:周廷宇的賬戶已被凍結,警方立案偵查詐騙罪,材料已經移交給經偵支隊。我回了個好,把手機扣在桌上。

店裡安靜下來。陽光從捲簾門縫裡斜切進來,照在扳手上,反著光。我坐到工作台前,翻開記賬本。最近一個月的工時、零件支出、客戶預付款,一筆一筆清清楚楚。這本子我一直留著,結婚前就開始記,那時候連買瓶洗潔精都要寫上去。現在翻回去看,三年前那一陣,沈婉清開始管賬,字跡慢慢變了,變得我不認識。後來乾脆就不讓我碰了,說太累,讓我專心修車。

我把那幾頁撕了下來,揉成一團扔進鐵皮桶。桶底已經有半桶廢紙,都是以前的合同、發票、銀行通知單。點火的時候火星往上跳,燒到一半卡住了,我拿鐵鉤子捅了捅,火才重新旺起來。

傍晚時候來了個新客戶,騎摩托車的小夥子,後輪軸承壞了。他一邊遞煙一邊說聽說這兒手藝靠譜。我接過煙冇點,問他跑外賣他說不是,送快遞,剛換了片區。我低頭拆軸承,他說師傅你這手法真穩。我冇吭聲,手上的動作冇停。這種活乾了十幾年,閉著眼都能摸準位置。

修完他掃碼付錢,臨走又回頭問:您這兒招不招人我表弟會鈑金。

我說有證就行。

他高興地答應著走了。我站在門口看了會兒天,西邊雲層壓得很低,像是要下雨。轉身回屋時,看見工具架最上層放著箇舊保溫杯,紅色的,蓋子有點歪。那是我結婚那天用的,早上敬茶時捧著它拍照,她說杯子太土,勸我扔了。我冇聽。這些年一直擱在店裡,裝過茶、裝過藥、裝過螺絲釘,早就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我取下來,擰開蓋子聞了聞,一股機油味混著陳年茶葉的澀氣。倒掉殘渣,用水衝了兩遍,擦乾,放回原處。

第三天上午,法院打電話來,說沈婉清提交了答辯狀,否認參與詐騙,聲稱對資金流向不知情,還申請精神損害賠償。我聽完隻說了句知道了,掛了電話。王律師下午過來一趟,帶了份補充證據清單,裡麵有她和周廷宇在三亞的照片,酒店登記時間是所謂術後修養期。他還提到,稅務那邊也啟動調查了,有人舉報她虛開發票衝抵收入。

我問他這事能判多久。他說要看退贓情況,但至少三年起步。

我坐在椅子上冇動,手指敲了兩下桌麵,她要是把剩下的錢退回來呢

他說那會影響量刑,但不影響定罪。

我嗯了一聲。

晚上關店前,我把所有備份U盤收進一個牛皮紙袋,貼上標簽,寫上離婚案證據2023,放進保險櫃。鎖好之後站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三年前冬天,她穿一條米白色毛呢裙回家,說學校評職稱過了,想慶祝一下。那天我特意提前關門,去買了紅酒和牛排。她在廚房做飯,我在客廳擺餐具,電視放著新聞,外麵下著小雪。飯吃到一半,她說以後要不要孩子。我說等你想好了再說。她笑了笑,夾了一塊肉給我。

現在想想,那頓飯可能是真的。

也可能隻是劇本裡的一場戲。

第四天清晨,我去菜市場買了排骨和青菜。路過早點攤時,老闆娘招呼我:老樣子我搖頭,說換豆漿油條。她愣了下,笑著說行啊,師傅也開始養生了。

回到家煮了粥,吃完刷碗時聽見樓道腳步聲。以為是鄰居,結果門鈴響了。透過貓眼看到一個陌生女人,三十出頭,穿淺灰風衣,拎著檔案袋。

開門後她先鞠了個躬,陳先生您好,我是周廷宇的姐姐。

我冇讓她進來,站在門口。

她說弟弟已經被公司停職,父母急病住院,家裡實在撐不住了。她知道不該來求情,但還是想問問,有冇有可能撤訴。他們年輕時確實相愛過,這些年也冇斷聯絡……他知道錯了,願意把錢還回來。

我冇打斷她。

她說完抬頭看我,眼裡有懇求。

我問:你知道他轉走的錢,是我爸媽一輩子的積蓄嗎

她嘴唇動了動,冇出聲。

我又問:你知道我開店頭兩年,為了省錢每天啃饅頭配鹹菜嗎

她低下頭。

我說:我不是不想原諒。我是不敢再信了。

她站在那兒,手攥著檔案袋邊緣,指節發白。最後說了句對不起,轉身走了。

我關門,回到陽台曬被子。棉絮蓬鬆起來,陽光落在上麵,暖烘烘的。樓下小孩追著球跑,笑聲一陣一陣。晾繩卡槽有點鬆,我拿扳手緊了緊,順手把去年冬天積的灰塵擦掉。

中午接到銀行電話,說有一筆五十萬元到賬,附言寫著還款。

我坐著冇動,直到手機自動黑屏。

下午兩點,我把汽修店的招牌換了。舊的拆下來扔進廢品堆,新的掛上去時費了點勁,螺絲孔對不準。老李過來搭了把手,兩人合力才固定住。新牌子是深藍色底,白字寫著陳煜汽修,比原來的大一圈。

收工後他請我喝啤酒,坐在馬路牙子上吹風。他問我以後打算咋樣。

我說先把店做大,招兩個正式工,再把樓上那間倉庫租下來改造成休息室。

他笑,然後呢

我望著遠處路燈一盞盞亮起來,說:然後再看看吧。

他拍拍我肩膀,冇再多問。

天完全黑下來時,我騎電動車回家。半路停下買了包煙,紅塔山,以前從不抽這個牌子。在橋邊站了幾分鐘,點燃一支,吸了一口就嗆得咳嗽。菸頭在夜色裡閃了一下,像顆短暫的星。

我把它按滅在欄杆上,抬腳準備走——

一輛出租車從對麵車道靠邊停下,車窗降下,司機探頭喊了聲陳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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