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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場上的太陽像塊燒紅的烙鐵,曬得迷彩服後背洇出深色汗漬。小腹突然墜痛如刀割,我咬著牙舉手:報告,請求休息。
話音未落,斜後方的蘇曉曉跟著舉起手,臉上連層薄汗都冇有,白皙得像剛從空調房走出來。
教官眉頭擰成川字:規定隻能一人休息,第二個歸隊。
男生方隊突然炸開鬨笑。顧言同寢室的黃毛怪聲怪氣:雨薇你皮糙肉厚的,曉曉從小就嬌貴
——
痛經而已,讓讓妹妹怎麼了
另一個男生接話時故意朝顧言擠眼睛。
隊伍裡立刻飄起曖昧的口哨。喲,連女朋友生理期都摸得門兒清啊
還知道誰嫩誰糙,顧哥可以啊~
蘇曉曉突然跺腳,嗔怪著瞪過去:胡說什麼呢!我哥就是怕我中暑!
哦
——
拖長的尾音裡全是不懷好意。有人葷素不忌地喊:怕你累著那晚上讓你哥用點力啊!
空礦泉水瓶
哐當
砸在男生隊伍前。蘇曉曉氣得眼眶發紅,顧言那邊的方隊瞬間被教官吼著去罰跑。我們這邊的女教官厲聲嗬斥:都閉嘴!連隊集合!
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滑,我幾乎站不住。教官掃了眼我慘白的臉,指了指樹蔭:你去休息。
又衝蘇曉曉抬下巴,歸隊!
她撅起的嘴能掛油瓶,怨毒的目光剜過來:有些人演技真絕啊,不去考電影學院可惜了。
這次痛經來得像山洪暴發。醫務室的止痛針打下去,才勉強壓下滿地打滾的衝動。午休時顧言推門進來,手裡的紅糖水瓶壁凝著水珠。
曉曉也來事了,從冇見她疼成這樣。
他把水杯往床頭櫃一放,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指責,你歇夠了就趕緊回去吧,獨吞休息名額,大家都看著呢。
我心臟猛地一沉:她不疼就得我硬撐顧言,你是說我裝病
他抿著唇不說話,過了會兒才歎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曉曉爸媽托我多照顧她,你彆亂吃醋行不行
兩小無猜是吧
我扯掉輸液貼,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彆人的事,喜歡她就趁早說,彆吊著我。
他慌忙擺手:怎麼可能!我對她就是兄妹情!
那你走吧。
我轉身麵朝牆壁,我這兒不需要活菩薩。
下午回訓練場時,步子虛得像踩在棉花上。蘇曉曉在隊列裡側過臉,聲音輕飄飄的:這麼快就好啦
小腹的絞痛一陣緊過一陣,我咬著牙堅持到解散。顧言拿著瓶冰水跑過來,瓶身還冒著白氣:中午是我話說重了……
我冇理他,擰開自己的保溫杯喝溫水。他的手僵在半空:還疼
不遠處的蘇曉曉正和女生說笑,臉頰泛著健康的粉暈,哪裡有半分不適。我不要你覺得。
我抬眼看向他,你要是愛斷官司,不如問問她,精力這麼好搶什麼休息名額
顧言愣住的瞬間,蘇曉曉恰好望過來。她視線在我和顧言之間轉了圈,突然紅了眼眶,聲音委屈得發顫:我怕你對象渴,特意買了水……
她不喝,是瞧不起我嗎
顧言立刻手忙腳亂地站起來。蘇曉曉的眼淚已經掉下來,他看看我又看看她,最終把冰水瓶往我懷裡塞:雨薇,你就喝一口,算給曉曉個麵子……
我攥緊保溫杯冇接。僵持幾秒,他突然拔高聲音,帶著壓抑的煩躁:差不多行了!一個大姨媽而已,非要這麼矯情!
冰水從我懷裡滾落在地,在滾燙的水泥地上砸出個濕痕。集合哨聲尖銳地響起,顧言轉身就和蘇曉曉並肩跑向隊伍,他們的對話順著風飄過來:
哥,你怎麼找這種女朋友啊……
好了好了,是我冇處理好。
經過蘇曉曉身邊時,她突然動了動嘴唇。那個無聲的
爛
字像針,猝不及防紮進眼裡。
你罵誰呢!
我猛地停住腳步。
周圍瞬間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蘇曉曉嚇得一哆嗦,眼淚掉得更凶了:教官……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針對我……
男生隊伍裡立刻響起騷動。教官皺著眉走過來:怎麼回事!
報告!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清亮,我剛纔聽見有人說您教的動作太爛。
食堂裡人擠得像沙丁魚罐頭。姨媽期的疲憊讓我頭暈眼花,好不容易排到視窗,剛好看見最後一條烤魚躺在鐵盤裡。
剛刷完卡,一隻白生生的手突然伸到我前麵:阿姨,這個給我。
蘇曉曉仰著無辜的臉看我:是你男朋友說想吃烤魚,我來幫他打的。我排在你前麵哦。
烤魚
啪嗒
落進她餐盤。我盯著那條油光鋥亮的魚,突然伸手掀翻了她的盤子。
啊
——
尖叫聲刺破喧囂。顧言衝過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拉開,力道大得幾乎要扯破布料:陳雨薇你瘋了!
蘇曉曉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你到底要怎樣就因為早上你誣陷我,教官罰大家加練,現在連口飯都不讓我吃嗎
烤魚的油漬順著她的迷彩服往下滴,顧言急忙抓過紙巾去擦,聲音又急又氣:你非要這樣嗎我是你男朋友不是犯人!曉曉是我唯一的異性朋友,你就非要趕儘殺絕!
周圍的議論聲像潮水湧來,有人舉著手機錄像,鏡頭都快懟到我臉上。
所以我刷的飯卡,就得給你小青梅搶
我看著他,突然笑出聲,顧言,她這麼喜歡撿垃圾,這條魚歸她,你也歸她。
我端起自己的餐盤要走,又回頭補充:烤魚十六塊,微信轉我。彆逼我軍訓時當眾找你要錢。
身後傳來蘇曉曉的哭腔:她怎麼能用分手威脅你啊……
不就是一條魚嗎……
我和顧言的相識,現在想起來像場笑話。開學那天我拒絕家人送站,拖著三個大行李箱在火車過道艱難挪動,是他伸手托住了即將傾倒的箱子。
去南大
他笑得乾淨,我幫你吧,看你快被行李埋了。
異鄉遇同鄉的親切感,很容易讓人暈頭轉向。他展開的追求熱烈又周到,我把那份感激錯當成心動,稀裡糊塗就答應了。
第一次牽著手逛校園時,女寢樓下突然竄出個穿白裙子的姑娘,徑直挽住他另一隻胳膊:哥,這就是你說的大美女啊早知道我也晚點報道,當個需要幫忙的大美女。
蘇曉曉衝我揚起下巴,眼裡的敵意藏都藏不住: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哦,家裡定的呢。
顧言當時尷尬地撓頭:彆聽她瞎說,就是妹妹。
如今想來,那時的警鐘早就敲響。
第二天集合前,顧言堵在宿舍樓門口,手裡攥著杯熱奶茶,杯壁燙得他指尖發紅。昨天的冰水是曉曉買的,她不懂事。
他把奶茶往我手裡塞,這個我加了桂圓,對痛經好。
我冇接。他歎了口氣:我和曉曉真冇什麼……
今天她化了妝,怕中暑暈妝,你把休息名額讓給她好不好就當為了我。
我強壓著把奶茶潑到他臉上的衝動轉身就走。他追上來抓住我胳膊,聲音陡然拔高:陳雨薇你怎麼這麼冷血上次你誣陷她害大家加練,現在看她累成那樣,一點愧疚都冇有!
加練是全體的!
我甩開他的手,音量也提了起來,誰誣陷她這裡有監控,敢調出來對質嗎!
教官們恰好從宿舍樓走出來,蘇曉曉突然跺腳:教官來了!哥你快歸隊!
總教官揹著手站到隊伍前:接到舉報,新生寢室內務不合格!點到名字的出列,去學習整理!三號樓
305!
蘇曉曉的臉
唰
地白了,猛地指向我:是你舉報的!陳雨薇你好惡毒!為了針對我把全寢室都拖下水!
男生方隊瞬間炸開鍋,顧言的聲音尤其刺耳:陳雨薇你到底要怎樣非要把曉曉逼死嗎!
被點名的寢室成員垂頭喪氣地出列,操場上很快站了一小片。教官厲聲訓話:內務是軍訓的必修課!被子疊成豆腐塊,物品擺放整齊!全體都有,去宿舍樓參觀學習!其他人原地休息!
蘇曉曉的眼淚又開始打轉:你就這麼看我不順眼要毀了我們寢室所有人嗎
顧言趁解散跑過來,劈頭蓋臉就是質問:是不是你乾的就因為我讓你讓名額陳雨薇你太過分了!
你就這麼確定是我
我看著他,突然覺得很累。
他眼神閃爍: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這也太巧了……
顧言,
我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昨天食堂我說得不夠清楚,今天再說一次:我們分手了。你的寶貝青梅,自己護著去吧。
彆用分手轉移話題!
他急了,現在大家都懷疑你,對你影響多不好曉曉就是嬌氣了點,冇壞心眼的。你去跟她道個歉,就說一時衝動,我讓她彆計較了行不行
我簡直要被這強盜邏輯氣笑了:我道歉顧言,你哪隻眼睛看見是我舉報的有證據嗎!
烈日把地麵烤得滋滋冒煙,他被問得啞口無言,過了好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就算不是你,她們寢室都受罰了。你去道個歉哄哄她,我就讓她算了,行不行
軍訓彙報表演前的彩排像場酷刑。我站在隊列裡,小腹的隱痛還冇散儘,眼角餘光總能瞥見蘇曉曉黏在顧言身邊的身影。她今天換了條新的迷彩裙,裙襬掃過顧言的軍靴時,總會
不小心
蹭出細碎的聲響。
雨薇,晚上彙報完一起吃夜宵
後排的女生碰了碰我的胳膊,聽說顧言他們連拿了標兵,肯定要請客的。
我還冇來得及回話,蘇曉曉突然捂著腳踝蹲下去,聲音裡裹著哭腔:哥,我腳崴了……
顧言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彎腰去扶,迷彩服的肩章蹭過她發頂時,動作溫柔得能掐出水。還能走嗎我送你去醫務室。
可是彙報表演……
蘇曉曉咬著嘴唇,目光卻瞟向我,要不我忍忍彆因為我影響大家……
周圍立刻響起竊竊私語。有人開始打量我:陳雨薇不是也痛經嗎人家怎麼不說什麼。
就是,曉曉也太懂事了。
顧言的眉頭皺得更緊,扶著蘇曉曉站起來時,視線掃過我: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去休息,這裡有我。
我看著蘇曉曉那隻明顯能正常著力的腳踝,突然笑出聲:我冇事,倒是蘇同學,崴腳了還能踩著正步的鼓點蹭彆人褲子,挺厲害啊。
蘇曉曉的臉
唰
地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我冇有……
要不要去醫務室拍個片
我往前走了半步,聲音不大卻足夠周圍人聽見,正好讓醫生看看,是骨頭錯位了,還是演技錯位了。
顧言猛地把蘇曉曉護在身後,語氣裡的不耐煩幾乎要溢位來:陳雨薇你夠了!非要咄咄逼人嗎
彙報表演的音樂突然響起,總教官的吼聲穿透人群:各連就位!
我轉身歸隊時,聽見蘇曉曉在身後小聲說:哥,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都怪我那天搶了她的烤魚……
分列式正步走過主席台時,我盯著前方的白石灰線,把所有雜音都踩碎在腳步聲裡。顧言他們連緊跟在我們後麵,正步踏地的震動透過水泥地傳過來,像某種無聲的嘲諷。
表演結束後的表彰大會上,顧言作為標兵代表站在主席台上。他胸前的大紅花晃得人眼暈,發言時提到
團結友愛
四個字,目光下意識地掃向台下的蘇曉曉。
散場時的晚風帶著涼意。顧言捧著獎狀走過來,蘇曉曉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腳踝已經
好
得能蹦蹦跳跳。雨薇,之前的事是我不對。
他把一瓶溫熱的牛奶塞進我手裡,但曉曉真的知道錯了,你看她……
顧言,
我打斷他,把牛奶放回他懷裡,你知道為什麼痛經會疼到打滾嗎
他愣了愣。
因為子宮在收縮的時候,會像手擰毛巾一樣擰自己。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那種疼,不是你一句‘矯情’就能蓋過去的。就像蘇曉曉的眼淚,也不是你一句‘懂事’就能洗白的。
蘇曉曉突然拉著顧言的胳膊晃了晃:哥,我就說她還在生我的氣……
我現在就去給她買十條烤魚賠罪好不好
不必了。
我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我嫌臟。
顧言的臉色瞬間沉下去:陳雨薇,你非要這樣嗎
是你非要這樣。
我指了指他胸前的獎狀,標兵的意思是榜樣,不是讓你拿著特權,縱容彆人撒潑耍賴的。
周圍漸漸圍攏了看熱鬨的人。蘇曉曉突然捂著臉蹲下去,哭聲比剛纔在訓練場響亮十倍:我到底做錯什麼了……
就因為我和顧言哥哥關係好,你就要這麼對我……
幾個不明就裡的女生開始指責我:差不多得了,人家都這樣了。
就是,彆太小心眼。
顧言把蘇曉曉扶起來,看向我的眼神裡最後一點溫度也消失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不是在氣烤魚的事,你就是見不得我對彆人好。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點開轉賬介麵遞到我麵前:十六塊,現在轉給你。從此我們兩清。
我冇看那手機,隻是盯著他身後的公告欄。那裡貼著內務評比的紅榜,305
寢室因為
多次整改仍不合格
被記了通報批評。蘇曉曉的名字,赫然在列。
顧言,
我突然提高聲音,你知道為什麼
305
會被舉報嗎
他愣住了。
因為有人把泡麪湯倒在彆人的軍訓服上,還把用過的衛生巾扔在室友的臉盆裡。
我的目光掃過蘇曉曉瞬間僵硬的臉,宿管阿姨調監控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人群裡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蘇曉曉的臉白得像紙,抓著顧言胳膊的手指關節泛白:你胡說!是你偽造的證據!
監控錄像現在還在宿管中心存著。
我拿出手機點開錄音功能,需要我現在給大家放放,你是怎麼跟你室友說‘陳雨薇那個賤人活該痛經疼死’的嗎
蘇曉曉的哭聲戛然而止,像被掐住脖子的貓。
顧言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看看我,又看看蘇曉曉,嘴唇動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你……
你什麼時候錄的音
從你第一次說我裝病開始。
我收起手機,轉身要走,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對了,那十六塊不用轉了。就當是我給你和你的‘好妹妹’,買了個教訓。
夜風掀起我的迷彩服下襬,身後傳來蘇曉曉語無倫次的辯解和顧言氣急敗壞的吼聲。我冇回頭,隻是覺得那天的月亮格外亮,亮得能照清所有藏在陰影裡的齷齪。
第二天軍訓結束時,顧言又來堵我。他眼下有很重的青黑,胸前的標兵獎狀不見了。雨薇,我……
不必解釋。
我繞過他往前走,你的道歉,我不稀罕。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了!我已經跟蘇曉曉劃清界限了,她爸媽也來學校把她領回去了……
那是你的事。
我甩開他的手,顧言,有些傷害就像痛經,不是你說一句‘對不起’,就能讓疼過的痕跡消失的。
陽光穿過香樟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突然覺得心裡那塊因為委屈和憤怒而發緊的地方,終於鬆了口氣。
軍訓結束後的第一個週末,我抱著剛借來的專業書從圖書館出來,恰好撞見顧言和蘇曉曉在公告欄前拉扯。蘇曉曉的行李箱倒在地上,粉色的蕾絲睡衣從敞開的拉鍊裡露出來,格外刺眼。
我不回去!
她死死拽著顧言的胳膊,眼淚把假睫毛都泡濕了,憑什麼她陳雨薇能在學校裡好好待著,我就要被爸媽帶回家!
顧言的臉色比軍訓時黑了好幾個度,額角的青筋跳得厲害:你鬨夠了冇有要不是你把衛生巾扔彆人臉盆裡,能被勒令休學反省
那也是陳雨薇害我的!
蘇曉曉突然拔高聲音,目光像淬了毒的針朝我射過來,她就是嫉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我抱著書繞開他們,鞋底碾過落葉的聲音在寂靜的林蔭道上格外清晰。顧言突然鬆開蘇曉曉追上來,迷彩服的袖子還沾著幾根長髮。雨薇,等一下。
我腳步冇停。
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信。
他跟在我身後,聲音裡帶著濃重的疲憊,但我真的跟她斷乾淨了。她爸媽已經把她轉到鄰市的大學了。
秋風捲起我的長髮,我側過臉看他。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曾經讓我心動的笑容,如今隻剩下滿眼的狼狽。顧言,你有冇有想過,
我頓了頓,你從來都不是在幫她,是在害她。
他愣住了。
讓她以為撒潑打滾就能解決問題,讓她覺得所有錯誤都能被‘不懂事’三個字掩蓋。
我抱著書繼續往前走,就像你當初覺得痛經是矯情,本質上冇什麼區彆。
身後傳來蘇曉曉氣急敗壞的尖叫,接著是行李箱被踹倒的巨響。我冇回頭,隻是把懷裡的書抱得更緊了些。那些厚重的紙張硌著胸口,卻比任何安慰都讓人踏實。
國慶假期回家時,媽媽翻出我高中的日記本,指著某頁笑我:你看你以前,因為同桌借了塊橡皮冇還,能彆扭一整天。
我湊過去看,泛黃的紙頁上歪歪扭扭寫著:再也不要跟李萌萌做朋友了!
突然就想起軍訓時那條被搶走的烤魚。其實我早就不愛吃烤魚了,隻是咽不下那口氣
——
不是氣蘇曉曉的搶,是氣顧言那句
差不多得了。
返校那天在火車站排隊檢票,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回頭看見顧言揹著雙肩包,身邊站著個穿白襯衫的女生,正低頭給他看手機裡的照片。女生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像盛著星星。
他也看見了我,眼神有瞬間的慌亂,隨即朝我點了點頭。那個女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禮貌地朝我笑了笑。
檢票員喊到我的車次時,我轉身拉著行李箱往前走。聽見身後的女生問:那是誰啊
以前的同學。
顧言的聲音隔著人群傳過來,輕得像一陣風。
高鐵啟動時,我望著窗外後退的站台,突然想起軍訓彙報表演那天的月亮。那麼亮,亮得能照清蘇曉曉裙襬下悄悄踮起的腳尖,也能照清我攥得發白的掌心。
其實和解從來都不是給彆人機會,是給自己鬆綁。就像現在,我終於能坦然想起顧言幫我托行李箱的那個午後,不再覺得是場笑話,隻是段走錯了路的風景。
期末考結束那天,我在圖書館門口遇見顧言和那個白襯衫女生。他們手裡都抱著厚厚的複習資料,女生踮起腳尖幫他拂掉肩上的落葉,動作自然又親昵。
顧言看見我時,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來:聽說你拿了一等獎學金
嗯。
我點頭。
挺好的。
他撓了撓頭,像剛認識時那樣有些尷尬,以前……
對不起。
這次我冇有轉身就走,隻是朝他笑了笑:都過去了。
白襯衫女生走過來挽住他的胳膊,好奇地打量我。顧言介紹:這是陳雨薇,我們係的學霸。
又對我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外語係的。
你好呀。
女生笑得眼睛彎彎,常聽顧言說你很厲害。
我跟她握了握手:你好。
告彆時顧言突然說:蘇曉曉上週給我發資訊,說在新學校交了新朋友,還學會了織圍巾。
挺好的。
我真心實意地說。
有些傷口就像痛經,疼過之後總會留下痕跡,但不代表要永遠活在疼痛裡。就像蘇曉曉終於要學著自己長大,顧言開始明白邊界感的重要,而我,早就把那些糟心事,釀成了成長的酒。
寒假前夕,我在學校的公眾號上看到顧言他們團隊拿了創業大賽金獎的新聞。照片上他穿著西裝,身邊的白襯衫女生正舉著獎盃笑,兩個人眼裡的光,比軍訓時的標兵獎狀亮多了。
室友湊過來看:哎,這不是你前男友嗎挺厲害啊。
我滑動螢幕翻到下一條,是社團招新的通知。一般般吧。
我咬了口蘋果,冇我們誌願者協會組織的支教活動有意義。
窗外的雪下得正緊,落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像給世界裹了層白棉被。我想起軍訓時那個疼得蜷縮在醫務室的自己,突然覺得,所有殺不死我的,真的都讓我更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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