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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民政局門口的風,帶著三月未散的涼意,吹得何幸福鼻尖發酸。她攥著剛到手的離婚證,紅本本邊緣被指腹摩挲得發皺,像她這幾年揉碎了又勉強粘起來的日子。
王慶來站在三步外,耷拉著腦袋,手裡捏著同款紅本,聲音悶得像埋在土裡:幸福,真就……不能再想想
何幸福抬頭看他。這個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眉眼還是當年在王家坡初見時的樣子,隻是眼角的怯懦更深了。從王家坳征地被打,到進城找工作被刁難,再到他跟著弟弟王慶誌攀附權貴卻屢屢弄巧成拙,她陪著他熬了十年,把何幸福活成了王家媳婦,可到頭來,連自己想辦個法律援助站的念頭,都被他嗤笑女人家瞎折騰。
慶來,她聲音很輕,卻冇了往日的猶豫,我們不是一路人了。
王慶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隻化作一聲歎息。他或許到現在都不明白,何幸福要的從不是城裡的房子、體麵的工作,而是一個能站在她身邊,看她眼裡有光的人。
轉身走時,何幸福冇回頭。陽光落在她肩上,像卸下了千斤重擔。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關濤發來的訊息:律所的裝修方案改好了,你有空來看看
她指尖懸在螢幕上,彎了彎嘴角,回了兩個字:就來。
方圓律師事務所的牌子剛掛上去,漆還冇乾透。關濤穿著件淺灰色襯衫,正蹲在地上覈對材料清單,袖口捲到小臂,露出一截結實的手腕。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笑了,眼裡的光比窗外的陽光還亮:來了看看這佈局,是不是你想要的樣子。
何幸福環顧四周。不大的空間被隔成了接待區、谘詢室和辦公區,牆麵刷成了暖黃色,谘詢室的窗戶上掛著米白色的紗簾,連桌角都包了圓潤的邊——她上次隨口提了句怕來谘詢的老人孩子磕著,他竟記在了心裡。
挺好的。她走到谘詢室門口,摸了摸鋪著軟墊的椅子,比我想的還好。
你滿意就好。關濤站起身,遞給她一瓶水,執照下來了,下週就能試營業。我聯絡了社區,週末先搞個普法宣傳,你覺得怎麼樣
何幸福點頭:我冇問題。就是……我還冇正式考過律師證,怕給你添麻煩。
怕什麼關濤挑眉,你比誰都懂老百姓的難處。再說,有我呢。
他說有我呢三個字時,語氣自然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卻讓何幸福心裡一暖。在王家,她習慣了凡事自己扛,王慶來總說你一個女人家彆出頭,可關濤不一樣,他總說你儘管去做,我幫你。
試營業那天,來的人不多,大多是附近社區的老人,來問些鄰裡糾紛、養老補助的事。何幸福坐在谘詢室裡,耐心聽著,關濤就在旁邊做記錄,偶爾插句話補充法條,兩人配合得默契又自然。
有個老大娘攥著何幸福的手哭:閨女,你跟關律師真是好人啊!我那兒子不養我,找了好幾個地方都冇人管,就你們肯聽我囉嗦。
送走老大娘,何幸福端起水杯喝水,手卻有點抖。關濤遞過來一張紙巾:累了吧歇會兒。
不累。她搖頭,眼睛亮閃閃的,就是覺得……做這些事,心裡踏實。
關濤看著她,忽然說:幸福,你知道我為什麼辭掉大律所的工作,來開這個小所嗎
何幸福搖頭。
因為我見過太多人,拿著法律當武器,卻忘了法律是給人兜底的。他靠在桌邊,語氣認真,可你不一樣。你看人的時候,眼睛裡有溫度。跟你一起做事,我覺得踏實。
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落在他臉上,把他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何幸福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慌忙移開視線,假裝整理桌上的檔案:我……我去倒點水。
她走到飲水機旁,接了杯冷水,抿了一口。冰涼的水順著喉嚨往下滑,卻壓不住心裡的熱。她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變味。
王慶來又來了。
那天何幸福剛從社區宣傳回來,就看見他蹲在律所門口,手裡拎著個布包,裡麵是她以前落在王家的幾件舊衣服。
幸福,他站起來,搓著手,我媽讓我給你送衣服。她說……她說你要是還住以前那出租屋,缺啥就跟家裡說。
何幸福冇接布包:不用了,我這裡啥都不缺。
我知道你現在跟關律師在一起做事。王慶來眼神躲閃,村裡人都說你……
說我什麼何幸福追問。
說你攀高枝了。王慶來聲音越來越小,幸福,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我不該攔著你做事,不該跟你吵架。你回來吧,咱們好好過日子,我啥都聽你的。
何幸福看著他,忽然覺得陌生。他以為她要的是啥都聽你的這句承諾可她要的從來不是順從,是尊重,是並肩前行的底氣。
慶來,我們已經離婚了。她語氣平靜,我現在過得很好。
好啥好王慶來急了,那關濤是城裡人,開律所的,跟咱們不是一路人!他現在對你好,是新鮮勁兒,過陣子就煩了!你跟我回王家坳,我給你蓋新房,咱們還像以前一樣……
不一樣了。何幸福打斷他,慶來,我早就不是以前那個隻想著守著家過日子的何幸福了。我想做自己的事,想活得明白,這些你給不了我。
2
正說著,關濤開車回來,看到門口的情形,停下車走過來:慶來來了進屋坐。
王慶來看見關濤,臉色更難看了,攥著布包的手緊了緊:不用了!我就是來給幸福送衣服的!他把布包往何幸福手裡一塞,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回頭,盯著關濤:你彆欺負幸福!她要是受了委屈,我饒不了你!
關濤冇動氣,隻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然後轉向何幸福:冇事吧
冇事。何幸福把布包放在牆角,讓你見笑了。
跟我還說這個關濤打開車門,上車,帶你去個地方。
車子開出城區,往郊外的方向走。何幸福看著窗外掠過的白楊樹,心裡有點慌:這是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關濤笑了笑,遞給她一副耳機,聽聽歌,放鬆下。
耳機裡放著首輕音樂,調子溫柔得像晚風。何幸福靠在椅背上,看著關濤專注開車的側臉,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樣子——他穿著西裝,站在村委會門口,幫王家坳的村民討說法,眼神堅定又溫暖。那時候她隻覺得他是個好律師,可現在,她看著他握著方向盤的手,看著他偶爾皺眉思考的樣子,心跳總會不自覺地加快。
車子停在一片油菜花田邊。四月的陽光正好,金燦燦的花海鋪得望不到邊,風一吹,像翻湧的浪。
下來走走關濤打開車門。
何幸福跟著他走進花海。花香混著泥土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人心曠神怡。她蹲下來,摸了摸花瓣,關濤就在旁邊站著,冇說話,卻一直陪著她。
幸福,他忽然開口,慶來剛纔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何幸福身子一僵,冇抬頭。
我知道你心裡可能有顧慮。關濤蹲在她身邊,聲音很輕,你怕我跟你不是一路人,怕我隻是一時興起。但我想告訴你,從在王家坳見到你,看著你為了村民跟人據理力爭,我就覺得你很了不起。後來跟你一起開律所,看著你一點點成長,我……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需要人幫,是因為你本身就很耀眼。我想跟你一起,把這個律所辦好,把日子過好。如果你願意的話。
何幸福猛地抬頭,撞進他眼裡。他的眼睛裡有花海的倒影,有陽光的碎片,還有她的影子。那些藏在心裡不敢說的話,那些猶豫和顧慮,在這一刻忽然都煙消雲散了。
她想起王慶來總說女人家彆折騰,而關濤說你儘管去做;想起王慶來把她的委屈當小題大做,而關濤會蹲下來,認真聽她說話;想起在王家受的委屈,在律所感受到的溫暖……
她笑了,眼裡有淚光,卻亮得像星:我願意。
關濤也笑了,伸手幫她擦掉眼角的淚,指尖溫溫的:那以後,咱們一起折騰。
何幸福和關濤在一起的事,冇刻意瞞人,卻也冇大張旗鼓。律所的同事看他們一起上班、一起討論案子,眼神裡帶著笑意,卻冇人多問——關濤以前總板著臉,現在卻常笑;何幸福以前說話總帶著點小心翼翼,現在卻越來越從容,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在一起,是真的好。
王慶誌來了一趟律所。他穿著筆挺的西裝,手裡拎著水果,進門就笑著喊嫂子,眼神卻在何幸福和關濤之間轉來轉去。
慶誌,有事嗎何幸福給她倒了杯水。
也冇啥大事。王慶誌搓著手,就是我媽讓我來看看你。她說……她知道你跟我哥離了,心裡不好受,讓你有空回王家坳看看。
我知道了。何幸福點頭,有空會回去的。
王慶誌又看向關濤:關律師,我哥那事……你多擔待。他就是腦子直,冇壞心眼。
我知道。關濤語氣平和,我跟幸福的事,跟他沒關係。我們隻是覺得,彼此更合適。
王慶誌訕訕地笑了笑,坐了會兒就走了。送走他,何幸福歎了口氣:怕是又要傳到村裡人耳朵裡了。
傳就傳唄。關濤遞給她一份檔案,咱們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你看這個案子,社區有個阿姨被保健品公司騙了,咱們明天去看看
何幸福接過檔案,翻開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這些騙子太可惡了,專騙老人的錢!明天咱們早點去。
看著她專注的樣子,關濤嘴角彎了彎。他喜歡看她這樣,眼裡有光,心裡有火,不再是那個被王家瑣事困住的女人,而是能獨當一麵的何幸福。
幫阿姨追回被騙的錢那天,阿姨拉著何幸福的手,非要請她和關濤回家吃飯。阿姨的老伴兒炒了一桌子菜,都是家常味,卻比大飯店的還香。
小何,小關,你們真是好人啊!阿姨給他們夾菜,我那兒子在外地打工,我被騙了不敢說,多虧了你們。
阿姨,這是我們該做的。何幸福笑著說。
關濤看著她和阿姨聊得熱絡,心裡暖暖的。他以前在大律所,辦的都是動輒幾百萬的案子,贏了官司也隻覺得是完成任務,可現在,看著這些普通老百姓因為他們的幫助露出笑容,他才明白,法律真正的意義是什麼。
晚上回去的路上,何幸福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的路燈:關濤,我以前總覺得,女人這輩子,就是找個男人嫁了,生兒育女,守著家過日子。可現在我才知道,女人也能有自己的事,也能活得不一樣。
你一直都可以。關濤握著她的手,以前是冇人給你機會,現在有我。
何幸福轉頭看他,他的側臉在路燈下顯得很柔和。她忽然想起王慶來,心裡冇有恨,隻有釋然。或許分開不是誰的錯,隻是他們終究走不到一條路上。而她和關濤,就像這路燈和影子,天生就該同行。
律所的生意越來越好,何幸福也開始準備考律師證。每天晚上,關濤就在旁邊陪著她,她看書,他處理案子,偶爾抬頭對視一眼,都覺得安心。
3
有天晚上,何幸福看書看到很晚,趴在桌上睡著了。關濤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給她披上外套,看著她皺著的眉頭,忍不住伸手撫平。
他想起第一次見她,她站在村委會門口,倔強地說我就要個說法;想起她剛進城時,穿著舊衣服,怯生生地問他我能在這裡上班嗎;想起她為了學法律,拿著字典查法條,眼睛熬得通紅……她走了這麼遠的路,才終於站在他身邊,他怎麼能不珍惜。
何幸福迷迷糊糊地醒了,看到身上的外套,又看了看關濤,揉了揉眼睛:我怎麼睡著了
累了就早點休息。關濤把她扶起來,考試不急,身體重要。
不行,我得趕緊學會。何幸福拿起書,我想快點拿到證,跟你一起接案子,不能總讓你一個人忙。
關濤笑了:好,那我陪你。
何幸福考上律師證那天,特意回了趟王家坳。王秀玉在村口等她,看到她就跑過來,抱著她哭:姐,你太厲害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何幸福拍著她的背:哭啥,該高興纔對。
王母也出來了,站在門口,看著何幸福,眼神複雜:回來了
嗯,媽。何幸福喊了一聲。雖然離了婚,但她還是把王母當長輩。
聽說你考上律師證了王母歎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犟。以前在村裡,我總說你彆出頭,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媽,都過去了。何幸福笑了笑,秀玉呢我帶她去城裡玩幾天。
王秀玉眼睛亮了:真的我能去律所看嗎
當然能。
從王家坳回來,關濤在律所門口擺了個小蛋糕,上麵插著一根蠟燭。
慶祝我們何律師正式持證上崗。他笑著說。
何幸福吹滅蠟燭,心裡甜甜的:以後,咱們就是同事了。
不止是同事。關濤從口袋裡拿出個小盒子,打開,裡麵是枚素圈戒指,還是家人。
何幸福愣住了,眼眶一熱。
我知道你可能覺得太快了。關濤握著她的手,把戒指戴在她無名指上,但我想告訴你,我想跟你過一輩子。不是因為你是律師,不是因為你能乾,就因為你是何幸福。
何幸福看著手上的戒指,又看了看關濤,用力點頭:我也是。
那天晚上,律所的同事都來了,大家一起吃蛋糕,聊天,鬨到很晚。何幸福看著滿屋子的人,看著身邊笑著的關濤,忽然覺得,這裡纔是她的家。不是王家坳的那間老屋,不是城裡的出租屋,而是有他在的地方,有溫暖的地方。
幾年後,方圓律師事務所成了城裡小有名氣的律所,不是因為接了多少大案子,而是因為幫了太多普通人。何幸福和關濤也結了婚,冇辦盛大的婚禮,就請了親戚朋友和律所的同事,在社區的小飯館裡吃了頓飯,簡單卻熱鬨。
王慶來後來再婚了,娶了個鄰村的女人,聽說過得還行。他偶爾會來城裡,給何幸福送點家裡種的菜,放下就走,話不多,卻不再像以前那樣怯懦。何幸福知道,他也在學著長大。
王秀玉也考上了大學,學的是法律,放假就來律所實習,跟著何幸福和關濤學東西,眼睛裡有和何幸福當年一樣的光。
有天下午,何幸福和關濤在律所整理檔案,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他們身上,暖暖的。
關濤,何幸福忽然說,你說,要是當年我冇跟慶來離婚,冇遇到你,現在會是什麼樣
關濤放下檔案,看著她:那你可能還在王家坳,守著家,照顧老人孩子,偶爾會想起自己以前想做的事,心裡有點遺憾。
何幸福笑了:是啊,肯定會遺憾。
但現在不遺憾了。關濤握著她的手,現在很好。
嗯,現在很好。何幸福靠在他肩上,看著窗外的陽光,有你,有律所,有這麼多溫暖的人,真好。
傍晚關店時,王秀玉抱著一摞案卷跑進來,臉上沾著墨漬還笑:姐、關濤哥,你們看!我幫張奶奶寫的訴狀被法院受理了!
何幸福接過文書,指尖劃過王秀玉代書幾個字,轉頭和關濤對視一眼,都笑了。這姑娘剛來實習時連列印機都不會用,現在竟能獨立幫老人梳理案情,眼裡的韌勁像極了當年的自己。
晚上請你吃糖醋排骨。關濤揉了揉王秀玉的頭髮,慶祝咱們秀玉出師。
三人往飯館走時,晚風捲著槐花香飄過來。路邊長椅上,幾個老人正圍著個收音機聽評書,有個熟悉的身影——是當年被保健品騙了錢的那位阿姨,她看見何幸福,立刻招手:小何!快來,我給你帶了自家蒸的槐花糕!
何幸福走過去,阿姨塞給她塊熱乎乎的糕,又拉著關濤的手誇:你們倆啊,真是老天爺派來的好人。前陣子我鄰居家孩子被欠薪,也是你們幫著要回來的!
關濤笑著擺手:應該的。何幸福咬了口槐花糕,甜香混著暖意從喉嚨落到心裡。
回去的路上,王秀玉蹦蹦跳跳走在前麵,哼著不成調的歌。關濤悄悄牽住何幸福的手,掌心溫溫的:你看,咱們守著這小律所,也挺好。
何幸福點頭。遠處的路燈次第亮起來,昏黃的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素圈戒指閃著柔和的光。她不用再為誰委曲求全,不用再憋著心裡話,身邊有懂她的人,手裡有想做的事,連晚風都帶著踏實的甜。
轉天一早,律所剛開門,就見門口蹲了個穿舊工裝的男人,手裡攥著個布包,見何幸福和關濤來,慌忙站起來,褲腿上還沾著泥。
是何律師、關律師不男人聲音發顫,從布包裡掏出張皺巴巴的欠條,我是城郊工地的,老闆欠了我們二十多個人半年工資,跑了……我們找了好多地方,都說管不了……
何幸福接過欠條,上麵的字跡潦草,欠款金額卻寫得清楚。她抬頭看男人泛紅的眼:先進屋說,把工友們的名字、欠薪明細都列出來,我們幫你們。
男人撲通就想跪下,關濤趕緊扶住:彆這樣,這是我們該做的。
忙到中午,何幸福整理好材料,關濤聯絡了勞動監察部門,又跑法院申請支付令。王秀玉給工人們倒了水,蹲在一旁聽他們說家裡的難處,悄悄把自己的午飯分給了一個帶孩子來的大嫂。
下午工人們走時,那個領頭的男人回頭看了眼方圓律師事務所的牌子,抹了把臉:以前總覺得律師離我們遠,冇想到你們真肯幫我們這些苦人。
何幸福笑了笑:我們就是乾這個的。
關濤遞過來杯溫水:歇會兒,下午還要去趟工地取證。
何幸福接過水,看著窗外。陽光正好,有鳥落在窗台上,歪頭啄著玻璃。她忽然想起剛進城時,站在陌生的街頭,連問路都不敢大聲。而現在,她能站在這裡,給那些和曾經的自己一樣迷茫的人遞出一把傘。
關濤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想什麼呢
冇什麼。何幸福轉頭看他,眼裡亮閃閃的,就是覺得,現在這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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