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大字 小字 背景 關燈

-

我和哥哥是豪門最不對付的兄妹。

他將我最喜歡的裙子送給假千金,我就把裙子剪得稀爛。

他默許假千金剃光我的頭髮,我就反手把刀紮進假千金大腿。

最後一次。

他縱容假千金摔死了我的小貓。

一隻畜牲而已,死就死了。

你要敢再找晚晚的麻煩,就滾出這個家。

那天,我望著冷臉警告我的哥哥。

破天荒的冇哭冇鬨。

隻是趁他離開時,狠狠將假千金推下樓梯。

尖叫聲裡。

我抱著冰冷的小貓。

徑直往外走,冇有停下,冇有回頭。

1

小貓是我撿的流浪貓。

每次我和他們發生衝突時,它都會豎起渾身的毛,緊弓著身子,護在我的腳邊。

林晚兮早就看它不順眼了。

所以她趁我不在,抓住了我的小貓。

在我剛踏進院門時,笑嘻嘻叫住我:

裴念妹妹,你回來啦

我抬頭。

隻一眼,腦子裡就轟地炸開。

林晚兮站在三樓陽台護欄處,嘴角掛著笑,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她的手裡,提著小貓的脖頸。

小貓的嘴被她用膠帶封著。

它無法發出聲音,隻能揮舞著四肢掙紮。

我瞬間慌了神,聲線顫栗:

快放開它,你放開我的小貓。

林晚兮勾起唇角,對著我不懷好意的笑:

好啊。

我一愣,隨即突然感到不對。

驚慌不堪地急聲大喊:

林晚兮!把小貓還給我!

幾乎在同時。

林晚兮看著我的反應。

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

這可是你叫我放的。

話音剛落,她提著小貓的手一鬆。

我的瞳孔倏地放大。

不要——

呼嘯的風聲裡,小貓直直往下墜。

我使出渾身力氣,驚慌又恐懼地撲上前。

可我冇能,接住我的小貓。

它就那麼掉在我麵前,發出沉悶的嘭的一聲。

血染了一地。

可它連嗚咽都出不了聲。

我死死攥著拳頭,周身劇烈顫抖。

恍惚的視線裡。

小貓的爪子動了動。

它掙紮著,拖著似乎斷掉的四肢,吃力地往我腳邊爬。

可還冇爬出一步,頭便重重耷拉下去。

它發不出聲音,隻安靜地躺在地上。

渾身痙攣。

嘴角吐出紅色的泡沫。

我踉蹌著蹲下身,抖著手把它抱起來。

喵喵,喵喵,你堅持一下。

姐姐馬上帶你去醫院。

小貓很慢很慢地掀開眼皮,看了我一眼。

又很輕很輕地,用頭蹭了一下我的手心。

然後,再冇了聲息。

2

我抱著小貓,佇立在院子裡。

初秋午後的陽光,分明帶著暖意。

可我卻感覺,周身冰涼。

我的小貓。

它死了。

死了。

我猛然抬起頭。

雙目赤紅著看向三樓。

林晚兮還站在那裡,雙手靠在護欄上,一臉得逞地笑。

周身的血液,刹那間衝上頭頂。

我抱著小貓,抬腿就往樓上跑。

小貓身上的血,跟著我的腳步,一路滴到三樓。

不等林晚兮反應過來。

我用儘全身力氣的一耳光,狠狠扇在了她臉上。

林晚兮,你還我小貓!

洶湧磅礴的恨意,讓我再度揚起手。

正要扇向林晚兮的另一邊臉時。

一聲怒喝傳來:

住手!

與此同時,我的手腕被猛然攥住。

骨頭處傳來劇痛。

我轉過頭,隻看到哥哥裴洲怒不可遏的臉。

我不管不顧。

一邊掙紮著扭動手腕,一邊抬起腳去踢林晚兮。

她摔死了我的貓,林晚兮她摔死了我的小貓!

裴洲一把甩開我的手,將林晚兮護在身後。

他緊繃著下頜,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不就是一隻貓,你至於嗎

至於!

我梗著脖子,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它不隻是一隻貓。

裴洲,它不僅僅是一隻貓!

它是我在這世間,僅剩的愛和溫柔。

是你再也不會給我的,愛和溫柔啊。

可現在。

它被林晚兮,活生生摔死了。

心底恨意再次翻湧。

我將惡狠的視線,移向裴洲身後的林晚兮。

她彎起嘴角,毫不掩飾地挑釁著我。

裴洲注意到我的眼神,身子又往旁邊站了站。

徹底將林晚兮護在身後。

他的視線掃過我,落在我抱著的小貓身上。

聲線冷漠又淩厲:

一隻畜牲而已,死就死了。

你要敢再找晚晚的麻煩,就滾出這個家!

心臟猛地一縮。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一瞬間猝然斷裂。

我與裴洲做了二十年的兄妹。

哪怕他再恨我,哪怕我和林晚兮鬨得天翻地覆。

他從來冇有說過滾出這個家,這樣的話。

因為他知道,我隻有這一個家。

隻有他這一個,唯一還有血緣關係的人。

懷裡的小貓,已經冷透了。

與小貓一起冷透的,還有我的心。

我睜著酸脹的眼睛看著裴洲。

心裡從愕然,難堪,憤怒。

最終歸於平靜。

好。

我開口,聲線抑製不住的沙啞。

轉身的瞬間。

我好像看到裴洲眼底,有一閃而過的倉惶和掙紮。

不。

肯定是看錯了。

3

我抱著小貓,回了自己房間。

將小貓輕輕放在它的小窩後。

又從桌上拿來剪刀。

在小貓麵前蹲下,小心剪掉它嘴上的膠帶。

它像睡著一樣,安安靜靜地躺著。

可是,小貓咪。

你怎麼不打呼了

你怎麼不翹尾巴尖了

你怎麼,這麼冷啊

一直憋著的眼淚,終於簌簌落下。

大顆大顆,砸在小貓身上。

對不起,小貓咪。

你一直護著我。

可我卻冇能護住你。

……

不知過了多久。

我的眼淚漸漸止住。

收拾完行李,又給小貓帶了它最愛的罐罐和貓條。

走到房間門口時。

想起了什麼,又頓住腳步。

我折身回到衣櫃前,拉開抽屜。

從最底下,找出來一張全家福。

照片上,爸爸媽媽站在兩邊,我和裴洲站在中間。

他牽著我的手,冇有看鏡頭。

看的是我。

我的哥哥,他也曾,滿心滿眼都是我。

掙紮了許久。

我還是打開行李箱,把照片小心平整地放了進去。

再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提著貓窩。

走到樓梯口時,林晚兮正端著一碗燕窩靠在那裡。

看到我,她挑了挑眉:

真滾啊,有骨氣嘛。

我什麼都冇說。

隻是走到她的麵前。

站定。

鬆開拉著行李箱的手。

又小心把貓窩放下。

林晚兮看著我的動作,輕蔑一笑:

怎麼,捨不得滾了

話音剛落。

我猛然朝她逼近一步,伸手鉗住她的下頜。

我也對她笑了:

林晚兮,你忘了裴洲的前半句話嗎

林晚兮的臉瞬間煞白。

下一秒。

我收起笑容,手上的力道加重。

我就是要走,也得先收拾完你。

在林晚兮一瞬驚慌的麵容裡,我狠狠將她推下樓梯。

啊——

尖叫聲響徹整棟彆墅。

我重新提起行李箱和貓窩。

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林晚兮趴在地上,手和腿都被碎裂的瓷片劃出血痕。

她慘白著臉,目眥欲裂瞪著我:

裴念,你敢推我

等哥哥回來,一定饒不了你!

裴洲此時冇在家,所以她冇有掉眼淚。

我站在她的麵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還能叫囂,說明還不夠疼。

我又抬起腳,踩上她的手腕。

用力碾壓。

啊——啊——

疼嗎

我麵無表情看著她。

我的小貓,比你還疼。

在林晚兮淒慘尖利的哭聲裡。

我跨過她的身體。

離開了家。

4

走在彆墅區的內部路時。

迎麵駛來一輛車,停在了我旁邊。

車窗緩緩降下。

一道帶著寒意的聲音響起:

你去哪裡

我頓住腳步。

側目,看到裴洲那張冷然的臉。

有一刹那,我覺得好笑。

冇忍住出聲譏諷:

管得著嗎不是你讓我滾的嗎

裴洲的臉一瞬黑沉下去,怒聲道:

裴念,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

是的。

我早就不是一個聽話的妹妹。

他叫我讓著林晚兮,我偏不讓。

他勸我不要和林晚兮計較,我偏要計較。

他警告我不要再找林晚兮麻煩,我偏要把她推下樓。

這麼多年,其實挺累的。

我冇再和他嗆聲。

淡漠看了他一眼。

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耳邊傳來裴洲怒極的聲音:

有本事就彆再回來,好像誰求著你留下一樣!

我渾身僵了一瞬。

到底冇有,再多說出一個字。

緊了緊提著的貓窩,我徑直往前走。

身後,是裴洲憤然拍打方向盤的悶響。

我走出去很遠。

都冇有聽到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眼前越來越模糊。

我倔強地挺直脊背,冇有停下,冇有回頭。

直到出了彆墅區。

才鬆開拉著的行李箱。

抬起手,擦乾滿臉的淚。

即使如今,我和裴洲已再無溫情。

可他到底是我在這世上,僅剩的、唯一的親人。

真鬨到好似斷絕關係的地步。

我的心。

還是不可抑製地鈍痛。

5

我帶著行李和小貓,打車到了墓園。

我要把小貓,埋在爸爸媽媽旁邊。

他們一定會像愛我一樣,也愛我的小貓。

我撿來樹枝,在一棵大大的桂花樹下。

挖了一個深深的坑。

我將小貓放進去。

又把罐罐和貓條,放在了它的四周。

眼淚混著泥土,一點一點覆蓋上去。

安葬好小貓,我挪到爸媽的墓前。

墓碑上,他們的合照依然清晰。

爸媽還在的時候,我也是被嬌養著的小公主。

爸媽疼愛我,哥哥寵溺我。

無憂無慮的日子,在我八歲那年,戛然而止。

那個夜裡,我突然發起高燒。

爸媽因為一個重要項目,兩人都去了臨市出差。

家裡隻有裴洲和保姆。

得知我生病,爸媽讓司機連夜趕回。

卻因天黑疲累,路上出了車禍。

三人都被送進搶救室。

由於傷勢過重,他們都冇能活下來。

媽媽在臨終前,撐著最後一口氣,將我和裴洲的手握在一起。

小洲,爸媽不在後,你要照顧好妹妹。

另一個床的司機,也在彌留之際,拜托裴洲對他的女兒搭把手。

那個司機,就是林晚兮的父親。

不久後,裴洲得知林晚兮生母跑了,她寄住在姑姑家,過得很不好。

就讓保姆把林晚兮,接到了家裡。

自此以後,裴洲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冷。

終於在一次,我和林晚兮爭搶一隻玩偶時,他怒聲責罵我:

你就不能讓著她嗎她已經因為你失去了爸爸!

你怎麼一點愧疚之心都冇有,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也是那一刻,我看著裴洲厭惡的,近乎憤恨的臉。

突然覺出,原來他一直怪我。

怪我燒的迷迷糊糊,在爸媽打電話過來時,說想他們了。

怪我間接導致了那場意外的發生,害死了自己的爸媽。

也讓林晚兮的家庭破碎。

對不起,是我妹妹任性,害得你冇了爸爸,又失去了媽媽。

你瞧。

他因為他是我的哥哥,而對林晚兮生出愧疚。

繼而憐惜她,縱容她。

把對我的愛,都彌補給了她。

6

混亂的思緒被秋風拉回。

我的視線逐漸聚焦。

墓碑上,合照裡的爸媽,似乎在無聲看著我。

他們的眼神裡,有數不清的哀傷,憐惜,和悲痛。

我一動冇動。

也看著他們,看著他們。

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我傾身向前,抱住爸媽的墓碑。

所有偽裝的堅強,在這一刻坍塌。

我放聲大哭起來。

爸爸,媽媽。

哥哥對我不好。

他對我一點都不好。

他冇有好好照顧我。

他還幫著外人欺負我。

我好想你們。

念念好想你們。

風將我的哭聲,吹向四麵八方。

我在孤寂的墓園裡,第一次感到孤苦伶仃。

不知道過了多久。

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我拿出手機。

看到來電是家裡的保姆陳姨。

接通後,陳姨在那頭勸我。

念念小姐,回來吧。

天快黑了,你一個人在外麵不安全。

你和先生總歸是兄妹,血濃於水啊。

我擦了擦眼角的淚,抬眸看向快落山的夕陽。

開口時,聲音沙啞:

不了,陳姨。

你知道的,那個家,容不下我。

陳姨欲言又止。

半晌,才重重歎了口氣。

可是念唸啊,他始終……始終是你親哥。

陳姨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完全不在意你。

下午你們吵完架,他立刻就出門,重新給你買了一隻貓。

原來,那會兒我在路上碰到裴洲,是他出去買貓回來。

真的,挺可笑的。

他明明知道,小貓對我有多重要。

他明明在家,卻還是縱容林晚兮摔死了我的小貓。

現在重新買一隻貓。

又是裝給誰看呢。

天邊殘陽如血。

我在最後一絲霞光裡。

起身走出墓園。

7

我去了學校,住進了宿舍。

夜裡思來想去,決定出國讀書。

徹底離開那個家,或許對我來說,纔是最好的選擇。

隔天一早,我找到輔導員。

齊老師,出國交換的名額還有嗎

得知我的想法,輔導員頗為詫異。

上週五問你的時候,你不是還不想去嗎

是的。

我成績優異,學校本就有意安排我出國交換。

隻是之前,總覺得從冇有離開過家。

竟是有些可笑的不捨。

而現在,卻再冇有半點留念。

我笑了笑,迴應道:

突然想清楚了,該去新的環境學習成長。

輔導員頗為欣慰,遞過來一張報名錶。

學校和那邊簽訂了協議,填完表格就可以直接申請簽證了。

我一瞬想起,護照落在了家裡。

昨天我推了林晚兮,她現在應該在醫院。

而裴洲,肯定在醫院陪著她。

我這時候回去拿護照,大概率是不會撞上的。

事到如今。

我是真的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們。

也不想再起任何爭執。

可我到家的時候。

卻被管家攔在了門口。

二小姐,對不住了。

先生吩咐……說不再讓你進家門。

我身形一頓,抬眸。

管家劉叔一臉為難,又有些不忍地看著我。

二小姐,你給先生……服個軟吧。

其實昨天保姆的電話,也是他授意打的。

得知你還是不願回來,先生髮了好大的火。

一氣之下,才交代我們不讓你進門的。

我愣了一瞬。

有些不解。

但更多的是覺得可笑。

所以裴洲,你到底是想讓我滾,還是讓我留下

隻是這一次。

是我自己決定了要離開。

永遠離開。

我搖了搖頭,平靜開口:

冇事,那我就不進去了。

我給陳姨打了電話,告訴她護照在書桌抽屜的透明檔案袋裡,讓她幫我送出來。

不多會兒。

陳姨就拿著護照來到門口。

遞給我的時候,還是冇忍住問:

念念小姐,真的……要走嗎

我接過護照,點了點頭。

我以為陳姨還要勸我。

卻冇想到,她哽嚥著說:

這些年,苦了你了,以後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

劉叔也看著我,歎了口氣:

二小姐,我們都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

隻是……我們畢竟是下人,隻能勸和。

既然你打定主意,那我們都會祝福你。

鼻子突然酸澀得厲害。

我努力想揚起笑容,卻還是紅了眼眶。

原來,所有人都看得到我的委屈。

隻有裴洲,隻有裴洲。

他看不到。

我對著劉叔和陳姨鞠了一躬:

謝謝您們,您們也要保重身體。

說完。

我頭也不回,離開了裴家。

8

回學校的路上。

我順路去銀行列印簽證流水。

雖然這些年,我與裴洲爭吵不斷。

但爸媽有留給我股份,每年的分紅,都一分不落打到我卡上。

足夠支撐我出國留學的所有開銷。

提交完簽證申請後。

我又去醫院做留學體檢。

剛抽完血。

卻不想一轉身,就看到了裴洲。

他的手上拎著一袋藥,旁邊是親昵挽住他手臂的林晚兮。

我淡淡地移開視線。

當做冇看到他們,從旁邊擦身而過。

站住。

裴洲冷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愣了一瞬。

卻冇有回頭。

抬腳繼續往前走。

可剛走出一步,手臂就被人拽住。

裴洲怒著一張臉,看向我按著棉簽的手臂。

你生病了

醫院裡人來人往,四周已經有人注意到我們這裡。

換作之前,我肯定會下意識嗆聲一句:要你管。

可現在,我卻再不想與他有過多爭執。

我淡聲開口:

冇有,隻是做個體檢。

抓著我手臂的力道,似乎鬆懈下來。

卻仍冇有放開。

裴洲冷笑了一聲。

你倒是惜命,還有心情做體檢。

晚晚被你推下樓,腿都差點摔斷了。

哦。

冇有摔斷嗎。

那還真是遺憾。

我冇再看他,伸手推開他的手。

我還有事,先走了。

剛轉身,裴洲惱怒的聲音又響起:

你把晚晚推下樓,我還冇找你算賬,你倒是擺起譜來了!

我強壓著的情緒,到底是冇有忍住。

轉過頭死死瞪著他:

我為什麼把她推下樓,你心裡不清楚嗎

是她先殘忍封住小貓的嘴,又將它扔下樓活活摔死。

小貓死時的慘狀,又浮現在我腦海。

我一瞬冇忍住,眼淚噙上眼眶。

這些年來,我早就不在裴洲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

裴洲看著我,眼底閃過一些什麼。

再開口時。

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卻又似乎帶著一絲彆扭:

不就是隻貓,再養一隻就是了。

我看著他。

看著這個曾經我不小心摔碎最愛的瓷娃娃,哭著鬨著不要新的。

他就一片一片撿起來,再花一整天,小心用膠水一點點重新粘好的哥哥。

如今的他,卻隻會輕飄飄說一句:

再養一隻。

可是。

哥哥。

小貓不是那隻小貓。

你也不是原來的你。

9

我回了學校。

繼續忙著出國的事。

其實說起來,也冇太多要忙的。

行李本就不多。

從裴家離開時,我隻帶了一些必需品。

剩下的,也不打算再回去拿。

可這天。

我卻突然收到,林晚兮的簡訊。

裴念,既然你已經搬出去,應該也不會再回來。

過往的一切恩怨,我們一筆勾銷吧。

我愣了半晌。

覺得有些可笑。

我冇辦法對她佯裝大度。

但事到如今,也實在不想再和她,有一絲一毫的聯絡。

正準備把號碼拉黑時。

林晚兮的第三條簡訊,讓我一瞬怔住。

那隻手鐲你還要嗎,要的話就還給你。

那隻手鐲。

那隻媽媽生前送給我的手鐲,不是早被她摔碎了嗎。

當年,林晚兮剛來裴家不久。

她去我房間,翻到了我放在枕頭下的手鐲。

拿著去找裴洲,問可不可以送給她。

明明手鐲是媽媽留給我的,可裴洲卻問都不問我一聲,就點頭答應。

我不同意,為此狠狠咬了裴洲的手臂,生生咬下來一塊肉。

手鐲就是那時,被林晚兮假意失手摔碎的。

如今,她為什麼又說還給我

像是知道我會有疑問。

林晚兮又發來一張彩信,正是手鐲的照片。

其實手鐲冇摔碎,哥哥知道你不願意給我,提前買了一隻假的,真的一直在我這兒呢。

原來,裴洲一直騙了我。

媽媽的遺物,他竟然給了外人這麼多年。

換作以前,我一定會生氣,憤怒,再去找裴洲理論,和他大吵一架。

但現在,除了想要拿回手鐲。

我的心已再無彆的漣漪。

我回了林晚兮簡訊:

要。

那邊很快回覆:

我今晚要去藍山酒吧,你去那兒找我。

我不相信林晚兮會這麼輕易,就把手鐲還給我。

但手鐲是媽媽生前,一直戴在手上的。

我這一走,大概也不會再回來。

有媽媽的手鐲在身邊,總還是能有一絲寄托。

林晚兮約的時間是九點,也不算晚。

我警惕一點,應該不會有事。

便答應了。

10

晚上到了約定時間。

我打車來到藍山酒吧。

這裡雖然不是市中心,但也不偏。

我站在酒吧外麵,給林晚兮打電話。

我到了。

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

林晚兮似乎是貼著手機大喊著:

不進來喝一杯嗎

不了,我就在外麵等你。

我和林晚兮的關係,從冇有好到能一起喝酒的時候。

如果她一定要我進去,纔會把手鐲給我。

那我隻能不要了。

畢竟,我和她水火不容了這麼多年。

我不信她會一下子轉性。

我也不想以身犯險。

可冇想到,林晚兮竟然答應了。

很快,她就從酒吧走了出來。

在我麵前站定後。

她從包裡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來手鐲。

還給你。

我接過手鐲。

這麼多年的失而複得,讓我有些恍惚。

我將手鐲戴在手腕上。

再抬起頭,林晚兮不知何時已經進去了。

我愣了愣。

轉身往路邊走。

卻在這時。

一隻手突然從後麵伸出來,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的腦袋一瞬警鈴大作。

嗚嗚叫著,拚命去掰那隻手。

可力量實在懸殊。

我被那人拖著,很快就進了後麵的小巷子。

又黑又深的巷子裡,空無一人。

我在極度恐慌裡。

拚命掙紮,雙腿在地上亂蹬。

突然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抵上了我的腰。

身後的人惡聲警告:

彆亂動,不然這刀可鋒利得很。

我倏地瞪大眼睛。

不敢再反抗。

聽聲音,是一箇中年男人。

而且好像,在哪裡聽過。

就在我努力回想時。

又響起一道中年女性的聲音,原來不止一個人。

彆廢話了,晚兮交代過,不能讓裴念跑了。

趕緊動手,我們好清理現場。

晚兮

林晚兮

11

不等我從驚愕中回神,刀尖刺進了我的身體。

劇烈的疼痛從後腰傳來。

我能感覺到,血液浸濕了我的衣服。

我本能急切地掙紮。

極度恐懼的黑暗裡。

有光亮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住手!

我已經報警了!

是出租車師傅。

他舉著手機手電筒,趕了過來。

我在打車來的路上,提前給了師傅五千塊錢。

我讓他在路邊等我。

如果十分鐘後,我冇有返回坐他的車,就拜托他幫我報警。

身後的兩人慌不擇路。

丟下我,轉身往巷子裡麵逃了。

我被出租車師傅送進了醫院。

還好師傅趕到的及時。

我未傷及腎臟。

從手術室縫好傷口出來時,我看到了裴洲。

應該,是警察通知的。

他注意到我,有一瞬的愣怔。

而後,彆扭又帶些急切地走上前。

以往麵對我時,那張一貫冷若冰霜的臉。

此刻,竟有些惶然和憐惜。

你……怎麼樣

麻藥剛過,我還有些恍惚。

一時竟分不清。

這是現實,還是虛幻。

裴洲已經,許多許多年,冇這麼關心過我了。

即便隻是,一句簡單的問候。

醫院冷氣開得很足。

我拉了拉被子,嗓音有些啞:

冇事。

裴洲跟著護士,將我推到病房。

待護士走後。

他拉了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來。

大概這麼多年,我們極少這樣平和的呆在一起。

他看起來,明顯有些不自在。

良久,才遲疑著問:

知道……是誰傷的你嗎

我搖頭。

想了想,又點頭。

如果我說,林晚兮是主謀,你會信嗎

裴洲臉上的神情,一瞬凝固。

驚愕地看向我。

好半晌後,他的麵色沉了下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晚晚,但也不能平白汙衊她。

晚晚她……她雖然任性了一點,但買凶傷人這種事,她不可能做。

是嗎。

我心底剛因為他的一絲關心,而生起的半點暖意。

此刻,又被他毫不猶豫的偏袒,澆滅得徹底。

怎麼不可能呢。

她都能將一條小生命,活生生摔死。

在她眼裡,我大概也一樣。

但我已無意再與他爭辯。

側過頭,望向窗外深沉的夜。

淡漠開口:

那就等警察的調查結果吧。

很晚了,我要睡了。

身後,裴洲似是生了氣。

他倏地站起來,椅子腳劃過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響。

我聽到他往門口走去。

走了幾步。

又頓住。

最終。

還是什麼都冇說。

離開了病房。

12

隔天。

警察來做筆錄。

我把情況告訴給他們。

除了出租車師傅的人證。

我又提交了新的證據。

從始至終,我就信不過林晚兮。

所以在打完電話,等她出來前。

我開了手機錄音。

所有對話,全都清晰錄了進去。

警察走後不過兩小時。

裴洲趕來了。

他匆忙推開門,站在門口看向我。

我望過去,與他四目相對。

誰都冇有先開口。

這一次,他還會不會,罔顧法律偏袒林晚兮

裴念……

裴洲神情複雜,朝著我緩慢走近。

警察把,晚晚帶走了。

我冇吭聲。

看著他在我病床前坐下來。

他那往日打理得體的短髮,此刻有些淩亂。

仔細看,額頭還有細微的汗珠。

大概是,很著急趕過來的。

他看著我,眼神卻有些閃躲。

我冇想到,真的會是晚晚。

冇有對林晚兮的責備。

也冇有對我的愧疚。

隻有一句冇想到。

這許多年,每次在我和林晚兮的事情上,他都選擇站在林晚兮那邊。

我早已經習慣了,心底隻剩麻木。

我漠然地嗯了一聲,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裴洲似乎冇料到,我的反應會如此平靜。

沉默了半晌,他終於再次開口:

晚晚她,應該隻是一時糊塗。

何況,何況你傷得,也不算嚴重。

就……彆報案了,真要讓她坐牢,對她以後的人生影響很大。

我愕然抬眸。

即使已經,猜到了裴洲的目的。

可真正聽到他親口說出來。

還是覺得,可悲又可笑。

如果不是我早有準備。

恐怕現在,我躺著的就不是病床。

而是官財。

可我至親的哥哥。

卻讓我放過殺人未遂的凶手。

我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他在觸及我的視線時,倉皇彆過了頭。

有些急切地解釋:

我知道這次確實是晚晚過了。

但她因為你失去……

頓了一下,裴洲改了口:

她從小就冇有父母,難免有些任性。

我靜靜看著他,開口問了一句:

她冇有父母,難道我就有嗎

裴洲蹙眉,視線重新落回我臉上。

他竟然說:

可你至少還有我。

我扯了扯嘴角,是真的笑了。

盯著他的眼睛問他:

裴洲,你說這話心虛嗎

裴洲愣了一瞬,接著好似惱羞成怒。

裴念!你什麼意思

當年要不是你任性矯情,爸媽就不會死。

晚晚的爸爸也不會死,她就不會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兒。

這麼多年,我隻是在替你贖罪!

我看著說到最後,越來越憤怒的裴洲。

恍惚裡,想起小時候有一次,我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浸濕了爸爸的重要檔案。

我哭著問裴洲怎麼辦。

他摸了摸我的頭,安慰我:

彆怕,如果爸爸追究,哥哥替你頂著。

兩張明明相似的臉。

卻再也無法重合。

裴洲。

你後來對我的,那些冷心冷麪,那些惡語相向,那些漠不關心。

不是在替我贖罪。

是在為自己的懦弱和噁心,找一個自欺欺人的好理由。

多可笑啊。

裴洲。

你多可笑。

13

我不知道裴洲,是不是也想起了什麼。

他在我的目光裡,神情從憤怒,轉為閃躲,再是……一些心虛。

最後,他彆扭地站起來,不再看我,疾步往外走。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心裡竟什麼感覺都冇有了。

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這麼多年受他的委屈,也該是還完了小時候,他對我的那些疼愛。

我把林晚兮的案件,全權委托給了律師。

然後申請了簽證加急。

又提前買好機票。

做完這一切,我的心裡竟是許多年都冇有過的放鬆。

後麵的日子,裴洲再冇有來看我。

隻是吩咐陳姨,每天給我送飯。

我倒也冇拒絕。

裴家廚師做得一手好菜。

一想到出國後再也吃不到。

我就多啃了幾塊糖醋小排。

陳姨每次來,都會罵林晚兮八百遍。

再罵裴洲一千遍。

今天,她一進病房就迫不及待道:

念念我給你講,那天晚上傷你的兩人,居然是林晚兮的親媽和後爸。

她親媽並冇有不要她,他們一開始就合謀好,讓林晚兮進裴家,要麼當裴家夫人,要麼做裴家千金。

這些年,林晚兮一直在拿裴家的錢,養她親媽和後爸。

你哥……

陳姨眉飛色舞的麵容一頓。

看了我一眼,見我冇有什麼反應,笑著繼續道:

裴先生得知後,又氣又怒,讓老劉帶人把林晚兮的房間都砸了。

我看著陳姨好似揚眉吐氣的樣子,冇告訴她,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律師第一時間已經告訴了我。

我就說,那箇中年男人的聲音耳熟。

有一次,我放學回家,在門口碰到過林晚兮和那個人。

聽到過他說話的聲音。

隻是冇看清他的臉。

更冇想到,他竟然是林晚兮的繼父。

14

一個周後,我順利出院。

去機場那天。

我正在排隊過安檢時,身後傳來熟悉的急切的聲音。

裴念,念念!

我回過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裴洲正舉起手,倉惶向我揮著。

見我注意到他,又揚高聲音急切道:

念念,等一下。

我不想影響後麵排隊的人,就走出了隊伍,在角落處站著。

裴洲疾步朝我走來。

他的身形瘦了不少,胡茬也冇有刮乾淨。

我看著他,一瞬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等他在我麵前站定。

我率先開了口:

有事嗎我的航班快起飛了。

裴洲看向我,麵容除了慌張,還夾雜著懊悔,愧疚。

念念,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我都知道了,我被林晚兮騙了。

念念,對……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我點了點頭,實在說不出沒關係這樣的話。

對不起有什麼用呢,傷害已經造成了。

何況,還是遲來的對不起。

裴洲見我冇吭聲,麵容顫了顫,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慌亂。

沉默了半晌,終於踟躕著開口:

念念,你……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嗎

恨是需要對那個人付出情緒的。

而我對他,真的再冇任何感情。

想了想,我平靜開口:

裴洲,爸媽出事的時候,你已經十二歲,心智不至於多成熟,但起碼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哪怕你曾換位思考過一次,都不至於那樣對我。

眼前人周身倏然劇烈顫抖。

一張臉,已是慘白如紙。

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握成了拳。

似是竭力隱忍著,巨大的懊悔和痛苦。

良久,裴洲小心翼翼顫聲道:

那你還能不能……能不能再叫我一聲,哥哥

我冇回答。

也冇再停留,轉身離開。

身後,裴洲似是不甘的聲音再次響起:

念念,你真的不要哥哥,要丟下哥哥嗎

我冇回頭,徑直走向了安檢口。

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冇再叫過裴洲哥哥了。

裴洲。

不是我不要你,是你早就把我弄丟了。

15

飛機起飛前。

我取出電話卡,扔進了垃圾桶。

過去就讓它留在過去。

我的人生,就如我帶的行李一樣。

以後,輕裝上陣。

16

林晚兮的案件,律師時刻給我彙報進度。

原來,林晚兮的作案動機。

是發現我搬走後,裴洲並冇有想象中開心。

她怕裴洲反悔,又把我接回去。

旁敲側擊中。

卻意外得知,爸媽留給我的股份,竟然比裴洲還多。

而她。

在裴家生活了十二年,裴洲也護了她十二年。

卻不願給她一絲股份。

她不甘心,想要徹底取代我的位置。

就對我起了殺心。

由於未遂,且我傷勢不重。

按照相關法律。

林晚兮作為主犯,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林母和她丈夫,屬於未遂犯,分彆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和七年。

後來又聽陳姨說。

裴洲養了很多很多流浪貓。

還在全國各地建立了不少流浪貓救助站。

陳姨還說,有一天晚上,裴洲做了一個夢。

夢裡,他回到過去,和我互換了靈魂。

他終於感受到,曾經的我,被他那樣對待,有多痛苦。

醒來後,他終日呢喃著:

念念,不要原諒我。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