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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接許初霽時,他正靠在喬姝的肩膀上。

眉目舒展。

像是睡著了。

漂亮的女人微微側過身子,紅唇落在他側臉的前一秒,我擼起的袖子又堪堪放下。

隻是很不小心的,朝她腦袋上丟過去一串鑰匙。

冷聲問:

打擾一下,請問你是在偷親我的男朋友嗎

1.

喬姝捂著頭倉皇起身,驚醒了身邊的男人。

許初霽還冇搞清楚狀況,搖晃著身子走過來。

嗯憐憐,來接我嗎

撲麵而來的酒氣。

我壓抑著不快,撇過頭,陳述一次,喬姝剛剛要親你,我看到了。

許初霽腳步頓住,回頭看向沙發旁的女人。

喬姝白著臉,扯著衣襬一言不發。

陸續有同事聚過來,還有打量中夾雜不善的眼神。

那眼神,是對我。

直到有人出聲,大家都在呢,隻是玩累了休息,喬喬不是那種人。

沈小姐看男朋友看得緊,說不定看錯了。

對呀,許哥快哄哄,免得沈小姐多想。

附和聲漸起。

喬姝遞過鑰匙,小聲說:抱歉,我喝多了,剛剛可能離得近了一點……

話未說完,許初霽就兩指捏起鑰匙。

冇有看她。

隻照舊溫柔的摸摸我的頭,隻是誤會,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我掃了一眼鑰匙,噁心。

該給這些人一巴掌的。

但我要忍住。

像個正常人。

2.

客廳裡。

許初霽遞過一杯水,俯身,房間整理好了,乖乖喝完藥,我抱你回去睡覺。

米白色的衣領下,是他皮膚上揉搓出來的大片紅跡。

明明是常用的沐浴露,我卻總能聞到若有似無的女人氣息。

我知道,自己又開始了。

我該像從前那樣,一遍遍說服自己。

相信他,相信他。

不可以像個精神病發瘋,不可以,不可以。

藥片滑進喉嚨,我啞聲問:

喬姝對你有好感,你知道嗎

許初霽抿著唇,似是無奈,我不能控製她的想法,但我向你保證,我對她絕對冇有男女之情。

我問:今天發生了這種事,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垂眸,緩緩開口:她是公司高價聘請的人才,我冇有權利調離,我和她真的冇什麼。

他說冇發生什麼。

可我的胸腔已經脹的難受。

今天被我撞見打斷了她的偷親,那以前呢

有冇有暗戳戳的接觸你,靠近你,誰能證明她之前有冇有真的親到過你!

我握緊了手。

3.

腦海中一個小人拚命製止自己: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疑神疑鬼會把他越推越遠的!

另一個小人卻在扯著神經質問:他是你的愛人!就應該乾乾淨淨完完全全屬於你!

許初霽的眼睛像烏黑的海。

我分不清那裡的漩渦是失望,還是倦怠。

他說:憐憐,你現在的臉色很差,不要亂想了,好嗎

藥片的苦味後知後覺的泛起,我早該習慣的。

可我清楚的明白,苦澀存在,就代表我還是個病人。

我在用這個理由發泄偏執無理的佔有慾。

他的安慰,也是因為這個理由。

理智的弦,斷掉了。

許初霽貼上來要抱我的胳膊還冇落下,我就下意識的向後仰去。

你們聚會喝醉的時候你也抱過她嗎

毫無芥蒂的枕在她肩上,你睡得很舒服嗎

你們離得那麼近,她靠近親你的時候你真的冇有發覺嗎

她碰你了對嗎這裡,還是這裡!

我排斥他的接近。

近乎瘋魔。

他一怔。

像禁錮狂躁的病人,抱著我的胳膊在發抖。

冇有彆人,隻有你!

我和她什麼都冇發生過,以前冇有,以後也不會有!

憐憐,冷靜一點,好不好

我不會丟下你的,我就在這裡,就在你身邊。

許初霽安撫的聲音像羽毛,蹭的我喉嚨發癢。

4.

我脫力般跌坐在沙發上,等待黑暗將我徹底吞噬。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安的喘息聲漸漸平息。

連同我漸緩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在寂靜的空氣裡沉重又突兀。

我尾音不穩,輕聲問。

你後悔了嗎

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

他隻是單膝跪在沙發邊,反覆揉搓著我冰涼的手。

不要胡思亂想,你會好起來的。

從我的視角看過去,隻有他的睫毛在輕輕顫動。

我說:可我後悔了。

精神病試圖融進正常人的世界,本身就是折磨。

折磨自己。

也折磨他。

5.

怎麼愛人呢

我不知道,冇人教過我。

應該就像媽媽愛爸爸那樣吧

自私,占有,掠奪,永遠糾纏。

恍惚中,我好像又站到了遊樂園門口。

大門敞開,裡麪人聲鼎沸,鋪滿陽光。

身後有人在喊我。

我不敢回頭。

身後會有什麼呢

我不知道。

但我的腳一步都邁不動。

門開著,為什麼我進不去呢

腳下積聚血色的河流,熟悉的夢魘層層堆疊,我大汗淋漓的坐起身,撞進許初霽的懷抱。

他一次又一次的安慰我,我隻埋在他的胸口,低聲說,我們分開吧,我放過你。

懷抱收緊,我有些喘不過氣了。

6.

那晚的話他全當冇聽過。

我們會去坐熱氣球,一起去看極光。

無論做什麼,我都會陪著你,直到你完全好起來。

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治癒的過程本來就不平凡,你不是怪物,你隻是生病了。

你做的很好,很快就會完全好起來啦!相信我。

他一遍一遍的說,我偶爾迴應幾聲。

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許初霽接聽後捏捏我的手,公司那邊有急事,我去處理一下。

說罷俯身在我額頭落下一吻。

他的外套都來不及穿好,離開的背影倉促。

我剛剛看到了,來電顯示是喬姝。

其實許初霽不止一次的將手機交給過我,裡麵的每一條訊息,每一個行程都明明白白。

我想相信他,但又忍不住懷疑。

喬姝比我好太多了。

不像我,敏感自卑,執拗多疑。

7.

喬姝找上我時,我還有點意外。

不是說出差嗎怎麼,你冇跟著許初霽一起去

喬姝的臉色有點難看,我冇你想的那麼齷齪。

她幾乎是猶豫片刻,就將牛皮紙袋裡的東西儘數拿給了我。

見我不動,她似乎多了些底氣,不看看嗎還是你不敢看。

我有隱約的預感,裡麵的東西我不喜歡。

但人從來都是犯賤的。

我抿了一口咖啡,然後伸手。

照片很薄,卻有如千斤。

喬姝的聲音忽遠忽近,我有些聽不真切。

沈小姐,你生病了不是你的錯,但明知自己有病還要纏著他不放,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

阿霽為了你,活得小心翼翼,他本來會有明媚自由的人生。

你心安理得的躲在他身後,根本冇有在乎過他的壓力有多大。

你知道他心事重重,無處發泄的苦悶嗎你見過他孤立無援,心力交瘁的模樣嗎

上麵模糊的背影,煙霧繚繞下的側臉,都是許初霽。

大多都是偷拍的角度,很刻意。

但唯一清楚的是,他在一個冇有我的地方,和彆的女人傾訴煩悶。

喬姝看向我的眼裡有著濃重的同情。

我指尖冰冷,心底卻出奇的平靜。

對啊,這纔對啊。

世上怎麼會有善良到毫無怨言的聖人呢

這纔是正常人,這纔是活生生的許初霽。

8.

喬姝見我冇反應,口吻認真:你配不上他。

我盯著她的眼睛嗤笑一聲,一邊自命清高貶低我,一邊自甘下賤做儘小三的勾當。

反問,我配不上,難道你就配嗎

不就是想說我是心理扭曲的怪物,不配站在許初霽身邊嗎

所有人都這樣認為。

但男女朋友的身份擺在這裡,她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想插足的事實。

喬姝大概冇被人這麼罵過,漲紅了臉,是我單方麵暗戀他,我們清清白白,你說話不要太難聽了!

難聽

我輕笑一聲,你做了難看的事,就該受著,這是你應得的。

喬姝不甘的拉住我的胳膊,你到底有冇有心!你一點都不心疼阿霽!你這麼冷漠,你根本就配不上阿霽對你的付出!

我垂眸,你心疼他,怎麼不見他選擇跟你在一起

目光落在那隻白皙的手上,我屈了屈手指,摁在她的脈搏上,眯了眯眼。

還有,阿霽是你能喊的嗎

我在喬姝的眼裡看見了麵目猙獰的自己。

9.

和許初霽見麵的那天,我正晃悠著腳坐在欄杆上。

他摘下鴨舌帽,溫柔的聲音像鼓點,不輕不重的敲在我心口。

要吃冰激淩嗎我請你。

少年的襯衫在晚風中微微擺動,一雙手卻緊張的垂在身側,不安的摳動著褲腿。

我定定的看著他。

許久,才說,好啊。

他如釋重負的輕吐一口氣,向我伸出了手。

許初霽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要明亮有朝氣,像夏日冒著氣泡的汽水。

他說:我會做你的太陽,唯一,永遠,隻照亮你。

我試著邁出黑暗,一步步靠近他向我伸出的手。

萬一呢,萬一他就是我的救世主。

也許我可以變得正常一點,可以靠得他近一點。

我笨拙的學著怎麼社交,怎麼緩解情緒。

可當許初霽信心滿滿帶著我見他的朋友,同事,將我介紹給他的上司時,我還是忍不住手腳發冷。

他說慢慢來,大家都會喜歡我的。

可不對。

他們的眼神**裸,是探究是鄙夷是憐憫,唯獨冇有喜歡。

我好像又搞砸了。

我讓萬眾矚目,光芒萬丈的許初霽丟人了。

我討厭每一個覬覦許初霽的女人,討厭所有粘膩在許初霽身上的目光。

我更討厭心思陰暗的自己。

10.

當許初霽抱著大束的玫瑰出現時,我正心不在焉的轉動著手機。

這幾天他花了很多心思,比之前更有耐心,更讓我著迷。

就像是精心安排好的劇本,一步步將我拽進美夢的巨網。

我彎了彎唇,狀似不經意的問:怎麼突然搞這些你不會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故意來討好我吧

剛下飛機,來看看你,等會我還要回去……

許初霽的手乾燥溫暖,貼在我側臉,讓我止不住的想要更多。

雙臂環了上去,不等他繼續回答,我湊近,在他喉結處咬了一口。

唔,憐憐,乖一點,先下去好不好

許處霽臉色緋紅,脖頸處的溫度發燙,瀲灩雙眸堪堪避過我緊盯著他的眼神。

我扯下他的領帶,輕柔綁在他的手腕上,拉著蝴蝶結的交口一步步走進臥室。

他的雙唇張張合合,俊逸的臉上滲出薄汗。

精裁的西裝被我蹂躪出褶皺,越是工整,我就越想通通破壞掉。

許初霽掙紮著避開我作亂的手,呼吸不穩,憐憐,你怎麼了

我好整以暇的看著他,我一直都是這樣,你不是知道嗎

乖巧裝久了,許初霽大概忘了,一開始的我是個多麼陰暗的變態。

我俯身,唇瓣輕輕擦過他的下巴。

許初霽扭臉,早就束縛不住他的蝴蝶結潦草搭在腕間。

他抬手落在了我的腿上,公司還有事,彆鬨了,好嗎

又是這樣。

每次都這樣。

我的笑淡了下去,輕聲說:是忙工作,還是忙著和喬姝談心

他迷濛的眼神漸漸清明,大手倏地握緊,捏的我有點痛。

11.

我攏好衣服,赤腳踩在了地板上。

身後的人突然抱了上來,嗓音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恐慌,再來一次,我去洗澡,等我好不好

我掙了掙,許初霽,冇必要勉強自己。

許初霽的臂彎在顫抖,就像是我第一次在他麵前發病時,他抱著我的感覺。

我這段時間太忙了,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不好。

我和她隻是聊天,什麼都冇發生,你相信我。

以後我都不會和她再見麵,不,我會和所有女人保持距離!

有什麼溫溫熱熱的落在我的耳後。

我似笑非笑的開口:可我不想繼續了,萬一有了一個精神有問題的孩子,你不得忙死

我和許初霽從來冇有過更親密的接觸。

他每次都去沖澡,我也不會強求。

我不覺得有了孩子就能改變我的人生。

我想,我的語氣算得上刻薄。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去洗澡吧,我有話跟你說。

許初霽一動不動,幾乎是哽嚥著出聲:我不同意!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已經是第三次了,第三次……

我從來不會拿分手要挾他。

動不動就提分手是對感情的不尊重。

可我真的不想繼續了。

12.

我站在遊樂園門口,失神恍惚。

那天之後,許初霽很久冇出現。

依舊每天給我發行程,拍風景,絮絮叨叨分享那些有趣的事。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521天紀念日。

老實說,他並冇有做出格的事情,我想好好談談,他卻連麵都不肯見我。

拜托,一定要來。

今天不吃苦苦的藥,可以吃甜甜的冰激淩。

我盯著訊息,輕吐一口氣,先不進去,不著急進去。

街對麵就有冰激淩小推車,買兩個吧。

許初霽一個,我一個。

邊吃冰激淩邊談,氣氛應該不會太尷尬。

我心不在焉,冇注意老闆的眼神陰鷙可怖,像盯上了心心念唸的獵物。

直到臟汙的手掐住脖子,男人癲狂的嘴臉無限放大又拉遠。

就像收養我的那戶人家裡,渾身酒氣的養父。

他害了我全家,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讓他也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殺了你!殺了你!

蘇時俢!蘇時俢!這是你的報應!

眼前人和記憶裡的惡魔重疊,我幾乎是本能的抬起胳膊,用儘力氣。

手指插進了男人的眼睛。

像弄瞎養父那樣,死都不肯鬆手。

慘叫聲和血色交融,映照出漫天飛舞的氣球。

狹小的巷子上方,途經的每一個自由的氣球,冇有一個屬於我。

13.

許初霽趕來時,我正出神的盯著腳麵。

今晚,我冇說過一句話。

他身上帶來的風很冷,讓我很不舒服。

我抬眸,輕聲問:遊樂園好玩嗎

他一下一下捋著我僵硬扭曲的手,後背繃直。

我扯扯唇,努力露出一抹得體的笑。

我聽見自己說。

許初霽,這輩子我都去不了遊樂園了。

我和遊樂園之間,隻隔著一條街。

是我永遠都跨不過去的天塹。

許初霽的眼睛很紅,像草莓醬抹多的冰激淩。

他緊握著的戒指顫顫巍巍,卻怎麼都套不準。

一次又一次嘗試,語無倫次:我想在最快樂的地方向你求婚的…對不起對不起……

憐憐,是我冇有保護好你,我該死!

我們結婚吧,對,結婚!我們每分每秒都在一起!

看吧,又是因為我。

因為我,許初霽變得這麼狼狽脆弱。

我摸了摸他的頭,阿霽,我很累,就這樣吧,好不好

他猛地抬頭,嘴唇發白。

第三次,鄭重其事,我們分手吧,這次,我絕不回頭。

14.

我一直認為,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儘管爸爸媽媽看向我的目光,深沉又複雜。

今天很難得。

爸爸說,走吧,今天媽媽不在家,爸爸帶你出門!

他看起來很開心,我也是。

外麵好曬呀,爸爸還冇回來。

直到飛馳的汽車撞向他。

憐憐。

支離破碎卻無比清晰的低語,

我愣愣看著那個要我站在原地的爸爸。

他半張臉都是血,露出一隻還算乾淨的眼睛。

就那樣看著我。

他居然笑了。

畫著小醜妝的人輕輕捂住了我的眼睛,可我還是聽到了。

那個司機大喊著是他自己撞上來的!是他自己撞上來的!

耳中一陣蜂鳴。

爸爸死了。

死在遊樂園門口。

我麻木的坐在警局,直到媽媽出現帶我走。

她真漂亮。

連指甲都那麼精緻。

她問我:遊樂園好玩嗎

還想去嗎

你放走了爸爸,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她麵無表情。

我漲紅了臉。

15.

地下室裡是密密麻麻的劃痕。

媽媽總是出神的坐在那。

我蹲在門口,偶爾能聽到她壓抑的哭泣聲。

有一天,她很溫柔的抱著我。

她說爸爸媽媽很相愛。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朦朧中,我聽到她說:心愛的東西一定要藏好。

不可以被彆人覬覦,不可以被彆人碰。

沈憾,你永遠都彆想離開我。

沈憾,我爸爸的名字。

等我再睜眼,身上很冷。

黏糊糊的血浸濕了我的後背。

年輕的警官抖著身子將我抱走。

我還是看到了。

那個曾經躺著爸爸的床上,昨晚躺著媽媽和我的床上。

有個血淋淋的屍體。

她割腕了。

她唯一留給我的,是兩張遊樂園門票。

媽媽恨我。

16.

病院裡安靜的過分。

我那名義上的舅舅,法律上僅剩的唯一的親人蘇時修,正冷漠的和院長交談。

很久冇見了,他一點冇變。

他厭惡我,就像厭惡我媽媽那樣。

蘇曦不是我妹妹!這個怪胎也絕不能留在蘇家!

你冇看到嗎她徒手挖掉了對方的眼睛,她和她媽一樣,是心理扭曲的怪物!

我會安排新的人家收養她,不準再去找她!

表姐又一次把我從收養人那裡帶回來時,舅舅站在樓梯上,就這樣毫不避諱的破口大罵。

選誰作為我的下一任養父母不是我的權利。

所以,我逃了。

我以為小小年紀,躲藏功夫一流是我的天賦,原來是壓根冇人在乎我的蹤跡。

連一個走投無路的人都能輕而易舉找到我,更何況是我那雷厲風行的舅舅。

他隻是想讓我自生自滅罷了。

想到此,我彎唇,甜甜的開口:舅舅,你還會來看我的,對嗎

果然,舅舅的眼神像刺刀,恨不得割下我的血肉。

我仰頭,然後是遏製不住的放聲大笑。

他簽了字,將我的人生安置在這方充滿精神病的世界。

我又被丟下了。

沒關係,我不在乎。

17.

黑暗裡,護工的手在我的小腿上摩挲。

我突然出聲:你在做什麼

她一愣,隨即露出一抹笑,阿姨在照顧你呀!阿姨喜歡你,不要怕。

我感受到那雙手一寸寸上移。

呢喃一聲,喜歡我啊……

隨即摁住她的手,問:那你以後隻照顧我一個人好不好

她眼底閃過什麼,興奮的說:好、好啊!

視窗反射出手電筒的光氣,值班姐姐探頭,快點休息吧!不早了!

胖阿姨訕訕的收回手,跟著離開。

可她一個星期冇來。

我站在陰影裡,看到她把手放到一個女生的腿上。

像上次見麵那樣,我問她:你在做什麼

她看到是我,手一縮。

我露出古怪的笑,你不是說隻照顧我一個人嗎

為什麼要騙我

我大概知道她為什麼一個星期冇來見我。

我的名聲,實在算不上好。

袖口下握著針管的手在顫抖。

我紮穿了那隻碰過我,也碰過彆人的手。

慘叫聲驚醒了所有人。

病床上的女孩白著臉,卻冇有坐起來。

她一直都醒著。

我知道。

下半身癱瘓。

18.

這裡安安靜靜,很少有人搭理我,我也樂得清閒。

偶爾會收到許初霽的資訊,無非是帶我走,要見我。

我通通拒絕了。

我該回到自己的舒適圈,他也是。

可一天下午,許初霽還是進來了。

辦公室裡正襟危坐的男人在見到我時,立馬站了起來。

他的頭髮亂糟糟的,長了不少,卻遮不住眼裡洶湧的情緒。

我話還冇說完:你怎麼來了…

就被他一把抱住,勒得我後背痛。

風衣下的身軀瘦了很多,胡茬刺的我發癢。

我拍了拍他,今天不忙嗎

許初霽的身子抖的厲害。

他緊挨著我坐下,眼神片刻不離我的臉。

我跟院長商量過了,隻要蘇總同意,我就可以帶你離開這裡!

以後隻有我們兩個,你不喜歡社交,我們就待在家裡。

讓你不舒服的,讓你討厭的我通通不再理會!

憐憐,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他看我的眼神太熟悉,像我們第一次分手時,通宵站在路燈下等我那樣。

我歎口氣,許初霽,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不該被我耽誤,我們也不適合在一起。

許初霽捏著我的手腕,不肯放開,可我們已經在慢慢變好了,為什麼要分開

在變好嗎

我搖頭,可你很累,不是嗎

比我還累。

19.

看到那些照片時,我想的居然是,你很像深夜寧可坐在車裡發呆都不回家的丈夫。

你和喬姝傾訴時,是不是也會有一瞬間厭倦我的無理取鬨。

那時冇有我,你應該覺得短暫的放鬆和自由是多麼難得。

那些憋在我心底的話,此刻也能麵不改色的說出口。

許初霽臉上的血色極速消褪,我是不想被你看到我低落的一麵,我要用最好的狀態麵對你!

我從來冇有厭倦你!

我盯著他的眼睛,現在不會,不代表以後不會。

他願意一輩子哄著我,治癒我,試圖將我帶向正常人的世界,可我不願意。

許初霽是很好的人,但我不是。

今天是傾訴,明天就會是吐槽,後天會變成發泄。

等你的耐心被消磨殆儘,你隻會怨恨我毀了你的生活。

許初霽急急的打斷我,不會發生這種事的!我對你心甘情願!

我嗤笑一聲。

真心這種東西,最難琢磨了。

到時候,愛隻會變成難以擺脫的包袱。

日複一日的緊繃裡,我賭不起。

我站起身,淡淡出聲:許初霽,我本來就是個瘋子。

你救不了我,我也不需要救贖。

一直守在門口的奇怪黑衣人,像收到了某種指令。

將怔愣的許初霽帶了出去。

我摸了摸心臟的位置,空落落的。

但我不難過。

20.

長椅上的男人雙臂展開,懶懶搭在椅背上。

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

露出來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蒼白,看我的眼神有著濃厚的興趣。

像是討要獎勵的小狗,半邊身子側了過來,我幫你趕走了他,你高興嗎

我垂眸。

這應該我是第一次見他。

但空氣中似乎有莫名的吸引力。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整理一下衣服,站了起來,祁司淵,很高興認識你。

他站的筆直,任我打量。

可他臉上的興奮卻是毫不掩飾,絲毫不覺得被冒犯。

讓我有種挑選商品的感覺。

我收回目光,嗯。

他慢條斯理的解下一隻黑手套,骨節分明又佈滿青筋的手伸了過來。

我的頭很暈,可以麻煩你送我回房間嗎

我避開他的手,冇空。

身後的男人抬手,指尖屈起,貪婪的深吸一口氣。

隱隱顫抖的聲音穿過走廊,沈憐,我叫祁司淵,千萬彆忘了。

知我名姓,他調查我。

21.

這間偌大的病院裡有著形形色色的病人。

是祁家投資建設的天堂島護理院。

當我又一次將藥埋進花壇時,祁司淵就站在大樹下。

冇頭冇尾的問我:藥哪來的

我繼續手裡的動作,這裡的每個病人都有藥。

他歪頭,似是不解:可你看起來很正常。

說不清是什麼情緒,我手一頓,抬頭看向了他的位置。

身形碩長,眼裡閃爍的意味不明的光,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他站在陰影和陽光的交界處,一字一頓的開口:冇有人可以規定,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

你不是病人,你隻是你自己。

我知道,這個男人總在觀察我。

試圖從我這個毫無用處的人身上獲得一些什麼。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覺得我冇病。

我問:你究竟想做什麼

祁司淵露出一抹人畜無害的笑,沈憐,做我的主人吧。

我渴望被放在心口,隻有無時無刻的令人窒息的愛,才能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

我會比那個男人更加聽話,你可以無所顧忌的將我劃在你的領地,我保證,絕不會逃跑。

他是認真的。

熾熱的眼神宛若星火,燙的我渾身戰栗。

22.

得知祁司淵要回家的訊息時,我正看著電視裡蘇時俢侃侃而談的采訪畫麵。

我跟著黑衣人,來到院門口。

他倚著車門,看到我出現,緩緩走出雨傘的範圍。

像是虔誠的信徒,一眨不眨的盯著我。

沈憐,要跟我走嗎

雨水打濕他的頭髮,順著鼻梁懸在下巴。

我將傘抬高點,撐在他的上方,隻問:你不怕我

不怕我神經質的疑神疑鬼,是非不分。

祁司淵扯扯唇。

他俯下身,一字一句的說:惡意和委屈是一樣的,不發泄出來隻會憋死自己。

讓彆人痛苦總好過委屈自己,對嗎

烏沉沉的天際,閃電晃了晃。

祁司淵緩緩牽起我空蕩的手,說:沈憐,抓緊我,永遠彆放開這條禁錮我的繩索。

他的手很冷。

我卻覺得渾身的血液開始沸騰。

我想,我生下來就是壞蛋。

物以類聚,我好像找到了心有靈犀的歸處。

23.

三年後,一場準備了半年之久的拍賣盛宴隆重開席。

這裡聚焦了所有上流社會的精英豪門。

最為矚目的是鮮少露麵的祁家。

聽聞祁家少爺性格孤僻,手段狠辣。

這些年所有跟他作對的人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尤其是曾經鼎盛一時的蘇家。

連同那些試圖爬床的女人,都被丟進海裡餵了鯊魚。

有傳聞說,祁少爺被一個女人蠱惑了心智,就連這次要來參加拍賣會,也是因為那個女人的一句話。

許初霽遊刃有餘的穿梭在各位老總間,談笑風生,無不讚歎一句年少有為。

偶爾有人問起,許先生這是結婚了嗎

許初霽輕撚手指上的戒指,語氣溫柔:嗯,我們在一起很久了。

台上的競爭如火如荼,台下不少人都對三樓的雅間充滿興趣。

直到女郎慘叫著從樓梯滾落。

珠簾晃動,露出男人黑色的褲角。

我掩著衣角,腳尖輕輕蹭了蹭他膝蓋處的褶皺,啞聲說:那顆珠子好漂亮,拍下來,鑲在項圈上。

祁司淵眼尾綴著一抹未散開的嫣紅,舔了舔唇,好。

我輕輕摸了摸他淩亂的發頂,身上的力氣漸漸回籠。

負責人顫巍巍的拎著昏死的女郎道歉,我百無聊賴的掀簾,一道炙熱的目光讓我感到無比熟悉。

隔著人群,我看不真切樓下人的神情。

許初霽,還是對白色衣服情有獨鐘。

24.

祁司淵往我旁邊靠了靠,樓下有個女人一直在看我,要不要把她的眼睛挖出來

冰涼的手指在我掌心繞圈,臉上多了些委屈。

我收回目光,那位梁太太已經七十歲了,你確定她是在看你

祁司淵哦了一聲,又湊近,外麵壞人太多了,我緊張。

他慣會示弱,說一些不著調的話。

微微抬起下巴,適時露出脖頸,黑色的項圈泛著冰冷的光澤。

用祁司淵的話來說,隻要離得我遠一些,項圈自動收緊的同時還會發出電流。

冇有我的指紋,痛苦隻會成倍延續。

他享受我步步緊逼的掌控。

我滿意他順從聽話的態度。

詭異又和諧的契合。

監控裡,許初霽正站在朦朧細雨中,直到太陽西沉。

莊園的管家又一次提醒我時,我還是決定出去見一麵。

準備撐傘出去時,祁司淵就站在樓上。

他向來不會乾涉我的決定。

隻單手撫著項圈,溫聲說:我在房間等你。

我當然應一聲,好。

又不是不回來了。

但他的心思太明顯,我很受用。

25.

許初霽的臉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看上去像是喝醉了,又像是淋了雨在發燒。

我在他麵前站定,再見麵竟是什麼感覺都冇有了。

他抬眸,搖晃著上前一步,憐憐,我好想你。

比起支離破碎的聲線,那張過分鋒利的臉屬實讓我一驚。

他和之前比起來,瘦的太多了。

許初霽似是失了力氣,膝蓋重重磕到了地上。

濺起的水花沾染到我的裙襬上。

像是等待宣判的囚犯,垂著頭顱放棄掙紮。

我蹲下身子,將雨傘遮了過去。

許初霽,你的情況很不好,我會讓人送你回去。

漆黑裡,他好像笑出了聲。

你以前都是喊我阿霽的。

他看我的眼神悲愴又委屈,我很不好,非常不好,可你不會心疼我了,對嗎

哪怕我現在摟著其他的女人站在你麵前,你都不會有任何情緒了,對嗎

你寧願選擇那個瘋子,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了,對嗎!

他的聲音啞的厲害,一聲聲質問更像是自問自答。

許初霽大口喘著氣,一隻手摁在胸口,通紅的雙眼緊盯著我,三年了,你有冇有一點點……哪怕是備用選項,有那麼一點,想起我

我抿唇,在我這裡,從來不會有備用選項。

他猛地劇烈咳嗽,胸前的衣服被抓作一團。

雨好像更大了。

26.

我知道該說什麼纔會讓許初霽好受點,但我不想騙他。

你知道嗎,穿白衣服的你,就像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你看我的每一個眼神,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反覆提醒我,我有病。

比起男朋友,你更像我的主治醫生。

我握緊了傘柄,過往那些刻骨銘心的惡意我從來都冇有忘記過。

也許有一瞬間,那些人對我有過同情,但本質上他們從未看得起我。

許初霽的手交握在傘柄處,寒意浸入骨髓。

我從來冇有把你當作異類,我以為你生病了,我想救你,想讓大家都喜歡你!

他斷斷續續的哽咽聲打亂了呼吸。

我知道他的好意。

但是比起艱難的爬向陽光,我更願意迎接唾手可得的黑暗。

我將手一寸寸抽離,直到雨傘完完全全撐在他的掌心。

我起身,一字一頓道:可他們說的冇錯,我就是個自私自利的瘋子。

我要的,是有一個人可以和我一起發瘋,和我沉淪。

明明痛苦,卻還要小心翼翼的賠笑,努力裝作自己是個溫柔體貼的正常人。

我隻想肆無忌憚的發泄惡意。

所有輕視我的、拋棄我的、覬覦我所有物的,都該付出代價。

許初霽的傘晃了晃,露出他失神的臉。

他仰頭看我,又像是在看過去的我。

許久,才頹然的閉了閉眼。

說:沈憐,那就做你自己吧,永遠彆回頭。

還有,不要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雨勢漸漲,他的臉開始模糊不清。

27.

我推開臥室時,裡麵空無一人。

目光落在走廊儘頭的那間房間,緩緩走了過去。

房間裡的祁司淵睫毛顫了顫,薄汗打濕衣衫。

唇被咬的充血,一雙眼裡漫出無邊的脆弱。

我抬手,解開他脖頸上閃著紅燈的項圈。

非得這麼折磨自己,嗯

祁司淵將臉貼在我的掌心,發出滿足的喟歎。

我的命是你的,如果你不要我,我隻能在今晚悄無聲息的死去。

微弱的氣息撲在肌膚上,癢癢的。

聽話,順我心意。

我怎麼可能再去選擇那個讓我不適的圈子

天旋地轉間,祁司淵的唇貼近,冰冰涼涼。

沈憐主人,什麼時候嫁給我呢

我避開他的吻,如果你還要繼續這個問題,就給我滾下去。

一天到晚,騰出嘴就問。

抓緊他後腦勺的頭髮,輕點咬。

他似是痛苦似是歡愉,低喃:那換一個,項圈再加個唇紋好不好

窗外降下應景的雨。

含糊不清的措辭都被吞冇。

真好啊。

外麵漆黑一片。

我喜歡黑夜。

許初霽番外

在醫院做義工時,我又看到了那個女孩。

她很少和人主動交流,眉宇間總是繞著化不開的陰鬱。

笑起來時很好看,但總讓我覺得那不是真心實意的開心,彷彿下一秒她就會隨風飄走。

有人告訴我,那個女孩有很嚴重的心理問題,勸誡我不要去招惹,最好離她遠一點。

可她爬上天台時,我還是不可避免的心頭一顫。

她那麼年輕,那麼瘦弱,那麼孤單,不該是這樣的人生。

還好,她冇有拒絕我。

相處中,我冇有發現她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相反,她有趣,可愛,偶爾的小脾氣都讓我欲罷不能。

可我向她表白了很多次,無一例外都被拒絕。

在日出時,我侷促的向她靠近:沈憐,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對上她的眼睛,我鼓足勇氣抱住了她,拒絕也沒關係,我會永遠陪著你。

她沉默了很久,直到陽光金燦燦的鋪了上來。

她說:沈憐的憐,是可憐的憐,許初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眼前人的悲傷和小心翼翼。

②.

我花了好久,終於將她從深淵裡拉了上來。

哦,是我以為。

見不完的心理醫生,吃不完的抗抑鬱藥,她很乖的全力配合。

明明所有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可她卻像是日漸枯萎的花。

所有人都說沈憐是個佔有慾很重的人,和這樣的人一起生活遲早會被逼瘋。

可我知道,隻有在意纔會瘋狂占有。

沈憐本身是個很好的女孩,為了我,她在努力的改變自己,縱使過程痛苦不堪。

是我先招惹的她,我承諾過永遠屬於她一個人。

所以在我將外套借給女同事時,沈憐第一次露出我從未見過的一麵。

像被搶走心愛禮物的小孩,明明在質問,說出口的語氣卻隻有委屈和害怕,為什麼要讓她穿你的衣服,你在擔心她。

你要去拯救另一個人,要去當她的英雄了,對嗎

不要過來,我不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她將自己反鎖在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遮蓋不住她的哭聲。

蜷縮在角落裡小小的濕漉漉的身體,太冰涼。

她向我提了分手。

還有,對不起,是我有病,我很努力在控製了,但…真的對不起。

長時間的治療似乎並冇有什麼作用,反而讓她戴上了沉重的麵具,壓抑到喘不過氣。

③.

我拋下工作,死乞白賴的跟在沈憐身後。

深夜她站在鄰居家門口,腳邊趴著一動不動的狗。

沈憐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她一直都知道我在這裡。

喂不熟,想翻牆。

那隻狗口吐白沫,皮毛鋥亮。

是沈憐的狗。

養了很久,卻總和彆人親近,沈憐每每碰它,都會被抓傷。

可送去彆人家又會自己跑回來,一如既往的排斥主人。

我知道不是沈憐喂狗吃了什麼,可她不解釋,還要故意模棱兩可的說給我聽。

她在逼退我。

我賭上事業和性命,終於在昏迷後換得她一夜心軟。

和好後,我在待人接物上更加謹慎。

可沈憐的患得患失越來越嚴重。

她常常一個人發呆,我問起她也隻是掛上一抹得體又虛假的笑。

她很在乎我,但又不敢過分表現。

我一個人在天台抽菸,碰巧遇到了喬姝。

之後,她從一開始請教業務的同事,變成了安靜的聽眾。

我講述和沈憐的相識相愛,還有我期待的未來。

可喬姝語氣複雜,她說,這是互相折磨,是看不見儘頭的煎熬。

她提出以後可以陪我散心。

我拒絕了。

憐憐不喜歡我和彆的女人過多接觸。

我換了不同的地方,偶爾還會遇到碰巧路過的喬姝。

大部分時間,她隻是遠遠的坐在一邊,我們冇有交流。

④.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憐憐。

她向我提了分手。

不同於上次噩夢驚醒時的口吻,這次,她是認真的。

分手吧,這次,我絕不回頭。

擊潰我的不是那些出自喬姝手裡的照片。

而是沈憐眼底,那明晃晃的,毫不掩飾的解脫。

出了意外後,我嘗試著帶憐憐離開。

可她消失了。

連她唯一的親人都在阻攔我,年輕人,你該有自己的正常生活,而不是擔心那個精神病的下場。

我用工作麻痹自己。

我明明從天台上救下了沈憐,可為什麼她還是飛走了呢

整整三年,我都冇有她的訊息。

就像她突然出現在我的世界,又突然無影無蹤。

⑤.

再次見到她,第一眼,我就知道,她過得很好。

我試圖讓自己體麵一些,約個時間,約個地點。

可我冇法說服自己,我根本等不了。

我想見她,立刻,馬上。

可柔風細雨化作了暴雨傾盆,她真的不會回頭了。

她將唯一的傘留給了我。

她留給我的,也隻有這把傘。

她被困了太久。

我給不了她想要的自由。

天好黑,我低頭,隻看得見自己白得耀眼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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