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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家世代以紮紙人為生,傳到我這兒,已是第七代。
店裡賣的,是給活人瞧的童男童女、金山銀山。但家裡那本泛黃的《紮骨簿》,記的纔是真東西——那是給另一種東西用的。
太爺爺臨終前,枯槁的手死死攥著我爹的胳膊,嘴唇哆嗦:……那本簿子,絕不能再碰!尤其是‘那個’……切記,切記!
他嚥了氣,眼卻冇合,直勾勾望著閣樓的方向。
那年,我八歲。隻記得滿屋紙錢的焦糊味,和爹孃臉上從未有過的恐懼。
2.
十五年過去,爹孃相繼病故,老家隻剩我和這座愈發破敗的老宅,以及半死不活的紮紙鋪。
我以為那本《紮骨簿》早已隨老人的忌諱一同爛在了時間裡。
直到那天,巷子尾開麻將館的劉胖子找上了門。他腆著肚子,油光滿麵,卻掩不住眼裡的惶惶不安。
小七爺,他搓著手,聲音壓得極低,我、我遇上臟東西了。
我撚著手裡竹篾,冇抬眼:劉老闆,我這兒隻賣紙紮,不看事。
不是!我、我聽說……他急得冒汗,湊得更近,您家老祖宗……留過一手……能紮‘鎮物’
我手一頓,竹篾尖刺進指腹,血珠倏地冒了出來。
《紮骨簿》裡,確實有鎮物篇。以特殊材料、特定時辰紮製之物,能鎮宅、辟邪,甚至……傷魂。
誰告訴你的我盯住他。
劉胖子眼神躲閃:就、就老一輩都那麼傳……小七爺,您行行好,價錢好說!十萬!不,二十萬!
他報出的數字,讓我心跳漏了一拍。我這鋪子,一年也掙不了兩萬。
說說,怎麼回事。
3.
劉胖子說,他麻將館這半個月邪門得很。
先是夜夜打烊後,都能聽見空無一人的裡間傳來洗牌聲,嘩啦啦,清脆得瘮人。
然後是他養了八年的大狼狗,突然瘋了,衝著一麵牆狂吠不止,最後竟一頭撞死在那牆根下,血濺得到處都是。
最嚇人的是前天夜裡,他獨自守店對賬,迷迷糊糊一抬頭,透過玻璃門反光,看見自己背後……直挺挺站著三個黑影,冇有臉,肩膀挨著肩膀,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他連滾帶爬逃回家,高燒了兩天。
我找過人看了,劉胖子哭喪著臉,說是有東西賴上我了,尋常法子送不走,得、得來點狠的……
我沉默著,擦掉指尖的血。
《紮骨簿》裡的警告和二十萬的誘惑,在腦子裡瘋狂撕扯。
最終,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今晚子時,一個人來。準備三斤陳年糯米,一罈雄黃酒,還有……你那隻死狗的血,接一碗帶來。
4.
夜深人靜。
我閂好鋪門,從閣樓最深處的樟木箱底,翻出了那本用油布裹了數層的《紮骨簿》。
紙張脆黃,墨跡是暗沉的褐色,彷彿乾涸的血。一翻開,一股陳舊的、難以形容的氣味撲麵而來。
直接翻到鎮物篇。圖文並茂,所繪之物皆猙獰古怪,非人非獸。
其中一頁,畫著一個似人似犬的物件,四肢著地,獠牙外翻,渾身佈滿符文,名曰獒煞。下麵小字註解:以惡犬之血骨為引,混以怨地之土,承寅時煞氣紮製,可噬惡靈,凶戾非常,慎用。
劉胖子的情況,這東西正合適。
但最後那慎用二字,像兩根冰針,紮得我眼皮直跳。
窗外傳來一聲野貓嘶叫,我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氣。
乾了!
5.
子時,劉胖子準時到了,提著我要的東西,臉白得像我鋪裡的宣紙。
按規矩,我在院中擺開陣勢,清空雜人,隻留我倆。
月光慘白,照得地麵一片涼意。
我以糯米畫圈,雄黃酒灑淨,然後打開那碗早已發黑的狗血。
腥臭氣瞬間瀰漫開來。
依照簿上所記,我取竹為骨,沾血為筋,混入從劉胖子麻將館牆根下挖來的土,開始紮製。
過程極其壓抑。手裡的材料冰冷黏膩,每紮一下,都感覺四周的溫度降一分。
劉胖子縮在圈子外,大氣不敢出。
直到那獒煞的骨架初成,我正要蘸血畫符,那東西……突然動了一下!
不是我碰的!它那竹篾紮成的爪子,自己抽搐般地蜷縮了一瞬!
我手一抖,血碗差點打翻。
小、小七爺劉胖子嚇壞了。
冇事!我強壓心悸,定睛看去,那獒煞還好端端躺著。
是錯覺嗎一定是太緊張了。
我穩住呼吸,繼續畫符。最後一筆落下,寅時剛到。
那尊尺餘長的獒煞靜靜躺在圈中,通體暗紅,符文詭異,在月光下透著一種死寂的凶氣。
成了。
我渾身幾乎虛脫,囑咐劉胖子:拿去,埋在你麻將館正堂門檻下三尺。埋深點,埋好就走,彆回頭。之後……無論發生什麼,彆再來找我。
劉胖子千恩萬謝,抱著那東西,屁滾尿流地跑了。
6.
之後幾天,風平浪靜。
劉胖子冇再出現,我想,事情應該是解決了。
那二十萬到手,我卻總覺得不安,夜裡開始失眠,一閉眼就看見太爺爺那雙冇合上的眼。
第七天夜裡,我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驚醒。
不是敲,是拍!又急又亂,像是用整個手掌在胡亂拍打。
誰!我摸到門邊,心揪緊了。
門外冇人應答,隻有更加瘋狂的拍門聲,還夾雜著一種……類似野獸撓門的刮擦聲。
我透過門縫往外看——月光下,劉胖子臉色青紫,眼球暴突,滿是驚恐,嘴巴張得極大,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是用兩隻手瘋狂地拍打著我的店門!
而他身後……
一個四肢著地的巨大黑影,正無聲無息地趴伏在他背上!
那東西的形狀,分明就是我紮的那個獒煞!但它……活了!而且變大了數倍!暗紅色的符文在它體表蠕動,如同呼吸!
它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猛地扭過頭——
冇有眼睛!本該是眼睛的位置,隻有兩個黑漆漆的窟窿,深不見底!
呃!我嚇得倒退一步,撞翻了身後的紙人。
再湊近門縫看時,門外空空如也。
隻有幾道猙獰的、沾著黑紅色粘液的抓痕,留在我門板上。
7.
我癱坐在地,冷汗浸透衣衫。
鎮物噬主!還是……它根本就冇鎮住什麼東西,反而把更可怕的引出來了
第二天一早,我聽到訊息:劉胖子死了。
死在了他自己的麻將館裡。
據說死狀極慘,像是被什麼大型野獸撕咬過,但現場門窗緊閉,冇有任何闖入痕跡。詭異的是,清理現場時,人們在他家門檻下三尺深的地方,挖出了一尊破碎的、染血的紅色竹篾骨架。
訊息傳得沸沸揚揚,麻將館徹底廢了。
我知道,那東西……回來了。是我把它紮出來的!它現在盯上我了!
恐懼像毒藤一樣纏繞住我。我把自己關在店裡,日夜守著那本《紮骨簿》,瘋狂尋找能解決它的辦法。
但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詛咒,看得我頭暈眼花。
又到了夜裡。
店裡的電燈開始莫名閃爍,電壓極不穩定。
所有紙紮的童男童女,在明滅的光線下,嘴角似乎都掛著一絲詭異的笑。
角落裡,傳來細微的哢嚓聲。
我猛地轉頭,看見我紮的一個紙人手臂……自己抬了起來,指向後院的方向。
它在指什麼
8.
我戰戰兢兢地挪到後院。
月光下,院子正中,赫然出現了一個土坑!
不大,但很深,像是被什麼東西刨出來的。
坑底,埋著半截東西——是我小時候玩過的一個破舊的撥浪鼓。
我頭皮瞬間炸開!
這東西我早就扔了!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被埋了起來
是誰乾的!
嗡……
懷裡的《紮骨簿》突然微微發燙!
我手忙腳亂地翻開它,驚駭地發現,其中一頁原本空白的紙張上,正緩緩浮現出新的字跡和圖畫!
那圖畫,正是一個被埋起來的撥浪鼓!
而下麵浮現的註解是:怨童餌,埋之,可誘之。
誘什麼!
就在這時——
咚。
咚咚。
輕輕的、有節奏的敲擊聲,從我身後的店堂裡傳來。
像是……有人在玩那個撥浪鼓
可我明明把它從土裡挖出來,攥在手裡啊!
我僵硬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手裡空空如也!
那個撥浪鼓……什麼時候不見了!
咚…咚咚…
鼓聲還在繼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
彷彿有一個看不見的孩子,正拿著撥浪鼓,一邊搖,一邊笑著,朝我走過來……
9.
我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逃回屋裡,死死鎖上門窗。
那鼓聲就在門外響了一會兒,漸漸消失了。
我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
《紮骨簿》還在我懷裡發燙。
我顫抖著再次翻開它。
隻見那浮現了撥浪鼓圖案的那一頁,下麵又緩緩浮現出更多字跡,不再是註解,而像是一段……自述
餘,紮骨一脈第六代傳人,畢生心血,儘萃於此。然天道無常,終遭反噬,靈識將散,附於此簿。後世子孫,若遇簿顯異象,即吾甦醒之時,亦大劫將至之兆……
是我太爺爺!
他的殘魂,竟然附在了這本《紮骨簿》上!
獒煞現世,皆因緣孽。彼非鎮物,實為飼魔之餌。汝所遇之劫,非其噬主,乃其招主……
字跡浮現到這裡,陡然變得潦草急促,彷彿書寫者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門檻三尺……非鎮其下……實為……封其於內……劉氏自作孽……以邪術聚財……早已飼魔於室……汝之獒煞……非鎮……實為喚醒……破封……
我腦中轟隆一聲!
原來劉胖子根本冇說實話!他那麻將館裡的臟東西,根本不是外來的,而是他自己用邪術招來聚財,一直封在門檻下的!我紮的獒煞,非但冇鎮住它,反而陰差陽錯破了封印,把它徹底喚醒了!
那東西現在吃了劉胖子,下一個……就是我!
咚!
一聲巨響,不是鼓聲,像是有什麼極重的東西,狠狠撞在了我的鋪門上!
門板劇烈震動,木屑簌簌落下。
它來了!
10.
嘩啦——!
門閂斷裂,兩扇鋪門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猛地撞開!
腥風撲麵!
那個巨大的、四肢著地的黑影,堵在門口,兩個黑洞洞的眼窟直勾勾地盯著我。
它比上次見到更凝實了,周身纏繞著黑紅色的怨氣,那些符文像活蟲一樣在體表爬動。
它低伏下身,喉嚨裡發出威脅般的咕嚕聲,作勢欲撲。
我絕望地閉上眼。
完了!
千鈞一髮之際,我懷中的《紮骨簿》爆發出灼人的熱浪!
它自動翻頁,瘋狂翻動,最終停在了一頁我之前從未注意到、也無法看懂的圖案上——那上麵畫的,是一個結構極其複雜、甚至稱得上精美的……紙枷鎖
同時,太爺爺那焦急無比的聲音,彷彿直接在我腦海深處響起:血!快!以血點睛!紮‘囚凰’!快!!
根本來不及思考!
我咬破舌尖,一口滾燙的鮮血噴在《紮骨簿》那紙枷鎖的圖案上。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我的血彷彿擁有生命,迅速被書頁吸收,那圖案瞬間亮起刺目的紅光!
無數關於囚凰的紮製方法、符文咒語,如同洪水般湧入我的腦海!
我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抓起手邊最好的材料,十指翻飛,蘸著自己的血,依照腦中湧現的知識,瘋狂紮製!
那黑影似乎察覺到威脅,發出一聲尖嘯,猛撲過來!
腥風已到麵門!
成了!
我狂吼一聲,將最後一件血點上的部件——一枚極其精巧的鎖芯,按在了剛剛成型的囚凰正中!
那是一個宛如鳳凰展翅、卻又帶著沉重枷鎖意味的矛盾造物,通體血紅,散發著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嗡!
囚凰紅光大盛,自動飛起,瞬間罩在那撲來的黑影頭上!
黑影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瘋狂掙紮,黑氣四溢,卻被那看似脆弱的紙枷鎖死死鎖住,無法掙脫!
紅光與黑氣劇烈對抗,整個店鋪都在震動。
最終,紅光徹底壓過黑氣。
哢噠一聲輕響,如同鎖頭扣緊。
黑影凝固了,化作一尊暗紅色的、佈滿符文的雕像,一動不動地僵立在院中。那囚凰如同項圈,緊緊鎖在它的脖頸處。
一切,重歸死寂。
我脫力地癱倒在地,眼前發黑。
《紮骨簿》掉落在手邊,紅光褪去,恢複了陳舊的模樣。
恍惚間,我彷彿聽到太爺爺一聲悠長的、如釋重負的歎息,隨後徹底消散。
天,快亮了。
11.
後來,我處理了那尊雕像,將它深埋於荒山無人之處。
劉胖子的案子成了無頭公案,漸漸被人們遺忘。
我的紮紙鋪重新開張,依舊賣著給活人看的童男童女、金山銀山。
隻是店裡,多了一件非賣品——那尊血色的囚凰,被我恭敬地供奉在裡間。
《紮骨簿》依舊藏在閣樓,但我再也不敢輕易翻閱。
我知道,有些傳承,背後是無儘的深淵。
而每一個看似誘人的捷徑,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等待滿足它貪婪的胃口。
夜半時分,我偶爾還會聽到極輕微的、彷彿來自地底的撓門聲。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但我隻是翻個身,繼續睡。
這一次,我選擇不聽,不看,不碰。
有些門,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
12.
劉胖子死後第三個月,紮紙鋪的黴味裡混進了鐵鏽氣。
我試過用硃砂粉撒遍牆角,用艾草燻烤房梁,甚至請人重鋪了後院的水泥地——可每天清晨開店時,門檻縫裡總會滲出一縷暗紅色水漬,像地底有什麼東西在滲血。更詭譎的是供奉在裡間的囚凰,它的血色一日比一日鮮豔,鎖芯處偶爾會發出極輕的哢嗒聲,彷彿有看不見的手在撥弄機關
鎮上的人開始繞道走。賣豆腐的老李頭說,他半夜收攤時總看見我店門口蹲著個黑影,個頭像條大狼狗,脖子卻梗著,硬邦邦地往上翹——正是那夜被囚凰鎖住的怪物姿態
我強笑著解釋是野狗,可指甲早已掐進掌心。有些門一旦打開,連陽光都曬不淨門縫裡的陰影。
真正的崩潰始於紙人的眼睛。
那批新紮的童男童女用的是最便宜的桑皮紙,可上完腮紅後,所有紙人的眼角都垂下了暗紅色淚痕。我以為是染料受潮,直到給王寡婦送紙馬時,她哆哆嗦嗦指著馬肚子:小七爺……這、這怎麼有牙印啊
紙馬雪白的腹部,赫然凹陷著兩排細密的齒痕,像是被什麼小東西啃噬過。
當夜,我被一陣窸窣聲驚醒。
月光透過窗紙,照見貨架上那個垂淚的童女紙人——它的頭正極其緩慢地轉向我的床鋪,紙殼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我死死閉住氣,看著它最終定格在麵向我的角度,嘴角的胭脂不知何時暈開了,像剛吮過血。
13.
農曆七月十四,一個穿西裝的男人踏進鋪子。他皮鞋鋥亮,卻帶著一身墳土般的陰潮氣。
陳老闆的宅子需要件鎮物。他放下一隻檀木匣,推開的瞬間我幾乎嘔吐——匣裡躺著一截焦黑的嬰兒腿骨,裹著半張殘破的《紮骨簿》書頁!
陳老闆說,您認得這個。
泛黃的紙頁上,正是我曾為劉胖子紮製獒煞的圖解!可這頁本該在簿子裡……除非它自己撕下來了。
東西哪來的
上個月遷祖墳,從太爺棺材裡刨出來的。男人微笑,陳老闆還讓我帶句話:‘飼魔的餌,該換主人了’。
後院突然傳來咚一聲悶響,像重物墜地。
我衝過去時,隻見供奉囚凰的供桌翻倒在地,那隻血紅的枷鎖滾在泥土裡,鎖芯裂開一道細縫。而埋過撥浪鼓的牆角,新土翻湧如沸水,彷彿有東西正拚命鑽出來
14.
當夜我跪在閣樓,顫抖著翻開《紮骨簿》。泛黃的紙頁上浮現太爺爺焦黑的字跡:
飼魔成,囚凰裂,孽已反噬。陳氏以怨童骨飼簿,欲煉‘百嬰幡’。速毀此簿,否則月蝕之時——
字跡在此處被大片汙血覆蓋,最後一句幾乎是用血戳進紙背:
紮骨一脈絕戶!
我發瘋般衝向火盆,卻聽見後院傳來指甲刮門板的刺耳聲。
門縫下塞進一張照片:一個穿紅肚兜的男孩坐在陳老闆膝頭,懷裡抱著我當年為劉胖子紮的、本該深埋荒山的獒煞雕像!照片背麵用血寫著:謝禮已備,靜候飼主。
此刻,囚凰的鎖芯哢嚓一聲徹底斷裂。
15.
七月十五中元夜,我抱著必死的心點燃了《紮骨簿》。
火苗竄起的刹那,店裡所有紙人突然齊刷刷轉頭!童男手中的元寶落地化為骷髏,童女紙馬的眼睛淌下血淚。它們僵硬地圍攏過來,紙臂抬起指向後院——
土坑裡那半截撥浪鼓正在瘋狂自轉,鼓麵浮現陳老闆獰笑的臉!
更恐怖的是火盆:《紮骨簿》在烈焰中發出嬰兒尖啼,燒焦的書頁灰燼聚整合一個小小的人形,爬出火盆向我伸出焦黑的手……
16.
我最終將燃燒的《紮骨簿》塞進囚凰的鎖芯裂縫。
在怪物咆哮與嬰靈啼哭的混響中,血色枷鎖與書頁同焚,烈焰吞冇了整個後院。
火光漸熄時,隻剩滿地灰燼,和一隻完好的撥浪鼓靜靜躺在焦土上。
三個月後,我收到一個冇有寄件人的包裹。
打開檀木匣,裡麵是半本嶄新的《紮骨簿》——紙張柔軟如人皮,墨跡帶著血腥氣。首頁畫著一隻斷裂的囚凰,下方小字註解:飼主既歿,新簿當立。
當晚,後院傳來熟悉的咚咚聲。
我攥緊藏在袖中的竹篾刀(以囚凰殘骨磨製),走向聲音來處。
有些債,必須用血紮個明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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