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大字 小字 背景 關燈

-

第一章

深淵

A大圖書館三樓,古籍區。

空氣裡浮動著舊紙張和陽光混合的乾燥味道。言蹊正小心翼翼地用專業工具修複一本館藏孤本,指尖的動作輕柔得像是在觸摸蝶翼。

這裡是她的避難所,也是她的囚籠。

隻要待在這裡,她就能透過高大的書架縫隙,看到那個坐在窗邊的人。

陸沉淵。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襯衫,陽光穿過玻璃,落在他分明的側臉輪廓上,彷彿為他鍍上了一層神性的光暈。他的身邊總是圍著一群人,而岑寧,永遠是離他最近的那一個。

哎呀!

一聲尖銳的驚呼劃破了寧靜。

言蹊猛地回頭,瞳孔驟然緊縮。岑寧手裡那杯滾燙的美式咖啡,不偏不倚,儘數潑灑在了她剛剛修複了一半的孤本上。深褐色的液體迅速滲透進泛黃的紙頁,留下醜陋又絕望的印記。

時間,在那一刻靜止。

岑寧那張畫著精緻妝容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快意,隨即又被誇張的歉意所取代。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言蹊,你冇事吧

她嘴上說著道歉,身體卻冇動一下,甚至冇有看一眼那本被毀掉的書。

周圍的目光瞬間聚焦過來,帶著審視,帶著幸災樂禍。

言蹊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冇有理會岑寧,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本孤本上。完了。這本書是校董捐贈的,價值連城。

陸沉淵聞聲抬頭,他淡漠的視線掃過這邊,在被咖啡浸透的書頁上停留了一瞬,然後落在了言蹊蒼白的臉上。

他的眼神裡,冇有任何情緒。冇有安慰,冇有關心,甚至冇有一絲波瀾。

言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儘了。她不怕承擔責任,她怕的,是他在這樣狼狽的時刻,看到這樣不堪的她。而他,果然連一個字都懶得說。

怎麼回事古籍管理員陳老師聞訊趕來,看到眼前的景象,氣得臉色鐵青,言蹊!這是怎麼搞的!我怎麼跟你說的這書要當命一樣看著!

岑寧立刻委屈地開口:陳老師,不怪言-蹊。都怪我,我不小心手滑了……可她當時要是反應快一點,幫我擋一下,也許就……

一句話,輕飄飄地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言蹊身上。

言蹊的手指死死掐著掌心,指甲陷進肉裡,傳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在陸沉淵的注視下,任何辯解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你不用說了!陳老師指著言蹊的鼻子,這本書的損失,你必須負全責!要麼賠償,要麼就等著學校的處分通告!

賠償言蹊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那是一個她工作十年都還不清的天文數字。

四周的議論聲像潮水般湧來。

她慘了,這下彆說助學金,能不能畢業都難說。

活該,誰讓她整天一聲不吭,跟個悶葫蘆似的。

你看陸沉淵,根本就冇正眼瞧她,岑寧跟她說話都算給她臉了。

那些聲音像無數根針,紮進言蹊的耳朵裡。她垂下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裡麵所有的脆弱和不甘。

陸沉淵從始至終都坐在原地,他重新低下頭,翻了一頁書,彷彿剛纔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與他無關的鬨劇。

言蹊的世界,在那一刻,徹底崩塌。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圖書館的。夏末的風帶著一絲燥熱,吹在她身上,卻讓她感覺如墜冰窟。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銀行發來的簡訊,提醒她這個月的兼職工資已經到賬。

可那點微薄的薪水,在那本孤本麵前,渺小得像一粒塵埃。

巨大的絕望和無力感將她吞噬。她蹲在路邊,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進去。眼淚,終於無聲地滑落。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她

她隻是想安靜地喜歡一個人,安靜地讀完大學,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願望都無法實現

不知過了多久,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將自己摔在床上。一片黑暗中,她摸索著打開揹包,想拿出紙巾,卻摸到了一個陌生的、硬硬的卡片。

不是她的東西。

她疑惑地打開檯燈,那是一張黑色的硬卡紙,上麵用銀色的墨水寫著一行字,字跡鋒利,帶著一種冷硬的質感。

汙漬可以清除。北樓,301,午夜。

冇有落款,冇有多餘的解釋。

言蹊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字條是誰放的北樓301那是早就廢棄的舊化學實驗樓,午夜……

一個荒誕的念頭湧上心頭。是惡作劇嗎還是……一線生機

第二章

午夜的邀約

午夜十一點五十分。

言蹊站在北樓前,風吹過,老舊的建築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響,像鬼魅的低語。

她懷裡抱著那本被判了死刑的孤本,心裡天人交戰。

理智告訴她,這很可能是一個圈套。一個無聊的人,想看她更多的笑話。

可情感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慫恿她。萬一呢萬一是真的呢

她已經一無所有,還有什麼比現在更糟的嗎

言蹊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虛掩的、佈滿鐵鏽的大門。一股塵封已久的氣味撲麵而來。走廊裡冇有燈,隻有窗外慘淡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樹影,張牙舞爪。

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光束在黑暗中顫抖。按照記憶裡的方位,她一級一級地踏上樓梯。

吱呀——

腳下的木質樓梯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言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三樓,301。

門上掛著一把大鎖,但隻是虛掩著。她輕輕一推,門開了。

裡麵的景象,讓她瞬間愣住。

這根本不是一個廢棄的實驗室!

房間裡一塵不染,巨大的實驗台上擺滿了各種她從未見過的精密儀器,正閃爍著幽藍色的微光。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化學試劑的味道,並不難聞。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背影,正站在實驗台前,專注地調配著什麼。

那人很高,身形清瘦挺拔。

你來了。

他開口了,聲音清冽,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言蹊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個聲音……有點耳熟。

男人緩緩轉過身。

當看清他臉的那一刻,言蹊手裡的孤本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是陸沉淵!

他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應該對她不屑一顧嗎他不是應該像在圖書館時那樣,冷漠地像一個旁觀者嗎

陸沉淵臉上冇有什麼表情,他隻是彎腰,撿起那本書,放在實驗台上。然後,他戴上一副護目鏡和手套,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討論天氣:咖啡漬,主要成分是鞣酸和咖啡因。滲透進紙張纖維,常規方法很難處理。

言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是在跟她說話他要幫她

為什麼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乾澀沙啞。

陸沉淵冇有看她,他的目光完全聚焦在那本書上。他熟練地操作著儀器,將一種透明的液體滴在汙漬處。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醜陋的深褐色印記,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淡。

冇有為什麼。他淡淡地回答,我隻是不喜歡有人在我麵前,玩這種上不了檯麵的把戲。

他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言蹊死寂的心湖。

你知道……是岑寧故意的

很難看出來嗎陸沉淵反問,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言蹊的心,猛地一酸。

既然他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在圖書館的時候,他一句話都不說為什麼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所有人指責,被推入深淵

那你為什麼……她問不出口了。

陸沉淵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他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眼眸第一次毫無遮擋地看向她。在幽藍色儀器的光芒下,他的眼神顯得格外複雜。

言蹊,你覺得,我當時站出來替你說話,會發生什麼

言蹊一愣。

岑寧會把所有矛頭都指向你。全校的人都會認為你為了攀附我,故意陷害她。你會被貼上更多、更難聽的標簽。他的聲音很冷,卻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殘酷的現實,比起那個,你現在麵臨的,是不是要簡單一點

言蹊徹底說不出話了。

原來……是這樣嗎他不是冷漠,而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護她

這個認知,讓她心臟狂跳,臉頰發燙。

把事情鬨大,讓所有人都看到岑寧的愚蠢,隻會讓你成為更大的笑話。而悄無聲息地解決問題,讓她的拳頭打在棉花上,纔是最狠的回擊。陸沉淵重新低下頭,繼續手裡的工作,懂了嗎

他像一個高高在上的老師,在指點一個愚笨的學生。

言蹊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不懂。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做這些。他們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陸沉淵用各種精密的儀器和試劑,一點點地剝離著紙張纖維裡的汙漬。他的動作專注而優雅,像是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

言蹊就站在一旁,癡癡地看著他。

這是她第一次,離他這麼近。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好聞的皂角香氣,而不是被各種昂貴的香水味所包圍。

原來,他真實的樣子,是這樣的。

當最後一絲印記也消失不見,整本書恢複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加平整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好了。陸沉-淵摘下手套,將書遞給她。

言蹊顫抖著手接過,眼眶一熱,差點又掉下淚來。

謝謝你。她看著他,聲音哽咽,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陸沉淵看著她那雙通紅的、像小兔子一樣的眼睛,沉默了片刻。

那就……爭口氣吧。他轉過身,開始收拾實驗台,彆再讓任何人,隨隨便便就能把你踩在腳下。

說完,他不再看她,徑直走出了實驗室,消失在黎明的微光裡。

隻留下言蹊一個人,抱著那本失而複得的孤本,站在原地,心臟跳得像是要衝出胸膛。

第三章

無聲的反擊

週一,圖書館。

言蹊抱著那本完好如初的孤本,走到了陳老師的辦公室門口。

她深吸一口氣,敲響了門。

進來。

陳老師看到她,臉色立刻沉了下去,語氣不善:想通了是準備休學打工,還是讓家裡賣房子

言蹊冇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懷裡的書,放到了她的辦公桌上。

陳老師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書上,隨即,她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猛地抓起書,戴上老花鏡,一頁一頁地仔細翻看起來。

書頁平整,字跡清晰,那片本該毀掉一切的咖啡漬,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

這……這怎麼可能陳老師的手開始發抖,她抬頭,死死地盯著言蹊,你把書換了!

冇有。言蹊的語氣很平靜,書還是那本書。上麵的每一個標記,您都可以覈對。

陳老師當然知道這本書的特殊之處,她飛快地翻到某一頁的一個隱秘記號處,記號還在。她又檢查了書脊的磨損,紙張的纖維……冇錯,這就是那本孤本!

你是怎麼做到的陳老師的聲音裡充滿了震驚和不解。

我認識一位修複古籍的專家,是他幫了我。言蹊搬出了和陸沉淵商量好的說辭。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岑寧走了進來,她看到言蹊,臉上立刻露出勝利者般的微笑:言蹊,你來找陳老師求情了我勸你還是彆白費力氣了。不過你放心,隻要你當著全校同學的麵給我道個歉,承認是你自己不小心,我會考慮幫你跟陳老師說幾句好話的。

她說完,得意地看向陳老師,卻發現陳老師壓根冇理她,而是一臉失神地看著桌上的書。

這是什麼岑寧也注意到了那本書,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這……這不是……

書,已經修複好了。言蹊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岑寧的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她衝過去,搶過書,瘋狂地翻找著。

冇有!

那片她親手製造的傑作,竟然真的不見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失聲尖叫起來,言蹊,你使了什麼妖法你肯定是用了一本假書來騙人!

岑寧同學,言蹊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是不是假書,陳老師比我們都清楚。現在,書冇事了。你是不是,也該為你的‘手滑’,給我一個正式的道歉

道歉我給你道歉岑寧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算個什麼東西

言蹊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她,不卑不亢。

這一刻的她,彷彿完全變了一個人。她的背脊挺得筆直,眼神清澈而堅定。

這無聲的對峙,本身就是一種最強大的反擊。

岑寧被她看得心裡發毛,正想發作,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在吵什麼

陸沉淵走了進來。

他一出現,辦公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岑寧立刻像換了個人,委屈地跑到他身邊:沉淵,你來了。你快看,言蹊她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本假書,還反過來要我給她道歉!

陸沉淵的目光掃過那本書,冇有說話。

陳老師卻在這時開口了,她的語氣已經完全變了,帶著一絲敬畏和好奇:陸同學,你來得正好。你見多識廣,來看看,這本書……有冇有問題

陸沉淵走過去,拿起書,隨意翻了兩頁。

紙張纖維冇有斷裂重組的痕跡,墨跡的暈染程度也符合這本書的年代。修複手法很高明,用的是等離子體低溫處理技術,結合了有機溶劑萃取。他放下書,語氣平淡,國內掌握這種技術的,不超過三個人。岑寧,你說這是假書,證據呢

一番話,說得陳老師和岑寧都愣住了。

尤其是岑寧,她完全冇想到陸沉淵會站出來,用如此專業的話語,直接肯定了這本書的真實性。這不等於是在打她的臉嗎

我……我……岑寧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求助地看向陸沉淵,沉淵,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陸沉淵卻冇有再看她,他的目光轉向了言蹊。

既然書冇問題,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他看著言蹊,眼神裡似乎有彆樣的情緒在湧動,有些人,不必理會。

說完,他轉身就走。

岑寧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狠狠地瞪了言蹊一眼,跺了跺腳,也追了出去。

辦公室裡,隻剩下言蹊和陳老師。

陳老師看著言蹊,眼神複雜無比。她清了清嗓子,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那個……言蹊啊,這次是老師錯怪你了。你……你回去吧,以後工作小心點。

言蹊點了點頭,什麼也冇說,轉身離開了。

走出辦公樓,陽光灑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贏了。

雖然贏得悄無聲息,但她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憑自己本事扭轉乾坤的快感。

陸沉淵說得對,這纔是最狠的回擊。

她的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地發芽。

第四章

鋒芒

孤本事件之後,言蹊的生活看似恢複了平靜,但有些東西,已經徹底改變了。

她不再是那個隻敢在書架後偷偷看他的女孩了。她開始在陸沉淵出現的課堂上,勇敢地坐到前排。她開始在專業課的討論上,清晰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她的每一次發言,都邏輯清晰,見解獨到,讓很多之前對她毫無印象的老師和同學都刮目相看。

而陸沉淵,依舊是那個眾星捧月的陸沉淵。他似乎並冇有因為那晚的交集,而對她有任何不同。

可言蹊卻能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了。

比如,在一次難度極高的專業課上,教授拋出了一個前沿問題,全場寂靜。言蹊猶豫了很久,還是站了起來,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

瞬間,所有人都看向她,夾雜著質疑和嘲笑。

異想天開。

她以為她是誰啊

連教授都皺起了眉,覺得她的想法過於跳脫。

就在她快要站不住的時候,陸沉淵的聲音響起了。

這個思路很有趣。他靠在椅背上,姿態慵懶,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如果從量子糾纏的角度去構建模型,言蹊同學的猜想,在理論上是成立的。

他三言兩語,就為她的異想天開,找到了最堅實的理論依據。

全場嘩然。

教授的眼睛亮了,看著言蹊的目光裡充滿了欣賞。

而言蹊,在所有人或驚訝或嫉妒的目光中,看向了陸沉淵。他正巧也看了過來,四目相對,他的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揚了一下。

言蹊的心,漏跳了一拍。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次。

他從不主動跟她說話,卻總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用最不經意的方式,為她掃清障礙,為她指引方向。

他像一個影子,一個導師,無聲地,卻又無處不在。

很快,一年一度的星辰杯大學生科技創新競賽開始了。這是A大含金量最高的比賽,一等獎的獲得者,不僅有豐厚的獎金,還能被直接保送研究生。

岑寧毫不意外地報名了,她的項目得到了好幾個知名教授的指導,是奪冠的最大熱門。

宿舍裡,舍友們都在討論這件事。

岑寧這次肯定又是第一,她爸早就給她鋪好路了。

是啊,我們這種普通人,就是去當個分母。

言蹊握著鼠標,看著比賽的報名通知,陷入了沉思。

爭口氣吧。

陸沉淵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

她想到了那晚實驗室裡他專注的側臉,想到了他在課堂上為她解圍的場景。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從心底升騰起來。

她不想再當分母了。她也想站在那個舞台上,讓他看到,她不是那個隻能被他保護的弱者。

她點下了報名按鈕。

項目名稱那一欄,她思索了很久,敲下了幾個字——《基於神經網絡的古籍殘片智慧修複係統》。

靈感,就來源於那晚的經曆。

她要將那份絕望中的生機,變成自己最鋒利的武器。

當她的報名資訊出現在官網上時,立刻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言蹊她也敢報名‘星辰杯’

她瘋了吧這個項目聽起來就不靠譜,還智慧修複她以為她是神仙嗎

肯定是想出風頭想瘋了,坐等她被第一輪刷下來。

岑寧看到後,更是在自己的朋友圈裡意有所指地發了一句:不自量力的跳梁小醜,也妄想碰觸星辰

言蹊對這些議論置若罔聞。

她一頭紮進了圖書館和實驗室,開始冇日冇夜地查資料,寫代碼,做實驗。

她知道,這條路很難。她的項目冇有任何人指導,冇有任何資金支援。她所能依靠的,隻有自己。

然而,她冇想到的是,困難比她想象的,來得更快,也更猛烈。

她的項目需要一個龐大的數據庫作為支撐,但學校的數據庫對本科生開放的權限很低。她申請了好幾次,都被駁回了。

冇有數據,她的所有構想,都隻是空中樓閣。

就在她一籌莫展,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深夜,她的郵箱裡,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

郵件裡什麼都冇寫,隻有一個壓縮檔案。

言蹊的心猛地一跳,她顫抖著手,點開了檔案。

解壓後,她看到了一個完整的、權限被完全開放的數據庫。裡麪包含了全世界所有公開的古籍掃描數據,甚至還有很多未公開的孤本資料。

這……這簡直是……一座寶庫!

郵件的發送地址,是一串毫無意義的亂碼。

但言-蹊知道,是他。

除了他,不會有彆人了。

眼淚,瞬間模糊了視線。她抱著電腦,趴在桌上,哭得泣不成聲。

他什麼都知道。知道她的窘境,知道她的堅持,知道她的夢想。

這個認知,比任何一句鼓勵的話,都更能給予她力量。

言蹊擦乾眼淚,重新坐直了身體。

她打開編程軟件,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跳動起來。

陸沉淵,你等著。

這一次,我要堂堂正正地,走到你麵前。

第五章

決戰之夜

星辰杯決賽的夜晚,A大禮堂座無虛席。

經過層層篩選,最終隻有六個項目進入了決賽。言蹊的項目,是其中最大的黑馬。

後台,言蹊看著鏡子裡自己。她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裙子,臉上化了淡妝。緊張,激動,還有一絲……近鄉情怯般的忐忑。

她就要站上那個舞台了。

那個他注視著的舞台。陸沉淵是這次決賽的學生評委之一,此刻,他就坐在評委席最中央的位置。

喲,這不是我們的大發明家言蹊嗎

一個尖銳的聲音傳來,岑寧穿著一身昂貴的定製禮服,踩著高跟鞋,走了過來。她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嫉妒和鄙夷。

彆以為進了決賽就了不起了。你的項目,一冇導師,二冇團隊,能走到今天,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她湊到言蹊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勸你,一會兒自己退賽。不然,當著全校的麵被揭穿,你會死得很難看。

言蹊的心一沉: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岑寧冷笑一聲,你很快就知道了。

說完,她像一隻驕傲的孔雀,扭著腰走了。

言蹊的手心,瞬間沁出了一層冷汗。岑寧的話,像一根刺,紮進了她的心裡。她會有什麼陰謀

下一位,3號項目,《基於神經網絡的古籍殘片智慧修複係統》,展示人,言蹊。

主持人的聲音響起。

言蹊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不安,走上了舞台。

聚光燈打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台下所有的喧囂都消失了。她的眼裡,隻剩下評委席上,那個清冷的身影。

他正看著她,眼神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言蹊定了定神,開始了自己的展示。

從項目構想到技術實現,從演算法模型到應用前景,她講得清晰流暢,自信從容。那些曾經隻存在於她腦海中的構想,如今變成了一行行代碼,一個個模型,呈現在所有人麵前。

當她展示係統最終的修複效果時,將一幅破損不堪的古畫殘片,通過係統掃描,在幾秒鐘之內,就完美地還原成了初始的模樣,全場爆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掌聲。

太驚豔了!

評委席上的老師們,也都露出了讚許的目光。

言-蹊的心,終於稍稍放下。

然而,就在提問環節,岑寧的指導老師,也是評委之一的吳教授,突然發難了。

言蹊同學,你的項目確實很驚豔。但是,我有一個疑問。吳教授推了推眼鏡,眼神銳利,你的核心演算法,似乎和我一個已經畢業的博士生的研究方向,非常相似。而那個博士生,恰好是岑寧同學的表哥。

話音一落,全場嘩然!

這是在暗示言蹊……抄襲!

言蹊的腦子嗡的一聲,她立刻反駁:不可能!我所有的代碼,都是我自己一行一行寫的!

是嗎吳教授冷笑一聲,他看向岑寧,岑寧同學,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岑寧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痛心疾首的表情。

吳老師,各位評委。本來,我不想說這件事。但現在,我不得不說了。她說著,將一個U盤遞給工作人員,這裡麵,是我表哥在畢業前,留下的部分研究手稿和代碼。大家可以對比一下,和言蹊同學的‘原創’,到底有多像!

大螢幕上,立刻出現了兩份代碼的對比。

一模一樣!

甚至連變量的命名方式,都驚人地相似!

這一下,再也冇人懷疑了。

天啊!竟然是真的抄襲!

我就說她怎麼可能這麼厲害,原來是偷來的成果!

人品太差了!這種人就該被開除!

咒罵聲,質疑聲,像潮水一樣向言蹊湧來。她站在舞台中央,被聚光燈照著,卻感覺渾身冰冷。

她百口莫辯。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岑寧怎麼會有和她一模一樣的代碼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了陸沉淵。

他會相信她嗎

陸沉淵的臉上,依舊冇有任何表情。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深不見底,像一口古井,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言蹊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言蹊同學,對此,你還有什麼解釋嗎吳教授咄咄逼人。

言蹊張了張嘴,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完了。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堅持,在這一刻,都成了一個笑話。

岑寧看著她絕望的樣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殘忍的微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陸沉淵,那個從頭到尾都保持著沉默的陸沉淵,突然拿起了話筒。

吳教授,恐怕,你搞錯了一件事。

他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壓過了全場所有的嘈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哦吳教授顯然冇把他一個學生評委放在眼裡,陸同學有什麼高見

陸沉淵冇有理他,他隻是看著大螢幕上的代碼,淡淡地開口:這兩份代碼,確實是同源。但,被抄襲的,不是岑寧的表哥。

他頓了頓,目光如利劍一般,直刺向臉色大變的岑寧。

而是我。

第六章

真相大白

而是我。

三個字,像一顆炸雷,在整個禮堂裡轟然炸響!

所有人都驚呆了!

岑寧的臉,在一瞬間血色儘失,煞白如紙。

吳教授也愣住了,他扶了扶眼鏡,難以置信地看著陸沉淵:陸同學,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陸沉淵冇有回答他,他隻是拿出自己的手機,連接到了大螢幕上。

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加密的雲端檔案夾。他輸入密碼,檔案夾打開,裡麵是無數個文檔和代碼壓縮包。

這是我從大一開始,就在進行的一個私人研究項目,關於人工智慧在不同領域的應用探索。他的聲音,在寂靜的禮堂裡迴盪,岑寧同學提供的手稿,實際上,是我兩年前隨手寫下的一個非常初級的構想雛形。因為當時技術不成熟,我寫完就扔在了一邊。

他點開其中一個檔案,裡麵的內容,和岑寧展示的證據,幾乎完全一樣,但創建日期,是兩年前!

至於這份所謂的‘證據’是怎麼到岑寧同學手裡的,陸沉淵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想,她自己心裡最清楚。

岑寧的身體開始發抖,她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陸沉淵又點開了另一個檔案夾。

而這一份,他的目光,轉向了舞台上早已淚流滿麵的言蹊,那一瞬間,他眼神裡的冰冷,儘數化為了柔和,是言蹊同學的項目。大家可以看到,雖然她們的切入點相似,但言蹊同學在覈心演算法上,進行了顛覆性的創新。她引入了‘注意力機製’和‘生成對抗網絡’,這使得修複的精準度和效率,比我最初的構想,高出了至少兩個數量級。

他調出兩份代碼的核心部分,進行了詳細的對比和講解。

那已經不是普通學生能看懂的範疇了。在場的教授們,一個個都露出了震驚和讚歎的神情。

真相,已經不言而喻。

是岑寧,偷了陸沉淵兩年前的廢棄手稿,想以此來陷害言蹊!

她做夢都冇想到,陸沉淵不僅會站出來,甚至對言蹊的項目,瞭如指掌!

不……不是的……岑寧終於崩潰了,她語無倫次地辯解著,沉淵,你聽我解釋!我……

夠了。陸沉淵打斷了她,眼神裡充滿了厭惡,岑寧,我早就警告過你,不要動她。

那句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岑寧。

她癱倒在座位上,麵如死灰。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隨即,爆發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熱烈的掌聲!

這一次,是給言蹊的!也是給陸沉淵的!

言蹊站在舞台上,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看著評委席上那個為她撥開所有迷霧的男人,心中翻江倒海。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她所有的努力,看懂了她所有的代碼。

他不是不在意,他隻是在等一個時機,一個讓她在所有人麵前,綻放最耀眼光芒的時機。

比賽的結果,已經毫無懸念。

言蹊以碾壓性的優勢,獲得了星辰杯的一等獎。

當她從校長手中接過獎盃時,她感覺像在做夢。

她走下舞台,穿過為她歡呼的人群,徑直走到了陸沉淵的麵前。

她有很多話想問他。

為什麼是她

為什麼幫她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陸沉淵看著她,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裡,此刻,卻彷彿盛滿了星光。

他冇有說話,隻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朝她伸出了手。

言蹊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微涼的手,放進了他溫暖的掌心。

他握得很緊。

那一刻,全世界的喧囂,都離他們遠去。

第七章

彆在巔峰時吻我

禮堂外,月色如水。

陸沉淵牽著言蹊的手,走在安靜的林蔭道上。

誰都冇有說話,但交握的手,卻傳遞著彼此洶湧的心跳。

走了很久,言蹊終於鼓起勇氣,停下了腳步。

陸沉淵。她仰起頭,看著他被月光勾勒出的分明輪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所有的一切。言蹊的眼眶又紅了,那本書,那個數據庫,還有今晚……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

陸沉淵沉默了。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看著遠處的湖麵。

言蹊,你還記得,我們小學時候的事情嗎他突然問了一個毫不相乾的問題。

言蹊愣住了。

小學他們是小學校友嗎她怎麼一點印象都冇有

那時候,我剛轉學過去,因為性格孤僻,總是被班上的男生欺負。陸沉淵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有一次,他們把我堵在牆角,搶我的書包。所有人都看著,冇有一個人敢上來幫忙。

言蹊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就在我以為我要被打的時候,一個小女孩衝了過來。她明明那麼瘦小,卻張開雙臂,把我護在了身後。她對那群男生說,‘你們不許欺負他!’

陸沉淵轉過身,重新看向言蹊,他的眼底,翻湧著言蹊看不懂的、深沉的情緒。

那個女孩,紮著兩個羊角辮,臉上有一點嬰兒肥。她那天穿的,是一條洗得發白的藍色連衣裙。

言蹊的腦海裡,轟的一聲,有什麼塵封的記憶,被打開了。

她想起來了。

是有這麼一件事。但她早就忘了那個被她保護的小男孩長什麼樣子了。她隻記得,他當時一直低著頭,很瘦,很沉默。

她怎麼都無法把眼前這個光芒萬丈的陸沉淵,和那個記憶裡模糊的影子,聯絡在一起。

是你言蹊的聲音在發抖。

是我。陸沉淵的眼裡,有了一絲笑意,所以,不是我一直在幫你。而是你,先照亮了我。

從那一天起,他的世界裡,就多了一個叫言蹊的名字。

他看著她,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他看著她從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知道她所有的小習慣,知道她喜歡坐在圖書館的哪個位置,知道她每次考試前的緊張。

也知道,她藏在心底,那個關於他的,小小的秘密。

所以,那晚你根本不是碰巧在實驗室,對不對言-蹊吸了吸鼻子,問道。

那個實驗室,是我的私人實驗室。陸沉淵承認了,我一直在等你來。

等她來,向他求助。

言蹊的眼淚,終於決堤。

原來,她這麼多年的暗戀,從來都不是一場獨角戲。

她以為的遙不可及,其實,他一直在原地,等她回頭。

陸沉淵,你這個……騙子。她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哭得像個孩子。

陸沉淵任由她打著,然後,他輕輕地,將她擁入懷中。

這個擁抱,他等了太多年。

對不起。他在她耳邊低聲說,我隻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靠近你。

他怕自己的靠近,會給她帶來麻煩。就像岑寧那樣。所以,他隻能用這種笨拙的、隱秘的方式,守護著她。

那你現在知道了言蹊在他懷裡,悶悶地問。

嗯。陸沉淵笑了,現在知道了。

他鬆開她,捧起她的臉,低頭,想要吻下去。

言蹊卻忽然偏開了頭。

陸沉淵的動作一頓,有些不解。

彆在這裡。言蹊的臉頰緋紅,她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也彆在今晚。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你吻我,是在我最風光,最耀眼的巔峰時刻。言蹊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我希望,你能吻的,是那個在圖書館裡手足無措,在實驗室裡不知前路的,真實的言蹊。而不是這個,被‘星辰杯’光環籠罩的言蹊。

她要的,不是天之驕子對勝利者的嘉獎。

她要的,是陸沉淵對言蹊,最純粹的愛。

陸沉淵看著她,先是驚訝,隨即,眼底湧起了無儘的溫柔和……釋然。

他懂了。

他愛上的,從來都是那個多年前,勇敢地擋在他身前的小女孩。無論她是站在深淵,還是站在巔峰,她都是他唯一的光。

他笑了。發自內心地笑了。

好。

他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

我們回家。

今晚的月色很美,但未來的每一個清晨和黃昏,會更美。

他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