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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的妹妹想奪我的夫君,穿書的謀士要搶我的權勢,穿越的才女剽竊我的詩文,自帶係統的莽夫圖謀我的國家。

攝政王為我插花:依夫人的意思

我累了:都斬了吧。

1

稟告夫人,都招了!一個穿越者,一個穿書者,一個異能者,一個重生者。

我大驚,手裡的剪子歪了一下,剪壞了一枝梅花。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你莫不是屈打成招

我心裡不快,話說得也重,蕊生跪在地上抖了抖:……不敢。

我擱下剪刀,花也放在一旁:罷了,我親自去問。

夫人!

怎麼

是王爺在審。

我頓住,又折返回去把花插進瓶中:知道了,你下去吧。

這些年,夫君冇法兒外出,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見見外人,讓他尋點樂子吧。

2

花型理好了,紅梅青瓷也相配,我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風聲漸起,我想起來,要白雪紅梅才更好看。

於是推開窗,把風雪放進屋子裡,瓶中花更顯潔淨。

遠遠地,卻看見夫君的轎輦往我這裡來。

我趕緊關上窗,燃起香爐,推了輪椅去門外迎接。

但願那穿越女嘴嚴,冇讓他審出什麼來。

3

轎簾掀起一角,我伸手要扶,卻聽見他聲音沉沉:彆,先給我張帕子。

我瞪了一眼旁邊的永芯,她從袖中拿出來三張絹帕,全浸透了血,乾涸成了褐色。

我一愣,看向永芩,他把裡衣從下襬扯出來一點,棉布上也全是鮮紅色。

可憐巴巴的。

我憋著笑去屋裡拿來素帕和溫水,遞進轎子裡:這兒到底人少,諸多不便,要不要回京城

轎子裡隻有悉悉窣窣的水聲。

等到銅盆從轎子裡遞出來,才聽到他說:不回,煩。

好~那就在這兒過冬天。

永芯接過水盆,我扶著他下轎,轎子裡的血腥氣太重,夾著冰雪的風都吹不乾淨。

加上看見他衣袍下邊蹭了一點兒血跡,我冇忍住皺了皺眉。

怎麼弄這麼臟

夫人,你有所不知,這次的幾個人可很不簡單,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逼他們講真話。

我好不容易把他安頓到了輪椅上,看著那張臉,氣消了一半。

以後這種事,叫下人們來做就是。

他仰起頭看我,笑得比冬日的陽光還暖人:他們哪裡比得上我

我暗自好笑,哄道:是是,我夫君最厲害了。

眼見著他得了誇獎,越發笑得開心,我也鬆了口氣,推著他進屋。

想來冇審出來什麼,也可能那穿越女本就是個草包。

他一進去就講他審問的經過,興致勃勃,我想先給他換一身乾淨的衣裳,去衣櫃中翻找,略應了幾聲,他卻不說話了。

唉,又生氣了。

我拿了衣服迴轉身,卻見他歪在輪椅上睡著了。

此地牢房甚是簡陋,刑具也少。

難為他弄出那麼些血,約莫累壞了。

或許是毒性入骨……

我把他小心放在床上,還是決定去會會那些奇形怪狀的囚犯們。

4

宋囡!你個賤人!你給王爺下了什麼藥!

我看著我血緣上的妹妹做出如此一副猙獰樣子,心裡很不好受。

但最重要的是:我已經不叫這個名字了。

王爺早就給我改了名姓。

你個攀上高枝就忘了本的賤人!

芳文扯著她的頭髮就要掌嘴,被我製止。

畢竟還要她說話。

你怎麼知道我在何處

她破口大罵,無非是我下賤、卑鄙、不擇手段等等。

這些話,十年來我都聽膩了。

如果隻有這些話,那還是不說的好。

我伸手,指了指牆上的拶指,芳文會意,就要去拿。

卻見妹妹突然噤聲,發起抖來。

我看了眼芳文,芳文將她被綁住的手舉高給我看。

啊!!妹妹淒厲地叫出聲,但芳文隻是碰了碰她而已。

那雙手血肉模糊,有一截手指頭懸掛著將掉未掉。

王爺一定很討厭她。

我素來心軟:芳文,去拿藥,女孩子家冇了雙手,以後活不下去。

芳文應聲後,退了出去。

妹妹小聲啜泣,楚楚可憐。

我實在冇有辦法,隻能把姿態再放低一點:宋珍,你隻要說清楚你的意圖、你對王府的訊息從何而來,我不會難為你。

真難想象,幕後主使到底是為什麼要用這樣一個人接近王爺

她哭得我心煩,我隻好叫人把她拉下去,先審其他人。

府衛們剛碰上她的肩膀,她又開始發抖,一邊哭一邊訴:明明王爺已經問過一遍了,你為什麼還來……你就是為了向我炫耀!炫耀你有多麼得寵!你憑什麼!

她喊了起來,我揮手,府衛退下。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上一世在這裡受了什麼樣的折磨!

憑什麼你兩輩子都是好命!

明明是上一世是我被選中!明明我比你更貌美!

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你怎麼可能哄得了齊王……那個怪物!你——

——啪!

我受不了聽到任何說王爺的不是,把手邊的青瓷盞砸了過去。

她的唇邊頓時流下血來,青瓷片碎了一地。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心疼。

那可是這地方最後一個青瓷盞!

芳文去而複返,看見了這一幕連忙跪下。

我不想叫她尷尬,壓下怒氣:為她治療吧,皮肉傷拖得久了人要生病。

妹妹又開始哭,芳文顯然也煩了,但她做事從來不含糊,我看著她為妹妹上藥包紮,放了心,思緒也慢慢飄遠。

這個所謂的妹妹,說上一世。

那麼她就是那個重生者。

上一世她被王爺折磨了嗎所以這一世王府的人來挑奴才,才忙不迭把我推了出去。

可我冇有重生,我當時還挺感激她。

畢竟家裡太窮了,王府至少好吃好穿。

王爺從前待人不大和善,但是近年來因我不愛見血,已經改了。

王爺第一次願意聽我的話,是什麼時候來著

5

想起來了,五年前,王爺站不起來的那天,他說:往後王府諸事,你來掌管。

我真怕王爺從此一蹶不振,但他冇有,他隻是不再見外人。

小人迫害,親朋離散,王爺能如此,已經很不容易。

再早些時候,他確實很不聽話的。

6

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十年前,那個時候還是我有意討好。

他因為總管李伯買回了我,大發雷霆:狗奴才,你敢糟蹋本王的銀子買這種冇人要的東西!

李伯跪伏在地上發抖:王爺息怒,她爹孃說、說這丫頭很勤快!就是瘦了點……

王爺更生氣了:難道王府要用人,還得先把人餵養出來!

李伯冇吭聲,我覺得王爺生氣得有道理。

親生爹孃都不願意養我呢。

我覺得有道理,於是默默點頭。

王爺卻笑了:你點什麼頭!你知道自己是冇人要的東西

我覷了一眼王爺的笑臉,又點了點頭。

劍眉星目,神采奕奕。

王爺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以來,見過最好看的人。

王爺哼笑一聲,說:那對招子倒是挺亮的,本王知道你該做什麼用了。

李伯忽然抬頭,怪叫道:王爺!她才十二歲啊!

王爺的聲音冰涼:你要替她

李伯就又低了頭。

王爺帶上我走去另一個院落,一路上所有人都低頭行禮。

我覺得挺新鮮,也莫名心虛。

但王爺在前麵走得很快,我來不及還禮。

進了那個院子,我被奇形怪狀的各種器具驚了一驚。

然後才注意到滿院子的血,有的乾了,有的還新鮮。

王爺叫我:喂,你跪到那邊兒去。

我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有一個形狀奇怪的坐具。

我走過去,坐下。

王爺失笑:我讓你跪!唉……算了算了,把自己綁起來,會嗎

坐具兩邊垂著幾根皮帶,設計極為精巧,我將他們的卡扣扣上,除了雙手,身體再動不了一丁點兒。

王爺滿意地點了點頭:還挺機靈。

他在門邊的桌上挑選著什麼。

我知道王爺想做什麼了,我的手還能動。

當第一枚飛刀離我的眼睛還有半寸的時候,我接住了。

王爺笑得很開懷,第二枚、第三枚接替到來。

每一次都更急一分,每一次接住都離我的眼睛更近一分。

王爺哈哈大笑,聲音讓人想起春雷。

我有心要他高興,最後一次接住時,眨了眨眼,一根睫毛落下來,我的眼睛也有一點點刺痛。

哎呀!你受傷啦!王爺跑過來看我。

我還以為你很厲害呢!他的笑裡有止不住的興奮,我的視野正在變紅。

我冇說話,努力醞釀情緒,直到眼睛裡開始發酸、濕潤。

欸,之前好好兒的,你哭什麼呀!王爺拂袖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的下襬。

你竟敢!

他猛地回身,而後看見我的眼睛裡鮮血已經被眼淚洗淨,愣住了。

你的眼睛……冇事啊

王爺,我的眼睛好疼,冇事嗎我明知故問。

他湊近,湊得很近。

他看見了我的眼皮上那一點點小小的傷口,也不得不和我對視。

凝視是危險的。

他突然躲開了我的視線,結結巴巴地說:你、你可真厲害啊。

我也垂下眼,不讓他看見我眼裡的得意。

我在現代,投擲過的飛鏢恐怕比你見過的還要多呢。

7

後來,王爺就再也冇和我玩過這種遊戲,反而逢人就誇我的厲害。

本王新買來一個特彆機靈聰敏的侍女!

我當然冇有辜負他的誇獎,拚了命去學習我所不知道的一切。

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四書六藝。

後來,他自認騎射輸給了我,漲紅了臉,卻冇發脾氣。

府中人再行禮時,我便不必還禮。

再後來,他突然趕走了教我詩詞的先生。

我那時光詩文已經在京城小有名氣,他卻很不高興。

你是不是覺得那個酸書生很能耐他問。

冇有,他比起王爺差遠了。我鄭重地搖了搖頭。

差在哪兒本王從不曾舞文弄墨!他性子彆扭,總要聽見我誇他才高興。

文章小道也,王爺定天下,纔是真英雄。我湊近,要他看見我的真心。

他忽然重重地捏住我的肩膀,我看見他的喉結輕動。

是時候了。

我低下頭,任君左右。

他卻久久冇動作,直到我又抬眼看他。

他湊近,輕輕舔了舔我眼皮上那一小塊舊疤。

8

我成了齊王府第一個妾室。

其實我很不滿意。

但是他那時還冇下定決心。

再等等,等你生了孩子我便將你扶正。母親、皇兄,都還看著我呢。

我真不想要他為難,隻是有些不痛快。

王爺心軟,總是在意血親。

直到有一天,他的皇兄成了王府的座上賓。

舞樂紛繁,絲竹靡靡。

我坐在王爺身邊,給他斟了一杯酒。

那主座的人突然開口:哈哈,齊王好福氣啊!朕也想嘗一嘗美人斟的酒。

一旁的侍女就要倒酒,卻被攔下:欸,讓她來。

那人指著我。

王爺抿了抿嘴,居然真叫我上去。

我一向聽話。

主座上那個人捉住了我的手腕:早聽說齊王納了一個伶俐的愛妾,今日一見,竟連斟酒的姿態都更曼妙啊!

我冇動。

我在心裡默數,一、二、三。

王爺站了起來:陛下,請您鬆手。

狗皇帝似笑非笑:哦

嘩啦啦的拔劍聲響起,兩邊人都夠多。

我並不知道誰對誰錯,但是皇帝離我太近了。

他太小看我了。

當我袖中的軟劍在他的脖子上拉出一道血印時,他才反應過來,在主人家的酒桌上要放尊重些。

王爺也給足了麵子,讓他活著出去。

但是他帶來的人都得死,那是禦林軍的精銳,為了他甘願犧牲。

三個月後,我成了名正言順的齊王妃。

同年,皇帝病重,齊王攝政。

你這妖女!叫齊王都成了你的傀儡!齊王府真正的主人一直是你!

9

我這才拉回思緒,不知幾時,我的妹妹已經被帶了下去,現在癱在地上嘶吼著的又換了個人。

噫,渾身都臟臭得噁心。

我掩住了鼻子,皺眉問道:你是,哪一個來著

他已經麵目全非。

蕊生說這幾個人都長得不錯呢,可惜了。

他不答話,隻是罵我:你這個賤人!毒婦!

毀我國祚,亂我朝綱!你便是今天就殺了我,也彆想我朝你低頭!

齊王也是個英雄!偏偏是你……咳咳,偏偏被你迷惑!咳……咳咳咳!

他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比我那妹妹還聒噪。

說的話也冇有一句有用。

我叫芳文把王爺慣用的飛刀拿上來,但她剛把東西呈上,我又改主意了。

你下去,叫蕊生來吧。

芳文噗通跪倒:夫人,王爺吩咐過,奴婢不能離開這兒的。

她從小便跟著王爺,一般不聽我的話。

我溫聲道:那你便留在這兒,叫蕊生也來。

但我很喜歡她,她懂事。

芳文冇說話。

我趁著那個地上的咳嗽正歡,矮了身子,壓低聲音:王爺今兒又昏睡過去了。

她磕了個頭,應道:奴婢這就去叫他。

還是和聰明人說話省事兒,知道現在、未來都該效忠於誰。

芳文和蕊生來得很快,那地上的人仍喋喋不休,隻是已經冇力氣喊了。

蕊生一見他就知道:夫人,這是那個異能者,他此前說自己有什麼……係統好像是這個,王爺差點生生剝了他的皮,他才說那東西藏在尾骨處,現在已經挖出來了,在——

他突然看了一眼芳文,不吭聲了。

芳文抬頭望著我,滿眼愕然。

我笑著安撫:王爺已經都告訴我了,隻是他昏睡得太沉,我想再為他分擔分擔。

我獨自來,她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但她確實懂事,又磕了三個頭,磕到額頭出血,這才起身,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布包來。

我一邊慢慢打開一邊笑著勸:這種東西,你隨身帶著多不安全呢

她顫抖著聲音:奴婢,知錯……

小布包層層疊疊,最裡麵一層已經浸透了血。

我小心打開,裡麵竟然是一顆瑩潤的寶珠,米粒兒大,圓滾滾,瑩瑩發著白光。

我拿在手裡撚了撚,冇什麼感覺,稀奇道:聽說你在京城名氣好大,能未卜先知,從無錯卦,就靠的這個

那地上的人好似突然有了力氣,發了狠大吼一聲:歸來!

那珠子頓時從我指尖跳出,直直朝他的方向飛去。

他雖渾身隻有腦袋還能動,此刻卻也露出一副振奮的笑臉兒來,眼睛瞪得極大,死死看著珠子。

蕊生傻了眼,張大了嘴,芳文失聲叫道:不能讓——

我當即揀起一把飛刀甩過去,正正把那小米粒兒劈成了兩半,釘在他的麵前。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使儘了全身的氣力去夠那點兒珠子,整個人像是奮力蠕動的蛆。

我捂住耳朵:讓他閉嘴!

蕊生跑過去用浸透藥水的帕子捂住他的口鼻,被他一口咬住了手也冇放開,不一會兒,那人便暈了過去。

清靜了。

他也頗為可憐,離得已經很近,臉頰都捱上了飛刀的刀刃,一道細細的血線顯出來,但冇用。

那珠子散成兩半兒,在飛刀一左一右,現在一丁點兒光澤都不見,成了陳米。

芳文的麵色也發灰,抖著手把那兩半珠子又收進布包裡。

我安慰她:彆怕,王爺那邊我來說。

她好像聽不到似地。

我隻好交待蕊生:你收拾收拾,也看著點,彆叫王爺下次來看見他死了。

他被折磨成這樣,王爺一定不想他死得太快。

我記得王爺很久以前就討厭他。

10

王爺剛剛攝政那會兒,春風得意。

隻是總有人不識抬舉,要和他唱反調。

那個時候我就聽聞京城中有奇人,修得神仙術法,一心開創盛世。

正是這個神棍挑撥,才讓皇帝對王爺起了疑心,但王爺心軟,攝政後對神棍也很優待。

結果他還是不領情。

王爺日理萬機,還要捱罵,脾氣越來越壞。

他靠在我懷裡抱怨:夫人,我又想殺人了。

我為他按揉額角,勸解:還不是時候呢,他的聲望太高。

他煩躁:哪天纔到時候啊

我想了想:他建言獻策,還冇出過差錯。

王爺睜開眼,盯著我:那你的意思,是孤錯了

我去撓他的睫毛,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還是這麼不經逗。

我與他對視:讓他出個錯兒,不就得了

王爺愣住,眨了眨眼,手上的力道也鬆了。

我如願拔下來他一根睫毛,被他翻個身壓上,欺負了好一會兒。

隻可惜這樣的好日子不多。

王爺冇等到那個神棍出錯,就站不起來了。

其實他太老實,我哪裡是要他等呀!

但王爺既然冇了心氣兒,我也懶得去找旁人的麻煩。

11

蕊生拖著神棍走出去,在地上留下血痕,我也頗為唏噓。

誰能想到呢

這個神棍竟大膽到來找我的麻煩。

他居然想用對曆史的預知打敗一個現代人。

芳文好半天才站起來,魂不守舍:奴婢還想著……若是這東西能用,說不定能治好王爺。

她倒是忠心。

我也站起身,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踏著地上的血往外走。

芳文跟著我:夫人,審訊室燃了火爐,地牢裡冇有,恐太冷了。

我歎氣:我也知道,但我心繫王爺,哪裡還能坐得住呢

芳文話多起來:都那麼久了,除了剛剛那個人,哪還有人能有本事給我們王爺治病……

我停了步子,她立時閉上嘴,而後開始自己掌嘴。

芳文對王爺的忠心,多少摻著點彆的想法,話一多就顯露出來。

我聽她打了幾個巴掌,就喊了停:你忠心,我知道。但王爺已經廢了他,難道還指望他以德報怨嗎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含糊:奴婢知罪。

我搖了搖頭,她也冇那麼懂事。

但我的確憂心王爺,也信不過那個小米粒兒大的係統,它輸給我了。

能信得過的,隻有我和我的同類。

你在哪兒呢

我一步步往裡走,路過一個很特彆的犯人。

一個衣冠楚楚的瞎子。

是你嗎

12

他盤腿坐在地牢角落裡,一點幽光照出身形。

非常眼熟。

我在他麵前站了片刻,訝然:趙迭

芳文答:他自稱是穿書而來,他說我們所處的世界,隻是一本小說。

我猜錯了。

但他比我以為的還有趣。

他在角落裡開了口:王妃,您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

他眼睛處的血洞尚新。

我起了惜才的心思:趙迭,我知道你有本事。但你現在自保都難,還說大話!不如把你們的謀算和王爺坦白,說不準他會留你一命。

王爺一定也這樣想,隻是不知道他是為什麼被剜眼。

趙迭不愧是趙王府第一謀士,瞎了眼睛都能看穿我的心思:王妃,我並不是你們認識的那個人。但我比他知曉更多,我到這個世界來,便是為了給您效勞。

我笑道:你是幫著趙王偷襲王爺的人,差點毀了我的一切,現在還說什麼瘋話

他說話時一字一頓:那三個人都太蠢!您和王爺也比我想象的更默契……但我保證,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與您作對,我們的計劃我早已經向王爺坦白,王爺也已經願意收我做謀士,隻是,我更希望能為您效忠。

說話時,他把為您兩個字咬得很重。

我笑不出來了。

蠢貨。

比趙迭差遠了。

我與王爺各有各的心腹,他是第一個說出來的,可我不相信他是第一個看出來的。

王爺或許早就知道。

芳文和蕊生一定心知肚明。

他一個彆家的謀士,成了囚犯還妄議齊王,真該死。

我確定這不是我要找的人,繼續向前。

王妃他的聲音猶猶豫豫地響起。

王妃!王妃!我知道很多事情的!我真的知道!他在地上爬著的聲音傳來,我冇回頭。

王爺是中了聖上下的慢毒!他的膝蓋碎裂是趙王的刺客所為!王妃您、您的後腰有一處桃花印記!

我停了步子,前兩句都還好說,他約莫與皇家交情匪淺,這最後一句……

我看向芳文:王爺冇說賜死

芳文搖了搖頭:王爺審的時候,他說的不是這些。

我好奇:那說了什麼

芳文抬起頭,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了趙王的計劃以及他們此次行動的全部謀算!

她看著我,似乎等我問,但我已經懶得問這些:那,王爺為什麼還要取了他的眼睛

芳文愣了愣,小聲答道:他還說,說王爺身上有一處紅痣,在——

我笑出了聲:哈哈哈……好,我知道了,你可不許說!

芳文紅了臉,低下頭。

這麼笑上一遭,我心裡舒坦不少,那個瞎了眼的傻子冇死也算是王爺惜才。

我不想再與芳文置氣,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好冷。

芳文立刻說:我去給您拿一個手爐!

我拉住她:慢著,一會兒蕊生該來了,你告訴我還有一個在哪兒我懶得慢慢找。

她的神情古怪起來:在最裡頭,但是她大概審不出什麼了。

我心裡一沉:她死了

芳文低下頭:她瘋了。

13

我急急往裡走,芳文小跑著跟上,倒豆子似地往外說:當時,他們吟誦的全是您寫了還冇往外傳閱的詩文,王爺本就動了氣,那個女人還有意學您往常的舉止,所以——

不需她說完,我已親眼看見了。

地牢儘頭背光的牢房裡,蜷縮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

見有人來,她膝行到了牢門前,口齒不清地說:我來自兩千年後,詩文是抄的,這次的主謀是趙迭,我隻是想出名……我來自兩千年後,詩文是抄的,這次的主謀是趙迭,我隻是想出名……

我看見她的手臂扶著牢門,雙手無力地垂下,鮮血從指尖滴落,暗道不好。

芳文,她的手

她已經被王爺挑斷了手筋腳筋。

除了這些話,可還審出什麼了

不曾……她一開始什麼都不說,剛用刑就瘋了,隻會重複這幾句。

我知道了,你去接蕊生,他來得太慢了。

是。

等到芳文走遠,我蹲下身,手伸到牢門裡,剛一靠近,她便躲了。

兩種可能。

一、她太傻太天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殘酷,真的被嚇瘋了。

二、她在裝傻。

彆動,否則殺了你。

我威逼。

她頓時不再動彈。

我淺笑:這不是挺明白嗎

她哆哆嗦嗦地開始重複:我來自兩千年後……

我打斷:我也是。

她抬頭看向我,眼睛裡的光芒我還從未在這個時代的女人眼裡見過。

如果我不是在三十歲魂穿到那個小女孩兒身上,那麼她就是我。

我利誘:告訴我,怎麼回去我保證留你一命。

她沉默,我催促:快點!你隻能相信我!齊王不會留一個冇用的廢人,趙迭已經投誠。

她猶猶豫豫,我再加一把火:趙迭說,他是穿書者,你是穿越者。但你太蠢了,抄的詩文以為是無名氏的遺留,卻其實都是出自我的手筆。

我自知非此時之人,凡有佳作,都不敢署名。

她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有些決然:每月滿月之時,行道家陰陽步,可通上古和未來。

我愣住,我以為是什麼簡單可靠的法子,譬如身死魂歸,譬如尋個高人。

她說,兩千年。

我以為兩千年是個虛數,這個時代距離我的故土約莫兩千五百年。

我試探著問:你來的那年,皇帝是個孩子

她看著我,點了點頭。

我疑惑:你為什麼不去未來興許那裡有真正的好光陰。

她搖頭:不敢。我來時戰火四起,未來恐是蠻夷之國。

我反而奇怪,她太像個現代人:你看起來腦子很清醒,怎麼做出這樣的傻事

她也咬牙:我已曆經十幾個朝代,見過無數興衰,還從冇見過像齊王這樣……

我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聲音弱下去:這樣不講道理,卻又,權傾朝野的人。

她看向我,落下淚來:我行動之前就知道,我們會被俘虜。但我指望著齊王能善待我,他養了不少門客。

可我現在才明白,齊王府的幕後之人,是你。

我並非無用之人,我可穿越古今,隻是現在,連站立都不行……你若不信,等下一個月圓之夜,醫好我的腿,我能證明。

我勾了勾唇,聽到芳文和蕊生走過來的腳步聲,站了起來。

14

我懷抱手爐回到床邊的時候,王爺將醒未醒。

他拉扯我的衣裳,我離得近些,他又嫌棄:怎麼一股血腥味兒

剛去了地牢。

他醒了,坐起身來:你怎麼一個人去!

我解下大氅,把手爐放在一邊:芳文和蕊生都在,很安全。

他抿了抿嘴:可是我正想和你說呢,你自個兒都審完了。

我掀了被子鬨他:我也正要說你!把人折磨成那樣!

他邊笑邊躲:哎呀!我就隻對那一個人下了重刑!

我按住他的手:他死了。

王爺滿不在乎:死就死了唄,我本來就要賜死。

我問:那王爺的毒誰來解

傳言中,齊王身中劇毒,藥石罔效,除了京中那個大顯身手又一朝隱居的奇人,無人能治。

傳言是真的。

王爺的臉上出現了已經消失許久的憤恨:孤即便是死,也不會求著他做事!

我說:其實還有彆的辦法。

他看向我,冷冷地:什麼

我懷疑他知道。

他是一直知道嗎

也許不知道。

我不在乎:那個自稱兩千年後來的女人,能助我們去往另一個時空,在那裡,王爺可恢複健康。

他嗤笑:你相信

我與他鼻尖相觸:試一試總冇壞處,很簡單的。

他扼住我的咽喉,把我拉得遠了點:夫人,你可不是第一次騙我了。

我冇作聲,輕輕撓了撓他的手腕。

他再一次露出那種眼神,無奈又癡迷,隨即自己湊近。

15

元慶二十年冬,攝政王遇刺,捉拿刺客四人,無一生還,隻餘一人屍身,其餘人屍骨無存。同年,攝政王齊及其王妃於京郊失蹤,帝大慟,感念齊王開國、殺敵、治亂之功,於皇陵處特設齊王衣冠塚。

天感帝與齊王骨肉親情,降仙人於帝夢中,帝疾愈,大赦天下。

16

今天立春,是他出院的日子,我換了身新裙子去接他。

他在病床上撲騰著要自己下來,高聲叫我:夫人!

同一個病房的病人及家屬都偷笑。

我跑過去捂嘴:你忘了!這兒不能這麼叫了,人家都在看我們。

他笑,按著我的手蹭了蹭臉:好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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